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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片段 一 一次次去太行山,太行山又一次次迎接我的到来,今年的春季不同往年的春季,到了山里一看,果然不同,只见虽然山头还是有些苍凉,但是柳树的翠绿已经在山底发生,一树树的柳树像按捺不住的绿水,依次娇滴滴地爬上了肢体柔软的柳条,过去觉得鲜绿仅仅是鲜绿,现在分明体会到了鲜绿具有一种强大的辐射力,能穿透对于春天敏感的心。 我对于春天向来敏感,但是如今的敏感已经不再是少年时代的春心绮丽,而是一种观望,一种对于新生命的期盼,我知道这也是一切年老的生命无法避免的浩劫......想想年轻的时候,总是想在翠绿的草地里打几个滚,这个回忆真的很好,很提气。 --如今这一切不可能了,生命由年轻走向衰老是必然的趋势,能在太行山看到这样新鲜的绿,对于我已经是一件幸事,能与鲜绿共同度过这个春天,真的很幸福,我很知足。
二 太行山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黑皴皴的山,隆起的骨头。我不过是太行山不远处一个城市里一块会行走的肉,我能和太行山有什么关系吗?能的,我自信能,那就能,所以我用了几乎三十年的时间,几乎每年都进山几次,去寻找到自己的骨头。没有太行山,我会感到自己很瘫软,没有底气,感谢上帝在我生活的西边造了一座太行山,山比我重要,没有这座山,我什么也不是,有了这座山,我可以体会到自己的存在。
丁亥年春天是令人迷惘的,虽然我还没有找到关于这个春天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答案,春天突然到来。我赶紧去了太行山,去了一个叫做"朝阳沟"的小山村。十分微小的山村,一个山村和一个国家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因为出了一个叫杨兰春的艺术家,因为他写了现代豫剧《朝阳沟》(并且受到伟大领袖的接见),就使这个山村有了名气,就引来企业家对于山村进行大规模的包装(花了一亿多元)--一处自然景观成了挣钱的机器。 我今天作为被加工的原料,也进入了这台机器,山是熟悉的,石头房子也是熟悉的,山民的口音也是我熟悉的,我也相信杨兰春先生在他的家乡确实找到过他的故事原型,找到过栓保和银环,但是当我看到"原型人物"的照片甚至比演员还要美丽的时候,就被一种虚假的厌恶包围了,哦,虚假无孔不入,就在山村里你也可以领教无处不作假的泛滥。 三 一个上午都在看朝阳沟。 在朝阳沟里看展览是索然的,但是在朝阳沟遇到了春雪却是真格惊喜了一场。当时大家聚集在石头房子里看展览,突听外面有人大喝一声"下雪啦!" 大家争相夺门而出,出门看,天哪,果然是大雪纷飞,雪花是天空的花朵,是生命最短暂的花朵,但是看得我一眼的凄美!雪花很大,很密集,我不知道这是一场喜雪,还是愁雪。大雪在春天里这样沸沸扬扬,即使是在山村里也不多见的。我独自站在雪地,站在山村的院庭里,任雪花飘在我身上的任何的部位,大雪一个劲地往我的怀中涌,往我的脸上扑,往我的头发里钻,呆了好久,还是无法聆听大雪的心事,可是大雪肯定是知晓我的忧愁的.......看着枣大的雪一片片地在天空跳着好看的舞蹈,但是落到地面就立即融化了,就像里两颗真挚爱的的心,一旦碰到一起,立即就相互融化了。 我不知道我的爱人现在正干什么,是在电脑前,还是在写大字,我遥望天庭,想把我遇到春雪的喜悦告诉她,云彩在天空飞着,对于我的请求无动于衷,不过,我有我的心啊,我用我心接住这漫天的大雪,漫漫地承受着,并且在心的一角留下一个叉口,那正是我和爱人交融的地方,我要藏住些新鲜的感觉,回去以后与爱人连接,让她分享这春天的雪花,春天的瑞气, 四 这次是开笔会,笔会笔会,每次笔会都要见一些名人,可是,名人大都名和实不相符合,所以就一次次的失望。可是今天的这次笔会使我眼前一亮,因为来到我眼前是自己崇敬已久的王宗仁先生。 我见文化名人很少颤抖,但是有两次还是颤抖了,一次是邯郸的中华大街上见到平凹先生,感受着从他身上飘逸出来的"鬼气",再一次就是在今天,王宗仁先生坐在那里,可能是怕冷吧,穿着一件很厚的甲克,他平凡的已经不能再平凡,然而,越是平凡的人,我越是能感到他身上蜇藏的巨大精神力量。他坐在椅子上,很专心地听每个人说话,有的时候要用中指旒一下自己右边的眉毛,他像是从田地里耕作回来的农夫,可是他的内心充满了量,在这个时代和以后的时代里,真正内心里有力量的人不会太多。