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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5/04 20:45 

回复:呵呵,席夫人是……
省政府的一员?只要是好角色就行,贤妻良母更好。
 [62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3/05/05 07:33 

回复:可惜,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或许就是庄老爷与日本人结下深仇大恨的缘故了。

※※※※※※
芳香怡人
 [63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3/05/05 07:34 

回复:如此这般——
苏妮的下场也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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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怡人
[楼主]  [64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05 09:57 

嗯,就是这次袭击
庄老爷引起了日本人进一步的注意,日本人最后来到大店发现了更多的财宝,莲娜策应。八路军也驻进了大店,庄英和妻子席丛回来了,庄老爷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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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回复,我的动力。
[楼主]  [65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05 21:53 

《七十二堂号》(37)

37

 

庄珂从莒州城里带回了一封县长刘锡坤写给庄老爷的信,庄老爷一看就知道是他上次写给刘锡坤那封信的回信。他写出给刘锡坤的信上提了两个要求,一个是翻修文昌阁做学堂,需要筹集钱粮和招募民工,另一个是庄果担任镇长的事,他介绍了庄果的一些情况,认为他能胜任这个职务,也好替他分担家族里的一些事务。刘锡坤在回信里同意了他的要求,并在信后附上了庄果的镇的委任状。庄老爷看了很是高兴,在午后的书房里踱着步说,庄珂呀,这真是太好了文昌阁翻修筹集钱粮招募民工的事不能停,你马上去告诉庄彤襄,对“听月楼”那边就说正在为国军筹集钱粮,这样唬住那些兵,我再想办法和他们周旋。庄珂走了后,他仍然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想着应对吴军这些兵的计策。

他突然想起了大太太宋云裳给他说的堂弟就在吴军的队伍里,抚了一下额头,心间一亮,自言自语地说,有了有了。他将刘锡坤的信往桌子上一放说,银儿呀,你让大太太过来一趟。银儿在隔壁的房里应了声,去找大太太宋云裳了。庄老爷自从那天被吴连长逼着敲锣喊人,就觉得让吴连长羞辱得狠了,在各家堂号的老爷面前抬不起头来,加之那个吴连长不识仨,又看上了苏妮并且逼着她和他睡觉,更让他恶从胆边生,感到这个吴连长既污辱他的尊严,又夺了他的心头之爱,非除他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大太太宋云裳从外边过来了,她穿了件丝织的短袖衫,让庄老爷觉得夏天的确到了,各堂号的佃户陆续开始收割小麦了。他说,小麦开镰了没有?宋云裳说,镇子以西的平原地麦子还鲜着呢,以东的丘陵地有的已经开始了,老爷让我来就问这个?

庄老爷说,不只是问这些,还有就是你说的那个宋云厚,你能不能让他出来一趟,我要见见他。宋云裳说,能行,我去找王茂,他能见着他。庄老爷说,那好,你快去找王茂,我要尽快见到宋云厚。大太太走了后,他觉得应该找庄果了,他虽然对庄果平时的一些做法不满,可比较看重他那个关键时不要命的脾性,这次他去青岛,袭击鬼子和陈贞时就成了领头羊,立了一大功,就是要利用他的这样的脾性为我做事。庄老爷想到这里,走出了书房,来到上房外面的台阶上,他看见李祥正躺在车里睡大觉,就走过去推了他一下说,李祥,看见张得轩了没有?李祥睁开眼见是庄老爷,立马钻出车来说,大管家好像在他的房里休息哎,我去喊他?庄老爷说,你去吧,让他到上房里来,我有话要给他说。庄老爷看着跑到一进房东厢的李祥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后的得意之笑。

他回到上房,银儿给他倒了一杯温凉的开水,他攥在手里一口气喝了进去,凉丝丝的意蕴围绕着他,他感到夏天是个值得欣赏的季节,万花盛开,万木葱茏,浔河的水由潺潺变得汹涌,两岸的芦苇也绽放着一望无际的碧绿,那微涩的腥气也弥散在镇子的上空,让他感到在夏天没有这味儿,自己好像是丢了件什么东西一样。银儿手里攥着巴蕉蒲扇站在他的身边,左右摇晃着,凉风涤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有几只冰凉的小手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抚摸一样,他惬意地闭着眼睛,在丰收他心里的盘算。阳光已经开始西斜了透过花格的窗棂子筛过来,落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张得轩从正门推门进来了,他走得有点急,有些气喘的样子。庄老爷睁开眼说,干嘛喘成那个样子?张得轩说,我以为老爷有急事找我。庄老爷说,嗯,还真有点急事。他转眼对银儿说,不用扇了,你下去吧。

张得轩想坐下来,庄老爷说,得轩呀不用坐了,你赶紧去把庄果找过来,我有急事给他说。张得轩领了令马上退出了上房,去找庄果了。不多会儿,大太太宋云裳领着她的堂弟宋云厚进来了,庄老爷一见宋云厚就说,哟,你这不是那个宋小三吗?那天不是你跟在刘副官的后边,撵着我敲锣嘞?宋云厚红了脸说,老爷,那天不敢出来认您,要是认了您,那吴连长就要把我从他身给踢出去了,我还指望什么活呀。庄老爷听了笑了起来说,坐下吧。宋云厚战战兢兢地坐下来,听庄老爷说,云厚呀,我让你做件事,你做不做?宋云厚听了庄老爷叫他云厚的话,感到满亲切的,心里的七上八下稍微轻了些。他站起来说,老爷,您尽管说吧,只要小三能做的,这不是有我的姐姐在这里,就是赴汤滔火我也要做好。庄老爷说,那好,你说一下“听月楼”那边士兵驻扎的分布吧。宋云厚说,很简单,吴连长他一个人住在“听月楼”里,其余的全住在后边的戏堂里,一般晚上十点就熄灯休息了。随后庄老爷如此这般地交待了所做事情的过程,宋云厚听了会意地回到了“听月楼”。

庄果一见居业堂的大管家来找他,以为又是要和他出去打劫恶人,等张得轩说庄老爷在居业堂的上房里让他去,他不敢怠慢了,立马穿好衣服跟了张得轩往居业堂走,来到上房见了庄老爷,庄老爷站起来制造出了个高兴的样子说,庄果呀,你这次去青岛,虽说没夺回金头金顶,你也立了大功,居业堂要按规矩奖赏你和你的民团,这是一,二是祝贺你又得了一喜。庄果抻长了头,头发都落在了额头上,好奇地说,老爷。喜从何来?他直着眼看庄老爷拿起桌子上的一个信封,然后掏出一张纸来,庄老爷说,庄果呀,你已经是咱大店镇的镇长了。说着他晃着手里的纸,这不,是刘锡坤县长亲发的委任状。庄果如在五里雾中,他走过去拿了那纸看,哎呀,我的妈呀,还真有刘锡坤县长的亲笔字和县政府彤红的大印。他看着庄老爷愣愣地说,老爷,我成了镇长啦?庄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呀,你就是咱们的庄镇长了呀。

张得轩站在一旁,脸拉得长长的,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可眼前是事实,是庄老爷亲手将委任状递给庄果的,于是打起精神来堆满了恭维的笑容说,庄果呀,当了镇长,得感谢庄老爷呀,是他在刘锡坤县长面前推荐了你。庄果立了个整说,大管家说得对极了,我对庄老爷您真的要表达千恩万谢,从此您有什么事情要庄果做的,万死不辞。庄老爷说,难得庄果一片心情呀,张得轩你也在这儿,你俩听好了,明天就是吴连长定的缴粮款的最后期限了,这个粮和款咱们不能缴,缴给他们这些龟孙子作呀,不缴咱们就得想办法除了他们,才有咱们的安宁。庄果一听拍了胸脯子说,老爷,我从青岛回来后也听说这事了,那个吴连长是个干嘛吃的,不长眼,竟敢坐在咱大店镇的头上拉屎,真他妈的疾腻歪了。老爷,您说咋办吧,我听您的。庄老爷说,“听月楼”驻的那个连的军队,分布很简单,你将民团分两个小队,先灭了岗哨,然后直扑“听月楼”和戏堂,擒贼先擒王,上“听月楼”的那个小分队人要精不要多,一定要将那个吴连长杀死,戏堂的士兵好说,我打听好了,他们中大多数早就不愿跟吴连长干了,这个小分队人要多,先将他们放枪的那间屋子占了,再包围他们睡觉地房子。一定要干得利索,不留后患,要发扬你们在青岛天宝金店那么英勇善战的精神,事成居业堂必有重赏,你俩记好了,明晚就动手,要是走露了风声,先拿你俩是问。庄果和张得轩一齐说,老爷,您就放心吧。

从下午起,筹集粮款和招募民工的事就又开始了,还是分别由庄彤襄和林德榆负责,反正因园的学生已经放了假,他俩正好摊上了这样的好事,这是他们愿意做的,只是招募民工的地点由“听月楼”改为中孚东药店,庄彤襄也在那里收粮款。对外讲,尤其是对前来督促缴粮款的士兵,就是说正在按吴连长安排的筹集,保证后天一早送到“听月楼”,那些士兵看见从各个堂号和各个村子涌向中孚东药店门前的缴粮款和报名的人群,信任不已,高兴地伸出大拇指来夸奖那些缴粮款和报名的人。第二天早晨,吴军从苏妮的床上爬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地去找他的行李,还好,那个提包还在。苏妮坐了丰收来,睡眼看惺忪地说,你在找什么呀?吴军看了看她美滋滋地朝她笑了笑说,没啥。说着就将提包提到她的跟前说,你看,你看。苏妮下了床一看那提包,吓了一跳,她张大了嘴瞪圆了眼地说,哎呀,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提包被拉开的口里露出了一捆捆崭新的拾元、伍元的中央票子。吴军得意地说,苏姐姐,你从了我吃不了亏,你看有这么多的钱,还不够昨玩一辈子的?他又从提包的底部掏了一阵子,掏出了两个金戒指,比划着说,你看好不好,给你要不要?苏妮瞅着他做了个媚眼,他的心里那个受用真是到了极点,立马将那两个金戒指戴在了苏妮的左手的两个指头上。苏妮这时又上了瘾,鼻涕都流了出来,躺在床上难受得要命,两个金戒指在她抓来挠去的手指上闪着光泽。吴军一看敢快在桌子上的瓶子里捅了点白面放在锡泊纸上,端在苏妮的脸前,苏妮见是白面就将嘴巴伸了过去,他点燃了那白面,只见一股白烟,啾地又吸进了苏妮的口腔里,顿时苏妮就恢复了刚才俊俏的模样,眼里柔软似水了。车厢军走过去抱住了她,在她只穿了内衣的身上乱摸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苏妮说来人了,一把推开了他去穿衣服,进来的是宋小三,他在吴军面前立整行了个军礼说,报告连长,镇里各家堂号和各村里的人家都在往中孚东药店那里集中粮食,兵丁也报了不少,那个主管的庄彤襄说,保证明天一早全部缴齐,送到“听月楼”来。吴军听了很是受用,晃着身子在屋子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地说,三天的日期,你看还是咱五老七厉害,到哪儿哪儿的老百姓就得听昨的,呵呵。苏妮看着他得意的神情,心想,吴军呀吴军,瞧你美的,你不知死在哪个节股眼上,你就等着吧。到了下午,宋小三又来了,他跟吴军说,吴连长,刘副官让我问问你,你已经陪了苏姑娘两个晚上了,苏姑娘很安全,今晚该轮到他了吧?吴军一听走上前“啪“的一声给了宋小三一个嘴巴子,骂道,奶奶个屄,他算老几,说好了住五天的,才两天他就熬不住了,真他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小三,你去告诉他姓刘的,他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滚回家去!

傍晚的时候,吴军刚和苏妮在床上爬起来,刘柱就过来了。吴军仔细看了刘柱脸上的表情,没有要来和他争苏妮的架势,也没有愤怒的神情,就想可能是小三还没给他说自己下午给小三说的话,就表情释然了起来说,刘副官,钱粮和兵丁的事怎么样啦?刘柱说,没问题,粮食已经都集中在中孚东药店的仓库里了,明早就往咱这里搬,钱款也等明早由庄彤襄一并缴过来。吴军听了拍了拍刘柱的肩膀说,那好,你辛苦了,后天你来保护苏姑娘。刘柱一听心肺都要气炸了,可脸上还是表现出了平和的样子说,还是您吴连长的军令严格,老百姓没敢不听的。吴军听了心里很是舒服,就说,今晚可不允许喝酒,只许吃饭,要派兵去看守中孚东药店仓库的粮食。刘柱说,吴连长,你相信我吧,今晚我和宋小三去,他今下午给我说了,那个小三真行,主动请缨去看粮库,真是好样的。

晚上,吴军顾意没喝酒,想和苏妮多缠绵一阵子,他得出了个经验,就是喝了酒,尤其是喝多了,就干不了那事了。他吃完了饭,安排了警戒的人员,目送着刘柱和宋小三去镇里看粮库的身影,很放心地上了“听月楼”。苏妮在卧房里只穿了件吊带的丝质衣衫,在灯光里晃动着闪闪的亮泽,吸足了白面的她精神焕发,脸蛋更加妩媚了,吴军进来看见她就像丢了魂似地,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吻了一阵,就脱衣上了床,苏妮光洁的身子像蛇样地缠绕在他的身上,两根嫩耦似的胳膊箍紧了他的脖子,吴军得到呼应就受到鼓舞受到启发,一股浓郁的气息弯曲着钻进了他的鼻孔,这是苏妮身上的让他着迷的气息,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颈和脊背,他也感到她的手臂一阵紧过一阵地箍住他的后背,把她美好无比的乳房偎贴到他的胸脯上。她的温热的脸腮和有点凉的鼻尖偎紧了他的脸颊,发出了让他怜悯的轻微的气息,他控制着自己不把嘴巴贴过去,那样就可能让他完全失控,他不想马上一泄千里,存心想和她缠缠绵绵。

苏妮在他的怀里颤栗了一下,他抽回手从她柔软的头顶抚摩下去,贴着脖颈通过腰际掠过臀部下滑到大腿小腿,一直到她的脚趾,他扬起头来恨不能将那温热的嘴唇咬下来细细咀嚼,咬住她的舌头就不忍心一口气丢开,他开始吻她的眼睛,用舌头舔她的鼻梁,咬她的脸蛋,亲她的耳垂。苏妮呻吟着扭动起腰身,一阵紧过一阵的喘息,让他用厚厚的胸肌来停地蹭磨着她温柔而富有弹性的乳房,一个更加美妙的境界几首让他迷醉,他的腹下突然旋起一股难奈的风暴,席卷了四肢席卷了胸膛席卷了天灵盖,发出了一阵灼伤的光,几乎焚毁了。就在这时吴军突然听见“咕咚”、“咕咚”的砸门声,他从满面足中警觉起来,不过还是以为是刘柱来找他汇报粮库的事,周身上下光溜溜地提了六轮手枪开了门,这时他看见“听月楼”外边的大门“咣”的一声关上了,他回身想缩回房子里,可苏妮已经将门关得死死的了,他这才慌了神,急忙往楼梯东侧跑,想顺东楼梯跑下楼去,刚跑几步,东面楼梯口打过一阵子弹将他堵了回来,他又掉头往西楼梯口跑,离西楼梯口有十几步远,又有子弹雨点般地把他打回来。

吴军调过头来,知道是中了别人的伏击,想踹开苏妮的门抓住她做为人质,可他刚要踹门,几枝盒子枪一齐对着他打,吴军就血流满面地一头倒地了。刘柱和宋小三在镇子里听见了枪声,判断是“听月楼”那边出事了,刘柱说,小三呀,咱还回去看看不?宋小三说,刘副官,咱还是去看看,要不柳沟的朱团长怪罪下来,可交不了差。刘柱说,那咱回去看看。他们跑回“听月楼”一看,吴军光溜溜地躺在楼廊里,早就断了气。刘柱用手里的藤条抽了几次那尸体对宋小三说,真他妈的,不行好事。说完他立即想起后边戏堂里的弟兄们,可他走过去一看,里边已经是空空如也,连一个人一枝枪也没有了。他害怕了起来,冲上楼又去找苏妮,苏妮正瑟缩在屋子里,他说,苏姑娘,吴军的行李呢?苏妮颤抖着说,来了那么多人,东西都抢走了,我也让枪声吓昏啦。

