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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我想通过文字来表述现实社会里的勾心斗角,以及我恨的人和我喜欢的人,他们有的还在匆匆忙忙地活着,而有的已经不在了。
一
其实我一直就在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还可以通过上天给自己的那点极细的羞敏来嫌恶自己。做人做事我都还公正,不敢说自己饱经沧桑,无非就是多点感想多点牢骚罢了。
九零年我在大连做钢材买卖,那个时候生意很好,客户大部分都是汕头和广东一带的。我家在金州,办公在大连市内,就在渤海饭店附近,地方不大,也就100平米。加我一共4个人,一个会计和两个业务员。
现在想想有点后悔,那个时候只是承包而没有买下来,在当时看来承包好象是个万全之策,现在想想未免没有气魄。赚钱嘛都不嫌多。
作为大连金州运输公司直属的一个转运站的负责人,我每天要做得就是清晨起床去公司开车,车到市内便直接去客户住的饭店和他们吃早茶,然后去转运站具体布置一下今天的事宜。一般业务员的工作就是跑跑机场买买机票,或者货来了去海港看看货。而会计只在交钱的时候比较忙。于是打牌几乎成了每天的重头戏。还好自己年轻没有什么拖累,可那几个人就不行了,都是拖家带口的,玩不上多久便回家了。
这样我就很容易结交一些所谓的朋友,一个是炒股票的。此人名叫李佩文,都喊他佩文,长得中等个子,斯文得很,可实际上却总干些不斯文的事,佩文老婆在外贸工作,钱挣得很昧良心,佩文的股票不错,但是每天都得拍扑克机输掉个千八百的。最近又和家里的小保姆胡搞乱搞的,和老婆闹得很僵。佩文整天的口号是自在万岁,于是和他交往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其姘头。
还有一个名字很响亮,叫顾大事。他说他母亲小时候就希望他成大事。现在也还可以,是海关派出所的一个文官。大事的老婆是搞传销的,据说是天津那面生产的一种补钙的营养品,是天狮集团出的。我是个在商场上很不安分的人,所以这样的信息是不可以放过的,于是拿着一小袋样品找了专家,据说屁用没有,而且我也意识到传销在中国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后来也证实了我的话。大事家境不错,和佩文不怎么对头,一起就喜欢比富。
每天中午,大事和佩文都要来转运站,他们倒是事先买好了菜,接着就和他们打了一天的麻将。有时候三缺一,便拉来了那个女会计,两个业务员的口袋早被老婆搜刮得一干二净。女会计姓张叫张静,男人在外地,孩子5岁了在婆婆家住。人长得很干净利索,由于长年的单身生活,也没有孩子劳累操心,于是打眼一看就显得年轻,客户来的时候总是她作陪,倒也成了不少事。佩文来转运站这么勤奋很大程度上有张静的原因。
业务员里有个叫小栗子的,饭做的很有一套,所以都是他来做饭。小栗子人很好,在金钱的问题上很吝啬,人很老实总被老婆欺负,我和他说过不止一次,他总是笑笑。我之所以让他道我这里上班,实在是不忍心看他下岗。另外一个老刘,四十多岁了,心眼很多。每天衣服裤子都烫得笔挺,而且属于那种有心无胆的男人,于是经常看见老刘偷看张静,张静也喜欢引逗他,有时故意让领口底点,那对儿硕大的乳房便显得呼之欲出。这样的时候我总是故意咳嗽几声,他们都很怕我,便作罢了。
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在那个年代里努力奋斗,努力堕落着……
二
广州人和汕头人在吃的方面都很讲究,包括一些用餐的简单的礼仪,比如剃牙的时候都要捂着嘴,我是个天生就不喜欢那么多拘束的人,所以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由于大家都不过是为了钱走到一起来的,谁也不去计较那许多。
周一早晨去富丽华酒店陪一个姓陈的客户喝早茶。富丽华是当时大连唯一的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最近几年又有了希尔顿和香格里拉。一楼用餐大厅的灯光不是很刺眼,我喜欢这样的调调,有人说这是情调,而我却不以为然。你有钱了就有这调调,没钱哪来管得了灯光这些个东西。
陈先生看样子年纪不小,小眼睛不时地显露着南方人的精明与狡猾。个子不高,却粗粗壮壮的。大桌子前坐了不少人,当然有张静和我的那两个业务员,象这样档次的早餐业务员是难得一见的,而张静不在其中。
很简单的寒暄,让那个陈先生点了东西,广州人的口味我不习惯,都是些个甜酸辣的东西,脱骨凤爪倒还合我口味,便多吃了几个包子,老刘样子很拘束,我不时地看看他,免得给我丢人。一顿饭花了1000多,我结了帐,把发票递给了张静,这个时候张静和那个陈先生已经说笑在了一起。
出门陈先生上了我的车,说不在这住了,去渤海饭店,那里离转运站近些。我不太喜欢和他说话,广东话太饶口,而我说大连话他又总是笑,好象粤语是第一语种似的,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的广东人。
安排好了陈先生,我和张静留在他房间,小栗子和老刘回转运站了,我让老刘下午去海港看看陈先生要的罗纹钢到没到。那时手机还没有,全大连也就2000来个传呼用户,我给转运站的人配了传呼,自己拿的是摩托罗拉最早的砖头机,那时号还是90打头的。