他坐在会议室稍偏一点的座位上,我坐在他的对面,我像是初恋一般地看着自己所崇敬的老师。我眼前的王宗仁老师脸色黝黑,可能是因为经常受青藏高原紫外钱照射缘故吧。他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生活了将近40年,所以他的身上已经有一种太阳一般的温暖。 我比较留意王宗仁老师的眼睛,那是一副能洞穿人间丑恶的眼睛,是充满着爱和善的眼睛,也是对于纯粹艺术充满了献身精神的眼睛。我的心对自己说,不管能不能与先生对话,指点迷津,仅仅看到先生的眼睛,并且与先生在同一个会议室存在一个下午,就很值了。
看到了王宗仁先生,我就更加相信一个人的写作是有根的,王宗仁先生当然是有根的,他的根就在他的青藏高原,在那块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从年轻的时候一直到老年,一个人一直坚持做一件事情,那才可能称作事业,王宗仁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散文几乎全部是写青藏高原,青藏高原就是他写作的根。 青藏高原对于王宗仁先生不仅仅是写作的主体,也是精神寄托的所在,在那个特殊的"场"内,蕴涵着一种清洁的精神。该我发言的时候,我突然说了"清洁的精神"五个字,大部分与会者表示同意--我们这个时代在进步的时候,精神的东西出现了严重的贫乏,所以王宗仁老师的写作就有了特殊的意义。 由王宗仁先生想到了我,我的根在哪里呢,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我的眼睛不能一直往外看,外面没有现成的答案,我的根在哪里,我需要首先透析自己。 五 今天晚上与开会的代表讨论到"散文场"这个概念,什么是"散文场"呢,有的代表说,是一个散文辐射出来的东西,是一个散文内涵的东西与外界辐射的结晶。有的代表说,"散文场"就是现场性,一个作者不到你所写作的散文现场,无论如何是无法得到"散文场"呢。 "散文场"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我觉得是可遇不可求的。心有多大,场就有多大,可是心难道真的可以无限大吗?一个散文到底能容纳多少东西,我实在说不清楚,也不愿意进行无结果的争论,心想,还是把这个问题带回我的家园--散文论坛吧,朋友们或许可以有更加清晰一点的理解的。
文人们在一起,就是善于创造概念的,因为概念的产生总是比写一篇好的散文容易的多。今天下午讨论时候,突然一个代表提出了"散文主题的多义性"问题,他很慷慨激动,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 对于"散文主题的多义性"我好像听张锐锋他们议论过,对于理论上的事情,我一直不太热情,我一直认为,散文是一笔一笔写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更不是争论出来的,对于散文主题是否可以多义,我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是由于你选择的素材和表达的能力决定的,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而且主题多义了,也不是一定就好,一个散文,产生了那么多的多义,好像是进了迷宫一样,不同的人看到都有似是而非的感觉,是不是一定就好,真的不一定呢。
六 三天的采风和讨论结束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记录这三天会议,姑且按照时间顺序,记录一些感受,也不妄度过这三天的山中时光了。
2007年4月15日
附记 会议快结束了,听到了山壁老师的一个发言,他说的很具体,说,一个作者,如果用的形容词和副词多了,文章可能豪华一点,用的名词和动词多了,可能就朴质一点。 山壁老师还说,散文一般分生活体验散文和情感体验散文,这样的分类,使我想到了前不久在散文中国发表的一个创作谈《写实的叙述和写意的叙述》觉得两折之间可能有着一定的联系,从而领悟了,一个写者还不是一直埋头拉车,还是应该对于写作思路的事情不断是总结和前瞻,这样可以减少一点走弯路,也可以在名人提出的新的感念时候,不至于太惊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