刘柱到底还是在苏妮的床底下,找到了吴军的那个提包,他看着苏妮说,那好啦,今晚咱们一起去柳沟找朱团长交差,你也别想活啦。然后又跟宋小三说,赶快找个车子,拉着勤俭姑娘走哇。宋小三说,好嘞。他转达身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就回来说,刘副官,王茂的黄包车在门外。刘柱没加寻思地说,正巧啦,快点吧。上了王茂的黄包车,出了镇子往东走了三里多地,来到了老龙腰村的葛巴沟里,夜晚黑漆漆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条沟北通浔河,南通崖山,东西不到半里,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大白天人走到沟底也提心吊胆,他们走到这里,苏妮偏要小便,王茂停了车,她走下来往南走了有二十几步,刘柱也提了枪跟在后边。宋小三知道刘柱不怀好意,就和王茂一滴咕,两个人急忙解下提包,让宋小三背着,王茂扛着刘柱的行李,顺沟往北跑去。刘柱和苏妮回来一看说,完了,什么也没有啦,就剩下一个破黄包车。刘柱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小三你这个不要良心的,平时我对你这样好,你这个时候对我不够意思。他转过身来对苏妮说,苏姑娘,我多少年的家档都让你给毁啦,咱们有福同享有罪同受吧,我不会开车,咱们快走吧,难得老天爷保佑,你我能回到柳沟,别在这里等死呀。他又骂,小三呀,你奶奶的,你给我留下一点也好。

谁知刚出沟不远,苏妮又上了白面瘾,她难受得“扑腾”一声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走了,嘴里说着,刘副官,你行行好,一枪打死我吧,我不如死了痛快。说着她就爹呀娘呀地大哭了起来。她这一哭,把刘柱弄得更没了主意,忙把手枪插进腰里,两手去抱苏妮,就在这时,两支盒子枪顶上了他的腰,一只手将他腰间的枪也给拔了出来。那两个人架着刘柱跑到北边的大柳树底下,将他往前一推说,快跑吧,刘副官。刘柱听了失魂落魄地往前跑了十多步,身后几乎同时响了四枪,刘柱陡然扑倒在地,挣扎了好一阵子才断气。王茂和宋小三打老远看清了是庄果和张得轩,就跑过去说,打得好。张得轩说,赶快扶苏妮上车回去,王茂呀,开得稳一点,天黑路不好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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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5/08 12:18 

回复:精彩的一章!
小说《七十二堂号》(0-20)
[楼主]  [67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10 11:25 

《七十二堂号》(38)

38

   

树影越来越浓重了起来,夏天真的来到了居业堂。四太太莲娜抢先换上了短袖的夏装,露出了在棉衣里捂了一个冬天的白嫩的胳膊,包裹在单薄的衣衫里的腰肢和臀瓣在扭动摇摆的节奏中透出了热乎乎的欲望。端午节那天和庄老爷还有家里的人去了文昌阁东边的老婆沟吃了冒牌的“中八珍”菜,虽说是用了那沟里面的水做的,可以消灾去病,可当天“五老七”就占领了“听月楼”,这让她对吃老婆沟水的传说生出了很多的怀疑。给同祥顺商号的陈安时立头颅塚那天,同祥顺的伙计雇了吹鼓手吹打的声音让她伤心不已,她那个恨陈安时呀,怎么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庄珂那天晚上当着老爷的面问陈安时,她还将了庄珂一军,把庄珂和庄老爷弄得都不舒服。

她真的没想到做事一向老到的陈安时栽在了张得轩手里,虽然接了同祥顺的帖子很想去,还是没去参加那个仪式,她那个时候在她的那间卧室里踱来踱去没个安稳的心绪。同祥顺商号仍然给她送交切糖,她爱吃这一口,庄老爷看见商号的伙计进进出出她的房子,也没有阻止。送糖的伙计说,商号的经理是庄珂了,是庄老爷点的名,如今商号里的饮冰室也开张了,四太太没事了可去散散心。她想起了青岛中山路上的那间饮冰室,这儿的除了交切糖没有能比上青岛的了,这包括饮冰室,还有西餐馆。她笑着和那个伙计说,告诉你们庄珂经理,难为他那一片心意了。

她的身上又来了,没有哪次比这回更让她焦虑和烦躁了,那摊紫红色的污血对她来说是一种无声和残酷的打击。她越来越不明白,老爷是怎么了,尽管老爷在她身上做过不知多少次的努力,可怀孕的可能越来越变得可望而来可及。老爷进入她的身体里的感觉总是在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升起,直到身子里又燃起了那种欲望。她想起了去年三太太卓敏给她说的那句话,如果真的成了事实,那她在居业堂的日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好过吗?反过来想,就是庄老爷迁就了这样的事实,她自己还不是像一叶浮萍孤零零地在居业堂飘流下去,哪能像大太太、三太太那样风光,她们有着能炫耀的资本呀,庄英,还有贡如贡月,可她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莲娜愈来愈觉得自己变得容易伤感了,她微微睁开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快到中午了,太阳毒花花地照在三进房前的井台上,她拿起了早晨起床时换下来的内裤放在白色的洋瓷盆子里,推了门往外走,冰儿看见了走上前要去端她手里的盆子,她说,冰儿呀,这回我自己来,你忙你的事去吧。自从上次伤风感冒痊愈了后,她对冰儿的态度明显地好了起来,她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那次要是没有冰儿自己真的就没命了。她端了白色的瓷盆子走在了阳光里,阳光大把大把地抚摸着她的皮肤,像男人颤动不己滑舔不已的舌头带来的感觉,她的脸变得绯红,乳白色的短衫映衬着她的身子,像朵摇曳多姿的花朵绽放在井台边。井台让那棵老柳树遮出了一个偌大的阴凉,她放下手里的盆子,用木桶拴了绳子扔到井里去提水,她小时做过这样了活,现在再做起来还能得心应手。木桶落到井底的水皮上就砸碎了上面的那个美丽的影子,她看见水纹一圈圈地向四周漾开去,碎影也漾开了,突然她想她就像水里的那个影子找不着自己了。

凉滋滋的水倒进盆子里,那个水红色的内裤旋即溢出了些红红的颜色来,她知道那是她从下身流出来的血,她将手插进水里去揉搓那水红色的内裤。柳树荫包容着她,给了她凉爽的爱意,刚过膝盖的裙子里没有内裤,她习惯了,只要身上来了她就不穿,她觉得不穿内裤在阳光照耀下的树荫里很舒服,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阳光在树荫外晃着她的眼睛,热辣辣地看着她,树荫落在背上,微风鼓动着她的裙衫,可身上却是隐秘的裸体,她惊喜地看见自己的胸口,乳白色的衣衫里显现出了乳房的轮廓。她站起来让自己的身子和树荫筛下来的阳光形成一个夹角,井台石上的影子胸口有一个圆锥体。她喜欢这个影子,她喜欢自己的身子被风和阳光抚摸的感觉。

她端起盆子直起身,抬脚离开井台,往那个冰儿扯了晒衣服的绳子走,歪过头她看见张得轩急匆匆地往张英往过的那间房子走,她喊了声,张得轩,这么急着走有啥急事吗?张得轩听了莲娜的话,如芒剌在背,急忙回过头来说,没事,我看看这间屋子里收拾好了没有。莲娜笑了笑就晒她的内裤了,她的手指的胳膊在阳光里呈现出了一种透明的乳白色,等内裤搭在绳子上用夹子夹好了,她才寻思出了张得轩的话里有话,可她抬头看时,张得轩已经没有影子了。她没有往她的屋里走的意思,站在阳光里俳徊了一阵,决意要去二进上房那里看看,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庄老爷在做啥?

莲娜推开上房的门时,庄老爷正在和张得轩说,那就让她住过来吧。庄老爷看见是莲娜时戛然停住了嘴里说的话,虽然他还有一些话要和张得轩说。张得轩坐在木椅里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她,站起来要走的样子。莲娜说,得轩呀,别急着走啊,老爷还有话要纵你说,还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了。张得轩做出个用手拦的样子说,四太太,您可别,没有事了,我看看厨房那边午饭整好了没有。莲娜说,老爷呀,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有什么就说吧,反正是一家子的人。庄老爷扇着蒲扇说,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吧,反正等来了你也得看见。莲娜说,谁要来咱居业堂?她马上想起了刚才张得轩去看庄英信过的那间房子,庄老爷说,也没有别人,是苏妮。莲娜张大了嘴说,是她?她不是住在“听月楼”吗?庄老爷说,你有所不知,苏妮她受了惊吓,一个人在“听月楼”更不行,这不刚和张得轩商量了让她先搬到咱居业堂住一阵子。莲娜说,苏妮怎么受了惊吓?莫非老爷是怜香惜玉吧。庄老爷听了脸马上拉了下来,像猪血一样的颜色,他嚯地站起来看着莲娜,张得轩上前说,四太太,您怎能这样和老爷说话?

莲娜见了就说,我怎么说话了,她一个苏妮,说来居业堂住就来住,我问问都不行了,她怎么样受了惊吓,你当我不知道,她吃白面,和那个“五老七”的军官睡觉,你当我不知道,还跟着那个副官跑到了葛巴沟,你当我不知道,老爷,你在哄一个傻瓜吗?庄老爷没想到四太太知道得这样清楚,指着她,嘴里你你你了一阵子没说出别的话来,张得轩在一旁说,四太太,庄老爷是可怜她,她是老爷救下来的,现在她又遭了这样的不幸,苏妮都快要神经病了你知道不知道,她现在神智不清,随时都有撞墙跳楼死去的可能,四太太,要是你的话,你能看看着她这个样子无动于衷吗?

莲娜见张得轩来了话,撩了一下衣裙坐下来说,我无动于衷与否和你没关系,我看这事得和其他几个太太说,看他们的意见,不能就你们两个说了就定了,咱居业堂糙好也是个门面之家,让苏妮这样的女人住进来,是否符合祖上训制,对咱居业堂在外面的名声会不会产生影响,咱居业堂可是有着良田千顷、商号几十家、银行钱铺遍莒州的名门,居然把一个和婊子差不多的脏女人领到家里养着,这如果传了出去,对老爷您也不是很光彩的吧。庄老爷听了更是气得嘴唇青紫有加,他指着莲娜说,不允许你胡说,我不允许你满嘴胡喷,苏妮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你要是再胡说,我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他指着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另一只手里的蒲扇滑落在椅子腿下边的地上。

那你也把我的舌头也割了。这时庄老爷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像是空中来风,他抬头去看,屋子里只有张得轩和四太太,他辩出了声音是大太太宋云裳的,她从后门的屏风里走了出来,来到庄老爷跟前说,老爷,我也听说这事了,你和张得轩说的不行,苏妮是不能住进居业堂的,理由就像四太太说的那样,恳求老爷不要那样做。莲娜看了一眼大太太,她没想到宋云裳这次破天荒地支持她,更不知宋云裳胡芦里卖的是啥药。庄老爷见宋云裳也出来阻止他让苏妮住进居业堂,心里就仔细了起来,脑间多转了几个圈,认为莲娜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嘴上还是硬,不承认自己做错了。这时银儿推门进来说,老爷,太太,午饭准备好了。庄老爷一摆手说,好了好了,吃完饭再说。

莲娜到底还是不有住进居业堂,最后庄老爷跟张得轩来看她时,她躺在“听月楼”她的那间卧房里,见谁进来就砸谁,谁靠近她她就用指甲挠谁,张得轩的手背上挨了她几次挠,留下了红红的几道血痕,庄老爷进来,她好像也认不得了。庄老爷说,苏妮,苏妮,我是老爷呀,你看看我。苏妮刚要抬手去挠他的脸,可手伸到了半空又停止了,慢慢地又落了下来,她直直着眼睛看庄老爷,嘴里颤抖地说,你,你是老爷?庄老爷点着头说,嗯,是呀,苏妮。苏妮笑了,她认出了是庄老爷,然后就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清清的眼泪在没有声音的痛哭里流了出来。庄老爷就这样让她俯在他的怀抱里,一直等她抬起了头。

张得轩早已走了出去,在门外的楼道里来回地走,在听到庄老爷喊他时,他才推门进来,苏妮又躺在了她的床上。庄老爷说,得轩呀,既然太太们那样,咱就先不去家里,将苏妮送到“小红楼”那边,让庄继昌给她诊治诊治,找间病房,住在那里一些日子,戒了那白面再说。“听月楼”这边肯定很危险,“五老七”的人说不定啥时就来找事找人。张得轩说,只能这样了,老爷。庄老爷瞅着他笑了说,有你的,张得轩。张得轩挠了一下头发说,老爷,还有一事,就是那个“五老七”连的人,怎么处置?庄老爷说,他们在哪里?张得轩说,在西树行子,那晚怕士兵起哄,先对他们下了手,枪一杆不少地缴了,人也没跑一个,庄果和王龙押了他们到了西树行子庄子森那里,让他们在那里先住下。庄老爷说,听宋云厚说,“五老七”在柳沟还驻了个团的兵力,这个连就是他的,得和那个杨师长取得联系,说明情况,征得杨师长的理解,再把那些人交还给他,实在不行的话,我再给刘锡坤说,让他出面见杨师长。

张得轩说,我马上就去安排,让庄果和王龙他俩人去。庄老爷说,给庄果说,一定不要鲁莽,要智取,惹怒了杨师长,丢面子是小,咱庄家受损失是大。张得轩说,嗯记下了。庄老爷回到家里坐在上房里想这件事,还有哪些善后事宜应该快做。他蓦地想她了苏妮吃的那个白面,这个白面害得苏妮痛苦难奈,全是庄汉章那个典当铺做的恶,这个庄汉章挂羊头卖狗肉,典当做不了多少,白面却卖了不少,赚的是庄家自己的钱,也坑害了庄家自己的人。他将茶碗往桌子上一顿,碗里的水逛了出来,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桌子上,嘴里流泄着恶狠的气息,我一定要把它给拆了。这时庄彤襄抱着一大摞本本走了进来,庄老爷说,噢,是彤襄呀,我正要找你呢,粮款和民工怎么样啦?庄彤襄说,老爷,各家堂号和一些村里的百姓捐献的钱粮分别是两万块银元和一万八千斤,民工八十三名,物料也备得差不多了,照目前这个样子,可以开工啦。

庄老爷一听,拍了一下子大腿说,那通知民工,明天就动手。庄彤襄说,老爷,眼下正是麦收季节,是否等麦收结束了再开工?庄老爷说,不行,通告上已经说得明白了,麦收不影响施工,他们报名的民工都知道这个才报名的,再说,那么大的一个镇子,少了八十三个人,麦子就收不了啦?可以给他们加点工钱,每天原先定的是多少钱?庄彤襄说,三块银元。庄老爷手一扬说,那就再加一块,你看他们干不干。庄彤襄说,那好,只是得缩短工期。庄老爷说,为啥?庄彤襄说,原先定的每名民工每天三块银元,八十三名民工,一天就得二百四十九块银元,造的民工总支出只是六千块,二十四天的工期,现在要是再加一元,只好缩短工期。庄老爷一听说,工期不要缩,不是有言在先嘛,不够的居业堂承担嘛。庄彤襄说,老爷,您已经为学校出了不少力啦。

在整整的一个麦收季节里,文昌阁洋溢着一种繁忙的气氛,翻修阁内旧房的工程已经拉开,整个工程由庄彤襄和林德榆负责,庄彤襄负责工程,他将八十三名民工分成了三个小组,每天按组派工,有条不紊;林德榆负责后勤组织,文昌阁里的空地上临时拾起了席棚,盘了锅台支了案板,除了管工匠的饭,轮流来做小工打下手的也一律吃饭。厨师是居业堂的林茂彩和四余堂的孔德征,还有报名上来的村子里的几个最干净利落的媳妇。民工吃饭时一边围在地摊上狼吞虎咽,一边跟锅台边的女人调笑打诨,不知不觉地二十四天就过去了,麦场里垛起了成山的麦瓤子垛,文昌阁的房子也翻修完了,最明显的标志是那个魁星的头像由先前朝北面向小窑村,改成了面向大店整个镇子,那魁星变得更加慈祥和蔼了,庄老爷走在前面,仰头看着说,借庄谣老祖的吉言,我大店庄家能出国家栋梁。