陈先生要洗澡,我说开车带你出去?他摇头,告诉我在这里洗好了,说话时眼睛还不停的瞟着张静。我心里不觉得有气,这个姓陈的可以说是个老客户了,我和他认识不久了,他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听说这个人挺花花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不过话说回来,姓陈的信用还是不错的,一般我们都不是现钱交易,他提走货回广州再打过来支票,听朋友说他在广州的厂子不小,也就放心。毕竟我只是小买卖,实在比不上他们,尽管后来他做的事让我一度翻不了身。
我看了张静一眼,张静知趣地回避了陈先生的目光。
“老陈啊,小张今天还有事儿,我得带她去工行办帐,你知道的,我这里又不是私人买卖,有很多东西和公司还得挂钩,这么吧,我找人来吧,你看……”我刻意地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
“我说于主任(本人姓于),你们随便好啦,我自己可以啦,晚上我做东啦,你们选地方好啦。”广东人的啦呀啦的实在让我讨厌。
我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和张静走了出去,张静出门竟还风情万种地看了老陈一眼。妈的,这个女人要是给我捅漏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也没去工行,直接回了转运站,大事在看报纸,看我进来就嚷嚷着要打麻将,我说打扑克吧,输了请中午饭。大事给佩文打电话。不大一会儿佩文来了,一进门就大骂他妈的输了4000多!这回老婆给的那几个钱都光了!大事安慰更象挖苦地说,不就几个小钱嘛,他老婆两天就赚回来!佩文骂大事吃软饭的东西,他老婆早晚养小白脸,大事要发怒,被我劝下去了。他们见面必吵,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我和张静一伙,大事和佩文一伙,我和张静的手气不错,不一会儿便赢了。佩文和大事互相骂对方太臭!最后大家一起去跟前的一家海鲜馆吃了午饭。
吃过了饭,佩文回家睡觉,大事说是去陪那个小保姆了。海港派出所也打电话喊大事回去有事。我回转运站睡觉去了。
晚上,老陈打电话过来,说一会儿到转运站。我带他去杏花村吃涮羊肉,杏花村的涮羊肉在大连是很有名的,我常常去吃,一般也不必付现钱,吃一次签一回字。到年底一起结帐。老陈显然挺有兴致,喝了不少酒。这我倒挺高兴,我怕他晚上再纠缠张静,看他醉了便使颜色让张静先走,张静这个娘们竟然还有点舍不得,看我要火了才起身告辞。老陈拉过张静的手说,要在大连买个房子,他不来的时候就让张静帮忙打理然后给开工资,张静脸上明显的多出了兴奋的红晕,我打住老陈笑着说你这不是挖我们转运站的墙角嘛,说着拉开老陈攥住张静的手。张静走了,老陈也醉得不省人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开车送完老陈便要开车回金州。
这个时候老刘凑过来和我说,罗纹钢还没到位,而且这回海港他们要多收场地费。我说妈的你下午怎么不说,罗纹钢这次来了你告诉海港多准备帆布,现在天气不好雨水多,要是锈了你赔啊?说完看着老刘的满脸委屈心便软了,挥挥手告诉他,回家吧,我知道了,明天再说吧。
三
我不习惯家的感觉,也许漂泊惯了。只是从小离家便明白一个人的意义,这的确有点悲壮的感觉,不成功便成仁。今年我26岁,这个年纪混到现在这样应该还是可以说道几句,尽管在很多时候我都在自卑,这是实话,自卑!
早晨开车到转运站已经快8点了,难得的早到,老刘和小栗子象看外星人一样。我把外套挂好让老刘给我杯茶。张静还没有来,我有点不高兴了。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打到张静的婆婆家,她已经早早出门了。便呼她。
我等了快半个钟头,看表快9点了。便骂了一句,喊上老刘去海港看货,让小栗子等张静的电话,告诉她马上回来哪都不许去等我。
海港的门卫还是那副嘴脸,好象他们是可以主持得了生杀大权似的,妈的。老刘这个时候就显得圆滑不少了,客气地给那两只看门狗上了烟,然后回头冲我努了努嘴,我顶讨厌这种人,可是毕竟为了自己行方便,便没好气地白了老刘一眼。
车进了海港大院,老远就看见那批罗纹钢被露在阳光下,妈的,最近正好开春,潮气那么重,钢材锈了怎么办!我喊过来负责人,是个脑袋没几棵毛的矮胖子。
胖子象个人儿似的慢吞吞地踱过来,身上披着件大风衣,手里还端着个茶杯。
老刘满面堆笑地迎上去,由于这方面的业务都是老刘来跑的,所以我对眼前的胖子不是很熟。
“张科长!这是我们转运站的主任。”听老刘说的才知道他姓张。我把手伸过去。
姓张的胖子很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我一眼,好象觉得我头上的毛比他多他有点嫉妒,咳嗽了一声,也没伸手。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趋炎附势的人总得给他点消炎药。
我笑着说:“张科长,我姓于,干钩于。”
“哦,有事吗?”他竟然明知故问!
