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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再重来(1--20)全文
[楼主] 作者:文轩  发表时间:2003/01/12 14:47
点击:497次

爱不再重来


文/文轩


    (1)


    小雨正在设备科找科长签字时,楼下的大杨在喊她:“小雨……”


    小雨急忙从窗台探出头来:“我在,找我有事?”


    “有人找你!”他的手比划着。


    “谁啊?我在找科长签字呢!叫他等等。”


    “快点儿,是位军官找你!”他指着小雨的办公室,示意有人在那等她。


    “好,马上来。”小雨应着,心里纳闷:军官……?我怎么会认识军官呢……?


    科长的章盖完了,小雨蹦跳着下了楼,奔向自己的办公楼。三十几岁的年纪还一直象个孩子似的性格,爱笑爱闹。


    小雨的办公楼是单独隔离的一座二层小楼,楼下的房子出租给外界做了门市,二楼的八个房间都是小雨和同事公用的,这在单位一直被说成是山高皇帝远的仙界。


    大老远的就看见小楼下站着一人,确切的说是位戴着大盖帽的军官。身着一套黄绿色的军装,很魁梧。


    走近前时,她楞住了。


    军官伸出手来:“你还好吧小雨,还记得我吗?”


    “你是……?”小雨疑惑的看着对方并伸出手。


    透过他眼角细细的纹路,那明察秋毫的眼神,还有高佻的鼻子,个头……她在努力的搜索着记忆……


    突然她的眼神一亮:“李青山?”


    “呵呵,是!想起来了?我变化很大是吧?你可是变化不大,还那么单薄,不过好象个头长了!”


    呵呵笑的当口,青山已经被小雨带上了楼梯。


    屋子里的同事都不在。


    落坐后她仔细的打量着他,在寻找青山当年的轮廓……


    一晃十多年过去,坐在她面前的青山今非昔比。


    浓郁的剑眉,深邃的眼神,发福的身体,以及那足有二百多斤的块头,看上去当初这个憨厚的大兵哥好象出息了,肩头扛着的两杠两星就是证明,可以判断出他目前至少是中校军衔。


    “这些年过的好吗?”她在问他,语气很轻很平缓,十多年前的内疚还一直压在心底。


    “还好,这些年一直没在本市呆过,家安在了沈阳,我带兵一直在外驻宅,目前是刚从成都调回来,等着领导安排工作的阶段。”


    “哦……嫂子做什么的?”


    “和你是同行!你认识的,我曾带着她去你们学校看过你的那位,邵虹!”


    “哦?是她?我倒是有些印象,很漂亮很温顺的女孩儿。”


    “呵呵,那都是老黄历,现在不漂亮喽,脾气也大,生了孩子之后就变成这样,人胖了,也发了福。现在和她母亲一起住在沈阳。”青山说得很随意。


    小雨听出了他话音里的感慨与无奈。


    “唉!时间好快,转眼我们已经有十三年没见过面了。”小雨叹了口气。


    “是!这些年走南闯北,一直惦记着你,可在外地想打听你也很难。曾把电话打到你单位的教育科,人家说你已经不再那干了,去了开发区搞开发,我再就没联系过,这次是往人事打的电话,没想到很容易就找到了你,看来还是没什么大起落,让我没费什么波折就找到了你。”


    “我是窝边的女人,没啥蹦蹬的!”小雨风趣的哈哈笑着。


    这笑依然和年轻那会儿一个样,在青山的眼里至少这样认为。


    坐在靠窗边的长沙发上,一缕清新和谐的阳光照射进来,映着小雨俏皮而白净的脸,青山的眼神突然间停留在她的脸上……


    小雨下意识的赶紧低头,手在胸前不停的揉搓着,在试图逃避这样的眼神。


    “小雨,你已经有鱼尾纹了。这些年真过的好吗?”他深情的看着她,一如看当年的小雨。


    小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她的目光很平和的看着窗外。窗外就是这条街有名的菜市,街道改造,露天菜市已经取消,但来来往往的行人依然络绎不绝的穿梭在这里,小商小贩仍如往常一样的吆喝着。


    望着这些小商贩的处境和乐观的人生,小雨深知,也许自己是幸福的,只是这幸福的定义怎么来划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屋子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青山也没有说话,但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慢的拉起了小雨的手,只是轻轻的握着,小雨没有挣脱也没有逃避,更没有配合。


    暖流在手尖荡漾,好象又回到年轻的时候。


    阳光依然暖暖的洒在窗沿边,青山摘下的大盖帽放在窗台上,帽徽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熠熠的光彩,在室内的顶棚上投射出一道圆圆的暗影。


    (2)


    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六点钟,这比平时的时间迟了两个多小时。


    只因为聊得高兴,竟然忘了下班时间,等回过神时单位的人走得已差不多了。


    小雨谢绝了青山晚上请她吃饭的邀请,匆匆与青山告别,径自往家赶去。


    家里的儿子她放不下。


    当爬上楼梯赶到家门时,她的眼泪差点下来,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门口,嘟着小嘴,小手在地上划着道道,进不了家门。


    “扬扬……”小雨喊儿子。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扬扬站起来撅着小嘴,扑到妈妈的怀里。


    小雨边开门边问儿子:“爸爸呢?爸爸又没回来?”


    “没有。是阿姨送我回来的。让我在这等妈妈。”


    家里很冷清,这在小雨的生活里已经习以为常。


    成年累月的自己带着孩子过日子,男人太忙,什么也指望不上,甚至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在小雨的内心里也曾迷茫彷徨过,这跟没男人有什么两样。


    儿子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打小起就跟着妈妈做家务,擦地板捡碗筷这样简单的活儿都会做,在小雨眼里孩子是懂事的。


    吃罢饭,忙完了儿子的作业之后,躺在沙发上,小雨随意的拿起当日报纸,没什么出彩的新闻,脑子里不觉得回味起白天的一幕。


    青山的影子挥之不去。


    他眼神间的顾盼流离让她怦然心动。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结婚多年来,日子过得不顺心的时候,偶尔的也想过青山大哥。当年和青山也算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但最后小雨却没有嫁给青山,只因为他是个当兵的出身。嫁给军人意味着奉献,而当年的小雨优柔寡断,加之父母双方的反对,所以她选择放弃,嫁给了现在的男人赵春凯。害得青山白白的等了小雨三年。


    之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小雨曾一直为此事内疚多年。


    婚后,和赵春凯也过了段甜蜜的日子,但随着春凯的地位上升,他们的婚姻生活也出现了危机。小雨曾一度疑惑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正确,可这世间后悔药是没处买的。


    卧室里的灯光柔柔的,映衬着小雨苍白而憔悴的脸,背靠着沙发,想起许多的往事,睡意全无。


    夜深了,儿子睡了,春凯还没有回来。


    从沙发上爬到床头,看着小小的电话机,她突然有种冲动,心跳得厉害。她抓起电话。


    拨通了青山的手机,对方熟悉的话音传来,划过安静的夜晚传进小雨的耳朵。


    “喂……哪位?”


    小雨沉默……


    “说话啊!哪位?”青山依然在问。


    “我……是我……”小雨的声音小得象嘤嘤的蚊子。


    “你……是小雨?!”对方话音带着激动。


    “是,你还没睡?”小雨轻声的问道。


    “是,还没睡,在看书呢!”青山笑着回道。


    “想和你说说话。我睡不着。”


    “好啊!说点什么?聊聊你的家吧?”


    “怎么说呢?不提家了,说点别的吧。”


    “也好,那就说点别的。”


    夜在稀释……话题在聚拢。


    这一夜小雨失眠了……


    第二天,小雨眼圈黑黑的。


    班上的同事都去现场检查工作了,屋子里好安静。


    偷着眯了一觉,手机响起。吓得小雨打个愣神就坐了起来。眼睛没睁开就接通了电话:“喂!谁啊?”


    “我!青山!”青山的声音传来,小雨的睡意当时就没了。


    “在做什么呢?”


    “呵呵!告诉你你也不信!”


    “说吧,在做什么?我信。”


    “睡觉!”小雨的声音很响,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大白天睡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不怕老板炒你的鱿鱼!注意影响,不过昨天也实在难为你,让你熬夜了!”青山吝惜起来。


    “没事,大锅饭,就这样,社会主义优越性嘛!昨天都是我不好,不该打那电话,对不起!”说完这句小雨的声调在降低。


    “千万别这么说小雨,都是我害的你没睡好。”青山在电话那头客气。


    你一言我一语的这话匣子又唠起来。


    “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青山突然问道。


    小雨思量了一下没有言语。顿时屋子的空气有点压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别为难,我只是客气一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青山接连重复了两句。


    “好吧,以后再说。”小雨的心里却在较劲。


    (3)


    今天的老公回的早,等小雨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把儿子接了回来。


    “太阳从西面出来?”小雨纳闷。


    “怎么这么早今天?”她在问他。


    “妈妈妈妈……”儿子从外屋跑过来。


    “儿子哎……!”小雨搂过儿子。


    “妈妈,爸爸今天请我们俩吃饭。”儿子童声童气的说,嘴角抿着笑。


    “为什么呀?”“


    爸爸说很久没陪我和妈妈,所以要请啊!”


    小雨的心头一热。她最受不了这个,每回和老公打架或者是闹意见时,只要老公一个微笑或者是一句善意的调侃也就罢了,今天还要请吃饭,这对小雨是种意外的惊喜。


    她没有说话,但用眼角的余光扫描着男人,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男人坐在沙发上,没说话,穿戴整齐,看来是做好准备想出去。


    小雨急忙画了点淡装,换了件休闲的衣服,随着男人带着儿子出了门。


    酒店的人很多,这是一家靠书店门口的钢琴酒廊。


    小雨第一次进来,但却早知道这里,只因为买书经常要光顾这个地方,所以这酒店的名字很熟悉:“罗曼钢琴酒廊”。


    钢琴师正坐在前方的主台上调着琴弦,估计再过会儿乐队就上来了,这里的音乐都是舒缓的轻音乐,也是情侣喜欢来的地方。


    小雨很喜欢,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消费水平,估摸着也不会低了。


    找了个靠墙角的桌落座。


    男人点了几道菜,服务生下去了。


    看着这么好的环境,装不住心事的小雨瞅了瞅男人的眼色,怯生生的道:“你猜我昨天遇见谁了?”


    “谁啊?”男人很随意,好象并没在意这个话题。


    “李青山!”小雨说完这话嘴在打颤,怕男人吃醋。


    “哦?怎么遇见他了?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好吗?”


    “还好,从外地学习刚回来。家安在沈阳,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我们单位。”小雨故意说的轻描淡写。


    “那把他喊来,我请他喝酒。”


    “你给他打电话吧?”小雨在征求男人的意见。


    “把电话给我,我打。”男人很爽快。


    小雨琢磨青山不能赴约,可电话过后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他竟然来了。来的准时而从容。


    当然这电话里具体说了什么小雨并不知晓,不过男人打电话时的语气还是很友好的样子。这也给她的心里打了一针强心剂。


    进了酒店的青山眼睛四下寻找,小雨冲他招手。


    两个男人以友好的姿态握手。小雨的心才算落了地。本来还一直埋怨自己不该这样诚实的告诉男人青山回来的消息,可憋不住心里话的小雨还是如实的说了出来。


    现在还好,两个男人可以坦诚的坐在一起,而且称兄道弟。不过在小雨暗自窃喜的时候,其实两个男人的心却在较劲。而小雨还蒙在鼓里。


    一斤白酒下肚之后,两个人的话题也由最初的客气变得酸溜溜的了。


    “来!哥哥,咱俩再干一杯!我叫您哥哥不为过吧?”这是男人的声音。


    “老弟,可别这么说,我本来就是大哥,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娶了小雨也是你的福气,可惜我没这福气啊!祝贺老弟!”青山的语气明显带着味道。


    “有哥哥这话,我干了。”男人很爽快。


   “不知哥哥这几年过的怎样?在哪升官发财?”


