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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的快乐天堂 作者/少波先生
六月七日是个令人痛苦的日子。去年的这一天，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六月七日又是个令人欣慰的日子。今年的这一天，母亲和父亲团聚了。 我和哥哥把给父亲母亲迁墓的日子定在六月七日。我们要在母亲走了整整一年的时候与父亲相见，这是两个老人在分离二十一年后团聚最合适的日子。 空中弥漫着浓雾，浓的像细雨，把冥冥中的仙鹤陵渲染的更加凄冷和肃穆。仙鹤陵墓地是我去年选中的。母亲去世的当天，我和哥哥就决定在郊区选一处墓地，把父亲母亲合葬在一起。我看的第一个陵园就是仙鹤陵——这里远离城区，没有喧闹和浮华；这里有山有水，彰显着圣洁和灵气；这里是新建的陵园，没有那些知名陵园的拥挤和浮躁；这里是仙鹤的栖息家园，父母将会伴着仙鹤永世长生。我看了仙鹤陵后，再没有去看其它的陵园，因为在我心目中，这就是父母的快乐家园，这就是老人永远居住的地方。 中国人对死后的坟墓是很在乎的。古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在世时就开始修建自己的坟墓，并不避讳“死”这个不吉利的字眼，他们把自己的墓地视为家园的一部分。而现代人似乎对自己的身后事淡薄了，有人甚至不留骨灰，把骨灰撒到海里、埋在树下，与天空共享，与大地共存。我的父母生前没有留下关于身后事的任何只言片语，我们没法猜测他们要对自己的骨灰如何处置，但作为后人来说，从感情上应该给亲人找一个最后的归宿，这是一种孝顺，更是一种道德。在父母有了理想的归宿后，我们这些后人就尽完了最后的孝心，觉得心安理得了。我想，绝大多数人给老人买墓地也许都怀着这种心理。 我给父母选择了一处位置最高的墓位。仙鹤陵坐落在一座山上，山坡的南面安置着上万个墓位，据说有六千个墓位已经墓有其主了。父母墓位的编号是紫荆区一排十二号，在东边的山头上，坐北面南，视野开阔，前面是刻着“千古流芳”的牌坊，四周是挺拔苍翠的松柏，父母将永远地长眠在这里，在这里俯视生养他们的大地，感念曾给予他们幸福和美满的上天。父母的墓位是一本厚书的模样，长方形的墓穴上覆盖着大理石墓面，墓面上是用黑色大理石刻的一本翻开的厚书。我选中了这种书本式样的墓位，是因为我觉得父母就是一本厚厚的书，这本书上写着革命，写着光荣，写着他们闪光的人生。当然这本书上也浸着辛酸，浸着血泪，浸着父母对自己一生的怀念和对我们子女的希冀。父母这本用光荣和血泪写成的书，是他们唯一的珍贵遗产，是我们巨大的精神财富，够我们后人读一辈子，够我们子子孙孙受用一生。我注意到父母旁边的墓位的石书上都镂刻着像“海纳百川”这样概括死者生平的简单箴言，陵墓的工作人员曾问我用不用在书上刻字。我说，石书上什么字也不刻吧，父母的一生都已经印在了我们心中，父母的书无字胜有字，无声更铿锵！父母的墓碑是用黑色大理石做的，上面镌刻着魏碑体的金字——“慈父吕明慈母汤波之墓”，右边是父母的生卒年月，左边是我们子孙三代的名字。无疑，我们的生命会比这大理石墓碑短暂的多，我们这些立碑的人也会很快不久人世，而这墓碑将千年万年地屹立这这里，它将告诉后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曾有这样一个瞬间，在这个瞬间曾有一对革命老人手挽手地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如何把骨灰盒下葬，我们完全不懂，下葬的事完全由陵园的工作人员操持，我和哥哥只是按他们说的做。先把墓穴底部放上八枚铜钱，每枚铜钱上放一只玉制的小龟，龟头朝里。然后由哥哥把父亲母亲的骨灰盒放到龟上，玉龟垫着父母的骨灰盒，象征着安详和长寿。父母的墓穴的分开的，有一个水泥隔断，但中间开了个四方型小洞。父母在天堂也各自有自己的居舍，也可以经常走到一起谈天说地，共话旧情。父母骨灰盒的两侧，各有一个######，各放一盏小油灯，名曰“长明灯”，我想这是怕父母的墓穴黑暗，给他们永远的光明吧。父母骨灰盒的前面，放置了金山银山、五谷杂粮、童男童女、茶具酒具，老人生前从不信迷信，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死后竟陪上这么些迷信的东西。没办法啊，入乡随俗吧。父亲骨灰盒上最后覆盖上了党旗，这是父亲单位党组织在父亲去世后发的，父亲受冤屈了大半辈子，最后盖上了他为之奋斗了终生的党旗，应该瞑目了吧。 在最后把大理石墓面盖上的瞬间，哥哥说了一句“爸爸妈妈终于盖棺定论了。”是啊，人的一生，只有到死的这一天才会划上句号，而父母的这个句号是圆的，因为他们的一生没有污痕，没有遗憾，尽管遇到了冤枉和不幸，但我觉得他们的一生是快乐的，幸福的。我们在父母的墓前三鞠躬，我仿佛看到父母满意地望着我们，我看到了父母脸上有沧桑感的皱纹，我看到了父母是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我突然想，父母终于一起走进了天堂，他们在天堂团聚了，他们团聚的很快活，他们现在一定很惬意。父母一起住进了我们给他们选的墓地，在我们眼中，墓地不是冷却、凝固、窒息的存在，它拥有体温，生者的爱可以赋予它一切，赋予它重新的呼吸、脚步、思想……在这里，我们和曾经深爱的人再次相遇，互诉衷肠，重温旧梦，消弭思念之苦。原来死亡并不总是幽暗、凄清、孤寂，它也可以透射出这样的色调：温暖，慵懒，安详。是生者的情感使墓地升起了炊烟，使我们在父母的墓地有了家的感觉。虽然父母在这里永远不会和我们对话了，但我却觉得父母就在我的身边，还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亲切。从此，生与死盼然分明的鸿沟不复存在，死亡成为了生的一种转化形式。我们从墓地家一样的气氛中体验到这一点，那种弥漫氤氲的安详、恬静，便是最好的注释。在父母的墓碑前，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悟：“死”和庄严的墓碑一样，都是一种“矗立”，和生命一样有尊严，它巨大、惟一、磐重、凛然不可冒犯。“死”和生一样伟大，一样庄严，一样永不磨灭，我终于明白了这句名言所诠释的真谛——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天开始放晴，一朵巨大的白云飘过，将影子投在墓碑上，造成弯曲的，明暗和谐的阴翳。云朵很快飘过，墓地是一片灿烂。这时，父母的墓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父母的天堂肯定是也是金色的，是快乐的。这时，父母在快乐的天堂中像生前那样互相搀扶，相濡以沫，在天堂享受着快乐和幸福。这时，我是满足的，因为我也从父亲母亲的快乐天堂中得到了精神上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