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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钓
虽然已是仲秋,可屋子里依旧让人感到闷热。夏天也是闷热的,但屋子里现在的这种闷热却没有夏季的来得爽。夏季的闷热可以让汗自由自在地出得毛孔来,而这仲秋的闷热却使得汗儿不敢轻易走出肤外,即便是走出来了,也不敢离孔门太远,最多让你来个汗泠泠帖在身上,带给你的会是一个闷的烦躁。 想推开窗子,迎进些风来,相信这秋风是怡人的,因为有古遗曰秋风送爽嘛。可当我走近窗前欲举手而推时,一个念头却凶狠地令我住手,我不得不将举放出去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若推开窗,那市夜的暄嚣,会夺窗而入,我怕它会引起刺耳的痒疼,令人血气不宁,这会搞出个脉乱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袁世凯是因为想倒退世潮,乱了心脉,于是不知世人唾液的轻重,楞是让国人的口水给砸死了。除了想到不能乱了心脉而停手不推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那些可见可不见的烟裹着的浮尘拥涌进来,附着在屋子的旮旮旯旯,你即使牢记着并坚决地执行着“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的铭哲,也还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它让你在无意间得到一抹不清不白。 窗子是断然不能开了,可这烦躁的闷又如何应对呢?读背“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好象这也不是个办法,因为原本我就不相信这些话。读书就能成英豪么?你学问再大,若不能深钻《厚黑学》,得其精要,你是成不了英豪的,最多你能得到个狂妄自大、不合群众、不识好歹的称号,或赚得一块“这可真的离不开你啊,有你在这我就放心了”的苦糖,你还能得到什么?要不然“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的话儿会那么声响?老令公能写下“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的响彻云霄的句子来,不还是落得个撞死在李陵碑前? 读背文章是不可以了的,操琴扶乐?好象这也不行。操琴扶乐当心静如冰,不焚香尚可有谅,因为我平时就不烧香,只是我觉得如此的烦躁情景下,是不可以操琴扶乐的,这是出于对音乐的最起码的尊重,要不然,就有亵渎之罪了,若音乐之神降下洪荒罪来,岂不是祸国殃民?虽说祸国殃民的人儿活得很滋润的不少,可人家有根根盘盘的保护,我一介平头,若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来,即便上苍放我一码,国人放我一码,余心也不安啊!况且“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警训,终还是灵验的,若“吾身不报,应在子孙”问题可就大发了,让后辈现报,可是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族姓的事。 想了好几个法子,全都让自己否定了。心越发显得烦闷。古人留有怨天忧人的句子,我没有忧人的理由,可怨天又显得没有道理。天,总是按它固有的规律运行的,不适的不是天气,而当是我自己。我敢肯定,就在此时,那些活跃在娱乐场所中的人们,那些洒脱于酒绿灯红中的人们,说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烦躁而作的,绝不会超过二十分之一。不管这些人是花的自己的钱还是花的别人的钱;不管这些人花的钱是不是带血的,是不是滴着别人的汗,反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是因为这天气而烦而躁,才选择如此这般的,这可以从那些人们的笑声中得到验证,尽管有的人笑得丑陋。 