    “还能在哪发财啊!一直没转业,接着干老本行,清水衙门!过的也就马马乎乎。”


    “不错了,现在哪都不好过,单位效益不好,都在下岗再就业,或者是抓点个体什么的。你这单位能开资而且还有个混头不赖了。”


    “就那么回事,养活老婆孩儿呗。”


    “对了,嫂子做什么的?”男人话题突然一转。


    “和小雨是同行。不过没小雨的活轻快。”


    “还同行呢,看来哥哥的心里……”男人这话没说下去,但小雨和青山都听明白了他话里有话的含义。


    青山笑笑:“兄弟真会说笑。哈哈……”两个人突然大笑,杯子继续碰,酒继续进,只是这话题越跑越远,越说越没遮拦。


   小雨的心里不怎么好受,在后悔不该安排这样的吃饭机会,而青山也不该来赴约。可未时已晚。


    俩男人你一言他一语的推杯换盏,一斤多的白酒下去,啤酒也进去了五六瓶,吓得儿子坐在一边不敢看这二人喝酒的架势。


    小雨也看得发呆,楞楞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心里却如针扎的难受。


    前台上的钢琴曲已经弹起多时,一个年轻的后生坐在案前,正投入的演奏着《秋日的私语》那舒缓的音域本来是一道及至的精神大餐,可现在听起来却没了当初的味道。最初向往钢琴酒廊的心情也荡然无存。


    一次很高兴的邀请就这样不欢而散。可分开时俩人还拥抱着称兄道弟,说些肉麻而醋意的话。


    这在平时这些话没什么格外的意思,可今天不同,在小雨的眼里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赶紧逃离这里,把他们俩分开,这是当前最想做的事情。


    小雨先把青山送上了出租车,千嘱咐万叮咛的告戒出租车一定给他送到住的地方,她不放心一个酒鬼醉后会是什么样?


    而这边连抓带拽的把男人拉上了出租车,直奔家的方向。


    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的稀少,掩映在夜幕下的路灯发出灼人的光束,这在平时小雨一定认为很美,可今天不同了,身边的酒鬼飘着酒韵发出的呓语声让她所有的情绪都没了。她看着男人微闭的眼神,心里七上八下。


    家仍然很清冷,也很安静。


    男人睡过去了,不知道青山大哥他怎么样了?到单位的公寓没?青山这没有家,暂时先安排在单位的公寓里住着,所以没人照顾他。小雨的心开始感觉堵得慌。


    夜在安宁中睡去了,小雨也在不眠中进入了梦乡。


    (4)


    周末,小雨的婆婆没打招呼突然架到。


    小雨正撅着屁股站在厨房的水池子里洗衣服。


    “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好接你去。”


    “闲着溜溜腿,接我干吗,又不是不认识路,来了几趟了,基本找得着家门。我孙子呢?”


    “做作业呢。”


    “这小兔崽子,我来了也不出来亲亲奶奶。”婆婆边唠叨边进屋。


    “奶奶来了?”儿子招呼了一声,但没有抬头。


    扬扬的性格有些象他爸爸,内向固执而且有些个性。


    “过来,让奶奶亲亲。”


    “才不呢。”儿子拿起作业本朝自己那屋走去,咔嚓把门锁上了。


    “这小混蛋我算白疼他了。”


    “呵呵,妈,他还小着呢。什么都不懂,等再过几年懂事就什么都好了。正撵作业呢,所以不希望咱们打扰他,小孩子也特性。”


    “我知道,我哪能真生气,我孙子,我亲都来不及,对了,春凯哪去了?”婆婆四下瞅了瞅,在问小雨。


    “哦,妈,他出去吃饭了。”


    “周末也不闲着?又喝酒去了是吧?这混蛋,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下不可,整天就知道喝,再这样下去怎么了得。你也不看着点,万一他不学好,这可……”婆婆的话没说完,但小雨明白。


    “妈,不是看的事,你儿子你最了解,春凯最近的应酬还不算多,也能常回家。别惦记着了。”


    “那就好啊,千万好好过日子,我就怕你们俩有什么摩擦,让我和你爸操心。”


    “没事的妈,你就放心吧。”小雨在安抚老人。


    晚上十一点,小雨早早的睡了。而婆婆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却七上八下,春凯还没回来,这孩子总是回家的这么晚?万一出个啥事可咋整?


    大约零点过后,只听门锁轻轻的弹动声,春凯回来了。


    婆婆急忙爬起,推开屋子,奔向客厅,只见春凯踉踉跄跄的站在门口,正在解他脖子上的领带,身子不断的摇晃着,站不稳。


    “你怎么才回来?在哪喝这么多的酒?糟蹋自己啊。”婆婆有些激动。


    “哇”一口秽物从口腔里喷出,春凯奔向卫生间。


    婆婆心疼的急忙追上去,儿子正站在水池旁,哇哇的往外折腾东西呢。婆婆摇头,不断唉声叹气。


    “春凯啊,不是我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没个记性,也没个长进。”老太太在唠叨。


    “你谁啊你?”春凯翻着醉醺醺的眼皮,在质问母亲。


    “啊?”连你妈都不认识了?作孽噢!”老太太的话惊醒了小雨。


    春凯象没什么事似的晃晃悠悠冲进了卧室,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一会就打起了胡噜。老太太坐在床沿上哭,小雨恨男人不成器,一喝酒就这德行,可在婆婆面前又不能发火。


    这一夜两个女人都没睡个囫囵觉。


    次日小雨加班去了。


    家里就剩娘俩。老太太愠怒的质问儿子昨夜的失态,可春凯头摇得象拨浪鼓:“妈,我做了什么呀,值得你这样兴师动众?”


    “昨天什么事你都不记得了?哎吆,你这酒喝得可够蝎虎的孩子。再这样下去,身体就完了,娘还指望你为我养老送终,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和你爸怎么活。”


    “妈,看你都说了些什么,没事的,我自己知道分寸。”


    “我才懒得信呢。连你妈都不认识了,还能知道分寸?我可不敢想。”老太太在咂吧嘴。


    “妈,我以后少喝,让您老放心就是了。”春凯在应付着母亲。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明儿个我就回去,家里活太多,怕你爸忙不过来。”


    “也好,我让小雨送你。”


    “干吗要人家送,我老太婆也不是不记得路。要真想送,你做儿子的干吗来着?”老太太有些恼火。


    “妈,我这不是忙吗,明天起早要出门,所以送不了您,妈别介意。”春凯在陪着笑脸。


    “好了,妈不难为你,我谁也不用送,我自己走。小雨也忙也辛苦。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悠着点。别欺负小雨,欺负了我可和你没完。上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去。”


    “是,妈,我知道了。我不会欺负她的。”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在家里就拉开了舌架。


    而真正让春凯听进去的没几句。


    老太太走了,带着牵挂走的。婆婆一直把小雨当作亲闺女一样,甚至比亲闺女要好很多,小雨也把婆婆当作自己的母亲,能和春凯维持这么多年还算平稳的婚姻,这和老太太是分不开的。


    小雨没有来得及为婆婆送行,而春凯又忙得脚打后脑勺。


    (5)


    睡梦中的小雨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打开台灯的按钮,看时钟已指向凌晨一点钟。


    “喂,你好。”


    对方不说话,但隐约能听到电话那端嘈杂的音乐声,乱乱的。


    “你好,说话!”


    还是沉默。咔嚓……几妙钟之后,对方撂了电话。


    小雨正纳闷呢,门锁响动,春凯回来了。


    小雨赶紧闭上眼睛,把头蒙在被里,装作熟睡的样子。


    屋子里很安静,但能听得春凯打着饱嗝脱衣服的声音。之后是卫生间里哗哗的放水声。每次春凯回来都是这样,洗个脸能搞得全家人都知道。氆氇氆氇的声音震得你耳根子都不舒服。


    小雨强装着睡态,秉住呼吸,趴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突然春凯的手机响起,卧室里的小雨听不清客厅里的春凯与电话那端说些什么,但能感觉到这个电话肯定和刚才的无言电话有关。


    电话通了很长的时间,春凯爬上床的时候已近两点多。假使在平时,小雨早爬起来冲进客厅,要向春凯问个究竟。可今天小雨突然矜持了,她心如煎熬,可表面上还要装作熟睡的状态来探询春凯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春凯的胡噜很响,婚后的小雨早就适应,今天的胡噜声在小雨听来却似一声声闷雷,在耳边爆炸,炸开一个个的豁口深不见人,而自己却不断的往里跳,下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底也见不到阳光。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没有惊醒他,也没有质问他,他喝完酒的状态就象那一头猪圈里的死猪,雷劈不动的主。


    听着他的鼾声,她悄悄的下床,蹑手蹑脚的来到客厅,翻开他的钱夹,钱包里仍是鼓囊囊的,百元的票子整齐的放了一沓。春凯的兜里从来没有缺过钱,这点她是知道的,毕竟他现在也算一个小有成就感的人物。一家企业的负责人身份。单位的姐妹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小雨,男人有钱就学坏,看着点他兜里的钱,不然你怎么被人抛弃的你都不知道。


    小雨总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她心里的春凯虽然忙着事业,但珍惜这两个字她相信他还是明白的,嫁给他时,就冲着他的人品和他的才气,直到今天,一晃儿这么多年过去,所有的苦都吃了,好日子还愁过不好吗?她曾无数次的这样安慰自己。


    春凯的家不在本市区,但家境在当地来说也算个小康人家。小雨天生脑瓜活络,会说话,结婚后虽然不和婆婆一起同住,但经常与婆婆用电话沟通,相互交流,这一点在婆婆的心中留有很深的影响,婆媳对撇子,这话也就不用深说了,俩字:投缘。


    所以小雨的聪明之处在这一点上也有体现,她懂得抓住男人不仅仅要抓住男人的胃,最主要的要和男人的母亲穿上一条裤子,这样自己一个外姓人家才不至于受气。所以每每逢年过节,或者是赶上婆婆过生日什么的,她都能花个三头二百的为婆家人买点什么,特别是婆婆这一份必须是最适合婆婆而又不铺张浪费不奢侈的礼物,一条羊毛围巾,一件保暖内衣,价格不贵,又适合老人的喜好,每回总是让婆婆高兴好一阵子。


    小叔子结婚之后,第二个媳妇进门,成年累月的做活也讨不了老太太的好,只因为不会来事,不会说话,害得二媳妇里外做不了好人。这也就更充实了小雨在婆家的地位。


    春凯对小雨的敬畏以及关爱和母亲那面也不无关系。所以两口家的关系虽然寡淡,但过得却也太平。


    小雨这么多年一直把自己看成是家里的香饽饽,没想到一个无名电话却把自己拉回了现实。这才琢磨自己是不是过于自信,竟然忽略了男人心中真实的想法。再联系起男人最近的反常举动,更让她感觉陷进了一场危机之中。


    夜很安静,只有自己一个人似一个午夜幽灵站在客厅里对着钱夹发呆。好奇心的驱使,她又打开了他的手机,通过翻页查找,找出了刚才的通话号码,一个本市的手机号,她悄悄的记了下来。


    拿起电话,小心的输入刚才所记的号码*******,心却要提到嗓子眼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万千万别是女声。她在心里祈祷着。


    嘟…………!


    喂!凯?还没睡啊?


    一声温柔的声音传来,透过午夜的电波,仿佛一枚定时炸弹在小雨的耳边响起,她直感觉自己胸中有块石头堵在那,憋闷的难受。真的是女生,真的是女生,她重复着,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


    喂,说话啊,凯?


    咔嚓,小雨撂了电话,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那,眼泪顺着腮边下来了。她忍着,极力的忍着。


    卧室里的凯睡得正香甜,呼噜声已小了很多,依稀可以看到他酣睡的脸庞。


    小雨推开了儿子的房门,儿子蜷曲在床的一角,被早已经被小脚刨在一边,她吝惜的拖过被子,重新给儿子盖好,手抚摸着儿子的小脸,那嫩嫩的小脸象一块洁白细嫩的白玉豆腐,小雨叹了口气:儿子啊,你知道妈妈心里想什么吗?


    (6)


    女友王芳打来电话,让小雨赶紧去她们家救场,正好三缺一。不然今天的牌局可就黄铺了。


    提起王芳倒有一段渊源,打小就和小雨要好的女朋友,长相一般,可性格豪爽,说话快人快语,与小雨交往多年。小雨是个安静的人,平时没事在家的时候喜欢看书读报,打打毛衣。而王芳不同,大大咧咧的一个女人,学问没有多少,男朋友却有一堆。平时没什么别的喜好,喜欢打牌。


    小雨和王芳的相处,也曾引来春凯的数落。你一个大家闺秀似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来往也不怕坏了你的名声?瞧瞧你交的这号人吧?哪是什么好东西?


    小雨也曾唇枪舌剑的和他对干过嘴架。她没有感觉王芳有什么不好,虽然不求上进,但王芳讲意气,重情意,在春凯做事业最困难的时候,是王芳借给了小雨四万块钱,让她拿给春凯的,当时甚至连张字据都没打。人家图什么?不就占个朋友的字眼吗?


