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浪漫的翅膀为什么容易夭折

我喜欢看电影，喜欢电影院的那种迷离的气氛。灯光暗了，那个空间一切迷蒙起来，你的想象力可以发挥到一个极至，这个时候，会从你的后背出现一束神奇的白光，白光在银幕上映出了神奇的图像，而且还伴以对话和音乐，于是，心灵上的云彩就渐渐从你现在的现实世界袅袅而升起，升到一个很空蒙的高度，后来，银幕上那些你所期待的人物和故事就出现了，还有平时在你想象中出现的东西也在银幕上走出来了，从一个遥远的旷野走了出来，你就有了这个这样一个热乎乎的预感，天哪，浪漫的事情就要开始了……于是浪漫的翅膀就飞翔了起来。

当我进入中年以后，我一直在检点着到底有哪些东西能够培育着我内心的浪漫情结，好多的图像杂沓而来，好多的解释也让我糊涂了，但是我肯定其中重要的一个支点就是电影，就是电影院里的神秘气氛。进了电影院，从后排往前前，看，是一排排的浪漫的头颅，尽管这些脑袋上没有戴骑士帽，但是，它们里面的壕沟是暂时错乱的，因此，看电影的人暂时的错乱和电影故事的凄婉动人就融合了，就共振了……电影院里到处回荡着这样的浪漫的低音。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电影院里的奇特神秘氛围，我几乎上瘾一般喜欢这种氛围，如果隔一段时间不看电影，就心里憋闷地难受。

记着小时候是用五分钱就能到大棚子电影院看学生场的电影，很长的大条凳子，一大堆孩子屁股挨屁股挤到一起，看的也是津津有味。圆圆的电影胶带就像是打仗的转盘机枪上的盘子，放映员放完一盘，要换盘子，这个区间是很难受，因为心还在故事里出不来，也不愿意走出来，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拍巴掌，进行鼓掌，意思是鼓励放映员抓紧把盘子换好，不要让内心的浪漫的云彩落地。记着《红孩子》、《林海雪原》等都是从那里看的。上中学以后看了《冰山上的来客》、《流浪者》、《卖花姑娘》等，银幕上奇特的场景，动人的爱情故事总是使一个少年的心能飞翔的很远，很远，总有能感到有一种力量使心灵在提升着，虽然说不清那时一种什么力量。

很久以来，我一直没有能对“浪漫”二字解释一个自己能满意的定义。什么是浪漫？可能是在这个现实世界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可能是脱离了环境制约的一次质的飞翔，也可能是主人公对于一种意念的执着追求。浪漫还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在内心里升腾，并且每天在不停地幸福地折磨你的一种力量。由于这个世界存在着浪漫情结，人才有了把不可能的事情进化为可能性的极大的冲动，就有了真善美的不懈追求和对于完美的追求（世界上实际不存在着完美），才使那些在生活的底层喘息的小人物有了超越自我的想象，才有了那些无伤大雅的非理性，也才有了人对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着力去演化结果的自信，才有了艺术和文学。正如一首歌所唱：“你不要说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我至少还有希望和追求。”

世界上的人，几乎每个人都置身于在希望和追求的怪圈里，人本身就是属于这样不停地被“追求”追的心烦的动物。可能当人停止了追求之时，也就是生命停止之时；人类停止追求之时，也是人类灭亡之时。昨天我在央视六套节目电影频道看到意大利的95岁的导演安东.尼奥尼，在身体条件几乎处于“腐朽”景况下，依然对于人类的爱情进行讴歌时候；在我看到美国的“蜘蛛飞侠”下肢已经瘫痪情况下，依然拍摄电影的镜头，我的眼睛湿润了……人类就应该这样生活的，有理性，也有浪漫，；有束缚和限制，同时也有追求和自由。你不能说人所追求的东西一定有把握能够实现（这样的幸运儿太少），但你至少追求过，或者说，你现在还是在用终生的力量去追求着。

我们所处时代是一个高度的物质化和功利性的时代，尤其是我国正在处于一个让人担忧的过度性的时代，在这个过度期里，最容易受伤的还是理性主义者和爱情至高主义者。在到处弥漫着物质主义的叫嚣和肉欲膨胀的背景下，还有这样的可贵的一种人在追求理想主义，在追求爱情的完美，这真的令人好感动和好佩服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异类”，这个世界将会永久不可救药。我还看到，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的浪漫的类别之中，爱情的浪漫是其中最具有冲击力的浪漫。当你撒目人类的文化史和心灵史的时候，几乎满眼都是这样的温和的光芒。由于在人类的诸多情感中，只要有这样一种感情的存在，整个历史和文化才有动力和激情。一部世界文化史，我认为就是一部爱情演变史。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在对于这个世界的男人和女人的精神的提升中，没有一种介质能像爱情这样能给人以极大的震撼和提升；同样在对于人的心灵进行摧残和打击中，没有一种东西能像爱情危机和爱情伤害，简直就是给人以毁灭性的无情打击。我跟着记者去过神经病院做过调查，所收留的病人发病是因为婚姻爱情的，能占70%.

温情、忘我、牺牲……这些字已经太久违了，可偏偏是这些字眼实际在支撑人类的文化最厚实的那一部分。在政治家们可以对这些字眼为所欲为时候，在商人和大亨以为用金钱就可把一切摆平时候，也仅仅还有理想主义者的存在，才有人敢于从已经形成了大部队的队伍里走出来说：不！决不是这样的。鲁迅先生把一些当时的国民称作“中国的脊梁”，其实还有一些可以称作“人类的脊梁”，这就是温情、忘我和牺牲。由于这些东西存在，人类才可以在暂时没有遭到不可预知的自然灾害面前，相互间给予极大的温暖，使地球真正成为一个美丽村庄。

一个人人到中年时候，就会发现一种简捷的东西，就是人在活着的全过程就是被两种东西环绕着，一种是你想得到什么，另一种东西是你能得到什么。这样的思路也可以罩在爱情追求的事情上。能够得到一种双方一起爆发出来的爱情境界，无疑是每个人都追求的，但是能够不能够得到，是另外一种事情。爱情是属于理想主义的范畴，最理想的东西也是最脆弱的东西，最禁不起打击的东西。一个人在追求爱情时候，要同时学会保护爱情，保护住自己可能受到蹂躏的那一部分，保护住内心的清洁和自由。爱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爆发出来的火花，面对爱情，没有人不希望完美，但是一个人希望你的另一半完美时候，你至少自己是完美的；当你希望对方幸福并且可以长时间保留幸福时候，你至少还具有这种实力和资格。否则只能“退而求其次”……很残酷，但是一点办法没有，连鲁迅先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小说《伤逝》中很到位地向读者讲了这个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手纹，都有自己的爱情发展道路和“奇特的经历”，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爱情。我进入这个“年轮”这个园地以来，看到了大量的理想主义的花朵正在凌晨灿烂，也看到了大量的被折断的爱情翅膀。只见到处是伤痕累累，到处是喘息和挣扎，大家在为物质的生活（包括竞争和责任）辛苦的同时，也在遭受着内心的摧残。，能看到好多朋友的伤口不断的发炎，又在不停地被医治和自我医治，于是一个声音一直在我心中萦绕着，就是我想站在地球的最高处向世界疾呼：世界都这样了，你们都怎么啦，还不赶快过来拯救爱情！？

还有，我想说给朋友的是：在受到拯救之前，首先要自己拯救自己。

于2005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