这一个黄昏

文/夏蔚蓝

     这一个黄昏, 我独自倚靠在实验大楼楼顶的栏杆旁。春末初夏的风，顺着一个方向抚摸。薄薄的风衣被风卷着，在裤腿边散漫地飞舞。

夕阳正渐渐地从西天坠落，落日的余晖中，一切都显得那样地宁静与肃然。校园的草木极其繁盛，早在冬去未远之际，春色就在树梢、草坪间兴兴哄哄攒挤着要冒头，雨后晴上两三日，四处里更是深深浅浅地已然扯开了绿的旗。如今，校园里益发蓬蓬勃勃，草更青，树更绿，更有苔影和小草一路参差着绿到了墙角。

有一群女学生从楼下走过，叽叽喳喳地，象似在争论什么问题。春蚕湖边，也有几个女生坐在那里，她们的手里都握着一本书，但眼神却游离于书本之外――她们时不时地从地上拾起小石子投向湖心。远处，有学生还在球场上奔跑，但多是一些男孩子。偶尔，也有女孩子经过，在递给男孩子一瓶矿泉水之后，又静静地离去。

黄昏在教室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来的时候悄悄来临。灯光下，孩子们伏案而读的身影似乎朦朦胧胧却又仿佛清晰如昨。顷刻之间，一种曾经有过的气息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视觉的记忆唤醒了十多年前某一个真切的场景，似乎那片海涛又涌现在我面前，那树上曾经飘落的叶子的颜色也在这个绿意盎然的黄昏清晰起来。

那时，我还是上个世纪的主人和祖国的花朵。人们告诉我，只要我努力，前程就一片光明灿烂；只要我有梦想，就一定有辉煌。没有人跟我说，此去这一路有多少沟沟坎坎，也没有人告诉我，在我经过的路上，不是每一天都会阳光灿烂，也不是每一次跌倒都有温暖相扶的手。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或者说，我一直在努力着。可是，在走过人生的那段路之后，无论在哪一刻，我低头时都看不清自己留下的脚印，抬头时，也看不见自己的希望。甚至，我几乎忘记了生命中还有过这样一段记忆。

也许，人生就是用一些这样的瞬间来惊醒一些从前的岁月的，我想即便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也不如此刻给我留下如此清晰的记忆。尽管我知道，在这个很远很深的世界，在我如此短促的人生里，它只是惊鸿一瞥，只是一次匆匆翻读。那些在生命的春天里编织的梦，都如一片片我曾经摘下的花瓣，夹在我喜欢的一本诗集里，在我偶尔翻读的时候，它早已没有了盛开时的红艳，春天的香气只能残留在记忆深处。我不知道是性格决定命运，还是环境左右人的选择，也许大家都差不多，都在做着同一种反抗，只是外在的形式略有差异而已。

夜，在逐渐转浓的暮色和寒意中悄悄来临。有一片惨白的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好长。我转身回头一望，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山冈，这是一滴泪一样的月亮，硕大，晶莹。也许，在理想与现实的角逐中，有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我无法证实自己或过去。或许它们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或许已经幻灭。每个人是在不知不觉中变老的，正如此刻，我不必去仔细地照镜子，数我额头的皱纹，也无需去认真地翻日历，数我生命的年轮，我只需一个人静静地在这个楼顶呆着，闭上眼睛，生命中的一个个镜头就会象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闪过。

从楼顶下来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棵树，一棵我每天看到却不知道名字的树。树上开满鹅黄色的小花，每一片花瓣上都挂着水珠，那是刹那间的感觉（也许是错觉），这情形完全就象一个孤独的女人伫立在夜色里，长发散开，孤寂的，闪烁的，呈现出那种一眼就让你悲悯不已的姿态与色泽。

那人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