    虽然她看不上王芳的生活方式,但王芳这样的人心眼实在,为人至诚,这点她还是很欣赏王芳也很感激的。春凯好了伤疤忘了疼,对王芳的嗤之以鼻曾让小雨恨得牙根痒痒。


    小雨对牌道不精,每次王芳三缺一时都要喊她来助助兴。


    今天小雨有心事,不爱去凑这样的热闹,一口拒绝了,要王芳再找人补这个空缺。可王芳死活不依,非要小雨赶紧过去不可。小雨拗不过只好过去看看。


    王芳家是个三室一厅的单元楼,是公公送给她的。她的公公以前是军分区的司令员,后来离休之后,军分区为了照顾老同志又分了一套两室一厅,他把这套分给了王芳,也是他的儿媳妇,自己和老伴去了两室一厅的那套房子居住。


    王芳在公婆的心目中和小雨的地位差不多,但王芳为人泼辣,能干,家务活做得麻利,而且炒菜手艺也是一流的,平时自己在市区内开了一家照相馆,雇了员工在那里看店,自己坐在家里组织个麻局什么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王芳的男人叫辉,单字姓李,和青山一个姓。平时大家都喊他辉哥。但小雨不同,她喜欢直呼其名。李辉长相飙悍,有点黑社会大哥的派头,由于父亲的原因,打小起李辉就生在吃穿不愁的家庭,养成花花公子的作风。


    和王芳的婚姻有一搭无一搭,很少回家。要不是老头老太太管着,早就抛弃了王芳,离婚另寻她主了。所以王芳几乎成了寡妇,交几个朋友也很正常,这点小雨很理解一个三十几岁女人的苦衷。


    王芳的牌瘾也是这样沾染上的,打发空荡无聊的时间而已。


    屋子里的三人除了王芳她认识之外,其他的两男人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小雨的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王芳张罗着洗水果,俩男人招呼小雨就坐。小雨有心要走,可面子上过不去。突然她想起青山,记得青山说过,部队的搓麻成风,他们那楼里仅麻将就有七八副。他肯定会玩这个。


    “王芳,我给你找个人来吧。我对这个东西很久没摸,忘了都。”


    “可以啊,只要找个人来就成,不然这局没法开始。”


    青山总是准时,电话放下不到十分钟,楼下的出租车喇叭就开始叫起来。小雨顺着窗户探出头,挥了下手,青山大步流星的就上来了。


    在小雨的眼里,青山身上的那套军装总是适时而得体。年轻那会虽然瘦削,但浓眉大眼的青山帅气有型。现在发福是一方面,魁梧的身材仍保留着年轻那会儿的英气。


    青山冲着小雨笑得很爽。


    小雨却笑得有些尴尬。


    王芳倒是不客气:“介绍一下我认识啊!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哥?”


    “呵呵。我的朋友,李青山。”


    青山伸出手,王芳咯咯笑起来:“小雨,什么时候找了这么帅气的男朋友?藏得很严实啊!也不早一点给我介绍介绍。青山同志好,别害怕,我就这性格,吃不了你。我们打牌吧,怎么样?玩多大的?”


    小雨嗔怪着王芳的那张嘴,爱胡说八道。眼角偷偷的看了一眼青山,青山很木的坐在那里,好象这道牌局和自己无关。


    “说话啊。 不说我可就定了,十个二十个的怎么样?带押宝,顺便带夹带会儿。”


    “随意随意。”青山的眼神有点茫然,但连声附和。


    小雨不怎么明白打牌的说法,偶尔喊她来都是小搓小麻,可今天突然涨了砝码让自己的脑袋蒙了一下。不知道这李青山的牌局水平怎么样?不行的话可害了他。


    她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7)


    麻局坐上之后,小雨才知道,青山从来没摸过这东西,在成都的几年,除了学习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抓基建,一个工程一个工程的忙活,根本没有闲暇时间碰这个。同他一起搞基建的几个营长先后因为贪污受贿落马,而他由于做事稳重,考虑问题长远,得到部队领导的提拔。


    临近初冬,气温降低,工程也在减少,青山请求回81244部队的报告得到了首长的审批。他是第一个从成都调回来的营级以上干部。


    青山这些经历小雨已经略知一二,因为在第一次重逢的闲谈中青山断断续续和她讲了一些。但打牌这样的事情却并未提及。毕竟这不是桌面上的话题。


    几圈下来,青山成了麻桌上的泡手,可他仍坐得稳稳当当,旁边的小雨不敢说话,有心上去接场,又怕别人计较,而且自己的水平也是赶鸭子上架,好不了哪去。坐在青山身边瞪着眼憋着气,票子进了人家的腰包,青山却象没事一样。


    小雨的脚尖在桌子底下划拉着青山的脚,暗示青山出牌的时候算计算计,青山如一块木头疙瘩,任凭小雨怎么使小动作,仍我行我素。害得小雨干翻白眼。


    这牌不能再打下去了,再坐上两小时,估计青山这个月的口粮成问题了。想到这时,小雨故意打了个喷嚏:嗳气……


    青山突然掉转头:“怎么?感冒了?”


    “有点,不太舒服,身上发冷。”小雨故意哆嗦了几下,打了几个寒战。


    “那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不碍事,别妨碍大家的兴致。”小雨故意拉长着音。


    正抓牌的王芳赶紧收牌:“算了算了,今天到这吧,小雨,赶紧去医院看看去。弄不好就感冒了,瞧你穿的那单薄劲儿,就为你这小身板心疼。撤吧撤吧,下次再聚。”


    小雨巴不得赶紧撤局,急忙拉青山的手:“那咱撤吧?你陪我去趟医院。”


    青山应着,去门口穿鞋。王芳不依不饶的走了过来:“我说李军官,你对咱小雨可是百依百顺啊?我可告诉你,对小雨你可得疼着点,不然让我知道她受气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她可是我们圈里的命根子。”


    “王芳,你胡说什么呢?”小雨白了她一眼。


    “呵呵,这还没怎么的就心疼上了啊?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省得人家说我多情噢!哈哈”王芳笑得放肆。


    青山的脸有些潮红,也许被王芳说得尴尬吧。


    出租车上,小雨咯咯咯咯的笑……


    “笑什么呢?感冒好了不成?”青山疑惑的看着小雨。


    “好了,好了,出了她们家,我什么病都没了。”


    “你……你这是?装病?”


    “啊!不可以吗?我不装病咱们能逃出来吗?”小雨笑得更蝎虎了。


    “既然不喜欢玩牌为什么还要来和稀泥?你这不是明摆着自己打自己嘴巴子,然后和自己说真爽?”


    “怎么说话这是?在挖苦俺?”小雨撅起了小嘴,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呵呵,别生气。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我们还没好好的喝顿酒呢。”


    “不去!”小雨很干脆。


    “小孩子使性,去吧,给我个面子。算我赔不是。”青山冲着小雨憨态可掬的笑,眼神间流露出无限的疼爱。


    小雨没再说话,沉默。


    “出租车,去风华酒店。”好哎!出租车司机加大油门朝着风华酒店驶去。


    “小雨,记忆中,你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儿,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交往王芳那些人?他们和你不是一道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玩牌却还要强撑着摸几圈吗?我在考验你的耐性。我输那几个钱事小,但你交往这些人却不值得啊。你该继续学着年轻那会儿,多看看书多练笔写写字,这才是真正的你。”车上青山一脸诚恳的看着小雨。


    “你也瞧不起他们?他们怎么了?他们也是人,也堂堂正正的做人做生意,虽然没你那么高的学问,可是人家没偷没抢,清白做人,我真看错了你,你和赵春凯穿一条裤子。势利眼!!”


    “小雨,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青山解释。


    “我没有误会,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我不配和你大军官平起平坐。我当年对不住你,可不至于让你来挖苦我。”


    “小雨?!我没有,我没有瞧不起你,也没有挖苦你,你在我心里仍是当初的小雨,还那么热情还那么爱激动。但我喜欢,我就喜欢你这劲儿。”


    “你少和说这些甜言蜜语,司机。去五街,这饭我不吃了。”小雨冲着司机吼。


    “去风华酒店。”青山赶紧插话。


    “到底去哪啊?”司机困惑的看着他们俩。


    “五街。哪那么多废话!”


    “小雨,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别气了,气大伤身,赵春凯找我算帐,我可没法子开脱。”


    “懒得你开脱,我们家爷们哪有闲心管你那么多闲事去。”小雨激动了。


    “怎么他不干预我们的闲事吗?要是不干预,我可向前冲了啊。”青山哈哈大笑。


    “你?你……?”小雨气得嘴唇发紫:“你欺负人,你欺负人!”小雨攥着拳头击打着青山的前胸,眼泪下来了。


    青山顺势拥住了小雨娇小的身子,把手搭在小雨的肩上。


    “你少碰我。”叭!小雨把青山的手甩到了一边。


    但青山那双象钳子般的手紧紧的又扣在小雨瘦削的肩膀上。小雨挣脱用力,无济于事。她委屈的哭出来了。


    青山固执的拥着她,使劲的拥着。


    狂风暴雨之后,小雨偎在青山的胸前,象一只乖顺的小猫。脸上的泪滴仍挂在腮边。但此刻的小雨温顺多了。她仿佛找到了当年也是这样乖巧的依偎在青山胸前的情景。


    “到底去哪啊两位?”司机又亮了下嗓子。


    “随意开吧。”青山回了一句。


    好哎!


    司机应着,心里窃喜:今天该哥们我发财啊,我饶城区转他几圈去。


    (8)


    小雨是个顾家的女人,每天下班第一桩事就是奔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炒几个拿手的。儿子爱吃,以前春凯也爱吃,但现在春凯忙得根本抓不着影儿,所以再香的菜也只能和儿子独自享用了。


    今天感觉有些累,洗澡吧,水已经热了。


    卫生间里有一面长方形的落地镜,每回洗澡时小雨都喜欢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赤裸裸的身子,圆润的臀,丰满的胸,还有细腻的皮肤,这些都是自己引以自豪的资本,刚结婚那会儿,每天春凯都要她几回,春凯的床上功夫很厉害,每回都能让小雨歇斯底里的叫唤,求他。兴奋时发出的咿呀咿呀声能让整个楼都听到。因为那楼不隔音。


    白天小雨和邻居都不好意思打照面,总感觉自己象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春凯就教育她:这有什么羞臊的。他们和咱们一样,七情六欲谁都有,看出了门穿得板正象个人似的,关上房门没准比咱喊得还蝎虎。嘿嘿,这就叫“性福”啊!


    转眼扬扬长高长大,床第之事几乎成了奢侈,春凯依旧健壮的体魄却很少碰触自己,每回小雨向往需要春凯的时候,春凯不是醉酒不省人事,就是没什么激情的敷衍一回了事,做还不如不做。


    热腾腾的水从淋浴头上喷出,打在身上,爽爽的,她用手轻轻的抚摩着自己,下身有明显的反映,感觉到胸中一股股热浪往外喷溢的感觉。她有点激动,闭上眼睛,在找寻着春凯,找寻着春凯当年趴在自己身上上下折腾自己飘飘欲仙的感受。


    啊……她从心里发出一声呓语,下面鼓胀胀的。


    突然眼前浮现出青山的影子,青山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的手触到自己的胸,下部,她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这一惊让小雨突然苏醒了,她的脸腾的红了,寻思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青山,当年和他风风火火的爱了一场,除了亲亲脸蛋和小嘴,其他的可是毛都没碰到一颗,今天自己怎么这么不知道羞臊。


    刚换的床单是粉色的莲花布,纹路清晰,布料柔软舒服,挨着轻盈洁白的身子,躺在上面的小雨仿佛一朵出水的芙蓉。她趴在被窝里心里痒痒的难受。


    儿子已经早早的在那屋睡了,扬扬这孩子就这点乖,每天晚上八点之前准保睡觉。让小雨省心。


    屋子里很安静,外面天色明朗,挂着辰星,小雨的心情格外清爽。


    正想着事呢,春凯象及时雨似的回来了。


    小雨躺在软软的被窝等着春凯。


    他在脱衣服,解领带,脱裤子,袜子,内衣……


    然后一头攮在被窝里,喷着酒气,冰冷的后背默对着小雨,小雨颓去睡袍,把身子紧紧的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胸前的乳房噌着春凯的肌肤,下面蠢蠢欲动。


    “凯……我想……”她在求着。


    “老婆,我累了,明天再做吧。”春凯闭着眼咕嘟了一句。


    “凯……”我要……


    “困,睡吧。”


    “不,我要。我想了,下面都湿了。”


    “睡吧睡吧。”


    小雨的身子紧紧的不甘心的贴上去,心里的痒痒虫一个劲儿的抓蚀着她,下面膨胀的冲动往外肆意,象一只揣不住的小兔子,从怀里要往外蹦蹬。


    “凯……她呓语着,亲吻着他宽厚的脊背,脖子,朝下移。


    “你怎么那么烦啊!纯是个骚娘们!”


    “啊…………?你!你?”


    小雨的泪当时就下来了。她委屈的看着身边躺着的男人,眼泪象断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向下掉。“我怎么了?我是骚娘们,我是骚娘们。他竟然这么说我?他竟然这么说我……我这是怎么了……?”


