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梦环
我不知道能不能从油画里借来那个少年时代的铁环,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西方神话里邀请来那个插着橄榄枝的梦。
人到中年以后,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复完整,身体的各个零件散失的太久了,如同一些水珠,散失在湖泊里。我不知道哪里有这样一根神奇的金线,重新把我整个的完整。
我不了解世界,世界也不了解我,这是大部分人的归宿。我还是想自我了解一点的,所以,在自己实在无法对于世界进行把握的时候,往往听到一个很沉稳的声音: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梦境,你无法完整,当你自己感到完整的时候,你往往消失了自己。
——可是,我宁愿消失自己,也想看到一个完整的自己。我想还原那个本真的我,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唱着自己从心底涌出来的歌。我不愿意自己现在这样支离破碎的样子。我想进入一个梦,如同进入夏日里的一块绿荫。
我想,我的那个梦的外廓一定是圆的,而且轻捷,一阵午夜的轻风,也会托它袅袅升起。我相信,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也飘着这样一个圆圆的梦环,那是和我的梦环相区别的另一个美丽的世界,我知道这两个梦环是不会轻易相遇的,融合到一起又几乎不可能。 两个梦环,就如同运行在太阳系的两个不同的行星,互相温暖着对方的存在,但是绝对不会融合的,因为一旦融合,那就是一场怎样可怕的一次爆炸啊。
我不再叹息,只想进入属于自己的梦环。
天蓝色屏布
有一座楼,位于这个城市的边缘。她住的楼层很高,在第22层。
在靠近南窗的墙下,她摆了一只秋千的模型,她相信秋千荡起来的时候,她也能被弹到窗外的蓝色的天空去。
在天空才知什么是逍遥,像一只滑翔的燕子,或者是一只短线的风筝。在天空被风裹挟着,在离地面很远的地方,看着地面上如同火柴盒大小的楼群。
有好久了,她一直期盼风给南墙挂一块屏布,一块天蓝色的屏布,可是理智告诉她,风,就是风,风在修剪树枝的时候,借助了春天的暖气,风没有灵巧纤长的手指。要想挂上这一块屏布,还是要借助自己这双很古典的手。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用心做了一块很大的屏布,湛蓝湛蓝的,如同天空,也如同湖泊,挂在南墙倾泻而下。
有了这块屏布,在客厅散步就如在小河里撑船。每每到了夜不能寐的时候,她就走到屏布前,凝思一会儿,心里的湖泊就和天蓝色的屏布一起抖动了,抖动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白昼的时候,天是湛蓝的,她就把屏布拉开,天空的自然蓝就一股脑地往屋里拥,往她的碎花裙子上扑,当然也沁染着屏布的湛蓝。夜晚来临了; 天空的蓝被灰色的浑浊遮住了,使她有一丝的怅然,她就把绒布彻底地展开,享受着白昼天空留下的湛蓝。还有天蓝色屏布后面的南窗,俨然就是一颗大星,在她上下班的路上,在老远的地方就能看见这颗大星。
凡是星星都会陨落的,每当看到天边落起流星雨的时候,她的心里不是赞叹,而是轻微的忧伤。哦,并不太年轻的她,会不会也陨落呢,肯定会的,只是她在陨落的时候,一定要保持一种优美的姿态,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有的时候,她打开南窗,会有一种很离奇的想法,哦,人如果从这个窗子飞出去,会不会也很优美呢——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最崇拜的一个人告诉她:你如果实在想飞翔,就在月圆时候听听古琴。
古琴如泣如诉,在有月的夜晚,在城市的边缘的第22层楼房的一个房间的窗户,总会时强时弱地飘出古琴的弹奏,夜籁之声飞入天际,一如雨滴,落进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