工程完工那天,庄老爷把刘锡坤县长请来了,让他来为工程的竣工揭幕。在这之前庄老爷差人送帖子,一同捎去了封信问刘锡坤,我那学堂该取个何名?刘锡坤给前去送帖的人说,学堂就叫“大店中学”。“大园”的春柳戏班也前往助阵,莒州十里八乡的人都拥到文昌阁来看戏,来瞻仰翻修一新当作学堂的文昌阁房屋,观看重塑的高大的魁星像,来认一认主导翻修文昌阁的居业堂老爷庄余珍,纷纷议论着要把自己家的孩子送来读书。刘锡坤将“大店中学”几个石刻的大字从红绸缎里掀开之后,坐在台下听戏时,悄声给庄老爷说,新麦接下来了,你筹一万斤过个四五天给柳沟的杨师长送过去,庄果和王龙见了杨师长,事情办得还好,得到了杨师长的赏识,杨师长在城里见了我还说起那个庄果,他硬是要庄果加入他的那个团,就接替死了的那个吴军的连长,我说,庄果民大店镇的镇长兼民团团长,使不得,以后有看中的让他再选,他没再说啥。庄老爷听了刘锡坤的话,等文昌阁的事完了后,很快就将一万斤小麦面粉送到杨师长那里,杨师长大喜,设宴招待了庄老爷,庄老爷那天是酩酊但不大醉,非常有礼节地告辞了杨师长,回到大店。

庄老爷不仅解除了对柳沟“五老七”的忧虑,而且还和杨师长交上了朋友,有了杨师长给撑腰,他在大店走路就更硬实了。麦收之后,新学堂开学了,召收了十里八乡的农家子弟一百二十六人。文昌阁里拳翻修的十间正厅供奉着庄氏先祖的神位,每个先祖占了很大的一块木头格子,整个神位占满面了十间大厅正面的墙壁。其它二十六间房子做老师、学生的宿舍、老师的办公室,另外三十二间房是学生的教室,可以容纳一千多名学生就读。庄老爷自然被推为学董,庄彤襄被推为学监,两人商定一块去找双榴堂的正在文庙重修莒志的庄陔兰,让他给推荐一位知识和品德都很好的教书先生。

他们在文庙见了庄陔兰,庄陔兰从莒志堆里拔出眼来,明白了庄老爷的意思后,施了个深深的礼。庄老爷和庄彤襄吃了一惊,忙说,陔兰今天是怎么了,那么多的礼道?庄陔兰很激动地说,庄老爷和彤襄做了件功德夫量的大事呀。庄老爷说,此话怎讲?庄陔兰越激动了起来,你们翻修文昌阁是善事,可那仅仅是个小小的善事,你们兴办学堂才是大善事,无量功德的大善事。祖宗该敬该祭,不敬不祭是不孝,敬了祭了也仅是尽了一份孝心,弘扬祖宗治学精神,兴办学堂才是福及子孙的大事,你们为庄家做了这样的大事,我替那些有机会读书的庄氏子弟向你们一拜。庄老爷让他这一说,也很激动,庄彤襄谦和地说,陔兰弟看得深远,只是那教书的先生?庄陔兰沉思了片刻说,沂水的刘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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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68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11 09:52 

《七十二堂号》(39)

39

 

令庄老爷吃惊的两件事发生了,一件是庄陔兰点了名要刘章来做教书先生,另一件是贡如贡月两个儿子去了延安。刘章在因园教了八年的书,因在学生中间散布激进思想,让庄老爷给撵回沂水了,如今庄陔兰却让他再回来在大店中学任教,贡如贡月就是让他给灌输得脑子进水了,就是听不进他的劝说,凭着考上了的山东大学不去念,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延安,那里据说成了共产党的老窝,在那里他俩脑子里的水可是要汪洋恣肆,更听不进他的劝说了,他们要共产共妻,哎哟,那还了得。庄老爷躺在书房里的竹椅里,晃晃悠悠地看着阳光透过紫花窗格筛在地板上的斑点,光束里上下左右窜跃的尘埃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居业堂以至大店还是这个样子,他觉得心累了。

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张得轩推门进来说,老爷,庄彤襄领着刘章过来了。庄老爷睁开眼,抬起了躺在竹椅上的身子说,让他们进来。刘章出现在他的面前,颔首微笑着说,庄老爷,刘章给您鞠躬了。庄老爷摆了摆手说,刘章呀,你离开因园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刘章向前微倾了身子说,老爷,沂水老家有几亩山田,躬耕不已,偶读一些书籍,感到天下充满变数,新时期即将到来,老爷您已经成了制造新时期的一员了。庄老爷说,噢,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怎么没感觉到啊?他将手在刘章面前一摊。刘章说,老爷,你和彤襄创办了“大店中学”,在这之前,在因园就推行了新学,改教四书五经为教国语、算术、天文、地理,贡如贡月能考上山大,与这一改革是有很大的关系的呀。庄老爷说,那你打算怎样执教大店中学呢?刘章说,把学校变成完全学校,全天上课,就是说上午下午都安排课程,课程要再多设几门,最好要开外语。

贡如贡月的事,你知道了?庄老爷不愠不火地问他。刘章听庄老爷提起了他的两个儿子,就说,老爷,他俩有他们的志向,不光是受我影响,他读了很多四书五经以外的书,他们经常说,要为那个事业去奋斗终生,他们去了延安,我知道,他俩去济南时路过沂水,我见过了,他们很坚定,我想老爷您也不会说服了的。庄老爷唉了一声从竹椅里站起来抻了抻肩膀说,他们长大了,虽说是我的作子,可心不是我的了,他们的心早已经让延安的那些人给揪去了,我真拿他们没办法。刘章呀,记住一点,教书就是教书,不要涉及政治,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是不是?刘章点头说,老爷说的极是,刘章记住了。

庄彤襄站在一旁说,老爷,学校建起来了,学生也进来了那么多,教书的老师不够,只有我们三个,忙不过来。庄老爷说,彤襄呀,刘章来了,今后这样的事,你们商量着办就行了,学校的事不必件件都要征求我的意见,你们定了的,给我说一声就是了。庄彤襄说,还需要五名教师。从县教育局的登记薄上找吧。庄老爷回过头给他说,你今天就去莒州城,你在那里工作过,人熟也好找人,噢,坐李祥的车去,快去快回。庄彤襄和刘章离开书房后,庄老爷来到他心爱的古董房里,如数家珍地看着一排排木架上摆的精致的古董器具,他闻到了古董器具散发出来的经年了的气息,这是他愿嗅闻的,就像闻到浔河两岸芦苇荡里散发出的微涩的腥气一样令他神往。

庄彤襄坐了李祥的车去莒州城,往回走已经是傍晚了,满天的红霞映照着车窗,刚出土的玉米棵子嫩绿绿的,成排地向后倒去,散发出了乡间夏夜即将来临时特有的气息,锄草的汉子扛着锄头裤角挽得高高的,和车子擦肩而过,一个喜讯洋溢在庄彤襄的心里,他想等回去了给庄老爷说,可车过了小店时他竟忍不住地给李祥说,李祥呀,坐你的车,托了你的福,莒州教育局给了咱六名教师,都是从济南的大学毕业回来的,有咱大店庄家五柳堂的庄伯才。李祥把了一把方向盘歪了头说,庄老师,您可那样说,这福特是老爷的,要是托了福的话,还是老爷的。庄彤襄在后边的座位上仰了仰身子,笑着说,那也是呵。他将那个呵的尾音拖得长了些,好像李祥有了些不耐烦。

过了小店,天就黑了下来,路上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撞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就粉身碎骨了,李祥不得不停下车来用抹布去擦拭,然后到路边沟的水里洗那抹布。车再开时两个灯都亮了,车前的路看得清清楚楚,两旁的杨树和槐树墩子落满了灰白的尘土,此时受到车身形成的风的推动,纷纷向旁边倒去。庄彤襄说,李祥呀,快到咱大店了吧?李祥说,嗯,庄老师,咱们到北门外吃时江的大笼牛肉蒸包吧?庄彤襄说,饿了是吧,那好呀,我的肚子也叫唤起来了。前边是座石拱桥,石头柱子做的栏杆在车灯光里映现了出来。就在车子厥着屁股驶上石拱桥时,车灯灭了,是两声枪响的结果。响声把庄彤襄从喜滋滋的沉思里惊醒过来,他抓住车门扶手说,李祥,枪打了咱的车了是不?李祥说,是呀,车灯都熄灭了。李祥停了车,刚要下车,庄彤襄一把拉住他说,有土匪,千万不能下车,快开车跑啊。李祥听了庄彤襄的话,加了油门,车往前跑出了二里多的路又停下了,李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庄老师,您看。

庄彤襄也看见了,车前的路面上,放了几块巨大的红石头,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往前去的路。他这时听见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直让他奓汗毛,接着一群手里攥着盒子枪的人围了上来,庄彤襄将头一垂,心里说,这回完了,是遇上了土匪劫道,没有一千银元是赎不出来的。果然那个人为首的说话了,像冥鸭叫的声音。车里边的人听着了,你们早就让我给盯上了,我也知道你们是哪里的人,我当家的爷说了,只要那老居业肯给面子,给两万银元、长短枪各一千枝、子弹一万发,就保你平安回到大店,否则撕票还要攻打镇圩,让你们各个堂号片丫不留。庄彤襄听着与他设想的相差太远,心想这个匪头口气不小,胃口满大的,庄老爷哎,这都是我给您惹的祸呀。他正想着外边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车上的人,出来吧。庄彤襄一听,对李祥说,我下去啦。李祥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如此,再做打算。

庄彤襄推开车门子,走出了车,看见周围站满了晃动的人影,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好了,你留下,让车开走,司机老师你听明白了,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他赶快凑齐这些东西,来夏庄赎人。庄彤襄说,敢问你那当家的是哪路高手?那个冥鸭样的声音说,告诉你吧,车里的司机也听着了,我当家的乃蒙山七爷、国军新四师师长刘桂堂。李祥听了,他不知道蒙山七爷是谁,更没见过国军新四师师长是个啥样子,手一直握着方向盘可没有开动车子,直到庄彤襄大声朝他喊,李祥呀,快回去吧,老爷在家等急了。李祥听出了庄彤襄话里的话,那意思是让他给庄老爷说,得想法保住镇子。他将车开动时,隔着窗玻璃看见了庄彤襄让那群人押着走上了往西的土路,他知道这条路通往夏庄。

李祥跌跌撞撞地把车开回了居业堂,他在门口摁了两声车喇叭,那声音似乎带着悲哀和凄厉。张得轩听得出是老爷的车,赶忙出来开门,车前一片黑暗,他打了个愣怔,李祥怎么不开车灯呢?他走过去拍了拍车门,没有动静,他以为李祥又在开玩笑,可等他敞开车门时,看见李祥趴在了方向盘上,头发垂下来老长。他马上警觉了起来,连声喊,李祥李祥。李祥大概受了惊吓的缘故,把车开回居业堂门口就以为回到家了,一下子放松了竟昏死了过去。张得轩急忙喊花匠张阿四,将李祥从车里拖出来,搀扶到他住的房屋,叫来了庄继昌,庄继昌一看就去掐李祥的人中。不多会李祥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直叫,我的车呢,我的车呢。张得轩说,还在门外呐,等着你去开回车库。

庄老爷从李祥嘴里知道了事情的过程后,在书房里团团转着,他一会儿停下来问张得轩说,你看这得怎么办?一会儿去翻桌子上的书,把那几本线装书翻得满桌子都是。张得轩说,老爷,那蒙山七爷我曾听说过,外号叫“刘黑七”,是沂蒙匪首,杀人魔王,前些日子率部驻进了夏庄,觊觎莒州城,偷窥咱大店,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老爷,他要的那些东西,是否给他准备呢?庄老爷说,不给。他的口气十分坚定,张得轩见庄老爷如此表态,就附和着说,嗯,就是和他拚了也不给他。庄老爷说,不给,咱还是想个法子把庄彤襄救出来,还得防备他们恼羞成怒前来攻打咱们,看来庄果的民团是抵挡不了的啦。张得轩双手抱了胳膊低了头寻思着,蓦地回过头来说,老爷,去请柳沟的杨师长。庄老爷面带难色地说,杨师长?他不围攻咱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还指望他能救咱?

张得轩说,他那一个连的兵不就是少了吴军和刘柱嘛,宋小三也回到了他的那个连队,再说吴军和刘柱,杨师长对咱也说过,死有余辜,看来杨师长在那件事之前就看不惯吴军和刘柱的言行了,再说,老爷您又给他送去了钱粮供他军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咱大店现在有难,您出面说话了,他理应来个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拉出队伍,咱们的民团做好配合,让庄果使出浑身的解数,打那黑老七个龟孙子屁滚尿流,让黑老七个龟孙子服气了咱大店不是好惹的。庄老爷咂摸着张得轩的话,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最后他点着头说,得轩呀,看来只好如此了,你看李祥的车修好了没有,修好了的话,明天早晨我和你一起去柳沟见杨师长。张得轩说,福特车的车灯让土匪给打毁了,油箱也给穿了个小洞,看来得到莒州城里修,明天一早怕是用不上车了。庄老爷沉思了一会儿说,那让王茂拉咱俩去。你今晚就给王茂说,明早就不要应承别人了。

正在说着,镇子西南角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庄老爷敏感地说,是不是那帮土匪进了圩子?张得轩说,还不好说,不过不像是,他们刚劫了庄彤襄,要咱给他们送钱送枪弹,估计不会这么快地就打了进来,是不是另一帮?嗯,庄老爷点着头,刚要拉门出去,迎面撞上了血头血脸的庄果,庄老爷和张得轩都大吃一惊,庄老爷问,庄果,你这是怎么了?庄果说,庄老爷,刘黑七率匪部从莒州城摸进了咱这儿,偷袭了南门上看围子的庄廷央他们几个人,悄悄地开进了“和和月”庵和有恒二宅,庄子贞和听月都让他们给抓了起来,放在尼姑庵的正堂里,任由那些土匪进行猥亵,庄子贞的衣服都让他们给扒光了,听月更不用说了。庄老爷一听长叹了一声,哎呀,我庄家大店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都看中了是块嘴里的肥肉?庄果说,老爷,王龙那个班刚冲出有恒二宅,就让他们用机枪给扫射了,王龙身中了七弹。

张得轩说,老爷,趁刘黑七还没将东门掌控了,赶快从那里出去,到柳沟找杨师长。庄老爷悲怆的样子,用手攥紧了拳头砸在跟前的桌子上说,好吧,庄果,你伤着了没有?庄果说,只是皮伤,没啥。庄老爷说,那好,你洗把脸,和我还有张得轩一起,去柳沟,张得轩,带上一万块银元。很快张得轩就回来了说,老爷,准备好了,只是在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四太太她们?庄老爷低了头一扬手说,这个时候还是赶紧去搬兵,顾不上她们了,救兵来了,她们也就安全了。张得轩说,还叫王茂的车吗?庄老爷说,这个时候了,还坐车,快步撵走吧,能走着出去就烧高香啦。看东门的庄廷章见是庄老爷和他的儿子庄果、大管家张得轩,二话没说就开了门,他们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黑夜里。

杨将军,那蒙山七爷,顶着名字是国军新四师的师长,实际上干着土匪的勾当,拦路打劫,烧房子,抢东西,糟踏女人,大店中学的庄彤襄让他驻在夏庄的一部给半道上劫走了,要钱要枪弹来赎,刚才不多会儿,他又带兵偷袭了大店南门,袭劫了民团和“和和月”庵,庄子贞被匪徒强奸,听月让他刘黑七看中了,要纳为妾,还打死了民团王龙的那个班十二个兵丁。杨将军,您可要救救俺庄家的大店呀。庄老爷说着,歪过头让张得轩把装银元的箱子送了过去,杨将军,一点心情,就让俺为国军尽点绵薄之力,当作饷钱发给将士。杨师长早就听说蒙山七爷为非作歹的罪恶行径了,当即义愤填膺,对庄老爷表示,庄老爷,军人的天职,就是救民于水火之中,剿匪除害乃份内之事,虎城不才,愿与弟兄们戮力同心,铲除匪患,请您和大店的父老乡亲放心,目前之势,您先住在这里,等虎城灭了那匪,再回去也不迟。

摸进大店镇里的是刘黑七的悍杆子井得泉,他先占据了“和和月”庵和有恒二宅,迅速向镇子的西、北、东三个门派出了兵力,只经历了微弱的抵抗就拿下了整个镇子,镇里各堂号商号一片哭叫之声,商号林立的南北大街正处在洗劫掳掠之中,居业堂内更是被掠夺的重地,井得泉在三进西厢发现了年轻漂亮的四太太莲娜,一把将她从浴室里拽出来,看着她惊慌而又白嫩的脸蛋,哈哈笑起来说,嗯,留给我家刘爷享受享受吧。说罢让跟随过来的兵押着出了那间房子。前边二进的房子里也有女人被抓了出来,莲娜一看是卓敏,心想这帮土匪,连三十多岁了的女人也不放过。她心想大太太也被子抓出来,可就是没有见到。她们被押着出了居业堂,来到了有恒二宅大堂东侧的一个偏间里,那里正站着一个头像乌龟的矮个子土匪,双手插在腰里,一脸的杀气。井得泉走上前去说,司令,从老居业那里弄来的两只新鲜的,你尝尝?那个乌龟头扭过眼来看,还着实一惊,用手一拍屁股说,哦娘哎,老居业还真有眼力,这样的娘们竟让他给抢了先。说罢上前用手抚了一下莲娜的脸蛋,说,可人儿,今晚陪陪司令我吧?