    春凯象头死猪似的躺在那,打起了鼾声。


    小雨光着身子蜷缩在被窝里,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春凯宽宽的脊背上,刚才还热乎乎湿漉漉的下面突然变得冰凉。


    回想以前每晚都要做爱几次的春凯现在一个月几乎都不碰自己一次,以前都是他主动爱抚,说她床上不解风情,不够投入。现在却骂自己骚货。


    哭了很久,夜有些灰色了。


    小雨冲动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抓起电话拨王芳的手机,对方话机无应答。再拨住宅,没人接听。这么晚她会在哪呢?本来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帮自己拿个主意,分析分析春凯的情况,可是她不在,也许出门了。找青山,又太晚了。


    强烈的想找人倾诉的愿望冲击着她,她性急的抓起电话拨通了青山的手机:“喂!谁啊?”


    一个陌生男人。


    “你是?我找李青山,你这电话号码?”小雨纳闷。


    “哦,你找李营长啊!他刚刚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啊…………!”吓得小雨当时就瘫软在那里。


    “他怎么样了?告诉我,快点告诉我。”小雨要哭出声来。


    “别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做手术,我是他的战友,明天你再打电话吧。”咔嚓,对方把电话撂了。再打已经关机。


    小雨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茫茫的黑夜,心里在祈祷:挺住啊青山,一定要挺住。


    (9)


    当小雨捧着一束鲜花赶到市解放军230医院的外科病房时,再看青山,头上缠着一圈圈绷带,肩头锁骨处也缠着绷带,一头吊在一只胳膊上相互牵引,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正在接受早班医生的检查。


    她把手中的鲜花插进花瓶,默默的坐在病床的一角,看着眼前的青山如此惨状,心里不是个滋味。另一张床上也躺着一位,看情形是和青山一起出车祸的战友,年纪与青山相仿,但比青山略微消瘦些,鼻梁上缝了几针,缝针处粘着一块白色的纱布,一条裤脚挽到膝盖,小腿肚上缠着的纱布浸出斑斑的血迹。


    医生检查完之后,一个小护士推着消毒车进来了,为他们俩换药。给青山换药时,青山忍着痛嘴角抽动了几下但没出声,轮到另一位,龇牙咧嘴的大叫不止。“轻点哎,轻点,要我命啊。”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小雨看他那副模样也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护士换完药出去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昨天晚上知道你出了事,急死了当时,怎么突然出了车祸?”小雨坐在青山的床前悄声的问着。


    青山苦笑。


    旁边床上的那位亮着嗓子问青山:“喂,我说哥们,向我介绍一下啊,这是谁啊?”


    “呵呵,我没去成都之前的朋友,你该认识她的,小雨。”


    “噢!小雨?记得记得,打过一面之缘,但那会儿好象她才二十多岁,比现在瘦多了,现在好象胖了些。个头也长了?瞧我这记性,怎么样?十多年前的事记得还这么清楚。哈…”他笑得爽朗,让小雨抓不着头绪:“你是?”


    “我是青山的战友啊,当年你们俩处对象那会儿,他是连长,我是他手下的一个排长,姓徐,徐守孝。”


    “记不记得你有一次从学校来部队看他,他不在,是我吩咐手下为你做的四菜一汤,当时你还不好意思吃呢。”


    “好象有那么一码事,但事过境迁都忘了你的模样。”


    “你贵人多忘事,我可记得清楚,你那天还穿着一条小碎花的连衣裙呢。青山别说我对女同志就上心啊,确实当时来我们部队的女同志太少了。来一个记得特清楚。”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小雨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许又触到了痛处,当年要不是自己离开青山,也许现在会是另一番情境了。


    “你们俩怎么搞的?同时受伤了?”


    “咳,这不是闲着嘛,我和青山约好去最初的老营区看看,他从成都回来一直没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呢,军衔上去了,两杠两星,中校,可中校的职位暂时没空缺,我们还一直称呼他为少校营长,这也不是个常事啊,只要他不转业,想在部队一直干下去,这总得有个落脚的地。你说呢?哎我说青山,我怎么听说要安排你继续管基建啊,这可是好事,一个肥缺。不过你那木头疙瘩的脑袋给你个肥缺也不会用。这世道,象你这样的脑袋哪成。”徐守孝咂吧着嘴说起话来没完,别人根本抢不上话头。


    “我这鱼木脑袋看来这辈子就这样了。只知道实干。呵呵”


    “亏你好意思说呢,这没咋地呢,先出事了,这下可好,你的工作又得放一放,说是把你调回来属于上调,其实是闲置起来喽!哎,你说,咱那车怎么就出事了?当时小司机怎么搞的,我们俩没什么反映呢,他把车就撞树根上了,我还好,只伤了皮毛,你可好,锁骨折了,脑袋挂了彩。还好来人伺候你,不然你可咋整噢!”他说完这些话鬼魅的笑笑,然后把那条受伤的腿往床里边移,“哎吆,TMD疼死我了。连媳妇都不敢告诉,我媳妇要是知道我惹了事,还不急死。”


    “哈哈……”小雨和青山同时笑得前仰后合。


    “咝……”青山皱了一下眉,笑得过头触到了痛处。


    小雨赶紧帮着他又垫高了后背的枕头,“别笑了,好好休息休息。骨头都折了,还闹呢。”


    “不碍事,只要脑袋没事,没变成白痴,这胳膊腿的折了再养呗,锁骨折了也就俩月,估计就养好了。放心吧。”


    “对对对,俩月估计就差不多,但需要营养的调理。”徐守孝在旁补充。


    “这个我知道,我呆会儿出去给你买几件换洗的内衣,再给你俩买点营养品,要不总吃医院的东西不顶事。”


    “我就不用了嫂子,你伺候好李营长,俺就代他谢谢您了。”


    “胡说什么呢?叫俺嫂子?”小雨有些急了,脸上呈出红晕。


    “嘿嘿,说错话了,是小雨妹子。知道你比俺们小几岁,不过说真的,当年还真的把你当嫂子了。”


    “守孝,别胡说八道,管好你那张嘴。”青山在旁边故作恽怒的咕嘟出一句。


    “是是。”他乖乖的不说话了,拿起手机开始发短消息。


    “告诉邵虹嫂子没?”小雨突然提了个话头。


    “没呢。不想告诉她,她和她妈一起生活,怕她离不开,再者这么远,怕她着急。就不告诉她了,等我养得差不多再说。”


    “也好,省得嫂子牵挂了,这面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能照顾到的尽量帮你想着。”


    “没事,部队已经派了一个小战士照顾我们俩的起居饮食,放心吧,该回家回家,照顾好自己的家,别为着我把家撂了,我可担待不起。”青山说的很诚恳。


    “家。我的家?唉……”小雨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小战士把开水打回来了,小雨忙着把热水倒上,心里在核计着一会上街买点应急的东西,买套睡衣,青山的病号服太小了,穿在身上不舒服,锁骨那需要放松。再买两条内裤需要常换,还有袜子,脚上的袜子上都是斑斑的血渍。还有什么呢,容我再想想。


    (10)


    王芳出事了。这是小雨上班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王芳哭哭啼啼的没完,原因是她带着男人在家过夜,被李辉撞见。本来丈夫成年累月的不回家,谁成想这爷们半夜突然杀回,把她抓了个窝里憋,床上的男人吓得抱头鼠窜,剩下赤身裸体的王芳遭了殃,挨了老头子的一顿棒揍仍不解气,要和她立即办理离婚手续。


    本想安顿好工作立即去医院的小雨,只好打车来到王芳家。


    一夜憔悴的王芳早没了白日里的潇洒与活跃,脸上青紫的污痕遮映着迷离恍惚的眼神,嘴巴上印着一道道被踢过的淤血。她掳开胳膊袖子和裤腿,洁白的胳膊,滚圆的腿,青一块紫一块。小雨的眼泪刷的下来了,李辉把媳妇揍得好狠。


    唉!叹气。其实怪谁呢?如果她守着妇道,不招惹男人,也不会挨这顿拳打脚踢。


    “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给了我什么,除给了我这座宽敞的房子,一个乖巧的儿子,一个还算富足的物质生活之外,他没有给予我任何牵挂的情感。我是女人,我需要男人的爱,需要男人的温存,需要男人呵护我,我病了他能为我端碗热水,帮我拿药,我累了能靠在他的臂弯,休息休息,说说心里话。可是他做不到,他一样也做不到。几年了,他没有碰我一下,几个月几个月的不着家。在外找他心仪的女人,回家找老婆撒气,他是个王八蛋!他是地地道道的王八蛋!!他就是王八蛋!”


    王芳号啕大哭。


    “要不我帮你找李辉谈谈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男人自己在外可以花心,可以为所欲为,而对自己的女人不允许这样,他恨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婚姻既然早就名存实亡,不如彻底解决。给别人方便,给自己自由,你说呢?”


    王芳点头,但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李辉能不能把儿子过给他。当初闹离婚时,就是因为儿子的分歧,才拖至今,这次恐怕也会出差头。


    你别急,我去帮你问问,不行咱也找个律师。


    告别王芳,走出她的家,那栋军分区里别致的红色小楼显得格外的耀眼,富丽的装潢,典雅的设计,楼前那一潭清澈的假山瀑布,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住在这里的人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物质生活富足的背后到底有多少酸甜苦辣在内,却没人去评说。


    她呆呆的站在那,想起可怜的王芳,想起可恨的李辉,突然脑中跳出春凯,这幅画面突然感觉很熟悉,多象自己的缩影。


    路上车辆拥挤,司机不停的摁着喇叭,而对小雨来说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春凯,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我们的婚姻也到了这个地步吗?


    “小姐,到站了。下车吧。”出租车司机在提醒小雨。


    “哦,对不起,给。”她掏出五元钱递给了司机。


    230医院几个大字又伫立在眼前,为青山买的那身睡衣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伙食也不知道好不好?


    病房里传来笑声:“合身,很得体,花纹也好看。哈哈!看来这小雨还真细心啊。”听出来了,是徐守孝的声音。


    “李营长,睡衣舒服吧,我看着都舒服。小雨姐姐眼光真准。”战士小刘的声音。


    “哈哈,其实不是小雨姐姐眼光准,没准这个啊……这个李营长早就把人家……啊?哈哈!是不是啊青山同志?”


    “你那张嘴要不堵上啊,什么都倒得出来。胡说八道一天,小刘还没结婚呢,别什么都说,我和小雨可清白着呢。你别忘了,我们可都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结婚就不可以爱?这什么逻辑?死脑筋,说你是木鱼脑袋有时你不服气,看你这模样就象,我可是看着小雨长大的,当年其实也不能全怪人家,你要是答应她不离开这里,早早的与她完婚,也就没了今天的故事。她也早做了你的媳妇。不过倒是便宜邵虹横插一腿,其实邵虹也不容易,跟了你这么多年,没享过福,倒吃了不少苦头。给你生个宝贝闺女,也算功德圆满。你那老丈人对你也够意思。比我老丈人强多了。”


    “是啊,我也感觉对不住邵虹,给我打了无数次电话,要我回沈阳,我都没答应,这早就给我下了逐客令,我要是再不回家和我准备离婚呢。”


    “等伤好了回去看看,这样哪成。”


    “李营长,这还有两条内裤呢。咱换上一条吧,身上的我给你洗洗。”


    “不了,不了,这多不好意思。”青山尴尬。


    “对对对,换下来,看看内裤合适不?哈哈!”徐守孝在起哄。


    “去你的。”青山拿起一个枕头朝着守孝砸过去。


    哎吆……疼死我了。锁骨的伤抻着了。


    “李营长,换上吧,既然买了就换上,我帮你换,反正屋子里没人。来吧。”小刘在扒他的内裤。


    “不的不的。”他在躲,他在扒。小雨站在门口,扑哧一声笑了。


    “谁?”徐守孝在喊。


    她吓得赶紧闭嘴。


    小刘拉开房门,小雨站在那,羞臊的小脸返起一片潮红。青山的内裤刚被小刘扒下来还没穿上新的呢,他急忙拉起被子遮住了关键部位,徐守孝哈哈哈的大笑,小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11)


    小雨红着脸尴尬的走了进来,青山使劲的掖掖被角,朝小雨难为情的笑。


    小雨的腋下夹着一床乳黄色的毛巾被,那是她结婚时和春凯一起去沈阳买的,当时是春凯选的样式。结婚几年却一直未曾盖过一次,夏季春凯喜欢裸睡,身上什么也不遮掩,小雨曾埋汰他有伤风化,而春凯总是环着她的腰,戏谑这样才睡的舒服,晚上肌肤相触,总让小雨的心抓得痒痒的。


    她把毛巾被搭在青山的身上,又从下面撤掉了他身上厚厚的棉被,他身体的下部本能的颤动了一下。“没到季节,盖的那么厚上火,晚上只要盖着肚脐就可以,以免着凉。”她唠叨着叠着被,青山默默的看着她,这动作麻利熟悉,当年来部队时,她也这样给自己叠过被,说带着兵只要求别人把被子叠得整齐,对自己却不严格要求。那会儿他认定她是他这一生选择的女人。可世界变化得太快,转眼成为他女人的却是邵虹,当年一直追求自己的女孩儿。


    想到这,青山的眼圈泛着泪光,他克制着自己。不想当着小雨的面落泪。


    住院好多天了,脑袋的伤已经开始恢复,这个周末就可以拆线,对床的守孝再过几天出院,腿上的伤也快养好了。他也想出院,回部队的公寓里自己养着锁骨,他不敢想,再呆在这充满着来苏水味道的医院里,自己会不会憋闷死。


    “小雨,这几天辛苦你了,别把家扔了。”


    “我知道,没事,家里都好着呢。”


    “对了,我住院的消息赵春凯知道吗?”


