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这里曾经是北城门外的一个小村庄，村子里住着百十户人家，村子外是大片的庄稼地，有一条小河从村边潺潺地流过。现在，村子外的庄稼地里早已陆陆续续地盖满了高楼大厦，那条小河也被填成了一条小街，街旁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而这个村庄也就被裁剪得如同一片边角料，被严严实实地挤在城市的中心，缩略成一条老街。房子依旧是几十年前原有的格局，结构古板，颜色灰暗，被包在日新月异的鳞次栉比的城市中间，就像是穿着华丽的服饰，涂脂抹粉的妙龄的女子那未加修饰的后脖颈，不经意间露出的本来肤色。
和老街一样上了年纪的李奶奶坐在自家门口的石板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从早到晚，从冬到夏。她仿佛长在了那块青石板上一般，不管什么时候从街里走过我都能看见她坐在上边，和穿梭往来的小商小贩们聊天，和上班上学的大人孩子们打招呼。寂静的午后，只剩下她独自一个人时，就眯着眼睛打瞌睡。
偶尔我和她打个招呼，她一定是笑容满面，说：“我真的是老了，每天坐在街口，晒着太阳，看着人来人往的就觉得特别高兴、特别幸福！”
而我，每当从这儿路过，看见她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温暖的阳光照着她的白发，一棵粗壮的石榴树的枝桠从墙头那边的院子里伸出来，上面开着点点鲜艳的红花，我也真想停下来，坐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成为老街的一部分,和老屋一起定格成一个古朴的镜框，每天看着门前窄窄的街道上的行人，华丽的或者朴素的服饰下，快乐的或者忧愁的面庞上，匆忙的或者舒缓的步履中，印入眼帘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人来人往。
星期天休息的时候，步行到菜市场买菜，我会特意多绕几条小巷，看一看为数不多的几座百年老屋上碱透的青砖墙洞里流泻出的细密的灰粉，品一品书香门第的屋檐下悬挂的清朝道光年间书写的牌扁，数一数那几块被半埋在地下的石盘石碾石鼓是否依然安在。每每看着这些日渐稀少的古物老宅，总会想起那些所有曾经和它们相得益彰的人物和往事都已成了云烟，只有它们还固执地留在这里，像一幅空空如也的镜框，里面的图画或曾精美或曾拙劣，都一样的破碎消陨，没有了踪影。
如果说酒店、咖啡厅是小说的背景，兰舟、柳岸是诗歌的源泉，我想，老街、旧巷就是散文的情怀。酒店、咖啡厅总是日新月异争奇斗艳；兰舟、柳岸已离我们渐行渐远；而老街、旧巷躲在繁华的背后，一片淡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