世上存活的定律是适应者生存。我是不可以让天适应我的,世上只有一手庶天的说法,绝没有天公作意适某人之说。天顺人心,说的是顺大众之心,说的是民心。而我是没有资格代表人民的,我也不敢狂妄到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的程度。鲁迅那篇《狂人日记》中的狂人,也都没有敢说自己能代表民心,那些在台台上装腔作势的人,说那些自以为代表民心的话时,其内心也一定是惶惶恐恐的,因为《宰相刘罗锅》放影多时了,很多人都会唱那曲“天地之间有杆称……”。既然我没法让天适应我,要想在这仲秋之夜消殁或轻化烦躁的闷热,让自己的心脉获些许安宁,就只存让自己适应天这一道了。 我决定走进这仲秋的夜色中去,到夜色中去寻址些宁心方药,以度这似乎是仲秋的不正常引发的烦闷浪海,归居于血气平和心神怡的彼岸。 我竟有些开心了。因为我想到了去夜钓。 十四、五岁时,夜钓是常常玩的。拿个大头针,无需火锻,放桌子缝中或其它什么缝中一别再拿出来一压扭就有了钓头,从妈妈用的针线板上扯截线,找根干了的茹穑杆子(也就是高梁杆),到门后拿根竹杆,顺手到糠结子中抓把稻糠或稃皮,随便到哪堆断砖破瓦或腐朽中捉几条小蚯蚓,就可以开步小河边,或约几位好友,或独自倚树夜钓了。只是小时候的夜钓是找乐子、显能耐,绝不会因为感到烦躁的闷而去夜钓。今天我的夜钓却别有滋味,且这个滋味是别人不得而知的。 找出那具厂家生产的钓鱼杆,推出单车便匆匆闯进了这仲秋的夜。 天空中有没有月亮或星星,我没有在意,但秋夜风动的惬意是自有感知的——爽。 在京杭大运河与内河交界的河滨边,我停了下来。顺着河堤的坡岸,找到一个自以为适合垂钓的地方,小心地傍树坐了下来,将钩轻甩了出去,连同那躁闷的心绪。缓缓流动着的水没有让钩头打击的浪花存活多久,就草草地潜入了水底。此时我才明显地感知到,天上的月儿是亮的,如水洗过般地明洁的亮。 蟋蟀和蚯蚓的夜曲唱得很谐和,那运河中时不时通过的夜航船只偶尔鸣放的一两声笛声,就如同夜曲中的高亢音符,将这夜整得神神秘秘。顺着运河回首北看,运河中心小岛上的镇国寺隐约可见,寺院中的灯不闪烁,就那么静静铮铮地亮着,将灯光传得远远的,逍逍中逶逶地透着一股佛性的灵动。 不禁想起《大乘无量寿经》中的话语来了。经云:“佛语阿难,彼极乐界,无量功德,具足庄严。”若译成现在的白话文,意思就是:“世尊告诉阿难尊者,极乐世界是一个充满无量功德和庄严的所在,那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任何缺陷。” 极乐世界如是说,还真的是美好的,是真的值得想往的地方了。我思量,极乐世界如真的存在,那极乐世界也是众佛们凭自己的辛苦慢慢筑构起来的,绝不会是天生就有的。我又想,众佛在筑构极乐世界时,是不是也曾存在过腐败现象呢?佛是有光环的,有的人也有光环,有光环的人群中存有腐败,有光环的佛是不是其中也有呢?佛是讲究“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这六道轮回的,那些为人却不全做人事、常常借说人话的人,有无入天道的呢?若落入畜生道,且入猪类,岂不是依然过着贪吃贪睡不干正经活的贪字中了?岂不是依然过着快活的日子?虽说一刀将其成为砧上肉,不是还能落个人人喊香叫好么? 手中的鱼杆传给我一个信息,有鱼咬钩了。我回转头来,放线、收线、调游、提杆,一尾不是很大的鱼被提出了水面。月光下,不甘就此步入釜炙的鱼儿挣扎着,鳞片在夜色中划着一束束闪亮,一束束跳动的闪亮,图画着冷冷的、惨惨的美。我想这鱼儿真傻,我不是姜太公,我不会学姜太公的无钩之钓。饵是香,且醉,可其后还有着锋厉唷!如今世人放的饵没有不香不醉的,你就真的不明白恋饵者必死么? 提及姜太公,又令我想起另一种垂钓不解来。姜太公的渭水之钓意不在渔,姜太公钓的不是鱼,而是人。他钓得人来不是为了传留泼水的故事,而是展现治世华采,造福苍生。若姜太公再来人世一次,他会不会也必须用那非亮即美的饵呢? 这秋,这夜,这鱼…… ※※※※※※ 沙漠绿洲http://theoasis.bbs.xilu.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