    “不知道。”


    “哦,那就好,怕你们之间起误会。”


    “操心不少,误会也不碍你的事,养你的伤要紧。”小雨说得轻柔。


    “我过几天出院,也许就这几天,你就不用再来了,回部队养去,那地有人专门照顾我,师部已经给我做了安排,你放心,该上班上班,该带孩子带孩子,我这你就甭管了。”


    “病还没好呢,怎么就出院呢。”


    “其实出院养着也好,起码他心情好,锁骨就得慢慢调理。我马上就准备出院,再住下去媳妇找不着我,以为我失踪了呢,还好我们科长给我请了假,说我临时出门执行任务,不然都没法交代。”徐守孝在旁插言。


    “那好吧,就听守孝的,等忙完去部队院找你去。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战士小刘把饭端上来了,小雨小心的接过碗,拿着汤匙一勺勺的崴着饭,送到青山的嘴里,青山嚼着,幸福洋溢在他的眼角。他的手悄悄的搭在她挨着他坐的那双腿上。就这样仔细的端详着小雨,小雨的动作轻缓有致,眼神关切的看着青山一口口的吃下去:“多吃多占,早点把伤养好,也好早些出去,省得你呆在屋子里闲不住。”恩,青山应着。


    徐守孝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在旁亮着嗓儿煽情:羡慕死人哎,这什么世道?太不公平,就兴人家小两口在那亲亲热热,又喂又抱,我在这干靠。要是我媳妇在就好喽。


    青山和小雨开怀大笑。


    “徐守孝说什么呢?媳妇来了不扒你的皮才怪呢!这屋子可真是热闹啊,看来俺来的不是时候?”突然一声尖尖的亮嗓传来,青山背后的筋突然感觉被人挑了一下。小雨忙抬头,转身,一个身材肥胖皮肤白皙的女人象尊弥勒佛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宽爽的旅行袋。


    “哎吆,稀客稀客,快快请进,嫂子架到,有失远迎啊。”这徐守孝忙不迭的起身。


    “哪敢啊,听说守孝伤了我就坐火车来看看。”女人说着话朝着守孝走过去,当临床的青山不在似的。


    “嫂子可真会开玩笑,我哪敢劳驾嫂子大老远的看我。”


    青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怎么来了?我没告诉你怎么知道的?”


    “咋?我来了还要向你汇报一声不成?我要是不给你们师部打电话还不知道我家男人躺在床上要被别人勾引去了呢。”她说的难听,小雨听的有意。


    “怎么说话呢虹?来,小雨,见过你嫂子。”小雨起身看着她,依稀的轮廓还有当年去学校看自己时的影子,但发福的身材却已没了年轻女人的风韵,有些臃肿的体态罩着一个要近中年女人的苍白。


    “虹姐好。”小雨没有叫嫂子,反而叫声姐姐,这让突来的邵虹有些意外。


    “是小雨吧?没想到还这么漂亮,和年轻时一个模样。”话语有些酸溜溜的。守孝在旁忙打圆场:“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嫂子坐火车过来的?怎么搞的,也不言语一声,也好派人接你去。”


    “言语?接我?你们俩都挂了花,还能接我?我可劳不起大架。俺自己的胳膊腿好着呢,打车就找着地了。”


    “呵呵,我们俩接不了,可以找小刘接你嘛,其实是怕你着急,不然早告诉你了,我媳妇还不知道呢。”


    “明白,不要解释那么多,不过青山同志心里咋想的就不知道喽。”


    “邵虹你?”


    “我怎么了我?我说错话了?”她冲着青山,眼睛却盯着小雨。挑逗的挖了她一眼。


    小雨委屈的看着邵虹,又看看青山,背着包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街道上冷冷清清,打烊的店门挂着出兑的招牌林立在街头。


    转个弯就是花市一条街,争奇斗艳的鲜花开满了街头,和医院门口的冷清形成对比。


    另一种心情涌上心头,回家吧,回家看看。儿子该放学了,春凯呢?春凯在忙什么?


    (12)


    楼下的小卖店红红火火,每天聚在店里搓麻的人络绎不绝,小雨下班回家习惯性的都会到小店拎两袋奶上楼,以前是拎三袋,一家三口一人一袋,但现在买两袋留着给儿子和自己就行了。


    小卖店的女老板对小雨很热情,每次来都笑脸相迎,还有几个熟悉的邻居,小雨平时虽然不太活络,但邻里邻居的处得还不错。特别是春凯总不着家,家里出个大事小情经常抓不着男人的影儿,只好找邻居帮忙,为了这个她也学着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了。


    这刚踏进去,就听着一个女人神神秘秘的在那咬耳朵:“楼上的王老三把人杀了,听说杀的是他的老相好。”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那女人和好多男人有染,五十多了,比王老三大十多岁呢,你说邪门不邪门哎,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喜欢个老太婆呢。”


    “咳,这你就不懂,蛤蟆看绿豆--对眼呗。五十多怎么了,五十多岁美完容也就四十多,年轻着呢。据说那女人靠脸蛋可骗了不少爷们。”


    “他为啥杀人?”


    “听说王老三想甩掉那女的,可女的不依不饶,说赔偿什么青春损失费?你说那么大岁数了,还赔偿什么青春损失费,可笑可笑。”


    “这世道噢!变了变了!”


    大家在那七嘴八舌,小雨听着心里很不舒服。


    楼上的顾大哥在小雨耳边嘀咕了一句:“小雨妹子,我和你说个事,不是大哥我多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你家春凯兄弟了,身边跟着一个女的,长相不赖。不过看那打扮就不象是什么象样人家的闺女,你可得注意着点,别让春凯栽了跟头。”


    小雨的心抽了一下,谢过顾大哥,拎着奶上楼。


    儿子快期末考试了,正坐在书桌旁做作业。招呼:“妈妈,你怎么才回来,爸爸回来了,好象喝醉了。”


    小雨最怕的就是听到春凯喝醉的字眼。她趿拉着拖鞋冲进了里屋的卧室,再看春凯仰八叉的躺在那,嘴里嘟嘟囔囔,冒着白沫。她靠过去,挨着他的身子坐下,手抚摸着春凯的脸:瘦了,又瘦了一圈,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在外面这么个折腾还有个好吗?你咋就这么不经心不爱惜自己呢。唉!


    春凯突然抓住小雨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不断的揉搓着:“颦儿,颦儿,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你说吧,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不能离婚,她什么错都没有,我不能和她离婚,只要不让我离婚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吧,说吧。”


    小雨呆呆的坐在那里,听着他梦中的酒话,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她猜想这个颦儿肯定就是打电话的那个女人,也许和顾大哥提到的是同一人。


    “颦儿,你别逼我,别逼我……别逼我……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你别走。”春凯继续梦语着,一句句话打在小雨的心上,这一刻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他在外面真的有了女人,而且关系非同寻常,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也许等他醒来的时候就该告诉他,我们办手续吧。可醉梦中春凯喊出来的这句“别逼我”又让她本想放弃这一切的心重新揪了一下。


    吃完晚饭,儿子早早的睡了,台灯下,小雨默默的打开那本厚厚的结婚影集,小雨身披白色的婚纱站在春凯的身边,灿若桃花。结婚那天,春凯曾兴奋的对自己说:你是天下最美的新娘,我娶了你是我一生的福气。


    往下翻页,儿子搂着爸爸妈妈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儿子幸福的笑着,春凯自豪的眼神,小雨温柔的模样,仿佛这情景就在眼前。再往下翻,岁月的印记一点点的呈现出来,儿子的牙牙学语,儿子过生日,儿子戴上红领巾,儿子评为优秀少先队员,还有春凯评为先进生产者戴大红花的场景,以及和婆婆一家人的合影,一系列的画面象过电影似的翻阅着。


    谁成想转眼多年过去,青春不在,浪漫不在,躺在身边的男人嘴里喊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家不顾了,儿子不顾了,老婆也不顾了,那么父母呢?只为了一个颦儿?颦儿,很好听的名字,一定美丽年轻。我倒想见见她了,看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春凯魂不守舍,抛弃当初所有的誓言。


    睡吧,天亮就想法会会她,一定要会会她。她找来她的号码,那娇滴滴的声音她一直记得。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愿是一人。


    春凯嘟囔着也睡过去了,一只手本能的甩在她的背上,紧紧的搂着她娇小的身子,也许他在梦里搂着的是另一个女人:颦儿。


    夜睁着眼睛,小雨昏沉沉的睡了。


    (13)


    正在班上给科长写总结的小雨意外的接到了邵虹的电话,约她去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屋坐坐。


    心里纳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咖啡屋座在街角,古香古色的一家门面。很安静,落地的窗纱遮映着柔弱的灯光,温馨而典雅。邵虹坐在靠窗的位置侧首看着窗外,见小雨进来,她招了一下手。小雨信步走过来。


    小姐来点什么?一位女服务生走过来。“一杯果汁。加糖。”“好的,您慢等。”


    “找我有事?”小雨很客气。


    “呵呵,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想和妹妹说几句心里话,恕我冒昧。一晃儿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看你那会儿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转眼长这么大了。”


    “虹姐真会开玩笑,当年你也不大,也是丫头片子。”


    “对对,我也是丫头片子,可惜好时候都错过去了,嫁给青山之后我就变成现在这德行。又老又蠢,青山也不稀罕了。”


    “别这么说,他心里有你呢。”


    “小雨,说句良心话,我那天对你那态度别往心里去,你跑啦,青山把我臭骂一顿。我这里外不是人,守孝也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不过我真的怕了,青山成年累月在外,与我分居两地,搞的女儿都忘记他爸是个啥模样。我命苦啊,当年你放弃了青山,我却选择了青山。不知道这选择是对还是错,不过我能看出来你们之间还是没有忘记那段感情。”


    “呵呵,虹姐,过去的事还提他干吗。是又怎么样,我是别人的妻子,他是你的老公。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


    “等他锁骨好了,我准备安排他转业,这样我们俩也算有个照应。这段时间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虹姐别客气,转业的事他知道吗?”


    “知道,我和他说了。他已经答应了我。”邵虹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说的淡淡的,小雨若有所思的坐在那,有点失落。青山要转业回地方?要离开这个城市回沈阳安家落户?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他为什么没和我提起呢。


    “小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邵虹把一个精致的红色翻盖三星手机放在桌子上。


    小雨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雨别激动,我的心意,我说了我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虹姐,我照顾他是因为当年我背弃过他,我对不起他,但你这样做折杀我。我不需要这个。”


    “小雨……”


    “好了,我明白虹姐的意思,手机收回去,我会自动从青山身边离开的。代我问候他,保重。”


    小雨拎起背包跑出咖啡屋,服务生端着热乎乎的果汁喊着:小姐……帐单?


    我结帐,邵虹坐在那端起那杯已经调好的咖啡一饮而尽。


    “你刚才出去说找小雨有事,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医院里青山冲着邵虹在吼。


    “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把我的心里话向她说了几句而已,怎么让你心疼了是不是?我告诉她以后少碰你,怎么样?你满意吗?”


    “你?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他瞪着眼珠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邵虹?


    “是,我就这样说了,我还给她买了手机,她也收下了,哈哈。这就是你的旧相好。”邵虹笑得很放肆。


    “你,你让我很失望。”青山抱着头痛苦状。


    “你早就对我失望,从你三番五次的不肯回家不肯转业回地方时,我就看出来你对我的失望,你放不下你的工作是假,你放不下小雨才是真,我说的对吧?”邵虹指着青山的鼻子铁青着那张脸。


    “从我嫁给你,你就没真正的爱过我,你始终爱的人是小雨,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去计较陈年老帐的事,可是你,可是你扔下我们孤儿寡母,你一个人在外逍遥,你扪心自问,你给了我们娘俩什么,你做到丈夫的责任没有?你尽到父亲的责任没有?你有你的工作,你的事业,你的小雨,唯一你心里没有我,没有孩子。”邵虹在哭。


    “我不是,我有你们,我心里装着你们,可是我无能为力。”


    “少说这些装蒜的话,我听的太多,耳根子都磨出了耩子。我不想再听,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回沈阳?回我就带你走,不回我们一刀两断。马上办理离婚手续。”


    “你不要总拿离婚威胁我,我听的太多,我已经厌倦你这种语气。”


    “你,李青山你有种!你厌倦了是吗?我明白了,我这就走,走得远远的,不再打扰你,不再牵着你的后腿,你在部队继续做你的营长,错了,应该是中校旅长才对。李青山,算邵虹白等你这么多年,我会让我闺女彻底死了见她爸那条心。好自为之!”