“张科长,据我所知,我们以前到这儿来的刚才可都是有帆布盖着的,你看最近雨水多,这样我们很为难啊。”我忙着掏烟。
“哼,你们的帆布太影响我们海港的面貌了嘛,再说以前不是我负责,现在我负责就得负好责,你于主任平时连个影子都见不着,我上哪通知你啊?帆布是没了,我没收了,这也是上级规定,要不你们就租间仓库。”胖子细细品了口茶。
放屁!就二十几吨的货你让我租仓库?什么影响面貌,旁边的板材不一样用那破帆布盖着的吗?不觉得就怒火中烧。老刘在旁边拉扯了我一下,我忍了忍。
“张科长,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好好唠唠?”
“哦?于主任诚心请?”
妈的,就等我这句话那!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陪你吃饭!“张科长,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收拾一下,我车在外面,其实这次来就不是解决这些个破事儿的,主要觉得张科长为人直爽,想交个朋友。”我想我现在的样子绝对可以称得上职业!
“好好,哈哈,我说嘛,年轻人都象于主任这样就好!你等我啊。”胖子转身进了办公室。
我拉过来老刘:“今天中午我不去,看他我咽不下饭,咱们还是领着去杏花村吧,你看着办,请他别超过300了,吃完签字。”老刘一口答应,正说着话,姓张的已经往这边走过来,我又马上象只变色龙似的恢复了笑脸。
到了杏花村我告诉张科长,得去看一个客户,这个姓张的也格外豪爽,说什么赚钱要紧可不能耽误了我的大买卖,说有老刘在就可以了,我一阵的表示歉意。
回转运站,一进门就看见张静在照镜子,身上穿了件米黄色的料子大衣,标签还没摘。我没好气地坐在沙发里,看她在那搔首弄姿的。过了一会儿小栗子正好从厨房出来,愣了一下,然后很假的咳嗽了几声,张静才发现我已经回来了。
“张静!你头午去哪啦?”我点了根烟。
“陪陈老板啦,他一早打的传呼。”张静脱了衣服塞进包里。
我摆摆手,让小栗子把烟灰缸拿过来。
“那我打传呼怎么就不回?”我接过烟灰缸重重地弹了一下。
“陈老板说不用回……”
“放屁!你再说一遍?你他妈还有理了?咱们转运站,论岁数我最小,你也就不过大我两岁。你天天简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让小栗子和老刘怎么看?那么大个人我不爱说你,你爱人还在外地,可你倒好,还他妈是个当妈的。”我急了,把烟灰缸摔得山响。
“大洋,你消消火!”小栗子过来拍了我一下。
我扒拉开小栗子的手,使劲抽了口烟:“我告诉你张静,你以为我天天给你笑脸是不?再以后你给我老实点……对了!还有那衣服,是不是姓陈的给买的?”
张静的眼睛已经开始红了,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赶快给我退回去,他不要,你多少钱买的就给他多少钱!你说说你,那么大个人了,他比你爸小几岁?还有就你这个样我管不了,你爱人再来和我说什么让你早点回家什么让你少陪客人喝酒,我就叫他妈的滚蛋,什么玩意儿!”我越说越气。可能把刚刚对张科长的火全发到这儿来了。
小栗子看我确实今天有点过了,就赶紧收拾桌子喊吃饭。张静已经开始发洪水了,这个女人也就我说他,她爱人整个妻管严。这么骂她过后的畅快很快就不见了,没几个男人见着女人哭能无动于衷的,我也真的有点后悔了,自己又抽了两根烟,叹了口气站起来。
我走过去拍了拍张静,张静生气地甩开我的手。
“张静,我刚刚有点过了,好啦,你以后注意得了,但这衣服钱咱们得退了,钱转运站出吧。好啦好啦,吃饭。”我没再多搭理她,和她共事不短了,我知道她的脾气,其实她哭无非也就是为她那件衣服,现在问题解决了,也无非装装而已。
我招呼小栗子盛饭,一会儿张静去洗了脸过来吃饭,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吃了饭,我躺在沙发上想睡一会儿,这个时候老刘回来了,告诉我张科长已经搞定,回海港帆布就盖上了,这个姓张的就是他妈的孙子!中午吃饭加打车一共花了287块。老刘说着说着就有点站不住了,我知道他一定没少喝。我点了点头,站起来让他过来躺着睡一会儿,我跑到桌子前看报纸,没一会儿老刘的呼噜已经缓缓响起……
每天我都在想是不是人活着就真的要这样累,一天戴着自己都恶心的面具四处游说。我开始绝望,因为象我这样的平凡人都还不能避免这样的局面。于是我又开始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幸好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然还不得累死?
四
现在想想,过去的事仿佛都淡漠了,不论是成就了些什么还是失去了什么,都作为对我人生的锤炼被我深深的记下了,也许这样要累很多,但是我却不会忘记,那些有风有雨的日子自己是怎样走过来的,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一个至亲至爱了解你永远支持你的朋友的话,那他就是你自己.
现在是2002年了,我不知道时间的概念对我是清晰还是模糊,总的说来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当然这并不能说我做的都对,只是自己高兴便那么一路走来了.
广州的陈先生一清早就打过来电话,说货已经看完了,明天要回广州了,希望我和张静能赏脸和他去吃顿饭.我一口答应了,张静也显得挺高兴的,至于衣服那件事我也没再深究,也许有背了什么原则之类的东西,但我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尽管在九几年的时候还不象现在那样离婚是家常便饭,但我对于婚姻之类的认识还是不能够那么虔诚.
