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

当夜色洒满大地的时候，大地就开始了倾听，来自于天边的天籁蛇行到小草的枕头旁边，听听小草在梦中说写什么。

在我被一阵又一阵的秋风拥抱的时候，身体的器官一一张开，开始倾听风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声音。风是什么样子的声音呢，无人知道的，今夜的风只有我知道，虽然它的样子还是平时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可是，我是知道风说的是什么。我真的知道。

风，你在弄出了一些声音的时候，你实际已经进入了我的骨血。我的整个身心全方位为你开放，在生命经过的一切地方曲折的成长。声音经过了岩石的挤压，她终于放开了自己的歌喉，听，她唱的是如此动听，美丽的不可思议。这样动听的声音当然不可能久久地停留在世间，可能仅仅是一瞬，在这个夜晚，在秋风疲倦的时候。

夜深了，低矮的小草终于拥抱了已经无语的秋风，只有这个样子，她才更舒服一些，唱的才更顺畅一些。被感动的是天真无邪的土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清馨的倾听。一些垂柳在河面上划出了涟漪，可是河流默默无语，唱歌的女子哦属于那棵低矮的小草，秋风只有在今夜才尽心地捕捉到了这样动听的歌唱。

海水蔓延，四季更替，其实都是为了一种声音，一种他们自己期望听到的和期望对方听到的一种声音。太阳升起降落，云彩聚集散失，也是为了一种声音。人的生命如同小草，需要灌入一种声音，才能生机勃勃，魅力无限。

我想起了美丽的荆棘鸟，在她完成了歌唱的时候，就在那个山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怜的人类觉得鸟儿很可怜；其实更可怜的是人类自己。还有，在古老的邯郸投湖自尽的美丽姑娘罗敷女，或者有人觉得她迂腐，可是她壮烈的她完成声音的塑造，在她的前生和后世都有许多人，终于读懂了她。

不要问我为什么出生，也不要问我什么时候消失，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能够听到一种声音，如同今晚的秋风，如同地矮的小草。

疼的印记

我们被称之为“生活”的东西，其实是很粗糙的；通过时间的筛子过滤，在你的心床上其实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你也没有在四周留下什么东西，以至于赤裸裸地到来，赤裸裸地消失。

能在心床上留下一些印记的，其实是你的成长的一些烙印，一些这样的老的图片。因为这些图片是在你的童年时代发生，以至于在你如同稻谷一般成熟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在心床上刻出什么图案。你老了，心床上已经粗糙不堪。

我的心床上一直有一副图画，是上小学时候刻下的图画，是看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时候，里面的一个镜头，是童年时代的古兰丹姆被人贩子拉走了，少年伙伴无奈地看着她被拉走，一束美丽的玫瑰花被踢的四处飞散的情景……这个图案如同和尚头上的戒疤，永远在心床上存活。为了这个，我开始读一点哲学书的时候，曾经固执地把世界认做是孩子的世界，世界乱了，是一些孩子淘气了；世界安定了，是孩子玩累了，正在歇息。

我不看世界，世界依然存在，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哲学命题。可是，那束被踢飞的玫瑰花，在我到了中年后期的时候，依然在我的心里隐隐作痛。我所受过的一切伤痛成了我的一种财富，或者是感觉世界世界的一种方式——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我希望有一只候鸟飞过来，能衔走走我的伤痛，可是偏偏不行，候鸟说，你如果没有了伤痛，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我走路，时光也在走，时光比我走的要快，我在河坡老街的老街道和老巷子里走路的时候，我能清晰地听着生命的声音在我的身边走失，一些生命消失了，一些生命又诞生了，有的生命是消失的生命的延续，有的则根本没有什么来由。我所能做的，就是想想在年少的时候，我曾经在这个老街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心床上留下了一些什么样的镜头。

那一束被踢散的玫瑰花啊，我知道在你身体四裂的那一刻，你很疼，但是令一个少年的心床更疼的，是这个疼的印记伴随了他的成长，以至于影响了他对于生活的态度。

妹子，是用来疼爱的

有人说，人生是一个循环，开头的时候和结尾的时候很相似的。开头的时候是童年，结尾的时候是老年。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恰恰在中间，人在中间是无所顾忌的，常常把童年的行为称之为幼稚，把老年的行为成之为老朽。幼稚也好，老朽也罢，我在这段时间总是想到“妹妹”这个字眼。

时光需要追溯，在39年前，我的妹妹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她喜欢整洁，喜欢听故事和喜欢干活。妹妹的长处正是我的短处，我能讲故事，但是不喜欢干活。妹妹还使我相信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是这个世界的伟大人物之一！因为妹妹有什么事情都要找我商量，大事比如怎样找姥姥，求她为妹妹买一件新衣服，小到妹妹头上的猴皮筋找不到了，需要哥哥想办法给她找一个（笑）。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为了妹妹必须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尽管自己的生性懦弱，在学校经常受到同学的欺负，可是自己却受不了妹妹受到欺负，一旦知道了妹妹被谁欺负了，就会野兽一般的扑了上去，和对方拼命的撕打——为了妹妹，我必须成为一个让对手感到畏惧的男人。

人不能停留在少年时代的，妹妹15岁的时候，她从邯郸回到了内蒙，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妹妹”这个称谓对于我来说，成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符号。妹妹离开邯郸之前，我问妹妹，你想要什么，哥给你找。妹妹脱口而说，要一只瑞士产的手表。在物质极端贫乏的30年前，妹妹的这个希望只能是一个奢望。可是我说，哥为你买，哥哥好好挣钱，为妹子买表。

可是人到中年以后，妹妹的出色的经营成绩为她带来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她买了现在富人可以享受到的物质的一切东西，偏偏没有买瑞士产的手表，她说，这只表的空间为哥留着。就如天和地衔接时候，仅仅需要一些空气。人的外在的富裕仅仅是一个符号，是让浮华的人们羡慕的符号。我很欣然妹妹没有沉迷物质的符号，她的内心一定也一定需要那个在童年时代为她打出一方天空的哥哥。

我不知道妹妹这个称谓，对于别人意味着什么，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用来心疼的称呼。

妹妹，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