    邵虹抓起旅行袋气汹汹跑下楼梯,青山想喊却没有喊,他知道也许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邵虹,我对不起你。


    (14)


    青山给小雨打了无数次电话,小雨硬着头皮都给悄悄的摁断了。


    工友大杨坐在她对面桌,嬉笑着逗小雨:这些天怎么象失恋了?骄傲的百灵鸟也不唱歌了,平时的话匣子哪去了。春凯欺负你了是不是?他要敢欺负你,我找咱单位的爷们敲他脑壳去。


    小雨白他一眼,不搭理他。


    嘿嘿,你看邪门啊,这丫头平时话那么多,这几天倒好,整个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主,垂头丧气的,让人看了怪心疼的。我说小雨你说话吧,我求求你说话吧。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没话。


    哈,终于说话了?只要说话你说什么都爱听。说吧。


    我说你个头!切!小雨拿着报纸照着他的脑壳子打了一下。


    嘻!说真的,你这一打我心里就舒坦了,开心点,有啥事别闷着,说出来大家帮帮你,就没事了。


    唉!小雨叹口气,心里在说,你帮得我了吗?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


    喂,你找哪位?大杨接的。


    小雨啊。她在,等一下。小雨,你电话。大杨拿着电话筒招呼小雨。


    问谁来的,告诉他我不在。


    她说她不在啊。大杨故意吊着嗓子。


    你,你这是……!小雨恨嘟嘟的挖了他一眼,不乐意的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


    小雨,我是青山。


    哦,你好吗?你怎么知道我单位电话?


    还好,我查的。


    你现在在哪?


    我在部队招待所。


    出院了?伤好了?


    是。好多了。养着呢。


    什么时候出的院?


    好多天了。


    虹姐呢?


    走了,回沈阳了。


    啊?!


    你出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我上班呢。


    就一会,就占你一会时间。


    好吧,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大杨,帮我看着点,有事帮我处理一下,我出去一趟。


    好哎,这精神头上来了?他摇头苦笑。


    81244部队大院依然坐落在山上那条街,大院后面就是这个城市有名的植物园。绿树丛林掩映着红砖碧瓦,每逢夏季来临,漫山遍野的鲜花开满枝头,也吸引了无数外地游客来这观光旅游,因此安静的部队大院也开始热闹起来,当然这热闹仅仅是外界的嘈杂声传进了大院。


    大院门口左右各站立着一位执枪的士兵,院内很安静。这大院对小雨来说不算陌生,当年来部队找他时都是从这个门进去的,但那会大院没现在的排场,营房几乎是清一色的平房,现在院里起了几栋小楼。其中有两栋正在施工的,看样子象是盖的居民楼。


     和执勤的士兵打个招呼,进了大院。


    除了施工楼那的嘈杂声,几乎看不到走动的人影,一栋显眼的白色三层小楼吸引了她的视线,记得青山说过,招待所是三层楼,看看周围也就这栋楼了。


    她信步走了上去,楼道很安静,看不到人,也听不到说话声,莫不是这里根本就没住人吧?一楼二楼好象是办公用的,三楼的房门上写着门牌号码。楼梯口挨着的几道门都关得死死的,只有靠里间的一道房门嵌开一条缝隙。她轻轻的敲门,请进。听出是青山的声音。


    踏进房门,一张床上零散的堆放着一些衣物。地上洗脸盆,鞋子,拖布,以及笤帚什么的堆得满地都是,不象部队的招待所,倒象一个垃圾场。再看青山斜倚在另一张床上,看上去消瘦了一圈,黑黝黝的皮肤以及那张略带憔悴的脸,都没了前一阵子的精神。


    见到小雨,他只是苦笑,摊摊手:别挖苦我,我懒得收拾,这几天伺候我的战士小刘生病了,我让他去了医院扎针休息休息,我也没什么大事,自己也能挺几天,所以就搞成这样。


    小雨没说话,开始拾掇房间。她做什么总是这样,喜欢默默的,而且手头活也快,一会的工夫屋子就看着整洁多了。


    小雨你坐下,别收拾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坐。


    小雨不说话,还是在一边忙活。


    小雨,青山从床上爬起来,趿拉上鞋子,一只手拉住小雨,你过来小雨。


    小雨甩了一下他的胳膊,青山咝啦一声,弄痛了锁骨还没痊愈的伤。


    青山……小雨心急的赶紧拉青山。


    我没事,小雨。青山眼神专注的看着她。


    青山……我……这几天苦了你,虹姐为什么走了?


    唉!不提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是不是伤了你?


    没有,不要怪她,我理解她,都是女人。我不恨她,我们谈得很好。你也该理解她的难处,她的委屈。


    她是不是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没有,真的没有。


    哦。看来是我误会她了?她给你买了部手机?


    是,但我没要。


    我明白了。


    青山,你该和虹姐好好的谈谈。


    可我不想再谈了,我们谈了多次,每次都是吵架收场。说真的,我不爱她,这么多年我的确没有爱过她。当年你走了,她填补了我内心的空虚,于是我们结婚了。婚后我一直没调回沈阳,就是因为我不敢面对她,我感觉惭愧,对不起她。所以我去了成都,搞基建那会儿,我也想过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不容易,想我的女儿,也想过你。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想得到什么?


    青山,你想得到什么我懂,因为我是吗?可是我们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了,我做了别人的妻子,我已经没有再选择的余地,你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婚姻也一样。我们没有结果,所以我们也不要去碰触那道墙,我怕,我真的不敢,当年离开你已经是我的错,我不想再错,你该爱的人是邵虹,她才是你的妻子。


    不,我不,我爱的是你。小雨,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让我再爱一次。


    可我不能,我不能再回头了。


    她固执的摇头。


    不,你本来就该是我的,你做什么我都那么熟悉,你依然是当年的小雨,在我心里永远是。他搂住她。


    青山,你不要这样,我们不可能的,我们真的不可能的,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小雨,他激动的紧紧的裹着她。


    青山,你弄疼了我,你不要这样,安静下来,你安静一下。


    不,我想要你,我要娶你,你是我的。


    青山,你清醒一下,你清醒一下,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我不在乎那点伤,我在乎你,小雨,我只在乎你,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着你。


    你在说梦话。


    我没有,我没有说梦话。小雨……


    青山的唇已经紧紧的盖在小雨的唇上,小雨想说话说不出,厚厚的唇象一道结实的墙盖在她薄薄的鲜红的嘴唇上,当年所有的爱与恨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他使劲的吮着,象吮一罐甜美的琼浆玉液,她在挣扎,手不停的打着他那只受伤的肩膀,他忍着吻着,她感觉心底深处一股澎湃的热浪上涌,异样的感觉在膨胀,膨胀,青山……她挣扎着,呢喃着。


    小雨……他忍着还没愈合好的伤痛抱起她,慢慢的放到床上,他的手在解她的纽扣,轻轻的,仿佛朝拜的。她闭着眼,呼吸急促,他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胸前,温热的体温夹杂着淡淡的体香,罩衣下掩映着那两朵盛开的雪白的并蒂莲,骄傲的耸立,莲心上两颗饱满的红樱桃微微绽放,他跪地附语,舌尖在樱桃上缓缓的蠕动,小雨的身子颤动了一下,青山……她在叫他。我在,小雨,我在。他的头朝下移,滑过一片白玉般的平地,越过一汪水汪汪的山泉,下滑,下滑……她红润的脸蛋上飞起娇羞的红霞,青山……


    笃笃……笃笃,敲门声传来,李营长,李营长……


    小雨从沉醉中惊醒,青山骂骂咧咧的蹦出来一句:你TM来的真是时候。


    (15)


    一阵敲门声把小雨从沉醉中惊醒,小雨看着自己的狼狈相,羞得无地自容,从青山的身边匆忙逃离。


    出租车还没坐热乎,却意外的接到了王芳的电话,要她到开发区的啤酒屋坐坐,她在那等她。小雨的心乱乱的,也想找个地安静的坐会儿,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王芳的电话倒是应了现在的心情。


    啤酒屋自九零年开发区成立那天起就已经挂牌营业,老字号的招牌依然火爆的很。它坐落在蓝天碧水的江岸,环境清新,地理位置优越,吸引好多人来此消遣。也是小雨和王芳最衷爱的休闲之地。特别是夏季,王芳总爱邀小雨来这里坐坐。


    说是啤酒屋,其实只是一家温馨的酒吧,店门外雕刻着一只古香古色的啤酒瓶子,青绿色的瓶身,咖啡色的瓶盖,还有那圆鼓鼓的身子给啤酒屋格外增添几缕情调。进得店来,一女服务生引导着小雨来到靠左的一个卡座,王芳正夹着烟卷在那吞云吐雾。桌面上两个啤酒瓶子已经见底。


    王芳红红的小脸映衬在微弱的烛光下,妩媚而风情。


    小雨不擅长喝酒,记得王芳第一次带她来这里时,王芳张口就点五瓶啤酒,吓了小雨一跳。王芳倒是不客气,对着发愣的小雨咯咯的笑着:发什么呆呀?我四瓶,你一瓶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别吓我,我可一口都喝不了,我只能喝点老白开。


    土老冒,来这里喝老白开?别让人笑掉大牙,你赔得起。


    来这里的人不喝酒那人家还叫什么啤酒屋?来一瓶,就一瓶,不会喝学着喝,慢慢的就会喝了。我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这四瓶对我小菜一叠,喝吧,我要的这种啤酒可是啤酒屋的特色酒,咱这城市别家还没有呢,喝口尝尝。


    小雨拗不过王芳,来个急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瓶啤酒灌进了肠子,小脸蛋红扑扑倒是可爱,可惜不胜酒力的小雨几分钟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忽忽悠悠的睡过去了,害得王芳大叫晦气。以后再来啤酒屋,王芳不再劝她喝酒,自己喝,小雨喝咖啡。慢慢的一杯咖啡四瓶啤酒就成了她们俩的桌上之饮。


    小雨,来,坐。喝酒!她举起啤酒瓶子咕嘟咕嘟的往下灌酒。


    看着王芳的醉眼惺忪,小雨一把抢过她的啤酒瓶子:怎么搞的?两瓶就大了?瞧你这样子,哪象个女人。


    干吗抢我的酒?我怎么不象女人了?你说,我怎么不象女人了?我不就TM爱喝点酒爱抽点烟吗?这算个什么事?


    王芳,你喝醉了。


    不,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雨,我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吗?是不是啊小雨?你告诉我?


    王芳,谁说你讨厌了?你重情明理,是个好人。


    不,你骗我。你在骗我,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不是好女人。不招男人喜欢,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可他就那么狠心把我揣出去,给他腾地方。凭什么?凭什么?我不甘心。


    你和他谈没?


    谈了,王八蛋不给我孩子拿孩子威胁我,只要我不要孩子,他可以把那栋楼分给我,不然让我什么也得不到。


    他不是人,不是人,是个畜生。


    王芳这句话,骂得很响,惹得临桌的人直勾勾的看着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回家看你娘去。


    一句话惹火了临桌的一个小伙子,拎起啤酒瓶子就过来了,吓得小雨赶紧迎上去:小兄弟,别介意。她喝醉了,心情不好,我代她赔不是。小伙子坐下了,小雨急忙买单扶着王芳走出啤酒屋,本想和王芳谈谈自己的心情和与春凯的事,可每次都让她糟糕的情绪给搅和了。


    走出啤酒屋,清新的江风扑面迎来,凉凉的爽爽的。东倒西歪的王芳趴在小雨的肩头,趔趄的上了出租车。


    闻着王芳的酒香,想起家中的春凯,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芳喝醉是因为有心事,那么春凯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工作?应酬?颦儿?还是天生你就是个酒鬼?!