还是在杏花村,陈先生说这里的东西的确不错,还坚持今天他埋单.我倒没有什么意见.张静满脸的高兴,大概是满面春风吧,在昏暗的灯光下,张静穿着淡粉色的紧身毛衫,黑色的束身裤,头发看似随意却凌而不乱地挽在后面,淡妆的脸上无时不透露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朝气.玲珑的曲线让哪个男人都绝对不能只看一眼.张静是个标准的美人,可是却不是让我心动的女人.张静见我看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挺了挺腰,把脸上或许夸张的表情收敛了一下.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便红着脸转过了头,还好灯光掩饰了我的窘态.
其实我这个人摇摇晃晃二十多年了,对于女人的认识还是母性最重要,我不是个坚强的人,我需要倾诉需要理解,甚至有的时候只希望有个女人能抱抱我就好,不需要认识不需要漂亮,只要我躺在她腿上静静睡一小会儿.而在转运站里我总是表现着与年龄不合的成熟,或者说是傲气吧,我没有什么顾虑的.
陈先生打开话匣子,还是那种生涩的粤语和国语的混合语.和他谈不上什么友情,只是合作伙伴.而对于他的信用我一直是深信不疑的,这种心态到后来转运站倒闭了我才明白过来,过时的恍然大悟是根本没有意义的.
简单地吃完饭,我要送张静回家,而且是很坚持的那种.陈先生似乎感觉我看出了什么,表情上带了不少的尴尬.张静和陈先生互递了一下眼神,这种眼神绝对有别于暖昧,那是种共谋大事的样子,我觉得好奇,打算车上问问张静.
大连夜景是很美的,尽管我走了不少的地方,但还是觉得大连的夜是最有人情味的,而且每一盏霓虹灯都是那么亲切.
'张静,老陈明天走,你看我们给他买点什么.'我打开车窗,点了根烟.
'还是烤鱼片呗.'张静显得漫不经心.其实我的问题问的也是漫不经心.
大概沉没了几分钟.
'今天和老陈递什么眼色啊?'我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有吗?大洋,你不要太敏感了.'张静还是看着车窗外面,好象不舍得回家似的.
'我会看不出来?你爱人什么时候回来?'我掐死了烟扔出窗外.
'大洋,你不要那么感觉良好好不好?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张静明显提高了声调,这倒是我始料不及的.
'还有,大洋,做人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张静好象越来越嚣张了.
我一脚踩死了刹车,回头看张静,张静的脸上由于过分激动显得有点痉挛了.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说什么?好!我今天就和你好好说说!你不要以为公司经理喜欢你你就可以登天了,老刘和小栗子一天到晚的忍你,我可做不到!谁稀罕那一个月千八百的工资还得受你的气.我的事你有什么权利管?'张静的几缕头发散开在脸上.
'你!'我气得一时语塞.
'我?我怎么了?你是骂人骂惯了!那么大个人了连对象都没有,是不是变态啊?'张静感觉良好,说得竟然开始放肆大胆了起来.
'我和谁在一起,我老公都管不了,你算什么啊?'张静已经越来越不象话了,而且我也第一次感觉到火山爆发前身体的微微颤抖,我甩手就打了张静一巴掌.这巴掌到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未免下手太重了.
张静先是一楞,接着开始号啕大哭.拿了包开了车门就跑了.我定定地看着外面,熙嚷的人群川流的马路,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就这么坐了不知多久,我慢慢打着火,开进了夜晚的诱惑中.
第二天,如我所料,张静没来上班,我没发火也没打电话,这让小栗子和老刘有点吃惊.我没理他们径自出去了.
到市场买了一大纸盒的烤鱼片,然后开车去渤海饭店接老陈,上午10点的飞机.
老陈打扮的一丝不苟,还是一股南方人特有的精明.我本以为他会对张静怎么没来发表点什么问题,结果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却感觉老陈的脸一直很阴沉,甚至在去机场的路上他都没有和我说上几句话,只告诉我回去就发款过来,我说不急,他说生意场嘛.给他烤鱼片,他也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我有点纳闷.
回去的路上经过中山区,是张静家住的地方,本想进去,可也许是我不愿意低头吧,就忍着没去.
回转运站,佩文在看报纸,一见我进来就告诉我他的股票升啦!给了小栗子100块钱让他出去买菜.佩文要我打电话让大事过来.大事在那边嘀咕,说老婆在家不出来了.佩文就哈哈大笑一顿的数落.
也许我肚子里的事太多了,佩文又一个劲地问我张静怎么没来上班,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喝了好多的酒,老刘更夸张,喝完酒开始要耍拳,说自己小时候练过武术,腿可以抬到2米.佩文也喜欢逗他,正好转运站的文件柜高两米左右,他便让老刘试
试,老刘个子快一米八了,如果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可惜现在他站直了看不到脚,因为肚子实在太大.
老刘倒是没有够到,把腰闪了,小栗子陪他去附近的诊所,我和佩文在转运站睡觉,我让小栗子把电话线拔了,今天不办公了…………
那几年,通过海关走私的人比比皆是,那个时候关于走私查得还不是很严。所以有很多人便成就了一夜暴富的神话,现在想想自己毕竟也不是什么好公民,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干它一票?
