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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村素描 到了山区,一切好像与石头有关,房子是石头做的,水槽是石头做的,连房屋之间的阡道,也铺着光溜溜的石头。 客居在山区旅社,我的醒,是被鸟声叫唤醒的。再就是狗吠,高一声第一声叫着,从很远的地方叫过来,又从很近的地方向远方洇去。 太阳也似乎比平原的太阳醒的早,看看表,才五点,日头已经白亮亮地把它的热舌头舔在了你的脸上,让你承受着“太阳晒着了屁股”的羞辱。 推开房子门出来,屋外的空气清爽的很,立即把你一脸的臃懒扫荡一空。抬眼望去,来自高空的清爽能把心里和身上的奥热冲刷的干干净净。顺着巷子往外走,房子尽是老的石头房子,巷子也是空巷,记起来昨晚从这巷子走过,黑洞洞的,似乎行走在清朝年代,一夜过去,看到白光光的石头,就又从清朝回到了当下。 我轻轻地走到巷头,回眸一望,看着满巷的房子,有砖房,有土房,更多是石头房子。房子是四方的,房脊是尖尖的,不管房子新旧,一律对于门楼十分讲究,雕花的门楣是不可少的,还有门墩的青石,镂刻着各种诗句,如“三阳日照平安地,五福星临吉祥家”,还有“品越梅之上,品在竹之间”。我不知道居住在房子里农户是否真能懂诗句的意思,但是至少表达了一种向往文化的心态。 能看出来,村子里的房子模样一如人的脸面,人要强,房子就俊俏;人颓丧邋遢,房子也是灰眉鼠眼的。人在巷子里如果看到有一处土房子已经倒塌了,并没有人去料理,那就是因为房子的主人出行到远方,或者是由于某种原因决意不再回来。 巷口坐落着石牌坊,至少有上百年了,名曰“纳秀坊”,给人一种凝重的感觉。村里还有三道牌坊,分别是“忠孝坊”、“将军坊”,而这座“纳秀坊”正恰在村里繁闹处,村人从这里走过,总是能看到这三个字,好像是村人的座右铭了。 村子里多石少树,树木仅仅有三五棵,而且尽是槐树,槐树不娇气,而且寿命长。夏天满树头的绿荫总是让人觉得这树厚道。槐树还十分回亲人,你朝着她走,她也朝着你走,真是“相亲两不厌”,情思总是打理的软软的。 村中只过人不过车的通路叫做巷子,而过车的通路就是街道了。村子不大,村街也不宽。仅仅能挤过一辆三马车,如果有两辆三马车碰头了,就要有一辆往回退,退到街道的宽阔处,目睹另一辆车突突突地蹭着自己过去,自己才能过来,正是印证了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这条街在村子里的主要通道。街的两边参差不齐地联结着多条巷子,这些长短不一的巷子很不规则地排列在街的两侧,像是一个人迎着风,举着胳膊——是多条胳膊,像是千臂观音。 村街稍微宽一点的地方有打麦场,山村的土地地块小,而且分散,无法使用收割机,麦收季节还是离不开古老的镰刀和打麦场,打麦场平时没有用场,只有到了收麦和秋收季节才忙碌一阵子。在打麦场上,麦穗神奇地变化为麦粒,金黄色的麦粒被农人收到麻袋里,扛到房顶上晒去了,留在打麦场的是充斥着太阳光色的麦子秸,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像是刚刚分娩过的孕妇,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打麦场西二三十米,就是玉皇阁,这个样子很像城堡的青砖阁子,是村子里最老的老人,一脸的肃穆和疲倦,只要在正月十五和八月十五时,才不屑地睁一下眼;圆拱顶上的那两间小屋子才被打开,沉默不语的泥胎神像全才供上了两支飘忽忽的小蜡烛。 西出玉皇阁西20米,便是村子的西沿,村西一概是高高低低的岗坡地,像是一位踉踉跄跄地醉汉往西跑,狂奔二十多里,终于碰上西山才停驻。这西山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凤凰山,样子真有点像凤凰,但是在日暮时分望去,还是像一个醉倒的醉汉。 起风了,刮来麦子香,我想起了爱人,她也出门了,正在西安疗养,电话打过去,她听到了电话里狗吠,她说现在已经不太喜欢狗了,而喜欢小猫,如果山里有小猫就给她逮上一只,唉,真是一个傻宝贝,山里哪里有什么小猫呢。 2007年6月10日于西戌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