正说着,一个土匪跑了进来,在乌龟头和井得泉面前行了个军礼说,司令,大堂那边准备好了。莲娜看着乌龟头的样子,判断这人就是匪首,只见他和井得泉跟了那个土匪急急地走了出去,大堂正面的桌子上放一木匣,上盖白布,匣前燃烧着蜡烛,供着猪牛羊三牲祭礼。乌龟头上前敞开匣盖,但见一个模糊的人头,五官依稀可辨,不禁热泪直下,悲戚地喊道:“张大哥,我来晚了,这仇我一定替你报。”说完,“扑通”一声跪倒于地,为那人头上香,祭奠,超度。末了,乌龟头吩咐道:“给张大哥备一副上等好棺木,就葬于镇南门外吧。乌龟头喊的张大哥是他的另一个小匪头目,昨天在临沂被打死挂在城墙示众,是井得泉派人冒死从城墙上取回来的。

从大堂里出来,乌龟头跟身边的井得泉说,听说杨虎城的那个师驻在柳沟,你写封信派人送过去,告诉他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师,是蒋先生同意我们在莒州城驻扎编练的,今前来接洽防务等,看他是如何态度。井得泉安排谋士班的人写信去了,乌龟头转身来到了侧房,见两个漂亮的女人还在五花大绑地横站在地上,就大声喊,私孩子,怎么这样不识趣,还不敢快把这两位太太的绑给松了?门外的士兵哪敢怠慢,很快就将莲娜和卓敏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莲娜用手拍着被绑疼了的肩膀,乌龟头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肩头说,哎,绑疼了吧,都怪我那些不长眼的混小子。莲娜看了他一眼说,你是谁?你不怕我家老爷吗?那个乌龟头听了发出了一阵蔑视的大笑,然后摸着她的脸蛋说,那个老不死的,我怕他作甚,老子有兵成千上万,还是国军的新师,我让他给的钱款和枪弹他迟迟不给,他看来是瞧来起我这个师长喽。

说着他对着站在门口的井得泉说,还站着干啥,将两位太太送到“和和月”庵呀。井得泉听了急忙让兵士将她们两人送到“和和月”庵,在庵里二楼的房间里,莲娜先进去了,她一看就是一间卧房,床铺一应俱全,正看得出神,那个乌龟头眼里冒着火光地推门进来,过来就要搂抱莲娜,很快就将她摔上了对面的床上,莲娜感到床好软。乌龟头紧跟着趴在了她的身上,嘴里还直叫唤着,可人儿,怎么早没让俺遇上。他开始粗鲁地解她的衣服,就在乌龟头的手伸进她的怀里,摸上了她的乳房时,她的手里攥着一张蓝皮面的小本子,上面印有太阳旗的标记,乌龟头不认得上面的字,可那标记是认提清楚了,他急忙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头脑也猛地从混沌的欲望里清醒出来,两只乌龟样的眼睛盯着她说,你是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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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5/11 10:33 

回复:天!她到底是谁?
莲娜她是日本特务?
[楼主]  [70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15 17:06 

《七十二堂号》(40)

40

 

那你把你弟兄抢的那些古董字画全给放回去。愠怒的莲娜像朵牡丹花绽放在刘黑七的怀里。刘黑七摸不着帽子八寸几,而莲娜把他抱得更紧了,嘴里在喃喃地说,你还不快给你的侍卫说?刘黑七看了花朵一样躺在床上的她,有点放肆地摸了她的怀里一把坐起来说,好吧。他下了床扣紧了衣服走出门外,对侍卫兵喊,给那些私孩子说,把那些古董字画全送回去,在哪里拿的,就送哪儿去,居业堂的那些,丝毫不能损坏了。侍卫兵听了跑出去,他满意地转回身推门进来,见莲娜在床上已经一丝不挂了。他的眼前一晕,似乎有火花闪烁,他揉了揉眼睛,不相信面前躺着的这个女人的肌肤是如此地透明光洁,腚瓣上的细细弯曲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辨。那一瞬他先是觉得下身那个根猛然一厥,随之浑身的骨肉皮毛都轻扬了起来。莲娜见乌龟头正酣,睁开眼睛说,把三太太放了。乌龟头在她身上摇晃着,嘴里说,放了,放了。

一夜间乌龟头刘黑七果然没让卓敏进房,第二天大清早,送信的小匪策马回报,司令,不好了,杨虎城看完信后把信给毁了,他说咱和他是两股道上跑得车,走得不是一条路。还说,......刘黑七在卫待兵的侍候下洗着脸,听小匪话说了一半,另一半让他给咽了,抬起头来问,还说什么?小匪清了清嗓子说,他说咱们背叛冯总司令冯先生太不仗义,在莒州鱼肉乡绅百姓太不仁义,不仁不义之师就该剿除才是。来时,我看到杨部官兵正大批地向莒州城内及其附近集结,似有大的行动。还有什么?刘黑七怒睁着一双乌龟眼问。城内贴墙子说,莒州党部有两个家伙在杨部煽风点火,说咱们的坏话。小匪补充道。妈拉个巴子,咱就叫他尝尝老子的厉害,井得泉,准备打仗。刘黑七疯狂地吼道。

截走庄彤襄的悍匪丁其才部,刘黑七昨晚是察看完了他驻夏庄部署的工事才回大店的。刘黑七见通往莒州城的大道被截成三截,筑起高墙,庄内墙上抠出了许多不易觉察的枪眼,不由称赞说,大哥,真有你的,有你在这儿独挡一面,我也就放心了。丁其才惶恐地说,司令,你情着瞧好,不是吹得,只要有我丁其才在,任他是阎王老子也休想从这儿溜过去。刘黑七见丁其才说话时拍着胸脯子,看着那些卧在工事里的小匪,很高兴地说,好好,你布置的很好,赶明儿让井得泉给你送些好吃的来,慰劳一下兵士。丁其才说,司令,不用了,我已经抓了个大店的教书匠,拿他的命让庄余珍给咱送钱粮枪弹。刘黑七抬手拍了一下丁其才的肩膀说,大哥,你是在为咱弄外快呀。

丁其才接到杨师长部兵力从柳沟向夏庄移动的消息是在当天晚间,大雨下个不停,从上午一直飘泼样地下到了现在。他正在为大店的庄老爷没有送来钱粮枪弹而忐忑,了水的小匪慌张的报告令他很是恼火,正在喝着酒的他起身就给了那小匪几记耳光,嘴里吼叫着,养着你们这帮子人,算是白吃饭的了,杨虎城的兵到了家门才看见。小匪委屈地摸着出火的脸颊,翻着白眼不敢有半点疵牙。丁其才将面前的酒桌一掀,对着一桌人说,还喝什么酒,人家都摸上门来了。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在听丁其才的命令,丁其才一看更火了,还等个球,快通知给各个连,准备打仗呀。众匪头慌忙地穿衣服然后慌乱地往外走,丁其才对周副官说,你别忘了,你抓来的那个庄彤襄,他可是庄余珍押在咱们手里的一个宝,司令都知道了,你可要把他给我看住了,要是出了意外,我可拿你是问。

庄彤襄被周副官押在一处空了的民宅里边,外边放上了两个小匪做岗哨,雨下大了,这两个小匪撑不住雨淋,缩了头钻进了屋子里。庄彤襄被小匪反绑着胳膊,坐在屋子正面的地面上,雨滴间或露下来落在他身上,他看见木头门被反锁着,他听见小匪怨气的声音,知道头头脑脑们正在夏家祠堂里喝酒捞肉,心想市面上逃脱之计。他看了看屋子周围的家什,朝南开的一扇窗子窗台不是很高,茶格的窗棂用砖头在下边硌着,不是很结实的样子,他想用它做为逃出这间屋子的突破口。身上的绳索是用新茴麻搓成的,很壮实不容易弄断,隔壁的小匪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了,可能是沉入梦乡了。他想着解开绳索的法子,他透过豆油灯昏暗的影子,看见脚前有一块带棱角的白石头,心里一亮,急忙将反绑他胳膊的绳索靠过去,用力磨了起来。在绳索将要断的时候,他听见屋子外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是成群的人,又好像是一个人,他心里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屋外小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去庄南的工事,去庄南的工事,准备打仗。像是另外一个官在向他们下命令,又像他们在相互说的话。不多会儿,又沉入了静寂。他又开始磨那绳索,很快,那绳索在一根根的断裂声里,他的胳膊得到了松开,他看着窗外的黑夜,心里嗵嗵跳着,他为能磨断绳索而兴奋,又悄悄地活动着两臂,来到那扇窗前。

周副官派去看守庄彤襄的匪兵,半路上让他们所在的那个连的连长喊了去庄南的工事,准备与杨部官兵作战,连那两个岗哨也让他给喊了去。庄彤襄晃动着窗框子,底下的那几块砖石头子已经让他晃掉了,仍没有听见岗哨的声音,他想可能是让人给叫走了,他听见是让他们去庄南的工事。他大起胆子来,快速地将窗框子晃下来,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他将头伸到墙外,觉得雨还在下,只是比以前小多了,事不宜迟,他迅速地用手扒住窗台,一只脚蹬了上去,轻轻地一跃,就来到了屋子外面。雨点迅猛地打在他的身上,他辨不清方向,只是根据感觉迅速地往前跑,穿过几道街后,他看见了很多人在雨里走动,心都窜到嗓子眼了,他生怕弄出声来让他们发现,他判断把方向搞错了,趴在一个断墙角外大气不敢喘一口,等这些人走过去后,他站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店有恒二宅的的正堂里,刘黑七坐在太师椅里抽着水烟,烟雾燎绕,他歪过头问身边的井得泉,杨部官兵动了没有?井得泉说,司令,这大下雨天的,他们不可能出动。刘黑七撂了水烟袋翻了他一白眼说,放你妈拉个巴子的屁,大雨天怎么了,这叫兵不厌诈,越这样的天气越要警惕,他们摸上来我们不知道那才坏了呢。井得泉吃了个没趣,也不敢发作,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司令高明,我这就去安排加强警戒。井得泉走后,刘黑七心里纳闷,满腹孤疑地说,莫非他们说大话唬人吗?连续三天三夜的紧张气氛,匪兵个个又困又乏,疲劳不堪,有的溜出战壕找地方闭雨去了,有的围在一起撑起雨蓬抽起大烟拉起了瓜。这样的天气,鬼才出门找罪受呢。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谁不想痛痛快快过个中秋节?就是阎王催命也没有这么急呀。匪兵们自我宽解,议论纷纷。雨越下越大,到戌时壕沟里的积水已没过脚面,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匪兵们除留少数在工事内监视柳沟方面外,其余也大部分找闭雨的地方去了。刘黑七部陷入战前的懈怠状态。是夜寅时,杨部分兵两路,快速运动,一路急袭夏庄,一路直奔大店。“叭!”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在大店镇外了水的小匪发现了从天而降的大队人马,边放枪边跑边喊,了不得,花腰子攻上来了!大店内立时一片沸腾。正在打盹的刘黑七一把拉起井得泉,就向工事跑去,边跑边喊,弟兄们,不要惊慌,压住,给我使劲压住,他们上不来。说时迟,那时快,进攻的杨军机枪早已“嗒嗒嗒”地吼叫开了,伴随着迫击炮“咚!咚!咚!”的声音,炮弹在刘部阵地上开了花。刘黑七跑到阵前,指挥匪兵集中火力与杨军对射起来,漆黑的夜色顿时化作一片亮闪闪的火海。黎明,刘部火力渐渐减弱下来。杨部蓄势而发,进攻激烈。私孩子们,给我使劲打呀,打胜了每人加发大洋十块。刘黑七亲自督战。刘部火力顿时又猛烈起来。

弟兄们,压呀,井得泉一边喊着,一手端着匣枪,一手持着大刀,冲出战壕。匪兵们犹如输红了眼的亡命徒,向杨军冲去。杨部严阵以待,看看匪兵将要冲近,杨军乘机投出一批手榴弹,炸得匪兵血肉横飞。杨虎城随即喊道,上刺刀!“咔!咔!咔!”杨军持枪冲刺,与刘部白刃格斗起来。杨师官兵同仇敌忾,越战越勇;刘部匪兵负隅顽抗,气焰嚣张;双方混战一气,杀得难解难分,泥泞的战壕边上堆满了横七竖八狼藉不堪的尸体,殷红的鲜血吞噬了浸透了雨水的鲜土,而飘撒无尽的雨点又随时把倒毙于地扭曲变形的躯体变成泥团......双方拼杀正酣,忽然几个衣衫褴褛处处血迹斑斑的小匪向战壕闯来,领头那细如瘦猴者边跑边喊,刘司令,刘司令!手握鬼头刀带着几个卫士督战的刘黑七闻声而应,丁二弟,我在这儿。刘司令,不好了!瘦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夏庄失守了,我哥他、他也没了。呜呜呜.....啊?丁大哥他升仙了?刘黑七顿吃一惊。丁二使劲地点了点头说,刘司令,出水吧,花腰子尾着来了。
  夏庄失守,丁其才战死,给刘黑七当头一棒。夏庄在大店西北,如果攻克夏庄的官兵迂回兜剿过来,正面官兵再展开猛攻,刘部就有全军覆没之虞。想到此,刘黑七头上不由浸出一层冷汗说,井得泉,出水!一边喊着,自己先骑上马,在马背上他打了个迟疑,打想起了莲娜,本来想将她带走的,可现在也等不及了,只好忍疼割爱,带着几个亲信快马加鞭向北飞奔而去。井得泉一边喊着,顶住!一边也跳上马背狼狈而逃。余下匪兵,有的相跟北撒,有的四散而逃。杨师官兵抖擞精神,愈战愈勇,乘胜追击,匪兵又被射杀无数。刘黑七逃回莒州城,井得泉迅即掩关城门。日他奶奶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没想到今日栽到杨虎城的手里。七弟,我的本全打光了,你看怎么办?井得泉气急败坏地嚷道。刘黑七惊魂已定,便道,打铁烤糊了蛋不看火色,现在是谈这个事的时候吗?这么着吧,墨原兄年龄已大,叫我留在了天津,参谋长一职尚空缺,你就补了吧。刘黑七说完,也不管井得泉是否乐意,侧过脸去对谋士刘世铭说,世铭老弟,莒州城看来是守不住了,与其杨虎城追来被动而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你速派一团弟兄包围国民党县党部,先把警备队的枪下了,然后多抓民夫,今晚北撤与六哥汇合。是!刘世铭抬腿就走。慢着!刘黑七忽又喊道,先拨一个连给井得泉用,让他带着眷属细软先行上路。
  杨师将刘黑七前卫部队击溃后,在大店、夏庄一带稍事休整,便如离弦之箭,直取城阳。杨虎城见劫后莒州城满目疮痍,秩序混乱,不由怒火满腔,一面留下部分军队张贴安民告示,维持城内治安,一面率队轻装前进,沿台潍公路穷追刘部。刘部由于裹胁民夫女人多,劫掠财物多,导致队伍臃肿,行动迟缓,杨部追击到莒境以北的管帅镇已清晰可见匪部,杨虎城心下大喜,鼓舞士气迅速接近。刘黑七回望追兵行动快捷,迅如闪电,心下十分惊慌,便道,井得泉,命令弟兄们把女人、牲口、累赘的东西该扔的扔掉,瓦起来!杨虎城见匪部又丢又扔,狼狈而窜,便率部急起直追。两军距离在逐渐缩短。杨部官兵开始用冷枪射杀匪兵。突然,路东侧的河堤上冒出一大队人马来,伴随着密集的枪声,杨部官兵猝不及防,顿时死伤大片。余众迅即退下路基,就地还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袭击杨部官兵者究竟是何人?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直鲁联军在鲁东南一带仅剩的一点兵力──师长顾震率领的残部。顾震本就惶惶如丧家之犬,见国民军攻势凌厉,席卷而来,以为自己末日来临,便欲作垂死的挣扎,于是出其不意插了进来。杨军功败垂成,被顾震一搅和,刘黑七就趁机率部逃掉了。当日,杨部回守大店,庄余珍老爷和管家张得轩、民团的团长庄果也回到了大店,在居业堂,庄老爷在古董房看见一屋子的古董丝毫没有受损,心中大喜,他在杨部的几个日夜,担心的就是这些东西被刘黑七掳走。他对管家张得轩说,你看看几个太太呢?张得轩说,大太太在她的房里,三太太和四太太没看到。庄老爷噢了一声说,你让她过来一趟。宋云裳走进古董房,见到了庄老爷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欲哭无泪,她看着庄老爷说,老爷,您没事吧?庄老爷说,我好好的,是杨师长救了咱大店,赶走了土匪刘黑七。说着杨虎城也走进了古董房,看着满面屋子的古董说,这个刘黑七可能还没来得及抢掠这些财宝,就被咱给赶跑啦。