五
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想,就算是有时候会觉得眼前的生活为什么不是我梦中所涉及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宝马香车。但总的来说我还是每天怏怏过日。毕竟我不过一个普通人,我从不说自己是好人,因为我想做的或许会错,但我会觉得我是在生活,而不是在别人的规范里喘气。
在金州,流氓和所谓的黑社会还是很多,可以这么说,只要是出入体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做过点什么,王晓刚是我的朋友,这个朋友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就是酒桌上的,而我又喊他朋友因为我们之间实在有不少的微妙关系。比如,在那几年里王晓刚是靠走私汽车过活的。利润的丰厚是你根本想不明白的,因为你今天看他还在吃5元一碗的加洲牛肉面,而明天他或许就开车去吃鱼翅了。
世界都愿意在顺着它的旨意的时代里多发生些离奇传奇的事,而那些隔世的刻薄鬼却很快都会被时代冲洗掉的。
王晓刚和我算是同龄人,我们在一起会有不少的共同语言,比如哪家的桑拿按摩好,哪家的洗头小姐漂亮。交朋友我总是很小心,我宁愿与被人欺骗过的人成为朋友也不愿意与一次亏没吃的人成为朋友,因为后者太精明了。王晓刚就是后者,他太精明了,脑子里有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东西,时至今日,我也不得不佩服他。
那时广州的车,拿大连来卖,比如本田,几万元买的过来就可以卖30几万。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王晓刚导弄了一辆淡蓝色的宝马,而仅仅花了8万!而卖出去的时候,却有60万之多。而那买主还千恩万谢的。到底是王晓刚啊,不简单。
去广州看车拿车都是王晓刚亲自去的,怎么认识他的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大概就是那么一个晚上,当然也说不上是晚上了而是凌晨,在一个挺昏暗的酒吧里,我们点上了同一个坐台小姐。而后便由于争执而感觉彼此实在“臭气相投”。于是惺惺相惜。想想便感好笑。
一般王晓刚要一个月去一次广州,甚至更短一点。我知道走私不是小事情是要坐牢的,于是我所谓的帮王晓刚的忙也无非就是让转运站的老刘顺便帮着王晓刚买张机票。有时竟也害怕,哪天这小子跑了不回来了,我还不成了他潜逃的帮凶了?
王晓刚现在在金州可以说得上是个首富了,在市内的影响也很大。如果说句不客气的话,他的成功实在有一半是我的功劳,或者说是我帮他起家的。
王晓刚的父亲是个很有“活动能力”的人物,应该算得上能量巨大吧。当时他问王晓刚贷给你100万你敢不敢接。晓刚没有忧郁就接过了支票,这在当时实在是个让人咽吐沫的数目。而王晓刚接到钱的一瞬间想的就是歪门邪道。
记得一次和王晓刚一起吃饭,他身边有个长的挺猥亵的人物。给我的印象就是这人不是痞子就流氓,果然,晓刚告诉我明天去广州要带他去,而到他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和那些狡猾的广州人谈判的,说着那人很牛X地掏出了一把改装的五四手枪冲我晃了晃。我笑着摇头,我说晓刚现在不时兴这个了吧,王晓刚说我不明白了,现在就得靠这个。
后来又和晓刚吃饭,他大骂那人除了满脑子的打打杀杀什么都不明白,与客人吃饭的时候,上了一盘虾还有一个银制的水盆,里面放着清水。那是用来洗手然后扒虾吃的,可他倒好,上去就扒了个虾扔水盆里涮涮吃了!我和王晓刚就一起笑,这种笑是那种很空洞的笑,笑的双方都在分析对方的笑,如果对方停则自己立刻停,如果对方大笑则大笑。虚伪不过如此。
证明王晓刚有头脑的事情就在于他没有因为那人丢了几次人就从此不理他,他还是买了手机和皮衣给了那个亡命小子,因为在大连那人的名字绝对是个招牌,后来证明王晓刚做的再对不过了,大部分的帐都是他要的,而且他只身一人去了广州,一把枪拿回了一皮箱人民币。其实有时候生意场绝对没有什么规矩可讲,这是定律而且是一种虚伪的商人都在逃避的定律,在这种定律下每个人都遮头藏尾,而结果却是尴尬地做着让人笑自己又苦笑的事。
虚伪便虚伪了,做作也就做作吧,人每天都在成长,也每天都在变坏,这是比真理还真理的真理。
六
大概我说了你会不信,甚至以为我是个警匪片的导演,实在有点好笑,其实这些个事都是确实发生过的,在金州。
有必要说一下金州,以前金州是大连的一个直辖县,叫金县。现在改成区,便叫金州区,这里是属于那种很有时尚感却缺乏太多基础的地方,就好象在一个农村住着满村子的时髦人。从实在的角度上讲,金州人讲究吃和穿上是绝对不逊色于市内的,但是就因为地域的偏差总被市内的人瞧不起,而金州到大连开车无非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转运站在陈先生回广州以后就开始了一个可怕的滑坡阶段,这种表现绝对不是仅仅局限于业绩,而且根本说不上资金方面,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根本也就没有几个资金周转的帐户,有必要说说为什么我有那么多的帐户。因为在对待不同客户的同时我总也在尝试不同的资金交易方式,这是有别于正常经济体系下的商品交易的,里面有许多别出心裁(我认为)的小把戏,尽管违背常规但却没有触动法律,这是我一贯的原则。
问题出在哪我想应该是不问自知的,因为转运站就那么一个会计。而且在帐务上的很多涉及资金的问题我都是很少过问的,难道这就给了张静那么大的发挥空间了?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就仅仅因为我的那一巴掌?