    (16)


    拌好菜陷,准备好盖子,擀面杖,以及面板,把和好的面掐好面麂子,小雨不忙不乱的捏起了饺子,晚上回到家儿子就吵嚷着要吃饺子。


    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吃面食,春凯也爱吃,这点倒是继承了他爸爸的传统。勤快的小雨自毕业就住在单身公寓里,所以随着那些年长些的老宿员学了不少炒菜做饭的经。婚后她变着法的给他们爷俩换着口味。


    包顿饺子,捏点混沌,炒几个拿手的小菜,虽然炒的菜和王芳比起来还稍有逊色,但小雨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这两把刷子当年曾让春凯的朋友大开眼界。纷纷效仿春凯,找老婆一定找小雨这样的女人。


    那会儿春凯曾骄傲的颈着脖子,暗羡自己有眼光抓住了小雨。


    想着心事呢,扬扬跑过来凑热闹:妈妈,我要帮你包饺子,给我个饺子皮。


    去,一边呆着,别捣乱。


    不嘛,我要帮妈妈包饺子。


    小孩子,屋里玩去。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爸爸能不能回来吃饺子,爸爸最爱吃饺子。


    哎!扬扬应着。


    妈妈,爸爸说他一会就回来。扬扬在卧室喊。


    好的,你看会电视,妈妈呆会煮饺子。


    恩。


    饺子在锅里翻着跟头,漏勺在锅里上下飞舞,小雨的心随着饺子的膨胀而兴奋。扬扬,拿三个板凳到客厅,摆好,等爸爸。


    知道了,妈妈。对了妈妈,你说让爸爸坐哪个位置好?还坐以前的位置吧?我要靠墙,这样我看电视节目不耽误。


    怎么坐都行,只要吃饱,今天妈妈拌的饺子陷香死了,都是你爸爸最爱吃的。


    妈妈偏心,没我爱吃的。


    你俩都爱吃宝贝。


    妈妈乖。


    扬扬也乖。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开心,小雨开心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但从扬扬的神情来看,孩子也高兴。或许很长时间没和爸爸好好的吃顿晚饭了。


    家里的电话响起,扬扬,接电话。


    喂!你找谁?扬扬奶声奶气的问。


    妈妈,找你的。


     正煮着饺子呢,小雨根本没时间接电话,叫他等等,妈妈的饺子就要出锅了。


    妈妈,她要你马上接电话。


    谁啊这是?


    不认识。


    哦,好吧,马上来。小雨拧了一下煤气的阀门,火苗缩小了一些,湿手在围裙上轻轻的擦了几下,急忙走进卧室:喂,你好,谁呀?


    你是小雨?温柔的女声,好熟悉的嗓音。


    是的,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赵春凯的媳妇,对吧?


    是,你怎么知道这些?


    呵呵,我怎么知道的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想告诉你,赵春凯刚被我送走,当然是在我家被我送走的。估计这会儿该到家了,吃你包的饺子去了。哈哈哈哈…………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难道你还不明白?啧啧,你可真够傻的噢,精明一世的赵春凯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媳妇?真瞎了眼。


    你,你…………小雨气得上牙帮打下牙帮。


    我怎么了呀?我就这样。我实话告诉你,我和你家爷们早就好上了,我想嫁他,可她又不舍得抛弃你。我还琢磨这赵春凯媳妇不怎么一个精明漂亮的女人哎,看来也是傻冒一个。我把他放回去了,任由你处置。说实在的,我也早玩腻了。爷们我还你,只要你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不然我铁心嫁了他,你可别后悔。


    你是不是叫颦儿?


    哈!知道的还蛮多的,我是,我就是颦儿。


    小雨同志多保重!喀嚓电话撂了。


    小雨呆呆的拿着电话筒,茫然的,面无表情。


    妈妈,你的饺子,你锅里的饺子。


    小雨急忙跑到厨房,刚才在锅里还神气活现翩翩起舞的饺子瞬间已经象霜打的茄子,陷散落在汤水里,皮粘连在一起成了面糊糊。一锅的饺子变成瓜片汤。


    妈妈,晚饭吃什么呀?我饿。儿子在旁闹。


    饿你个头!小雨冲着儿子就是一巴掌。


    儿子哇的一声哭上了。


    刚才屋子里还温情融融的气氛转眼间充斥着火药味儿。


    扬扬委屈的蹲在厨房的旮旯,不停的抽着大鼻涕,小手抹着眼泪。


    扬扬……看着儿子的委屈样,小雨蹲下身子,拉起扬扬的小手:怪妈妈,都怪妈妈不好。扬扬乖。


    眼泪下来了。


    妈妈不哭,妈妈不乖。扬扬在替妈妈擦眼泪。


    小雨搂着儿子放声痛哭。


    门开了,春凯回来了。


    (17)


    春凯穿着小雨去年夏天给买的那件皮尔卡丹体恤衫春风满面的进了家门。


    客厅里,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摆的整齐,桌子上却什么也没有。


    扬扬,他在喊儿子。


    爸爸。


    春凯顺着儿子的应声来到厨房,扬扬乖乖的蜷缩在妈妈的怀里。


    你娘俩这是干吗呢?春凯一头雾水。


    爸爸,妈妈哭了,饺子都被妈妈煮碎了,妈妈心疼,就哭了。


    哈!可真行,碎了就碎了,咱不吃就有了嘛,哭什么,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别哭了,我请你们娘俩到外面吃饺子去,扬扬快起来穿衣服,小雨,别孩子似的,起来换套衣裳。


    扬扬从妈妈的怀里撒欢的蹦起来,去衣架上找自己的衣服去了,小雨却象没听见一样,呆呆的站起走进卧室,关上房门,一切与她无关。


    春凯心里画了弧,他并不知道先前颦儿来的电话。


    他随着小雨走进卧室:小雨,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沉默。


    说话啊?怎么了这是?


    小雨呆呆的坐在床头,刚哭过的泪痕还残留在眼眶上,面颊上,只是仍是沉默,她只看到春凯的嘴巴在那一张一合,至于说的什么与她无关。


    你倒是给我个动静,别吓唬我。


    你给我出去,你出去!!小雨用手指着他,声竭力嘶的吼。


    春凯有点发蒙,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雨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和我较劲?莫不是颦儿的事她知道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会知道的。那是因为什么?李青山?对,就是因为他。


    小雨你……?好,我出去,我这就走,这个家不欢迎我,我知道。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凶,我早知道你和李青山那点暧昧的事,别和我来这套。


    他倒打一耙。


    赵春凯,你给我滚出去,利马给我滚出这间屋子,别再进这个家,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滚出去……小雨放声大哭。


    滚?要我滚我就滚,哪那么容易?背着我给我戴绿帽子,便宜那王八蛋,哈哈,也不看看我赵春凯是干吗吃的,这么省事就结了?掂量掂量自己吧。


    赵春凯,少血口喷人,我小雨做事光明磊落,李青山过去是我朋友不假,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你别以自己小人之心往外喷粪。气愤的小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喷粪?有意思有意思,我冤枉你了是吗?要不要我给你一件件的讲讲,李青山最近是不是出了一次车祸? 你是不是每天都往医院跑?去看他?给他送饭?还喂过他?买过睡衣?当然还有我们俩结婚时买的那条毛巾被也成了他身上的行头?


    至于再做了什么那得问问你的良心了。


    我说的对不对?纳闷我为什么会知道吧? 你老公就这点能耐。只要你做了,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雨被他说的一楞一楞的傻坐在那,心里核计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疑惑甚至是茫然的。


    被我说对了,没话了?


    不!你说的不完全对。先前说的是对的,李青山的确出了车祸,我也去医院探望过他,就象你说的,那些事我都做过,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去医院尽一个朋友之谊而已,他毕竟在这里举目无亲。


    尽朋友之谊?你把我当什么?把我当三岁的孩子?我一直没说出这些,是因为我不想去揭你的伤口,我一直不敢提起当年,不敢提李青山,从你第一次兴奋的告诉我,说他回来的消息,我就知道你的心不再属于我,已经偏离了轨道。可是你不承认。


    不,你冤枉我,我没有,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是你自己不清白,才对我非议。


    我不清白?


    是,你做的好事。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小雨突然沉静了。


     我没想怎么样?我不明白你的话。


    要我一字一字的说给你听?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就会明白,颦儿你可认识?


    颦儿?你……你怎么认识她?


    呵呵,奇怪是吧?就象我纳闷你怎么知道李青山出车祸一样,肯定有人告诉了你,当然也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和颦儿的故事。


    我们的事你都知道了?


    当然。我得谢谢告诉我故事的人,当然也得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小雨,别说的那么严重,其实我和颦儿没什么。只是一个好朋友,你明白什么是纯粹精神意义的朋友吗?就象知己。我们也是清白的。


    清白?你们是清白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实话告诉你,刚才你的颦儿已经给我打了电话,就在我煮饺子的时候,饺子成了瓜片汤,赵春凯却成了寻花问柳的公子哥。一出幽默喜剧。很好看,也很滑稽是不是?想看吗?可惜我不想再让你看了。你现在可以考虑你的去向问题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小雨嘴角挂着笑,那笑很矜持也很冷。也许更深的是怨恨,是茫然。


    别开玩笑小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春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没和你开玩笑,也没歪曲你。我们离婚吧,好合好散,我不会拽着你的后腿,她的语调突然降低。


    离婚?不成,那岂不是便宜了李青山,再说,我离婚去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去。他头摇得象拨浪鼓。


    春凯,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不再是以前的春凯,我眼里的春凯温文而雅,正直淳朴,可现在的你春风得意,玩世不恭,唉!她深深的叹气,把头埋在胸前。你再想想,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不想离开这个家没关系,我走,我这就走。


    她起身收拾东西。


    小雨,你别这样,我们谈谈。


    谈什么?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分开吧,彼此冷静一下。


    儿子我带走,我这几天回我母亲那住,家扔给你了。


    她简单的打好行李包裹,拉起准备吃饺子的扬扬。


    扬扬,我们走。


    妈妈,爸爸还没走呢。他看着爸爸。


    爸爸不去吃了,妈妈带着扬扬去。


    扬扬眼泪汪汪的回头看看爸爸。


    扬扬……


    他在喊儿子。


    小雨,在家吃吧?他想拉小雨。


    小雨低头系着皮鞋带,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小雨……春凯又喊了一句。


    妈妈,带爸爸一起吃吧?


    小雨推开了房门,迟钝了一下,毅然的跨了出去。



    (18)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大理石地面上,祥和安宁的江岸广场显得肃穆而庄重。五彩的万国旗迎着江风起舞,徐徐飘扬在天高云淡的上空。


    行人不多,游客也不多,几个照相摊的老板拿着几张彩色的图片穿梭在广场上,招呼着来往的几个游人,小雨和青山坐在广场左侧一条木质长椅上,正对着江岸。


    青山今天没有着军装,也许为了更随意一些,那身军装绿走到哪都会招致回头率。小雨曾戏谑的说青山魅力依然不减当年,所以今天青山刻意的打扮了一番。一件白色的体恤配一条浅色的休闲裤子,赋予活力,本很帅气的面庞显得更为健康。


    青山……


    恩。


    你说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她的手被他攥在掌心里。


    是。


    唉!可惜这只是一种想象的幻觉。


    不,不是想象,也不是幻觉,是生活。


    呵呵,别骗我,想象和生活差得太远,我不敢想象。


    小雨,为什么不敢想象?我就在想象,也许到了我这个年龄,该务实了,可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你过的不幸福,既然不幸福就有权利选择幸福,小雨,和他谈谈,好好谈谈,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学会放弃。


    说的轻松啊,你呢?劝我的理论多往自己身上用用,你是军人和我不同。


    军人怎么了?军人也有权利选择爱与被爱。


    沉默……


    你看江边的海鸥,我曾想象它们是一只只美丽的天使,涨潮时它在上空盘旋,落潮时它在岸边戏水。它和江结下了不解之缘。而这条江就象它的爱人,给了它博大的爱和无限伸展的空间,江水孕育了它的生灵,也教给它如何与浪花搏击。天使是美丽的,它在飞累的时候落在岸边的礁石上,与礁石相拥。水,海鸥,礁石,这三者缺一不可。青山,我就象那只海鸥,而你是岸边的礁石。可我们永远不能交合,就因为我们是两个不同的整体。


    小雨,两个整体是以水为依托的,我们可以创造条件找到水源,也许这就是爱。


    我爱你,这已经足够。


    爱!只有爱是不够的。生活需要理解的东西太多,青山,理解我。你该爱的是邵虹,只有她可以给你完整的爱。一个温情的家,一个乖顺的女儿,还有一个爱你的妻子。你该学着接纳她,接纳她爱你的所有的优点。


    小雨,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你爱我吗?爱还是不爱?


    别问我。


    我要问。告诉我。


    不,我不会回答你的。


    可我要你回答。


    爱是神圣的,我怕我说出来亵渎了爱的字眼。小雨的眼角盈着泪光,眼神专注的望着滔滔的江水,我的爱已经走了,在我当年背弃你的那天,就走了。我不配再爱。


    小雨……青山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小雨,你看着我,对我说你还爱着我对吗?


    不,青山。我不爱,不再爱你。我是赵春凯的妻子,一个有丈夫有儿子的女人,一个抛弃过别人又被别人准备抛弃的女人。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下滑。


    小雨,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他不爱你,他不再爱你,你明白没有?