杨虎城说话间,庄彤襄一身泥水地跑了进来,庄老爷一惊,扶起他来说,彤襄,你不是让夏庄的土匪给掳去了吗?庄彤襄说,老爷呀。说着就痛哭起来,庄老爷说,彤襄,可不能这样,有话好说,杨师长还在这儿呢。庄彤襄一听是杨师长也在,就止住了哭抬起头看着杨虎城说,杨师长呀,多亏了您去攻打那万恶的夏庄刘黑七土匪,我让他们半路上掳了去,关在一间黑屋子里三天三夜没瞌过眼,幸亏您的部队摸到了那里,丁其才一片慌乱,我趁机跑了出来,半路上又差点让他们抓回去,在逃到孟堰时一颗冷子弹从我耳边刮过去,还带着忽哨,把我吓了个半死。庄果回来在“和和月”庵见到了三太太和四太太,就把她们带到了居业堂,莲娜见了庄老爷一下子晕死了过去,等醒过来,她的第一句话就说,老爷,那些古董一件没少吧?庄老爷说,嗯,全在,一件也没少。三太太卓敏说,老爷,这古董本来是让那些土匪给抢走了,是四太太给刘黑七讲情,才让匪徒们又送回来的。庄老爷吃了一惊说,噢,原来是这样。

杨虎城的师部暂时安在有恒二宅,刘黑七逃跑后留下了很多东西,经过侍卫营的兵士一拾掇,一个指挥部很快就井然有序地展现在杨虎城的面前,他很高兴,他坐在正堂里的椅子里正寻思下一步的追剿方案,魏参谋长过来说,杨师长,大店一役我军共阵亡官兵四十二名。杨虎城接过阵亡将士的名单,心情格外低沉,掩卷低下头。这时庄余珍和其它几个堂号的老爷来了,见杨虎城心情悲伤,异口同声地说,杨师长,阵亡官兵是为保卫大店而亡,我们大店各堂号愿出钱给他们建墓树碑。杨虎城抬起头来看着各家堂号的老爷说,你们说愿意出资?庄老爷说,对呀,我们都商量好了,在镇西南角的好地里。杨虎城站起来说,那好吧。

半个月过后,立碑的那天,莒州的刘锡坤县长和正在重修莒志的庄陔兰也来了,在西门外的墓地里,他们和杨虎城、庄余珍还有各堂号的老爷、杨部官兵共同为阵亡官兵立碑,墓分南北两行排列,碑在坟墓的南边,碑的正面写着“阵亡官兵纪念碑”。当这七个大字映现在人们面前时,杨部官兵朝天空放枪四十二响,以告慰英灵。午饭时,庄老爷特地请杨虎城在陶然居酒店吃了丁麻子烧鸡。杨虎城吃着烧鸡赞口不绝,正好丁麻子背着烧鸡盒从陶然居走过,叫卖的声音不断地传过来。刘锡坤说,杨将军,此鸡就是外边这个叫卖的人做的。杨虎城一听就说,让这个卤鸡师傅过来,我见见他。魏参谋长很快就将丁麻子叫了进来,杨虎城很客气地说,丁师傅,这卤鸡的秘诀何在?丁麻子说,卤鸡做好靠三宝,一是老汤,二是佐料,三是火色。正在说得深入,庄果跑了进来说,庄老爷,不好啦,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了刘庄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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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71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17 16:31 

《七十二堂号》(41)
41 杨虎城将刚端起的酒杯放在桌上,转过身来说,庄镇长,炸刘庄集的只是日本人的飞机吗?庄果咽了口唾沫说,杨师长,来咱道圣医院治疗的伤员说,上午10点多钟,一架飞机从东北方飞来,掠着杨树梢在集市上盘旋,喷在机身上的太阳都看得清楚,那日本人真凶狠呀,对准人多的地方先用机枪扫射,然后在集市西南部粮食市扔下一颗炸弹,打了一个踅,又在集市北部的海货市和烟叶市交接处扔下一颗炸弹,炸得人尸骨横飞,很多赶集的人想跑到刘家庄的围子里躲避,由于人多拥挤,许多人被挤死或挤倒踩死。日本人见寨门口人多,又疯狂地用 机枪来回扫射,霎时,刘家庄西门外就躺下了九十多具尸体。刘家庄大集的西边是一条大河,水深一米多,许多人跳进河里逃命,又被日机扫射,流淌的河水都让鲜血染红了。杨虎城听了又说,噢,伤员来了多少?庄果说,北门外的道圣医院的病房都住满面了,庄继昌忙得不可开胶。 杨虎城对庄老爷说,到那里去看看。庄老爷见杨师长心情沉重,就对庄果说,给庄继昌说,杨师长要去道圣医院。庄果急忙去了,杨虎城自言自语于说,看来小日本是真的来咱莒州了。出了陶然居,在去道圣医院的路上,杨虎城看见北门南边的商业街两侧的店铺还没有开张,就对身边的庄老爷说,都是刘黑七带来的祸呀。庄老爷说,真是,刘黑七刚跑,小日本又来了,咱大店这是招谁惹谁了,杨师长,您可不能走啊,我们大店离不开您呀。杨虎城笑了笑说,庄老爷,这由不得我呀,上面一道命令,我就得开拔,我是想着多在莒州驻呀,您看您和各堂号的老爷对我们官兵这样照顾。说着就到了“小红楼”道圣医院,在医院门外,就有用手推车推着来治伤的人群,有的抬着伤员进了医院,有的在门外等候,伤员疼痛的呻吟声攫住了前来看望的杨虎城和各家堂号的老爷的心。 庄继昌从医院的一楼门厅走了出来,见是庄老爷和各家堂号的老爷,还有杨虎城,就说,庄果给我说了,继昌忙碌,没有前来迎接杨师长和各位老爷,还请海涵。杨虎城说,你为百姓治病这样投入,我们非常激动,哪儿来的海涵。庄老爷说,继昌是医院的主治医生,从上海的医科大学学成回乡。杨虎城很激动地握了握庄继昌的手说,你好好为百姓治病治伤。庄继昌有些惶恐地说,杨师长,您就放心吧,继昌学的就是医,治病治伤是天职。杨虎城听了对魏参谋说,通医医疗队,把所有治枪伤的好药给道圣医院拿过来,救治伤员要紧。庄继昌一听,感慨地说,杨师长,道圣医院现在就缺医药了,您可是雪中送炭呀。杨虎城说,进去看看吧。庄继昌在前领着,一一看了病房里的伤员,他们仍然在呻吟,有的腿炸飞了一肢,有的胳膊没了一肢,鲜血流淌浸透了衣服,满屋子的血腥味。 最后看的病房是苏妮住的,苏妮穿了白色的病人服,看着庄老爷和其他人进来,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说,老爷,放我出去吧,白面我已经戒住了。庄老爷回过头去问庄继昌,苏妮真的戒住白面了?庄继昌摇了摇头没说话,庄老爷明白了上前对苏妮说,戒住了也要再巩固些日子,你以为继昌愿意让你一直住在这儿?他也是丰收着让你完全康复了再出院,他是对你负责。苏妮听了,坐在床沿上没有了话语。正在说话间,魏参谋过来递给杨虎城一封信件,他拆开看了对庄老爷说,你们这儿有个叫朱世昌的?外号“皇上”。庄老爷沉思了一下说,有,他先前在吉林,听说去年回到大店。杨虎城说,他组织了“抗日救国军”,是吗?庄老爷摇了摇头说,还没听说。双榴堂的老爷庄廷露说,杨师长,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刚组织,可能庄老爷还没听说。 杨虎城晃着手里的信说,这是莒州保安旅旅长许树声给我的写来的,说是朱世昌成立队伍是个不安定因素,他已经下令驻守大店的保安旅三团和大店的民团将其除掉,那朱世昌狡猾得狠,几次都没成功,上午保安旅三团的团长卢兆祥正在和庄果再次制定除掉他的计划,就收到了他的来信,说是要卢团长借他枪一百支、子弹二千发,最后还叮嘱以民族利益为重。庄老爷说,这个朱世昌不平常,得注意留一手。杨虎城说,许树声已约他晚上见面,谈借枪弹的事,还邀我前去。庄老爷说,您去看看也可以,借此了解一下朱世昌的底细。说完,他们离开了道圣医院。许树声来到大店的路上,经过陡山岭时,中了不明真象的人的伏击,损失了三个副手和两个班的兵力,三十多枝长短枪没有了。他狼狈地逃到大店三余堂时,把卢兆祥和庄果吓了一跳,坐下来就说,我中了那个“皇上”的伏击,待卫连让他给吃了三个班。卢兆祥和庄果咬牙切齿地说,许旅长,这个“皇上”看来是非灭不行了。晚上在三余堂的大厅里,灯光通明,杨虎城进去的时候,得到了许树声、卢兆祥和庄果的十分隆重的欢迎,坐下后,许树声说,那个朱世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手过膝,两耳垂肩,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杨虎城一听,喝了口桌上沏好了的茶水说,那好呀,看来还真是个“皇上”,怎么还没来呀?庄果说,杨师长,这次他肯定能来,上几次约他来,他心里有鬼没敢来,这次有您在,他不敢不来。 下午朱世昌接到许树声的请柬时,正在村里训练士兵,士兵听说杨虎城和许树声要请“皇上”谈抗日救国的事,整个热闹的场面就冷了下来,师爷张伶、参谋李安等人认为,许树声设的是鸿门宴,杨师长也不明白其中的目的,千万不能去。要是杨师长单独约见,还可能有诚意。朱世昌沉思了半天,然后对张伶、李安说,杨虎城是威武之师,他刚剿了刘黑七,和他谈抗日救国,肯定没问题,枪弹他会借给咱的。现说他是五十七军的部队,他请我如果不去,许树声等人会怎么说我们?杨虎城又会怎样对待我们?许树声他会说我们不服从命令,会说我们图谋不轨,会说我们胆小怕事,我看还是去为上策,不然我们就有被他们剿灭了的危险。张伶和李安听了,觉得在理,但总是有些担心。朱世昌笑着说,弟兄们,当年刘皇叔(刘备)能过江,如今我朱世昌为什么不能过河(浔河)?大家不必担心,今晚有张师爷、李参谋等人保驾,不会出事,来来,继续操练。士兵听了朱世昌的话都大笑了起来。 天刚擦黑,朱世昌在张伶、李安和六名警卫的护卫下,过了浔河来到了三余堂,只见门里门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和民团团丁,离大厅还有十几步远,保安旅的一中副官迎上去挡住了他们说,许旅长、庄团总有令,警卫不能进入餐厅。张伶问他,你知道今天杨师长、许旅长请的是谁?副官说,是“皇上”。张伶笑着说,这不就是了,你既然知道是“皇上”,那就得特殊点嘛,要不能算什么“皇上”?副官立正说道,是!张伶说,明白了就好。说着就步入了大厅。朱世昌进到大厅,杨虎城、许树声、卢兆祥和庄果谁也没起身迎接,也不做介绍,只有庄果说了句,“皇上”来了。对这样的场面,朱世昌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今晚承蒙杨师长的邀请,要此与诸位相会,真乃三生有幸,但不知哪位是杨师长。这时的杨虎城,早已认出了朱世昌,坐在上位上只顾看“皇上”了,竟忘了是他请“皇上”来的,一听“皇上”叫他,忙起身答道,敝人世间就是。然后命人给“皇上”上茶水。 许树声坐在旁边将茶水杯子往桌子上一顿,气乎乎地说,“皇上”,你可真是“皇上”,杨师长今晚请你来,你不识仨还是咋的,带了那么多的警卫?张伶站在朱世昌身边冷笑着说,许旅长呀,这天下不识仨的人还真多着呢,譬如说某某人吧,杨师长请“皇上”,就应该替杨师长迎接一下,可某某人不但不迎接,还让“皇”坐下席,难道这样的人就识仨啦?“皇上”带几个警卫人员来,那是“皇上”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乱加指责。许树声一听,摔了茶杯子,忽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火冒三丈,手指乱颤地指着张伶说,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杨师长面前撒野?来人,给我押起来。张伶、李安和其他警卫一听知道不妙,唰地抽出手枪,五枝对准了许树声、卢兆祥他们,三枝对准了餐厅门外,李安大专用喊道,谁也不准进来,谁进来科打死谁!杨虎城一看要出乱子,心想我这是让许树声给哄了,弄了这样的一个乱摊子,让我来给拾掇,许树声你真不是个东西!想到这儿,他站起来两手往下压了压说,诸位不要动火,我这位子让给“皇上”,“皇上”,今晚居业堂的庄老爷还有事让我过去,就失陪了。 杨虎城说着就要走,张伶走上前拦住他说,杨师长,您可能不知道,许旅长他们已多次邀请“皇上”,“皇上”一次也没来,他为什么不来?还不是我们已经料到他们没安好心,想吃掉我们抗日救国军。今天您杨师长请“皇上”,“皇上”不能抹了您的面子,现要“皇上”好不容易来了,您看着到了这个时候,又要走,恐怕不太合适吧?然后转身对着许树声、卢兆祥和庄果他们说,常言道,没有三把神沙,怎敢到西岐,下面就请诸位见识一下。来,小海,把东边窗户上的那两只枪给我打掉!它们对准了“皇上”,真是可恶。警卫员小海头也没回,把盒子枪往后一抡,“叭、叭”两枪,只听见哎呀两声,窗外两个保安团的士兵的枪全掉在了地上。许树声等人一看,全吓呆了。张伶掂着手里的枪,看着小海手里的枪冒出的蓝烟说,“皇上”的这六个警卫员都是关外的神枪手,他们用的枪全是德国二十响,让他们打哪就可以打哪,可以说百发百中,不过请大家放心,他们绝不乱杀无辜,下面请大家把手举起来,李参谋,下了他们的枪! 许树声等人几乎一齐将手举了起来,直过头顶。李安逐个将他们腰里的手枪给解了下来,放在对面的桌子上,警卫员小海一一将手枪收了起来。杨虎城见李安没下他的枪,就对李安说,李参谋,我这儿还有一只。说着将枪放在了桌子上,朱世昌见状笑了说杨师长,今晚您请我们,我们哪能下您的枪。说着歪头对张伶使了个眼水,张伶会意了走上前对许树声说,许旅长,“皇上”今晚还真的有事,现在需要回去,请大家送一程。许树声故意弄出很痛快的样子说,好说,好说。说着就让卢兆祥、庄果去送。张伶马上识破了他的鬼点子,用枪指着他的头皮说,不行,你许旅长必须去送,你们一个也不能少。许树声一听蔫了头说,那走吧。就这样,朱世昌和他的警卫员一起,后面跟着杨虎城、许树声、卢兆祥和庄果,再后边是张伶和李安,走出三余堂后,一直往西,在双榴堂往北拐上了通往北门的南北商业街,在双榴堂门口,杨虎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老爷庄廷露,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北门上保安旅的岗哨见是许旅长和卢团长,远远地就将大门给打开了,许树声心里那个恨呀,可嘴上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在“小红楼”前边的公路上,杨虎城还看见一些送伤员的人进进出出,就这样一直走到浔河边的漫水桥边,芦苇荡里弥散出来的微涩的腥气钻入鼻孔的时候,朱世昌很精神地抱拳施礼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请诸位止步。说完就让李安把刚才下了的枪还给许树声等人,他见许树声、卢兆祥接过枪,板着脸不说话就说,我看许旅长、卢团长今晚还不服气,请你俩往回走一百步,让张师爷给你俩留两个记号!许树声一听忙说,“皇上”,我服气,我服气。卢兆祥听了朱世昌的话,果真就往回走,走到约有一百步时,只见张伶把枪往上一抬,“叭”的一声脆响,他的左耳朵立刻穿了个洞,吓得他“俺娘”一声,一腚坐在地上,鲜血淌了一脖子。 送走朱世昌等人,杨虎城和许树声、卢兆祥、庄果又回到了三余堂,卢兆祥手捂着耳朵,站在许树声的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杨虎城拍着桌子将许树声狠狠地训了一顿,他大声地说,你们这些笨蛋,想借我的手把人家吃掉,差点把我也赔进去了,今晚要不是我,你们这会儿早就上西天了!许树声狡辩说,杨师长,他小皇上竟向我借枪,还把我的警卫连给伏击了,抢走了三十多只枪。杨虎城继续骂道,妈的,不就是几条枪吗,人家不也是抗日的吗?按我说的去做,明天你们出五十条枪,我出五十条枪四箱子子弹,让魏参谋和庄镇长给“皇上”送去。和为贵嘛!许树声虽满腹的委屈,可在杨虎城的斥责面前连一句象样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出了三余堂,杨虎城和魏参谋径直来到居业堂,庄余珍老爷正在上房里喝着茶水,把玩着屋里桌子上放置的古董等他们,虽然他没和杨虎城说,要他们办完了事后来居业堂。张得轩首先迎接了杨虎城和魏参谋,他领着来到了庄老爷的上房。见后坐下来,庄老爷问,事情还顺利?杨虎城舒了口气说,这个许树声,是成心设了陷阱让我往里跳。庄老爷说,那朱世昌呢?杨虎城吧嗒了一下嘴说,此人果然不凡,不仅自己颇有心智,手下的人也个个是强手,打起来一点也来含糊,果断得很。杨虎城看见屋里的一件玉制的牛古说,您的古董,可是一笔财宝,在这个世道,可要小心保管呀。庄老爷颔首称是。 (待续)
[楼主]  [72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5/21 22:07 

