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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猫的女人》(随笔)
齐凤池 养猫的女人究竟养活着多少只猫,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她只知道,猫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大了。过去一天有两块钱的鸡肝,一块钱的馒头就够猫们吃一天的了。而现在,一天十块钱的鸡肝,五块钱的馒头,到了晚上,猫们还围着猫食盆子喵喵地乱叫,叫得她心直疼。最后她只好从冰霜里拿出预备好的小鱼,给猫们吃了。 养猫的女人今年七十多岁了。她个子不高,有点驼背,一年四季穿一身农村织的黑线布衣服,她胖胖的身子就象一截肥得流油的腊肠。我认识她有三十多年了,我没见过她把脸洗得透亮过。她那张肉直往下耷拉的脸,整天是黑得冒亮光。 她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养猫,可以说她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猫的身上。丈夫过去在傅作义手下当连长。起义后,他分配到工厂当了科长。每天吃住在办公室,只是每月开工资的时候,给她送生活费来。 养猫的女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五十出头了,一个人住职工宿舍。在工厂里早已成了大龄青年。过去也搞过几次对象,但是对象一进他的家,见到满屋的猫和脏乱的屋子就吹了。为了不让她养猫,大儿子说:只要家里有猫,我就不搞对象,不进这个家。儿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每天照样伺候她的猫。 二儿子今年也已经快四十岁了,也没搞上对象。一个人在外地工作,每年很少回来。家里只剩下她和数不过来的一群猫。 对于丈夫她早已不再惦记,对于两个儿子她也不挂在心上,她把心思全放在了猫的身上,好象猫就是她的丈夫和儿子。 有一年秋天,她养了十几年的老猫死了。她在房后的一片空地里,给猫堆起了一个小坟头。她在坟前摆上了供果,点上纸钱,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引来一群看热闹的人们。人们一打听才知道是她的一只猫死了。弄得人们哭笑不得,又不知怎么劝才好。 养猫的女人家门前有一片小树林,树林里长满一米深的杂草。猫们从她家门下的猫洞里爬出来,就到小树林里的草丛中玩耍。成群结队的猫,从猫洞窜出钻进草丛,然后再从草丛出来钻进猫洞。她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猫们玩耍,她的表情显出很平静很详和的样子。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把猫食盆子往外一端,猫们一窝蜂地把盆围起来。猫们见盆里什么也没有,都仰起脑袋,喵喵地冲她叫。这时,她把鸡肝和馒头揉碎拌在一起,放在盆里。猫们都围上来抢食,她坐在一旁看猫们吃食,她的表情仍然显得很平静。等猫们吃饱了,钻进草丛玩耍的时候,她才开始吃饭。她吃的饭和猫们吃的食一样。 她家附近有个集贸市场,每星期天是狗市。狗市上各品种的狗都有,也有很多卖猫的。小猫一只五十元,卖得特别快。有很多猫贩子到她家买猫,她说给多少钱也不卖。邻居有人也劝她,卖了猫,可以换回点猫食钱,再说猫还可以再下小猫。她的一句话就封住了人们的嘴,“把你们的孩子也卖了,以后再生吗。”有人说,她对猫的感情比她对两个儿子的感情还深。 去年秋天,她两天没有出门,猫们在门前喵喵乱叫。邻居们也纳闷,这两天她怎么没出来,是不是她病了。街道主任敲她家的门,也没有回声。街道主任派人到工厂把她丈夫找来了。打开门一看,屋里漆黑,开开灯,见她躺在炕上发着高烧。一群猫卧在她的身,她的枕边有很多猫食,有鱼,有肉,有香肠,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猫们偷来的。猫们见到陌生人,冲着人们喵喵直叫。 她丈夫送她去医院输了两天液。她说:“我哪也不去,我就是死也和猫死在一起。” 养猫的女人在家里输了两天液就退烧了,到中午,人们又看到她在门前喂猫时的情景。不过,她显得瘦了很多。但她坐在板凳上看猫吃食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平静,那么祥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