    我明白,我已经决定分手了。扬扬我带着。


    恩。这就好,那我等你。


    不要,不要你等,你安心的工作吧,师部既然已经安排了你的工作就好好做,基建科的活儿虽然忙点,但适合你干。安心做,我不能拖累你。邵虹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要提邵虹。他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


    青山,别孩子气了。我们都不是孩子,我们玩不起家家游戏,听我的,回沈阳看看她和女儿,试着去爱她,毕竟她是你女儿的妈妈。我是女人,我理解她的苦。这些你不会明白的。


    小雨……


    别说了,你自己再想想。听我的,回沈阳看看她们。


    小雨站起来,朝江沿的方向走去。


    她看到了王芳,在江沿码头搭建的一座红色小阁楼门前,她看到了王芳正给一对男女摆着姿势,阳光倾泻在头顶,辉映着她红扑扑的脸。


    她自己忙上了?她是老板,从来不亲自动手的。她疑惑的走过去。


    青山随后跟着她。


    近了,王芳,她在喊她。


    小雨,你怎么来了?王芳欢呼雀跃的应着。


    照完相再说。小雨朝那对男女示意了一下。


    恩。


    拍完一组,王芳简单的收拾起三脚架,招呼小雨进店转转。青山没有跟进来,趴在江沿的栏杆上,望着对岸的城市,若有所思的想着心事。


    江风吹得人爽爽的,想起刚才小雨说的一席话,邵虹走时怒气冲冲的脸映现在眼前。邵虹的父亲是位铁路机关干部,母亲是位教师。邵虹没有多少文化水,自小就不爱学习,十八岁被父亲送去当了兵,在部队几年的摸爬滚打养成她刚强自立的性格,当年在连队时虽然不认识青山,但对青山多少有些耳闻。青山是军校出来的高才生,到部队直接出任连队指导员,后任连长。当时小雨是青山的女朋友。


    阴差阳错,小雨有负青山。在青山痛不欲生的当口,当时一位管后勤的干部为青山牵线搭桥介绍了邵虹,那会儿邵虹已经转业到地方。对青山耳闻的邵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可青山却被大家架着去相的亲。


    邵虹当年也很漂亮,但由于缺少文化,所以说话办事少了些文雅之气,和小雨判若两人。青山稀里糊涂的结了婚,然后就逃之夭夭。一直和妻子两地分居。


    邵虹生了宝贝女儿之后,青山回家的次数增多了一些,但心中仍然念念不忘小雨,一直惦记着打听着她的生活。


    没想到,没想到搞到现在的样子。邵虹,我李青山也是个混蛋,我对不住你们娘俩啊。想到这,愧疚的泪水竟然迎着江风扑簌簌的落下,在午后的暖阳下显得更为生情而让人动容。


    再说小雨被王芳带进了店门才知道,王芳已和李辉协议离婚了,双方已签了字。


    孩子归了王芳,房子归了李辉。王芳唯一剩下的就是这家店铺。王芳也亲自动手开始丰衣足食。


    小雨被王芳的情绪感染着。望着王芳柔弱的双肩承担起生活的重压,依然笑对人生,这何尝不是种解脱呢?


    (19)


    天灰蒙蒙的,连绵的小雨下个不停,细雨婆娑的时节总是令人缠绵悱恻,心情也随着丝丝细雨牵起了缱绻愁肠。春凯的电话已经打了无数次,但她始终没有他正面的回答。小雨呆呆的坐在窗前,想起了最初的家,想起了年轻时的春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转眼几年过去,成为一家企业的负责人,拥有了一定的固定资产,拥有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一路匆匆,一路寂寞,一路辛劳。生活时而象一涓溪流,掀起涟漪点点,时而惊涛骇浪,漾起动荡的波澜。可还是一直向前走了,走着也累着,辛苦劳碌了十几年,苦过叹过也乐过,学会了担待,学会了忍辱负重。当年象花一样的女孩儿转眼泛起了几丝白发霜花。


    她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窗外一株绿树枝繁叶茂,根深情的维系在这片挚爱的土地上,雨滴扑打着树干,它顽强而倔强的挺立,傲然在雨中。当年他向自己求婚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季,他站在雨中手里拿着三朵被雨花飘打的红玫瑰,深情的睫毛上洒落着白色的雨珠,嘴角漾着笑,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曾让她感动的流泪:做我的妻子吧,我会爱你一辈子。


    做我的妻子吧,我会爱你一辈子。重复的回味着。


    唉!一辈子,好长好长,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这份承诺呢?


    十几年的恩爱怅婉,十几年的悲欢离合,短短的几个月就会改变一切。融融的春日不再浮现,痴痴的想象定格在这个茫然的夏季,时光不再安眠,生活不再平淡,归来寄去的往返里也把自己推向了一个不再回家的路上。


    小雨,你还是你吗?她摇头。


    窗台上儿子玩过的一个蓝色的小镜子框吸引了她的视线,一块四方的玻璃碎了一个豁口,她轻轻的展放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破碎的那道纹路,那道纹路清晰可见,她想起婚姻。假使现在回头,也许以后的生活就象这块破碎的玻璃,即使修补也难以愈合。而镜中人花颜已去,鱼尾纹也在眼角悄悄的蔓延。老了,小雨老了。她叹息了一声。


    结束吧,结束这场婚姻的游戏。她毅然的起身,拿起电话,拨通了春凯的手机。


    约好了春凯马上回家。家依然还是那个家,只是家不再属于自己。


    有些冷清,甚至压抑,她呆呆的站在自己的卧室里,墙头上和春凯的大幅彩色婚纱照片镶嵌在古黄色的镜框里,温情却已变成婚纱后的朦胧。一些娇嗔的记忆和着冷雨的淅沥呈现在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家里,心里潮湿湿的。


    春凯眼圈含着泪,一直看着眼前的妻子,想说话终于没能说出来,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对不起和小雨曾经相敬如宾的那段岁月。


    小雨站在门口,最后的看了一眼这个家,看了看春凯:我走了,保重!


    开门……


    小雨,小雨……你别走,我求求你,你别走。


    小雨背对着春凯,摇头。


    小雨,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和颦儿分手了,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来过。


    没有机会了,我已经给了你机会,让你把握,可是你没有珍惜。


    我们冷静一下,彼此分开一段时间,这样对我对你对扬扬都是公平的。


     小雨!


     春凯,以后少喝酒,喝酒伤身也耽误事,给你洗好的衬衫都放在柜厨里,脏的时候自己换上。我走了。


    她拉开房门。


    小雨……春凯拉住小雨的衣角。


    小雨忍着泪轻轻挣脱他的手,背起背包转身下楼。


    春凯倚靠在那堵白色的墙壁上,头使劲的砸着墙,鲜红的血迹渗出,他怆然泪下。


    楼下的居民热情的向小雨打招呼:小雨怎么回来又出去啊?这是出差学习是吧?你家春凯说你准备出去进修一段时间,所以一直没回来。孩子呢?在你妈家?


    恩。小雨应着,忍着泪逃离了这座住了十多年的老楼。


    她打了电话给王芳,告诉了王芳自己的窘境。王芳当时楞了一下,随即约她去了她们家。一个四十平的简易房子。就在小雨家附近一百米远的老楼区里。


    屋子很干净,孩子呢?小雨问她。


    被他爸接走玩去了。


    出息了?


    是,以前他从来没带孩子去哪玩过,离婚之后,他来过几趟,都是为了孩子来的。


    过的好吗?


    还好,虽然累点,但过的塌实。你自己再慎重考虑一下。


    恩,我知道,但回头很难,主要是孩子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和扬扬说起。


    我想过一阵子出去学习,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出去散散心,冷静一下。扬扬暂时由我妈帮我带着。你没事也常过去帮我照应着点。


   学习的事青山和春凯知道吗?


    不知道,走时会告诉他们的。


    小雨看着王芳,语气很坚决。


    (20)


    81244部队食堂,青山和徐守孝端着刚打好的两饭盒饺子来到一靠边的位置上。


    边吃边聊。我说青山,伤好了,转业调令也下来了,明天准备什么时候走?咱哥们也好为你饯行,在一起工作分分合合的也将近二十多年,还真的舍不得你走啊。可天下没不散的筵席,走吧,快四十的人了。怎么也得为后半生想想,那刚盖好的新楼本来有你一套,但你转业一走也就没你的份了。邵虹为啥不过来呢?这样既得了栋楼,你又不用转业了。两全其美的事不干。


    唉!守孝,邵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有她的心思。还不是怕我再留在这夜长梦多嘛,不过我还没想好走不走,她就一门心思的大包大揽,真拿她没办法。


    懂了,关你和小雨的事,理解。


    理解还问。


    对了,小雨怎么样了?


    一直没消息呢,听说要出去学习,也不知道真假,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甘心这样放弃。


    青山,务实吧。听老弟一句话,安分过日子,咱熬不起喽,眼瞅着土埋半截的人,再折腾可就不够本了,和小雨的爱情已经过去,就当她永远的过去,别再想她了,好好拉扯你闺女成材,这比做什么都让人兴奋,就这么一个孩子,亏本也得为她打算将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是想开了。啥也不玩啥也不乐和了,一切都为了我那儿子。


    一饭盒饺子囫囵吞枣的就下去了,守孝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唉。叹气。


    也许这是吃大院食堂的最后一顿饭,晚上我请你喝酒。


    好,就这么着了。一言为定。


    晚间,江岸酒店,一场告别晚宴,青山喝得酩酊大醉。席间,他不停的念叨着小雨的名字,不停的流泪,战友陪着他哭,特别是一起打天下的那帮战友更是哭得天昏地暗。


    青山打了几次电话给小雨,都说对方已关机。


    过了今夜就走了,小雨,你听到了吗?


    就在青山醉酒的当口,小雨身边的夜也静谧得出奇,纷乱的紫色绿色藤蔓缠绕着这个不眠的夜晚,曾经婉转依旧春风扑人的回味在唇前轻轻的流淌,徜徉着数不清的甜蜜与酸涩。她想一个人安静的走。


    沿着那条曾经一起走过的江堤,月影孤单的寡寂缠绵着夜的心事,也缠绵着小雨哀伤的心曲,青山明天就走了,走了,不再回来。唉!一切都做了了结。漆黑的夜以掩盖的方式给明天一丝生的希望,也给爱情和婚姻一个不明的答案。


    手机沉甸甸的,暖在怀里。不开机吧,就让这个夜晚安静的度过。这样想着这样走着,想象着青山现在的心情。一张青纱似的夜幕垂天而立,遮住远山遮住江水,海鸥已经坐在礁石上悄然的栖息,满野的凄怆。


    次日的站台,开往沈阳的****列车已经停在站台上待发。青山一个人拎着行李来到站台,没人为他送行,他不想打扰任何人。


    他看了一下表,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小雨的身影没有出现。


    十五分,十三分……还有十分钟,五分钟,三分钟,青山被列车工作人员催促着上了车厢。


    列车缓缓的开动,青山手扒着车窗玻璃,泪水顺流而下,小雨,你怎么舍得我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舍得我这么走了啊?不忍再见我一面,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给我。小雨……


    此时的小雨站在站台一角,迎着晨风悄然伫立,泪滴落在安静的站台上,划出一道忧伤的吻痕。


    手机传来短消息,打开来读:没有依依的挥手道别,没有款款的转身回眸,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牵挂与安慰……在我远去时,你没有任何的暗示和挽留送给我。


    这样走着很轻也很好。我会把这朵曾丢失的红玫瑰悄然堆放在心灵深处,无声的收藏。既然永远也不能走近,就让我的怀念与对你的祝福横亘在距离之中。


    我深情的吻过你,我永远记着,也希望你能在多年后白发的镜子前想起我,想起这个夏天爱情的回归。小雨,我爱你。我走了。


    读罢青山发来的长长的手机信息,小雨泪如雨下。


    青山,别恨我,我爱你,假使有来生,我愿意做你的美丽的新娘。她在心里对着远去的列车说出了那句一直没对青山说的话。


    两周后,小雨学习的事定下来了,临走前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寄给了春凯,信的结尾写着这样一段话:我把我的爱放进绿色邮筒里,等待也便是绿色的了。她会重新萌发,她会枝繁叶茂,她会重新绽放春天的绿色吗?一切在半年之后揭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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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3/01/12 16:08 

回复:文轩,你的小说真让我入迷。

我一口气读完后,沉醉在故事的氛围里。可是结尾,让我好惆怅,好惆怅啊,为什么不让两个相爱的人最后结合一起呢,或许在现实生活中这种可能很少,让在文学中来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呀,可以让自已随心的意愿来结束,该有多好,让他们的爱重来。我好喜欢李青山,也喜欢小雨,王芳也是很值得敬佩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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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怡人
 [3楼]  作者:席夫人  发表时间: 2003/01/17 13:11 

失去的爱还能再来吗?
无论曾有过的爱多么纯洁深厚,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真的有机会失而复得,也未必会再有当初的感觉。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还是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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