啊呵
贴不下去了,请删除此文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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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回复,我的动力。
 [73楼]  作者:杳然  发表时间: 2003/05/29 21:58 

写得怎么样了?

问候:)

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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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74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6/01 17:56 

回复:期待中
小说《七十二堂号》(0-20)
 [75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3/06/01 20:58 

故事情节越来越复杂了。

※※※※※※
芳香怡人
[楼主]  [76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6/03 18:55 

《七十二堂号》(42)
42 大店中学还是开学了,庄彤襄去莒州教育局要的那五名教师,在一场暴雨之后也来到文昌阁新翻修的学堂。庄老爷听到庄彤襄的禀报很高兴,他站在紫藤树下的台阶上对庄彤襄说,好呀,你安排好他们的食宿,买一部分图书,让他们和学生在课余读一读,别太单调了,太单调了,时间一长,教的和学的都生厌。庄彤襄说,那好的,我今天就让人去莒州城买。庄老爷听了转过头说,李祥今天去莒州修车,你看让谁跟着他一起去。庄彤襄听了李祥的车,心里一颤,那惊魂的一幕闪现在他的眼前,只一瞬他就镇静下来说,嗯,让刘章去吧,他对现在的新书很在行,知道买哪类的。送走庄彤襄,庄老爷去一进前的花园里,他想看看前些日子张阿四弄的那个鹌鹑长得啥样了。 拐过二进房的甬道,就上了那条有冬青的南北路,阳光照过来,把庄老爷的影子筛在路在上,显得很短的样子不停地晃动,一进房前的花园能看见两座屋山夹道的那些了,罂栗花开败了,只剩下一颗颗葫芦头在茎杆上直挺着,随着他往前走,眼前的花园就尽收眼底,张阿四在他的房子里编一只鸟笼,腊条让他用劈刀花开了三瓣,柔软软地在他手里像面条,见庄老爷过来了,讪笑着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说,老爷。庄老爷看了看他说,阿四呀,你在给那鹌鹑编笼子吧?张阿四说,不是,是孟堰的孟老爷托人让我给他编的。庄老爷噢了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那个鸟笼,鹌鹑蹲在架子上翘着尾巴不停地转动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他。张阿四说,听说孟老爷养了只个大体壮的鹌鹑,四乡八疃的都咬不过它。庄老爷一听似乎来了兴趣,笑着说,哦,阿四呀,咱们居业堂的这只如何呀?张阿四又开始了他手里的活,听了庄老爷的话说,咱这只还小着呢。 大门口那边,管家张得轩开了门,进来了一个小伙计,庄老爷认出了是同祥顺商号的,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正在和张得轩说着话,张得轩让他往里去,他走到花园西侧时,看见了庄老爷,庄老爷在看他,庄老爷一拍脑门,想起了他的名字,叫周立夏,薛家窑的,会一手泥匠活。周立夏停下脚步来向庄老爷点头微笑,庄老爷说,你这是要干啥呀?周立夏说,四太太订的交切糖,庄珂让我给她送来。庄老爷说,那好呀,你送去吧,四太太正在她的房里。周立夏继续往里走了,在南北路上一晃一晃的影子,让他想起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周立夏来送交切糖了,尽管陈安时死的时间不很长。他拨拢了两个笼里的那个鹌鹑,那鸟扑楞了几下,下了架子,站在笼底上,笼底有很多鸟屎,爪子踏在上边粘乎乎的,他不愿再看,倒过头来对张阿四说,阿四呀,你忙吧。 张阿四又站走来,看着庄老爷沿花园里的小道往外走。庄老爷刚走出花园门口,张得轩从门旁跑过来说,老爷,您有一封信,邮差刚送来的。庄老爷接过信来,见上面的字迹很熟,只是地址很生,是蒙阴的碾庄,碾庄他是去过的,一个小镇子,只是他认为从这个小镇子谁寄信给他,他在这个镇子上没有认识的人呀。在阳光下面,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端详了那信封上的字,断定是个熟人或朋友给他写过来的。他边往上房走,边拆开了那信封,然后扒开信瓤子,就先看落款,一看让他吃了一惊,是庄英,庄英他在碾庄做什么?他开始从头看那信,末了他知道庄英加入了陈毅、栗裕的队伍,现在驻防碾庄,秋天过后可能要来大店驻防。让他更感兴趣的是儿媳妇席丛也和他一起,在那个队伍里做情报工作。他见到儿媳的次数不多,只有三四次吧。他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眼前就是上房的台阶了,两边的紫藤叶片颜色变得更深了。 他觉得秋天正悄悄地来临,见到儿子和儿媳妇的日子也快到来了。他转过身子,往大太太的房间走去,他想把这样一个好的消息告诉她,让她也早点高兴。上房通往大太太房间有一条涂了紫红色漆的木质廊道,葡萄树早已爬满了廊顶,浓绿的叶片和坚硬的梗枝映衬出了深秋,紫红的葡萄还是在夏天时,就让花匠张阿四摘下来,不止一次地分给各位太太和下人吃了。庄老爷走在葡萄叶片遮掩下的木质廊道里,两侧都是金色的阳光,他感到居业堂里能有这片树荫,是缓解心情的极好的地方。周立夏已经走出了莲娜的房屋,在南北路上低着头匆匆地走着,庄老爷看见了,他觉得周立夏的交切糖手艺不是正宗的,因为交切糖的制作工世在庄家传男不传女,更何况旁门外姓呢。一向爱挑剔的四太太怎么就没吃出来个不对劲呢?他想往深里想,可脑仁子在疼,大太太的房门虚掩着。 庄老爷正要伸手去拉那门,忽地看见一个一位风姿绰越的学生模样的姑娘拐过一进房西侧的房角,朝二进房前的方场走去,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一穿一件月白色衬衫,下穿一条黑色长裤,一双圆口的青布鞋,齐眉的刘海下一双丹凤眼睛,他认出了是孙女庄鸿翠,庄鸿翠远远地也看见了他,她举起手朝他晃了几晃,嘴里喊着爷爷,我回来啦!在屋里的大太太似乎也听见了孙女的声音,就敞开了门,蓦然看见庄老爷站在前面,侧着身朝廊道外面看,脸上堆满了笑容,她走过来说,老爷,在和谁说话呀?庄老爷没有听见大太太敞门的声音,让她这一说,打了个激灵,转回头来说,噢,你出来了。然后用手指着紫藤树边上的那个姑娘说,你看,那不是鸿翠吗?大太太几乎同时认出了鸿翠,就小脚一颠一颠地沿廊道往西跑,想着快点把孙女迎进自己的屋子里,庄老爷说,你先不要那么急,还有一件好事呐。 宋云裳回头看了一下老爷,可没停下脚步,嘴里说,有啥好事,等俺把孙女接过来再说。她穿过木质廊道,在上房一侧的过道里下了台阶,孙女鸿翠正站在台阶东侧的紫藤树下看弯曲的枝杆和成束的长条荚儿,她的嘴唇和鼻翼靠紧了那墨绿色的叶片,像是要闻出些啥香气来。宋云裳扭捏着下了台阶,嘴里渗了笑声地说,哎哟,我的鸿翠哎,你回来咋不先说一声呢?庄鸿翠把头从从紫藤叶丛里抽出来看着她说,没来得及呐,奶奶,我是和去青岛办公务的朱林一块回来的,搭了他的车。宋云裳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庄鸿翠见宋云裳神经兮兮的就说,奶奶呀,我在青岛时,他去巡捕房看过我,他说是他的局长庄飞安排的,后来就是他来咱大店告诉我让德国巡捕给抓起来,并设法营救我出来的。宋云裳做出了个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在庄鸿翠一说朱林时他就想起了这个英俊的青年人,他去临沂办公务回来时路过居业堂。 宋云裳看了下子天上的太阳,眯起了眼睛,可能是被耀了的缘故,她搓了几搓眼睛,好像有泪流了出来,然后抬起头说,好了好了,快进屋吧,你爷爷还在那里等着你呢。她说着抬手指了指站在廊道葡萄架下的庄老爷,庄鸿翠跟着宋云裳来到木质廊道,葡萄架子上的叶片遮下了很均匀的一片阴影,罩在她和宋云裳的脸上,漆黑的短发随着走动的脚步在她的耳边一晃一晃的,庄老爷看着正过身来,有一片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当庄鸿翠跟着宋云裳走到他面前时,他抬手晃动着那封信说,鸿翠呀,你猜这是谁写来的?庄鸿翠一只手扶着紫红色的廊横杆说,爷爷,看您高兴的样子,您就别卖关子啦,只有我爸爸来信谁还来信呀,这个年月。庄老爷哎哟一声说,我的孙女,真有你的,还就是你爸爸。宋云裳站在一旁惊了一下,然后笑逐颜开地说,真是双喜临门呀,快说说庄英在信里写了啥? 庄老爷把信让庄鸿翠看了,接着她就雀跃起来,揽着宋云裳的脖子说,奶奶,我爸爸和妈妈要回来了,是从垛庄来,是栗裕的八路军。宋云裳皱了一下眉说,你妈妈叫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记性。庄鸿翠笑了说,奶奶,我妈妈常年不在家,不能在您老面前侍候,当然您记不靖她的名字了,奶奶呀,我这回告诉您,可别见了儿媳妇喊不出名哟。宋云裳笑开了眉眼地说,鸿翠呀,你就说吧,我还真的得记住了。庄鸿翠说,我妈她叫席丛,老家是长青县的。庄老爷说,鸿翠呀,先别说你爸和妈了,你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庄鸿翠拿眼斜了下庄老爷说,爷爷,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毕业了,在济南没事做,正好青岛的朱林办完公务要回去,我就跟他的车回来了,我想爷爷和奶奶啦!宋云裳说,鸿翠真会说话,快进屋吧。庄老爷挪动身子要往屋子里走时,他又看见了在南北主道上往外走的同祥顺的伙计周立夏,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庄老爷心里一紧,刚要起身,大太太的房门就敲响了,宋云裳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张得轩,庄老爷一看舒了口气,仰天看了一下屋顶说,得轩呀,什么事,走得这么急?张得轩站在门外见屋里坐着老爷的孙女庄鸿翠,就点头笑了说,不知小姐回来了,有所惊扰,只有一事,老爷。庄老爷说,啥事,快说。张得轩说,杨虎城的部队奉命回防临沂,今上午就走,杨师长派魏参谋送来了一些枪枝弹药,说是让老爷您看好那些古董。庄老爷说,魏参谋来了吗?张得轩说,嗯,魏参谋就在上房等候。庄老爷又问,有多少枪枝弹药?张得轩说,步枪二十枝、机枪五挺、子弹五十箱、手榴弹三十箱。庄老爷一听,拍了一下手下面的桌子,叭的一声他跟着站起来说,太好了,知我者,虎城也。 庄老爷和张得轩来到上房,见到了魏参谋,魏参谋施礼后说,老爷,杨师长本来要亲自登门拜访的,只因时间赶不过来,特让我前来略表心意,杨师长感谢部队驻大店时老爷的关心的支持,送来部分枪枝弹药,一是表达心意,二是让老爷用它们来看好家产。庄老爷感谢之后,魏参谋就和卫兵要离开,他说,部队已经出发,还要在十字路赶上他们,就不久留了。庄老爷让张得轩拿来了五千银元缴给魏参谋,他站在一进前的花园边上握着魏参谋的手说,魏参谋,回去见了杨师长,告诉他行军再到大店时,一定要驻些时日,杨军林我们会好好看管的,每年都会给死去的英灵祭奠,他们是为保卫我们大店而去的。魏参谋也显得很激动,晃着老爷的手说,难得庄老爷有这片心意,我替杨师长向您表示衷心的谢意。魏参谋一行走后,庄老爷说,得轩呀,把庄果找来,把枪枝弹药放在民团那里。张得轩转身要走,庄老爷说,慢着点,给居业堂留下四枝步枪五箱子弹,其余的全给民团。另外“和和月”庵的庄子贞和听月怎么样啦? 张得轩说,庄子贞和听月现在很好,只是被那刘黑七的匪兵们当时给糟蹋啦,他们蹂躏了她们一整个晚上,还有庄子贞收的四个徒弟。庄老爷听了脸色沉了下来,拳头攥得紧紧的,嘴里流泄着恶恨的气息,这个刘黑七……他回过神来对张得轩说,你去找庄果吧,我到“和和月”庵看看。张得轩在三余堂找到了庄果,庄果正搂了一个丫头儿吃水烟,张得轩一看转身要退出去,庄果却推开了那丫头儿,扔了水烟袋,起身说,大管家,有啥贵干呀?张得轩见庄果追赶了出来,只也踅回身子回到庄果的屋子。听明白了事情后,庄果一拍大腿说,张大管家,你真行,这回我又可以招蓦团丁了。张得轩拿眼鄙视了他说,莫非又要吃回扣?庄果说,大管家,这世道,你管那么多做啥?张得轩说,庄镇长,不要太露骨了,当心有人告了你。庄果嘻嘻笑了说,你不告谁还敢告我? 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庄老爷午休刚起来,他为庄子贞和听月的事心里一直不安,午休也没睡好。起来时想起的头一件事还是那事,心里还是颤栗不止。他来到书房,冰儿给他倒了杯温开水,他几口喝了下去,好像还不解渴的样子,只是向冰儿欲要又止。这时他听见了汽车声,知道是李祥回来了。果然李祥就推开了他的书房的门。李说见了他脸色有些紧张地说,老爷,莒州城里来了日本兵,我和刘章好不容易,找了个熟人说服了站岗的日本兵,才出了城门的。庄老爷惊诧地噢了声说,果然来了,怎么来得就这样快? (待续)
 [77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3/06/03 21:31 

这下子庄家大院要热闹起来了。。。

庄老爷的儿子庄英,席夫人还有孙女都回来,庄老爷能不快乐?