我想我不得不说一下自己的心态,对于此种很可能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限的心态,我一般是不会经常有的,而且尽管有了我也不会表现出来,因为毕竟我是个男人,而男人之于我的意义,实在不是功能和器官方面所能一笔带过的。男人应该是心智强劲的典范!
可惜这次绝对有别于平时了,因为尽管表面的混乱没有什么大迹象可寻,但我却分明感觉到一种眼神在看着我,这种眼神就是张静于广州的老陈的互视的眼神,而我现在却才明白,他们的眼神不是射向彼此的而是同时射向我的!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终于来到了张静的家。
张静的家是那种我还喜欢的装修,格调谈不上高雅与否,不过是温暖贴心了点。房子不大,地板是那种当时普通的红色细条。小小的客厅摆着两个乳白色的麻布沙发,沙发很好看坐在上面很舒服,而张静就坐在上面。不过不同于我上次来的情景是张静穿了一身秀气保守的睡衣,是那种暗红底色黄色格子的睡衣,而且上衣的扣子系到了最后一个。这种裤子样式的睡衣让我很安稳地坐在了张静的对面。而上次张静穿的却是一件薄很透的睡衣,那种轻盈的淡粉色让我总有一点基本的冲动。
“张静,我来看看你。”我尽量掩饰我的窘态。
“看我?来打我的吧?”张静的语气实在出乎我的预料。这便更加坚信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想问问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我的眼睛紧紧看着她的眼睛。
“养伤!干什么?你来查户口了?”张静的眼睛不停地游弋在我身后的壁画上。
我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看不出打她的痕迹。我叹了口气。一边掏烟一边说:“张静,那天我错了,这不和你道歉了吗。”说着,我打开塑料兜子,拿出来之前买的桂圆之类的营养品。
张静用那种傻子都会感到侮辱的眼神重重瞟了我一眼,我很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眼睛,低头伸手去够茶几底下的烟灰缸。一不小心碰开了烟灰缸底下压着的一个大信封,我看见了一份传真!是广州陈先生的。
大概张静看出了我的出神,她马上起身过去抓起了那份传真。然后笑容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她的脸上。
“大洋,这东西我就收下了,还有你的歉意我也接受了,我知道那天我也不对,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这么吧,一会儿我爱人回来,你在这儿不好吧,你知道他这人一向小心眼的。”张静一边说一边把我买的东西收拾了起来,然后打开了门。
我正在想传真的事儿,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张静推到了门口。
“我……”我刚想说就被张静打断了。
“改天再说吧。”之后便是重重的关门声。
我在张静家门前愣了好一阵子,然后默默地下了楼。
春天越来越近,而我的心却丝毫没有走出冬天。一阵大风吹过,我想又是一个多事的季节……
七
我坐在顶楼的平台上,日子仿佛一下子就凝结住了,过往的无非是岁月的边边角角,而且最让人不胜唏嘘的却是人类对于岁月的游戏太过认真了。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实在没心情去大连,便跑到公司里去了。
公司的经理姓王,对于他我实在没有什么讨好的表现,可是公司里的人都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而且认为我一定在背后给了王经理不少的好处,这样的传言我费力解释了好一阵子,最后没有什么效果,我也就不提了。其实我自己也很奇怪王经理为什么就把转运站那快肥肉(当时还是)给了我。我在公司是一向的独立派。不象他们,一个是经理一派的另外一个是书记一派的。
经理室锁着门,我便跑了出来。公司后面是一个人工湖,不少人在里面划船,因为东面就是区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区,所以这里来往也不乏病人和穿白大褂的。我坐在一片树阴里看一个老人钓鱼,老人的技术想来很不错,鱼篓里已经有了几条个头不小的鲤鱼。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不好意思地看了老人一眼,赶紧跑开了几步。是王经理的,他听门卫说我在公司里,车在库里。让我去他办公室一次。
没敲门我就进去了,因为门是大开着的,王经理长的高大魁梧,一副正气的样子,这么说也不算过,除了生活上有些不检点倒没有什么小动作,王经理的情人是公司的会计娟姐,娟姐男人死了有个女儿,王经理蛮照顾她们的,可是我毕竟觉得再怎么也得和妻子交代好了,尽管为了面子男人在爱情和事业上很难取舍。
“大洋,你坐你坐。”王经理很热情地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哦。”我坐在了他的对面。
“转运站最近还好吧?”王经理给了我一根烟。
“还可以吧,昨天晚上回来晚了,今天不想去了。”我点着了烟又给王经理点上。
“再怎么也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王经理笑着说。
“哈哈,我知道的,你也是。都有黑眼圈了。”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是老刘来的电话,说张静没来上班,还说广州的支票到了,等她来过户呢。我说你打电话找不到她?老刘说别说电话了连传呼都打了四五次了。我说好好马上过去。
王经理很通情达理地做了个慢走的动作,我冲他笑了一下,疾步走出经理室。
到了转运站,小栗子和老刘在下棋。看我来了,小栗子说佩文说今天赢了要请客,所以我中午就没做饭。
“好了好了,别下了!老刘把支票给我。”我接过老刘递过的支票,上面清楚地写着十六万。
这里我很有必要地说一下目前转运站的经营状态,转运站的职工包括我在内,每月都定时去公司领工资,而在年底会分一次奖金。其实买卖不少,但钱实在不多,尤其这样的十多万其实是不多见的,每年我都保留一次这样的生意的资金作为年底分红和交纳承包费的底金,而平时的钱都预算进了吃饭,电费,业务费,还有房租等等,所以这样的生意很容易就死在一次的失误上。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实在的资金,只是表面的吃喝很体面,这也许和我的性格和价值取向有不小的关系,我一直认为钱只是用来花的。
老刘和我到了工行,还是熟悉的银行职员招待我们,她很自然地问我张静怎么没来,我说她病了。老刘在旁边很奇怪地看着我。
和平常不同的是她摆弄了好一阵子却告诉我们稍微等等,而且面色沉重地走到里面的办公室。
我和老刘坐在银行的沙发上,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大连的女人或者说大连人都是很注重穿戴的,这其实和服装节在大连举行没有什么关系,我总认为大连人在穿这方面总是能够得上时尚的,这不同于沈阳人,很保守的那种。
于是来提钱存钱的女人就不乏有穿裙子的,那种迷你裙在微微春风下竟然还妄想着上翻着,老刘的眼睛很不安分地转悠着。
这个时候那个职员出来了,我站起来走到窗口,老刘也过来了。
“对不起,这支票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你再给仔细看看吧。”
“真的是假的!”
