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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无心（7） （七） 1996年腊月二十九的上午九点二十七分，其实具体时间是我现在编的，但却是九点多钟，因为我是八点多被从床上一遍遍电话催起来的。不知道是母亲寄走的邮票带走了我的沉梦还是寒冷让人清醒，总之我渴睡的毛病随着冬季的到来好转了许多。我穿上黑皮大衣，竖起衣领，头发随意的结在脑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懒的在大街上慢慢向前晃，伴着我的是匆匆而过的人流。 这个案子也弄四个多月了，前前后后就单独和你自己都谈20多回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我面对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子在问我，我微笑着望着他，半分钟后，他继续说，明天是三十了，如果你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们也就真没办法了，那你就把字签了吧，再这样拖着也没意义，我们就结案了。我微笑着右手拿起笔，左手拿起“行政记大过，降一级工资”的处分决定，这时，老板桌后面转椅上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想清楚了，还会影响你以后的长工资和升职的。我没有抬头，签下了：陈莹。拿着端详半天，很漂亮，没有阿Q式的遗憾，拿给谁看都不会给自己丢脸，不丢脸的何止是我的字。 走出纪检委大门长长吐了一口气，热气迅速笼罩了向我围过来的那三张不安的脸。北方的冬天真冷。他们问我签了？我扫他们一眼说滚，离我远点，我替朋友抗着我愿意，但我没有义务替你们抗着，你们再说一句话，我立马回去翻案，把你们的事都抖出来。骂完我扬起头向前走，心里忽然间就觉得格外舒畅，一年来首次感觉小城的天空是如此的尉蓝高远，空气是如此的凉爽清新。这时，街边几步远一个小男孩儿正用一只烟点燃着手里的一个小炮竹，随着他胳臂的扬起，“砰”的一声燃剩下的小小炮筒正落到我的脚下，男孩儿的母亲赶紧对我抱歉的笑着骂了男孩儿一句，我也笑笑说，明天是年三十了，过年最开心的是孩子。 紫竹再发来信息：兰心，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近一年来，我在论坛只是一个孤独的写手，独来独往，而且看贴从不回别人的贴，所以曾有块砖飞来直问我是从哪个星球来的这么不讲礼貌，最不好听的话是说我和小偷同类，最好听的话是说我眼框高于头顶。费心酝酿的降龙十八掌在我这里同样没激起任何的波澜，对于一个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就是发来原子弹结果也是一样。 注意到紫竹的出现大约是在一个多月前，我在一个贴子曾写到： 月亮照着那条清凉的小径 街灯照着那块冰冷的青石 小径流淌着谁的歌声 粗犷，豪放 风中传来谁的口哨声 划破夜空 霸道着久远的约定 雪地上踏出夜色的凄凉 窗前风铃奏响着压抑不住的哀伤 上帝轻播一指 弄断了谁的弦音 梦中百转回肠 心的言语 记忆的感伤 逝去空中回旋 不曾表达的语言预乘风、踏月 无奈阴阳两界 告诉我 天国是否也有歌，有泪 （选自《写给空中的语言》） 他在我的贴后面回到： 繁星满天 踩过木梯 农舍的房顶 有习习的晚风 向天空诉说 海边 潮起时分 月光粼粼 目光不及的地方 无人的海面 一夜不息的涛声 向月亮诉说 而我 在哪里 向谁诉说 被某个陌生的人忽然间很明显的理解和关注了，总会回过头去了解一下这个人，这是人的本能反应。我翻看了以前紫竹的所有文章，发觉他是近两个月才在人到中年论坛里出现的快枪手，以现实为主题的几篇有思想、有深度，正直、善良的小小说和杂文迅速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又一改辛辣的讽刺写了几篇情意缠绵的小文，在阶段性疲软的论坛很快成了焦点人物。特别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写了一篇小文，主要描写了一个法官办理一个案子时面对着一个坚强、善良，在他眼里还有些愚蠢的女性时那种矛盾的心里，这正迎合了当时我自认为身处的情境，自此特别关注了他，但我依然没回过贴。 我回了紫竹一句，你是谁？其实在我心里他是谁都无所谓，问只是一种礼貌，有没有答案并不重要。 他说，我是东。 啊？我惊得差点叫出来，你是哪个东？ 我们打交道近半年了，今天上午我们还见过面。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痛快，出来，我陪你喝一杯，好么？ 没什么疑问了，两个月来这个人一直关注我的任何一段文字，他的那篇写心情的文章，我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紫竹就是上午坐在转椅上远远的最后和我说那句话的人，紫竹就是纪检委办我那个案子的主任东。 我问，你怎么知道兰心是我？ 东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两个月前找你来办公室，为了放松一段时间以来紧张的气氛，开始大家嫌聊，聊到上网，当时在场的四个人中你和我上网，他们都问上网都能作什么？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论坛，而且用我办公室的机器给大家演示，于是，我的机器里存了这个论坛的网址，我记住了你的名字——落叶兰心。 我问，怎么现在想起来和我联系，我曾是你手下的“罪犯”。 东说，别说得这么严重。今天你从我的办公室走出去，我不知道你的心情如何，我说了你别生气，我的感觉是一种轻松和解脱，我觉得和你打交道四个多月了，现在我才可以真实的面对你。 我问，以前不真实么？ 东说，半年来面对你的东是真实的，论坛里引起你注意，关注你的紫竹是真实的。出来吧，找个地方坐坐。 我说，好吧。 音乐轻吧是小城的第一家酒吧，也是里小城唯一一家酒吧，设计上失误，不适合小城人们的心里，从外面向里面看阴暗暗的，平常百姓不敢进，当官的不能进，所以生意很轻淡，环境很幽静。 坐在我对面的东比我在纪检委主任室看到的那个老板桌后面沉默寡言的东显得轻松随意得多，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底里还是猛然间就浮起一种莫名的敌意和本能的自卫，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对紫竹的了解，我现在会不会坐在这里面对眼前的东。 |
 | 随意飘然 | 536 | 01-24 11:2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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