只是庄子贞和听月被土匪糟蹋,真有点耸人听闻了,她们可是在尼姑奄呀。

有历史的真人物,写的时候可更要把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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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怡人
 [78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6/03 22:26 

然然怎么样了?
好久没见宝贝了,还好吧?
 [79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6/03 22:33 

呵呵,席夫人回来了
仍玉到了攻关时候了。坚持就是胜利!
[楼主]  [80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6/08 00:57 

《七十二堂号》(43)
43 庄老爷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是在深秋的一个早晨,同时在他脑间缠绕的还有一个没做完的梦,他坐起床来,四太太莲娜洁白的身子,除了腰间缠了块棉单外,全都裸露着,他看着她圆韵的乳房和上面橘色的晕圈,想起了梦里的景象,模糊不清的,只是一点是记住了,他的古董房进了水,像是一片大水,将架子上的古董淹没了,有的化成了稀泥,他伤心地去抓去扶时,耳边就响起了枪声,莲娜的呢喃声随之也消失了,她将胳膊搭在他的大腿上说,烦死了,又是哪儿打枪?庄老爷没有回答莲娜的话,用手将她的胳膊从他的大腿上拿下来,穿衣下床。室内的温度已明显的降了下来,凉爽了很多,他推门来到天井里,三进房前的月季花叶片变得黑绿黑绿的,花朵早已凋谢,只剩了花茎挺在枝叶间,不远处的井台上,放着提水的井绳和铁筲。 他来不及看眼前的这一些,急急地朝一进房那边走去,在南北路上他遇到了张得轩,张得轩是来告诉他枪声为何响起的,庄老爷刚要开口,张得轩就就,老爷,那个“皇上”朱世昌率领的抗日救国军在杨军林南的洼地里,阻击了从十字路往莒州城撤退鬼子兵,正打得不可开胶,看样子“皇上”支撑不住啦。庄老爷一听就说,那卢兆祥的保安团呢?张得轩说,卢兆祥?他早跑了。庄老爷显出了很急躁的样子说,唉,这伙保安团,真不争气。说着他还是没停下脚步,急急地直奔书房,然后在那里取了钥匙,打开了古董房,张得轩跟着走了进去,看见里边的古董依然完好无损地放在木架子上,庄老爷舒了口气,张得轩说,老爷,您莫非?没等张得轩说完,庄老爷回过头来看着他说,得轩呀,我咋晚做了个梦,模糊地记着这些古董被水淹没了。张得轩说,老爷,梦是您日中所思,可能是一个预兆,日本人来了,他们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咱得想办法保存这些古董,再也不能像金头金顶那样落入他们的手里。 庄老爷说,得轩呀,你说得对,你看怎样保存这些古董呢?张得轩略微想了一下说,上房那里不是有一个夹壁墙吗,那下面是个地下室。庄老爷听了点了点头说,嗯,放在那儿安全,得轩呀,这样办。他说完后,张得轩心领神会地说,老爷,您就放心吧。外面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有炮弹在南门里炸开的样子,庄老爷说,得轩,南门里可能遭炸了,“皇上”朱世昌顶不住了,莒州保安旅不见踪影了,能不能让庄果的民团增援“皇上”朱世昌呀?张得轩说,您看庄果那德性,还不和卢兆祥一样找地方躲起来了呀?庄老爷说,你别猜,先去找庄果看看,找到他,就说我说的,把民团拉上去,鬼子都打到咱门口了,还躲,躲到哪里算一遭? 张得轩急急地往三余堂走,早晨的阳光里搀进了许多火药味,沿街的店铺都已关了门,街上除了有几只鸡和狗在窜掇,空得像死一般,只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在攥缩着张得轩的心,他想这个时候庄果如果还蹲在家里搂丫头,那可真是该死了。在中孚东药店门口,他正碰上从三余堂走出来的庄汉章,他说,汉章,庄果呢?庄汉章说,他一早就去有恒二宅了,民团在那里,鬼子和“皇上”的人马打起来了,他说去看看。张得轩听了踅过身子就往有恒二宅走,当他来到有恒二宅时,他看见大门敞开,里边空无一人,他又去紧邻的“和和月”庵,正巧在庵前的台阶上遇到了庄子贞,他问,知春呀,你看见民团到哪儿去了吗?庄子贞说,庄果带着五六十人太阳还没升起来时就出了南门,可能和鬼子正在打着吧。镇子外的枪炮声密集地交织着,张得轩舒了口气,看着南门里一些被炸塌了的房子说,嗯,庄果有种。 他谢过庄子贞,转身往居业堂走时,枪炮声突然停止了。杨军林前树行子里浓烟滚滚,只见“皇上”朱世昌的人马欢腾雀跃,从战壕里爬了出来,这连朱世昌也很纳闷,眼看就要顶不住了,怎么鬼子那边的阵地突然哑吧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派张伶、李安上前去察看个究竟,张伶、李安回来报告说,鬼子阵地上死尸遍布,足足有二十多具,好像是有部队从背后发起了进攻,死尸身上的子弹大多是从脊梁上穿过去的。朱世昌听了感到很奇怪,他站在杨树行子里很大的一棵下边咂摸着嘴,树荫遮住了他的身子,嘴里自语着,谁能在这个时候帮我一把呢?是许树声还是卢兆祥?不可能,他们这些人可能是听见枪声就跑得老远老远了。正在他想得脑仁子有些疼时,从筵宾下河的芦苇荡里走出了一队人马,向他这边奔来。 就在他下令准备战斗时,他看清了走在前头的那个人是镇长庄果。他断定从背后袭击鬼子的就是这帮人马,心里一热,上前迎住庄果说,庄镇长果然名不虚传,今天一役让我学到了很多。庄果说,“皇上”抗日,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坐视不帮呀。等庄老爷知道此事时,拍着庄果的肩膀说,有你的,又将你制服吴军那个连的战术用上了。庄果说,老爷,那些小日本也太可恨了,我看不惯。张得轩说,有没有跑掉的?庄果说,有,肯定有,我们只是远距离地向阵地射击,肯定有剩下的。张得轩说,那就不好了。庄果一愣,庄老爷说,为何?张得轩说,他们跑到莒州城一定要报告他们的司令官,说不定会惹来大的麻烦。庄老爷站在上房的桌子旁捋了捋袖子,对庄果说,得轩说的有道理,要提前做好准备,防着莒州城的鬼子来报复。庄果说,嗯,我有数。然后瞪了张得轩一眼,心里在想你张得轩是什么意思啊?我这是出了力还不讨好呀。 庄果走了后,庄老爷问张得轩,那“皇上”朱世昌现在在何处呀?张得轩说,他们过了浔河回到薛家窑的驻地了。庄老爷说,你找个时间去告诉朱世昌,就说我有事要他来居业堂一趟,就在明天晚上吧,来吃晚饭,看他敢来不敢来。张得轩说,行,我这就去。庄老爷说,你先不要急着找朱世昌,你和我先去南门里看看那些被鬼子的炮弹炸毁了的人家,看看有没有伤亡,财产有多大的损失。说完庄老爷就出了上房的门,在台阶上看见一进东侧的房子边上,走着一个似曾见过的青年人,走到南北路上时那个青年也看到了他,他想起来了,是庄飞当局长的那个水道局的秘书朱林,庄英在青岛时他帮了个大忙,才将孙女从德国巡捕那里救出来的。噢,庄鸿翠这次回来就是搭了他的车,莫非他是来找鸿翠的?他见朱林向他走来,就向朱林打招呼,是朱秘书呀。朱林上前说,庄老爷,我这次是专程来大店的,庄飞局长让我来看望他的父亲。庄老爷蓦地想起守忍堂的庄廷簪病了,躺在床上一个秋天,身子已经弱得拿不动任何东西了。 你去守忍堂那里了?庄老爷问。朱林说,去了,庄局长带的东西和银元都给了他的母亲,老爷子病得不轻,我还得赶紧回去报告庄局长,让他亲自回来一趟。庄老爷说,你来居业堂是?朱林说,噢,我来您这儿,一是想见见您,向您问个安,再一个就看看鸿翠,看看她来居业堂想做些什么,下午我就回去。庄老爷说,那好呀,你看真不巧,这里刚遭了日本鬼子,我还要去南门里看看,你先找鸿翠吧,失陪了,不过中午在这里吃饭,我陪你,咱们好好唠一唠。朱林说,好嘞,您先去忙着。庄老爷和张得轩出了居业堂就直奔南门里,在路过有恒二宅时,庄老爷说,得轩呀,你进去看看庄果在不在,在的话,让他也来,他是镇长嘛。庄老爷站在有恒二宅旁等了一会,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焦糊了的气味,庄果还真在里边,他跟着张得轩出来,庄老爷说,庄镇长,咱还是一起看看南门里的情况吧。庄果说,嗯,我刚从朱世昌那里回来。庄老爷说,你去他那里了? 庄果说,嗯,张得轩说的有道理,开始我还不理解。说着他瞅了一眼张得轩。我是怕鬼子再来报复咱大店,就主动去朱世昌那里把这个担心说了,朱世昌也想到了,他们也正在做准备。卢兆祥这个保安团真他妈的混蛋,听到鬼子的枪声就跑得远远的了,往后他要是再驻咱大店,咱就把他们撵出去,咱这儿不用他们给保安。庄老爷笑了笑说,也是,卢兆祥真他妈的饭桶一个,屁事做不了,咱还养他做甚?说着他们就来到了南门里被炸毁了的几座房子跟前,有的墙被炸倒了,有的房顶被揭了去,有的正在燃烧着冒出了浓白的烟。庄老爷咳嗽了一下,那些被炸了房子的人家见庄老爷来了,都纷纷来到庄老爷面前,有的啼哭不止,有的作揖求助。庄老爷扶住他们其中的几个说,有没有被炸伤炸死的啊?其中有个叫丁兆红的说,老爷,俺刚从东北回来,房子就让鬼子给炸塌了。庄老爷说,你刚从东北回来?丁兆红说,是呀,俺八岁就跟父亲去了东北的大连,在那里给一个人家看小孩。父亲死了,我在那里没着落,就回来了。 庄老爷听了就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丁兆红说,我父亲叫丁烈。庄老爷听了心里一颤,那个丁烈曾救过他的性命,还是在民国初年,丁烈在狼窝沟土匪刘嬷嬷的手里硬是抢下了他。庄老爷想到这里就说,丁兆红呀,你回到家了,就放心,房子塌了咱马上就盖,没有粮食,到我那里去拿。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受难人群说,各位都不要担心,好在这次没有伤着人,没有吃的,居业堂每户发给白面五十斤,没住的,好在现在不冷,搭个简易的房子先住着,被炸毁了的房子居业堂出钱重建,保证每家每户能在新家里过冬天。众人听了一齐跪下朝庄老爷磕头。离开了南门里,庄老爷在路上和庄果说,围墙要加固,岗哨要加密,不能像平时那样,现在是鬼子横行,汉奸胆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庄果听着没有说话,一会儿就到了有恒二宅,他说,老爷,我进去了,弟兄们还等着我呢。庄老爷点了点头说,你去吧,我和得轩再转转。 朱林在三进房的东侧的房子里见到了庄鸿翠,房子前的那棵广玉兰叶片墨绿得撑起了一个很大的树冠,把房里的光线遮挡住了不少,朱林推门时,庄鸿翠正在看一本书,她看见朱林出现在门口,手里的书不自觉地放下了,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睡梦里,尽管这几天她一直在回味和朱林坐在同一辆车上的美好情景,可没想到朱林这么快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旋即站起来说,朱林,你来了,怎么来的?朱林笑了笑说,还是坐了那辆车来的。庄鸿翠说,是公务吗?朱林说,嗯,差不多,我去庄飞局长的家守忍堂了,他的父亲庄廷簪病了,让我代他来看望一下,下午我还得回去。庄鸿翠说,路上遇见我家里的人?朱林说,嗯,遇到了老爷,他客气得很,还说陪我吃中午饭呢。庄鸿翠给他到了杯茶水,放在他的面前说,一路上辛苦了,喝点水吧。 朱林喝了口茶水说,鸿翠呀,这次回居业堂,组织上让我给你一个任务。庄鸿翠瞪圆了眼睛说,啥任务?快说,我还真是第一次接受党组织给我的任务呐,我用生命保证完成好。朱林说,据可靠消息说,日本人已经盯上你爷爷的那个古董房了,你爷爷的那些古董,有些还是国宝,一定要保护好,不能出现意外,千万也不能出现像金头金顶那样的令人遗憾的事了。庄鸿翠说,日本人在居业堂有什迹象吗?朱林说,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第二件事,也就是要你保护古董首先要注意的方面。庄鸿翠说,是什么,你快说吧。朱林说,上次和你爸爸庄英去青岛救你,在德国神甫教堂那里,莲娜的哥哥单独给我说出了他和疑虑,就是他的妹妹腮上的那颗小痣怎么就不见了,庄英曾问过老爷,是否见到莲娜时就没看到那颗小痣,老爷说是没见到。庄鸿翠领会地说,这就有问题了。朱林说,对了,你要设法接触莲娜,发现她的行踪破绽。 阳光透过广玉兰的叶子照进房子里,屋里的光线热烈起来,他们正在说着,庄老爷就回来了,他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听月楼”,和张得轩进去一看,才知道庄继昌已经将苏妮的白面瘾治好了,并且送回了“听月楼”,在苏妮的房子里,他坐了一会儿,苏妮的精神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见了庄老爷也不那么激动了,她穿了件黑色的对襟褂子,把脸衬得更加瓷白了,她坐在庄老爷的对面说,真是感谢您了,您救了我两次性命,我拿什么来报答您呀。庄老爷握了握她的手说,苏妮呀,别那样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他转过头给张得轩说,得轩呀,下午你给苏妮送些吃住用的东西,再送些银元,好零花买点手头上用的东西。在居业堂的南北路上,他问大太太,朱林来了,你知道不?宋云裳说,鸿翠告诉我了,午饭也准备好了。听见庄老爷和大太太说话,朱林和庄鸿翠出了房子,四太太莲娜也走出了她的房子,在院子里她看到了朱林,就说,哎哟,朱林呀,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一声?朱林说,莲娜,我刚来,还没来得及去你那里呀。庄老爷说,一起吃午饭吧,有什么话,可以在那里说。 一家人在餐厅里坐下,庄老爷端起仕沟好酒说,朱林呀,欢迎你常来,一是能见到你的同学,还能见到鸿翠,我呢还能知道青岛的一些情况,两全齐美呀。说着就往嘴里倒酒,一杯酒落肚时,莲娜的脸红润了起来,话就多了,刚要开始说,就听见房顶上有东西在嗡嗡地叫唤,庄老爷说,是什么东西呢?张得轩警觉地跑出去看,一看他差点吓转了腿肚子,倒头跑进餐厅对庄老爷说,老爷,是鬼子的飞机,三架一齐飞过来了,打着踅低低地像蚂蚱飞在头顶上,那膏药标记都看得一清二楚。张得轩还要说什么,炸弹就在头顶上响了,像是过年时燃放的花燯炸得耳朵直回响,铮铮的,像知了的叫喊。接着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爆炸声,巨烈地响起来,爆竹引起的冲击像巨浪掀动着餐厅,房顶上往下哗哗地掉着碎土块,桌子上的餐具被震荡得乱跳。莲娜掩头钻进庄老爷的怀里,身子在瑟瑟地颤抖,庄老爷看着在众人面前制造出这样尴尬的四太太,掀着她的身子说,你起来,众人面前,你还是放规矩些。然后他抬起头来朝桌子边上已经被吓懵了的人说,赶快往地下室跑,顺着餐厅的出口,对面有个门,得轩你知道,头里领着。 (待续)
[楼主]  [81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6/15 09:41 