老刘还想说什么,被我制止住了。我拿着假支票走了出去。我的心情沉重起来,老刘没敢出声,看着我。
回到转运站,我便给那个陈先生打电话,如我所料根本不通,而我所知道的无非也就这么一个号码。我开始伤心不是生气也没有愤怒。老刘和小栗子站在一边看我打电话的表情倒还平静便也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佩文来了,喊大家出去吃饭。老刘看看我刚想拒绝,没想到我倒笑着说好,而且还要狠狠地吃佩文一次,佩文呵呵笑说没问题!小栗子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很高兴地跟着出去了。
那天我喝得大醉。
八
第二天的太阳还是准时地升起来了,我终于发现自己原来刻意营造的洒脱其实一文不值,而且还有很尴尬的东西在里面,这种尴尬就仿佛猫面对老鼠要低下高昂的头,不但言语得服帖而且样子还要温顺,这样已经难过何况我是猫而对方是老鼠呢?
老鼠是老陈,老陈这个时候应该在干什么呢?我在厨房里问家里的那把菜刀,它默不做声,可能它也觉得我废物,妈的,去转运站!
这个世界流言可谓是超过光速的唯一物质了,早上去公司开车的时候就感觉身后的指指点点了,我倒是若无其事,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淡漠或者冷漠再或者是牛X,我的心里实际上一团糟的,自尊心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种作用可以让你把被打掉的牙当作冰糖咽下去。
老刘和小栗子早已各就各位了,他们也许也正在迷糊中,转运站的财务运行实际上是很透明的,什么事大家都知道,这种假支票的事头回出现,所以忙乱应该是正常的,但我觉得后怕,为什么老衬就给了张假的呢?他何必呢?我没有催过他而且他根本没有必要耍这样的花招,最主要的就是他完全有拖欠我的信誉保证,所以我不得不让自己很小人的想到了张静,张静?
“张静呢?”我问老刘。
“没来啊。”
“现在几点她还不来?”
“不是一直没来么?”老刘的语气里已经在透露出压抑已久微微渗出的躁气了。
我横了老刘一眼独自开车出去了,如我所料,张静不在家,而出我所料的是,她竟然去了广州!
我一声不响的坐在沙发里,老刘在对面一个劲的叹气,我心烦意乱的,说了他几句,他想还口毕竟没有出声。
拨通电话,老陈在那面刻意的喂了一声。
“老陈?我是小于啊。”
“啊,小于啊,支票给你们发过去了吧?”
我压抑着怒火表现着一个生意人该有的素质,“老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支票有问题啊。”
“有问题,怎么可能呢?”那边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这个时候里面竟然遥遥飘过来张静的声音,问老陈和谁讲话呢,之后安静了一会儿,老陈又精神抖擞地应战。
“小于啊,我可不知道啊,你应该对我们多年的业务来往……”
“刚刚的女人是谁?”我已经开始丧失那种素质了。
“啊……什么女人?”
“我再问你一次那女人是谁?”老刘把我周围值钱的东西拿开了好远。
“你莫名其妙!”
“我去你妈的,你告诉张静赶快给我滚……”
对方已经挂机了,再打不通。我闷着一肚子的火气大喊大叫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老刘和小栗子站得离我很远。
“妈的,妈的!这个婊子!”我终于还是把电话给摔了。
我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酒精在我的胃里肆虐起来,混着血液流淌周身,王晓刚在对面的样子也越发扩散,我努力地晃了晃脑袋。
“大洋啊,你那点事我都知道,你想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他在哪我都不知道,广州那么大找谁去啊?”
“找不着还能跑了他?你们那儿的会计不是家在大连吗?这事儿你放心,我给你抄了她家!”
“不行!怎么和个娘们一样,我不要你管!”