《七十二堂号》(44)
44 一屋子的人在嗒嗒的机枪声里往外跑,张得轩跑在头里,庄老爷还有朱林、庄鸿翠和太太们跟在后边,他在门口爷脸朝天空一看,嘴里自语地喊了声,我的妈呀。只见飞机身上清晰地印着太阳的图形,坐在圆弧状玻璃下面的戴了有眼镜的铁帽子的鬼子,似乎在向他挤眉弄眼,晃着大拇指。接着就有一串串子弹打在屋子外面的地上,有的撞在了石头上,冒着火星和蓝烟,发出了铮铮的声响,张得轩把头缩了回去,后边的人也不敢往前迈半步。张得轩回过头对庄老爷说,老爷,先等一等吧,鬼子正在咱头上打枪呢。庄老爷叹了口气,踅转过身子说,都回到原位置上去。 屋顶上的飞机马达声震荡得房子乱颤,经年的棚顶往下掉着碎片,沸沸扬扬像天女散花,落在四太太莲娜的身上时,她用手猛地去拍打,结果将自己的手和皮肉弄疼了,她乜斜起眼看庄老爷说,老爷,快走吧,走晚了,房子要是吃了炸弹,咱一屋子的人全玩完了。庄老爷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定,飞机好像飞远了,周围的堂号那里响起了爆炸声,他猜想鬼子是不知道他居业堂的确切位置的,否则不会跑到别的地方狂轰滥炸,他居业堂首先会成为他们轰炸的目标,看见人再用机枪扫。刚才张得轩看见的飞机上的鬼子在晃大拇指,好像又知道他的下边是居业堂,只是打了几串机枪子弹就跑了,像是有着特别的关照。庄老爷想到这里朝身边的人说,趁飞机还再飞过来,快点去地下室吧。 张得轩在头里领着,众人颤颤惊惊地出了餐厅门口,门口接脚石上留下了五六颗黄灿灿的像大花生米样的弹头,石头被弹头躜起了一片白色的痕迹,张得轩顾不上看这些,径直地往对面的隐蔽的门走去,他站在对面的墙壁旁,用手一摁那块紫色的石头,一扇石门就自动地开启了,张得轩站在门旁朝后边的人挥手示意说,快进去吧。四太太莲娜看得目瞪口呆,她没将她的形状流溢出来,而是急忙用双手捂住脸,然后急急地低垂下来,跟着其他人走进了这个她从来不知的地下室。石门还没关闭时,机枪扫射和炸弹在不远处不时的爆炸声还飘过来,等张得轩将石门关闭时,这里好像与外界没有了联系,刚才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切声音都没有了,眼前只有黑漆漆的一片,走动的脚步声在空洞的地下室里变得悠长,令人心悸。 张得轩在前面堂起了一盏油灯,室内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莲娜睁开眼开始看里面的景象,昏红的光影里她看见她现在正处于地下室的走廊里,两侧都有门。跟着张得轩,一群人来到了一间很装饰讲究的房子里,房门打开时一股霉烂的气味直撞而来。房间和庄老爷的上房没有二样,正中也摆了一张红木桌子,桌子上摆了些庄老爷的书籍,桌子两旁是两把红木椅子,往门口处,两侧是比红木椅子矮小的红木凳。庄老爷和大太太宋云裳坐在了那两张红木椅子里,其他人就坐在了凳子上,张得轩点燃了房里的油灯,屋里亮堂了不少,都能看清墙壁上趴着的壁虎了。莲娜看着这房里的摆设,心里在发毛,她觉得庄老爷真是有心计,居业堂大院里的地底下还有这样的机关,他竟对自己守口如瓶这么些年,她在心里笑自己傻得连自己认为是心上的人,竟然也在有好多的事蒙着自己,也可能只对她自己,别人至少别的太太可能都知道的,她的心里升上了一阵阵的悲哀,庆幸鬼子的飞机来才让她见识了庄老爷的另一番天地。这时,她听见张得轩说,各位在这里暂时委屈一下,没有水喝,房间里有霉味,将就点吧,等鬼子的飞机一走咱们就离开这里。 庄鸿翠紧靠朱林的那张椅子坐着,在昏暗的灯光里将手伸向朱林,朱林感觉到了,伸出手来在两把椅子之间应和着她的手指,他感到庄鸿翠的手指柔软里带有刚韧,像从济南回来时和她坐在一起时一样的感觉,他们的手指绞在一起,相互攥伸着。这时庄老爷在灯光里抬起头来,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说,各位来到这里可能都觉得奇怪,怎么从来没听说或进来过这个地方呀,今天要不是鬼子的飞机飞到了咱这儿,各位还是不会听说或进到这里的,万不得已的事情,可我还是破了祖上交待的规矩,这个地下室是咱们的祖宗庄谣,在咸丰十一年为防捻军,坚壁清野而建的,直到去世时才将此事说给后人,并交待了严格的训制。三太太卓敏坐在那里听着,很认真的样子,其他人也都为老爷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让他进到这里躲避而感动,屋子里一时涌出了嘁嘁嚓嚓的私语声。 莲娜看见张得轩早已不在屋子里,打了个愣怔,做出了个尿急的样子走了出去,在走廊里漆黑让她的眼一时什么出看不见,适应了黑暗后,她沿着不时的路子继续朝里边走,脚步声仍然很空旷,传出了很远,阴森森的气息让她的心房猛地攥缩,她从没一个人走在这样可怖的地方,经过五六道门槛后,她看见前边洞边上有个光亮,警觉地将身子靠在墙壁上,她判断张得轩可能就在里面,于是将脚步声故意弄得很大,果然那个光亮一晃就没有了,一会儿张得轩就从里边掩了门上了锁转过身来时,见是四太太莲娜就说,四太太,您来这儿做啥?莲娜在黑暗里抬高了嗓门说,我正要问你呢,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做啥?张得轩说,老爷让我到这里看看鬼子的飞机走了没有。莲娜好奇地噢了声说,这里能看见鬼子的飞机吗?张得轩说,嗯,这里有个了望孔,能看到镇子的大部分。 莲娜说,得轩呀,那你领我进去也看看,行不?她说着往黑处蹲了下来,张得轩说,四太太,您要干啥?莲娜说,你不是问我来这里做什么吗?我在那间屋里早就憋不住了。听着四太太的话,果然她那边就响起了流水的沙沙声,很性感的声音,张得轩身体的某个部位猛地颤动了一下,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心里一直在警告他,你是庄老爷的大管家,要为庄老爷负责。他站在那里木头人一样地等莲娜站走身来说,四太太,还是快回去吧,说不定老爷在找你呢。莲娜狡狎地说,得轩呀,什么时候不听四太太的话啦,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快领我进去看看,我也真是想在这里看看镇子是个什么样子。张得轩让她的口气噎了下子,张了几张嘴,可他还是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想起她平时最害怕什么了就说,四太太,那里边有蛇,是老爷让人从云南买来的那种,碗口粗花斑纹。莲娜听了直吐舌头,不过她还是走到门前,看清了门上的编号是028,然后转过身说,得轩呀,那我就不进去了,那种蛇怪吓人的,我心里一想就怕,更不敢看了。 张得轩见用蛇唬住了她,就说,四太太,鬼子的飞机已经走了,咱回去告诉老爷,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莲娜说,鬼子的飞机真的走了?张得轩说,我从那个孔穴里反复看了几遍还能有错?不过镇子让它们扔的炸弹给炸得不像样子了,从南门到北门的那条街没剩下几座像样子的房了。莲娜嘴里骂了那飞机几声,跟着张得轩来到众人会在那里的屋子,庄老爷见是四太太和张得轩一起进来的,脸上有些惊惑的样子说,得轩呀,四太太怎么和你在一起?张得轩说,老爷,我是在路上遇见四太太的。莲娜也给张得轩解围说,我出去尿尿,在走廊里遇到了张大管家,他给我说了厕所在哪里,我说我害怕让他等等我,然后就等我完事后一起回来了。庄老爷听了点点头,大太太坐在紫木椅里表情翻腾着一句话也没说。张得轩站在房子的正中间,朝着庄老爷说,老爷,我看过了,鬼子的飞机已经飞走了,您看现在是不是让太太们和家人离开这里?庄老爷说,你看仔细了?张得轩说,老爷,千真万确,不过镇子被炸弹炸得厉害。庄老爷噢了声说,人保住了就行,房子毁了可以再建嘛。他的话刚说完,脑间突然想起了“听月楼”里的苏妮,她人能保住吗?他站起来时懊悔得直拍脑门,怎么就把她给忘记了呢?得轩呀,那就开门离开这儿吧。他第一个走出了阴气森森的地下室,来到了阳光明媚的餐厅旁边的那棵石榴树下,嗅着清新的空气,他看见太阳已经西下。 其他人陆续走了出来,庄鸿翠扶着大太太、后边跟着三太太和莲娜,朱林最后一个走出了下室,快步跟上了庄鸿翠说,鸿翠呀,我得回去了,庄飞局长还在家等着呐。庄鸿翠回过头来说,朱林呀,我看你还是去守忍堂那里看看庄廷簪老爷,看看他怎么样了,你好放心地回去向你的局长汇报,刚才毕竟遭了鬼子的飞机呀。朱林听了说,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守忍堂那里。庄鸿翠说,那好,你去吧,走时来我这里,我还有事和你说。庄老爷心里慌慌地和张得轩说,得轩呀,咱先去看看“听月楼”跟“和和月”庵。张得轩心里明白,老爷是惦记着苏妮和庄子贞。于是他就说,是呀,老爷,看看那里的苏妮和庄子贞吧。等他俩走到一进房前时,庄老爷心里蓦地升起了一股难受的火球,他看见花匠张阿四住的那排房前的老槐树被炸弹揽腰斩断,碗口粗的断口白花花地暴露地他的眼前,树冠歪在张阿四搭建的花棚上,砸得花棚几乎坍塌了,张阿四站在旁边抹着流泗的泪水。 张得轩说,老爷,咱居业堂除了这棵老槐树被毁,其它物什没有遭殃。庄老爷点了点头,可张得轩说,他走出餐厅时看见房顶上的飞机,里边的驾驶员在向他招手点头,似乎有些特别。庄老爷说,是真的吗?张得轩说,那些飞机飞得很矮,几乎就是掠着树梢房顶,里边的人看得很清楚。庄老爷沉思了一会儿说,照居业堂被炸的程度,备不住还真有些特别,他们打枪是想给咱点颜色看的,可咱居业堂他们不会知道具体的位置呀,要是真像咱想的那样,他们是怎么知道居业堂的位置的呢?他的脑间频繁地闪回着一些让他怀疑的人的面孔,最后定格在那个同祥顺的伙计周立夏,他,只有他频繁地出入居业堂。庄老爷想到这里,不露声色地说,得轩呀,先不要考虑这些,走吧。他俩出了居业堂的大门口就被一副景象惊呆了。 往西的四余堂、慎余堂和慎业堂门前一片瓦砾,街中心被炸弹掘出了两个大坑,宝善堂的孩子被炸出了肠子,躺在那里血淋淋地散发出了一股股腥气。庄老爷心被灼痛了,他跟着张得轩在这条街上往西走,路过三余堂时,他想进去看看庄廷章和庄果,可见那门紧闭就没说出口来,张得轩一直往郭家顶路那边走去。“听月楼”很快就呈现在庄老爷的眼前,他一看到“听月楼”的样子就差点背过气去,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事实,他如坠入迷雾里一样地喃喃地说,“听月楼”,我的“听月楼”。“听月楼”已经在鬼子的炸弹爆炸里被夷为平地,只有一片废墟在阳光里冒着尘烟,庄老爷一阵晕怰脚下打了几个趔趄,张得轩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说,老爷,老爷。你先别管我,苏妮,你去找苏妮。张得轩把庄老爷扶着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下站住了说,老爷,我去看看了。张得轩回来的时候,两手上沾满了鲜血,悲愤地说,老爷,是鬼子,是鬼子把苏妮给炸毁了呀。庄老爷听了两腿一软,顺着倚着的那棵杨树干滑了下去,他的眼紧闭着,脸出现了青紫,没有了气息。张得轩用手一试老爷的鼻孔,知道是休克,急忙将手在路边的草地上一擦,用拇指掐住了庄老爷的人中,用力他猛地掐,直到庄老爷俺娘一声,喘了口长气才罢手,他看见庄老爷醒了过来,就说,老爷,您可把俺吓毁啦。 庄老爷坐在地上说,苏妮她真的没有了?张得轩流着泪水一个劲地点着头说,老爷,老爷。庄老爷将头歪过一侧,老大一会儿没回过神来,这时“和和月”庵的庄子贞走了过来,庄老爷看见了她,像是身上打了一支强心剂,猛地抬起头来说,子贞,你那里怎么样,听月呢?庄子贞说,老爷,和和月庵还好,没让鬼子给全炸毁了,我还好,听月也没事。庄老爷听了心里像是放下了块石头说,那就好,你看,“听月楼”是彻底完了,苏妮也没有了。庄子贞看着眼前的“听月楼”流下了心酸的泪水。庄老爷站起身时,看见了听月,她在哭喊着妈妈,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断断续续地说,听月呀,听月。末了他给庄子贞说,听月在和和月庵的一切费用都由居业堂来管。张得轩听得更清楚,附和着老爷说,是呀,子贞,听月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吧。庄老爷松开听月转身对张得轩说,你明儿去买口好的棺木,把苏妮装殓了。 他们沿郭家顶路向南门走去,南门已经是残不忍睹,面目全非,两侧的围墙也被炸成了五六断,歪歪斜斜地立地阳光里,霎时就要倒塌的样子。庄老爷转过身往北看去,通往北门的商业一条街被炸了个稀巴烂,商号前的幌子倒在街中心,上面压满了瓦砾,几个想逃跑的人被炸死歪躺在街边,房子有的在燃着火苗,冒着刺鼻的浓烟,中孚东药店正燃着大火,里面早已没了人,王茂的黄包车扔在一边,可没见到他的影子。几家珠宝店的房子被炸塌了,可庄虹的小洞天酒店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北门也和南门一样早就被炸飞了,围墙也有大片扑进里外边的房子上,庄继昌的道胜医院也让炸弹炸去了一角,像个瘸腿的伤兵一样立在西下的阳光里发出了不断的哀鸣。庄老爷和张得轩垂头丧气地回到居业堂时,正碰上朱林往外走,后边跟着庄鸿翠。庄老爷说,朱林呀,你这是?朱林说,老爷,我今天必须回去报告庄飞局长,刚才我去了守忍堂,庄廷簪老爷让鬼子炸弹的爆炸声给吓死了。 (待续)
[楼主]  [82楼]  作者:liunaiyu  发表时间: 2003/06/15 21:58 

请问斑竹
最近发贴,怎么总是出现文本格式,横着很长的一片,不便阅读。

※※※※※※
你的回复,我的动力。
 [83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6/16 10:04 

回复:不清楚
可能是西陆或者网络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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