晓刚身边的一个“小弟”要冲我上,晓刚瞪他一眼。
“行,我不管,有事你就找我,哥们不白叫!”
我可能会是个流氓痞子更或者是个暴力分子,但是我却从不喜欢欺负人,欺负人之后那种感觉是深深的自责,而且还有冷冰冰的眼睛在看着我,这便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鑫。
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的这个朋友,鑫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携手走过青春期但发育终究有偏差的,我比他高他没我高。读书那会儿,鑫的成绩很糟糕,而我却对理化有特殊的参悟感,鑫中学没毕业就跑去当兵了,之所以没有读完是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那时候我和鑫在滑旱冰,有几个人欺负一个大姑娘,他们是大我们几届的学生,可我在鑫的一声号令之下还是冲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被狠揍了一顿,鑫更是被砍了几刀。
当兵的时候鑫一直给我写信,而且总是报告喜讯的那种,他一直是部队里的优秀士兵,可是在那场兴安岭的大火中他终究光荣了,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母亲瘫在我怀里,我只清楚地记得鑫告诉我的一句话:“是个男人,就不能欺负人!”
这件事还有个小插曲,我回学校看见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一个劲的夸我读上了大学,好样的!之后想起来我的那个好朋友鑫。告诉我那个人现在不是痞子就流氓,而且是一定的!这点想都甭想,那人从小看到大!
我的愤怒升到了极至,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国的教员们总有这样的混蛋思想,我没回答那个主任,没有对他的夸奖摇头摆尾,我只说了三个字:“去你妈!”
这矛盾吗?打架的学生为什么会立了三等功,而且是在那个年代完全不是靠金钱和权势换来的三等功!现在所谓正派丰雍的狗屁学者们应该自省啦!
我倒在床上想鑫想这些个事,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活着无非就是活着,有没有这些个事都得活着,能活着就好了,烦恼何必那么针对于人?自己想想,只要老陈给了款子就罢了吧。
九
说了也许很少人会相信,我是真的这样想了,我竟然这样的宽容?或者说我真的不准备睚眦必报了?
早上我抓紧时间跑去公司,王经理老远地就喊我,我探头过去。
“大洋,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别说,我自己的事自己办吧,不会亏公司钱的。”
“哎?你怎么这样……”
我没理他径直地走了,其实这样或许过分了点儿(过后想想)。但我毕竟就是这么一个要强的人,现在发生的事儿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我不能承受任何人施舍或者同情我,我必须自己把事情处理得很完满。
到了转运站,小栗子和老刘一个扫地一个沏茶连正眼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满肚子的火气。我心想着什么人来惹我一下,让我发泄一回,可偏偏他俩都很小心地在避着我。我抽了根烟,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话决定打电话给老陈。
拨通了,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老陈。
“老陈,昨天我有点过火儿了。”我说这句话之后强忍着自己胸口的怒气。老刘和小栗子听见我打电话都停了手里的活往这边看。
“哦,有事吗?”
“那笔款子的事儿你尽快给我吧,我们以后也就算断了。”
“断了就断了吧,什么款子啊?”
“你别耍我。”
“你莫名其妙嘛。”那种听了恶心呕吐的粤语!
“好好好,陈总,昨天的电话我有点过了,我想请你把款子还给我。”
“什么款子?我不知道!”电话挂上了。
我愣愣地举着电话,老刘和小栗子对视了一下。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一把将电话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老刘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下子可让我抓到了泄气筒了。
“你出什么气啊?心里有气?”我直着脖子冲着老刘喊。
小栗子过来拉了老刘一把,可这老刘今天还就真的上了脾气,回头冲我嚷了一句:“别他妈的没本事拿我们撒气。”
“你再给我说一句?”我红着眼睛抓起了烟灰缸。
老刘被小栗子护在了身后,见我真的火了赶紧不敢出声了,用眼睛余光不时地打量着我。
“大洋,大家都上火,都少说一句吧。”小栗子说。
“我告诉你,不爱干就他妈滚,甭没事的时候要你享福有事了就那么多牢骚!”我的火气一点没有减弱的势头。
“好象谁稀罕跟着你似的。”老刘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我终于还是奈不住了,跑过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砸,老刘被打倒了,小栗子死命地抱着我往后拖。这个时候佩文进来了。
“哎?你干什么!”他几步冲过来拉起了老刘,和小栗子一起按住了我。
“我告诉你,你给我滚蛋,这个月的钱我一分不少的给你!”我指着老刘大骂。
“好了!”佩文喊了一声,然后让小栗子扶着老刘去医院了,地上一摊血。
“大洋,你手下的重了啊。”佩文坐在我对面抽烟。
“我知道,……唉,这个摊子是要黄了。”
“我听小栗子说你的事儿了,连张欠条儿都没有吗?”
“没有,有我还能这样吗?”
“张静的事你可不能想得太简单啊,帐本呢?看帐也能看出点什么啊。”
我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我打开保险柜,拿出帐本看见最近这批钢材的进货帐目已经没有了,很清晰的撕痕。
“妈的!张静!”我一把把帐本摔在了地上。
佩文快步走了过来,拣起来一看叹着气摇头。
“我说这女人漂亮了就不好收拾了。”佩文象是很有经验似的说。
“这事没个完。”
(待续)
※※※※※※ 大洋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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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时光 情感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