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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穴上的痦子
1: 楼下车棚,天天聚着一群下岗在家或者是退休的人。这没事就坐在一起瞎嘀咕。 “喂!听说没?那醉鬼张五的媳妇搞破鞋?” “谁说的,这没风没影的事可别瞎说。这话让张五听着,可了不得噢!” “霍霍,和你说,我这可是绝对的消息,我昨个还见她往家里领一爷们呢,那爷们走路有点瘸,我就纳闷,你说这娘们也真TMD够劲儿,找啥样的不好,非要找个瘸子呢!”这说话的是小区里出名的快嘴李。 “咋说不是呢,不过那张五媳妇也够贱的,当初张五娶她的时候,我和邻居就认定了,这媳妇是个丧门星,没看她脸上那个痦子?长的不是地方!人家毛主席的痦子长在下巴上,敬天,所以成了领袖,她可倒好,长在太阳穴上,这不是明显着和老天挑战嘛。等着瞧好吧。”这说话的是王老爷子。 “这都什么理论啊!这几天没见,他王大伯说话都有学问了哈!”车棚老板赵大妈的声调拔得很高,继而发出一声声爆笑,车棚里可就炸开锅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车棚里闹哄开了。 “嘘……瞧谁来了?”一戴着眼镜的男人打了个手势给大家。大家屏息一看,张五拎着六瓶啤酒从小卖店里冒了出来,衣服搭在肩膀上,裸着个膀子,鞋在脚底下趿拉着。嘴里还叼着一只还没抽完的香烟。 张五每天这个时间下班都到小卖店拎几瓶啤酒坐在车棚里喝个烂醉如泥,然后趴人家车棚的炕头上猫个觉再回家。 “议论什么呢?怎么我过来都不说话了?”张五慢悠悠的踱着步子问道。 “咳,没说什么,这不闲着没事做,跑这吹NB吗?哪象兄弟你啊,有份铁饭碗保着,俺们可就不行喽。”这戴眼镜的男人说话时不时的朝着周围的人挤眉弄眼。 大家也跟着打哈哈。 张五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刚起开酒瓶盖子,不知道哪位好事的凑过来:“喂,就知道喝,也不赶紧回家看看去,小心喝多了阳痿可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滚你个犊子去,我这阳痿你也好不哪去。” “还犟嘴呢,再不回家看着,就怕媳妇也丢了!哈哈……”大家的笑声里夹杂着一丝丝的嘲弄。 “就我那媳妇?难看死了,谁稀罕啊!也就我要她吧,别人见她都躲远远的。”张五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堵上了瓶嘴。 六瓶啤酒下肚,张五的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大家你抬一腿我抬一脚的把他掀到了车棚屋里的炕头上。不一会打起了呼噜。 “他要这么喝下去,还真玩玩!”那戴眼镜的嘟嚷了一句。“也许早玩玩了,要不这媳妇怎么搞破鞋呢?有这可能,对对对……”大家七嘴八舌的又议论上了。 2: 张五家的窗户此时关得很紧,窗帘也罩得很严实,从车棚的位置就可以看到张五家的一切。车棚里好事的人都喜欢盯着他们家窗台上盛开的那盆君子兰。一点点的橙黄掩映在窗户的光亮中,远观很美。 张五上班的间隙里,楼群里总是能听到屋子里传出一声声卡拉OK的音响声。一个女高音的嗓子唱着那首不知道唱了多少遍的“为了谁”,不厌其烦的唱。唱的时候,张五媳妇总是打开窗坐在窗台上,手里的麦克风端在丰硕的胸脯前。那张还算端正的脸上擦着厚厚的一层脂粉,特显眼的黑痦子辉映在太阳下,格外的撩人。 歌声在楼群里回旋,有爱听的有不爱听的。 爱听的多听几遍,不爱听的就站在自家窗户前开骂:“骚娘们!你TMD的破嗓子去窑子卖唱还差不多,能赚几个银子啊!别在那叫春了。想爷们下楼来,俺们陪你玩玩?哈哈……” 她从来不还口,也不停止她的歌声。好象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她仍是坐在那个位置,和君子兰相互辉映的卧在窗台上,一朵黄牡丹,一朵黑牡丹。黑牡丹是大家给她起的绰号,因为她总是喜欢穿着那件紧身的黑色胸衣。 歌声不断,骂声也不断,楼群里适应了这样的骂声,也适应了这不知道好听还是不好听的嗓子。 唱完歌后,她会悄悄的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楼群里随即又恢复了安静。 3: 张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阳光没了,灯光亮了。 回到家时,饭菜已经做好摆在了桌子上。媳妇坐在镜子前正在梳理着头发,好象身上还洒了层香水的味道。 酒劲儿已经过去的身体开始肆意着想做那事的冲动,张五搂紧了媳妇。 媳妇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吃饭吧,今天好象醒的早?” 他没有搭言,抱起媳妇扔在床上,开始解衣。 十五分钟过后,他象一个丧气的皮球抱着头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头使劲的朝墙上撞,瞬间白色的墙体映出斑斑的血迹。 媳妇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然后钻进了洗手间,只听到水流哗哗的声响。
一周之后。 车棚里人头攒动。 “听说市局实行买断工龄了?一年工龄给两万。” “是吗?好事啊,这胳膊腿好使的,工龄时间又长的人买了工龄可就划算了。拿着钱出去再做点别的买卖,两全其美。” “有道理。” 大家正议论呢,张五从小卖店里钻了出来。 “张五张五,快过来。有人冲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张五喊。 “什么事,急三火四的。瞧你们那点出息。” “咳,今天气粗了哈!该不是发财了吧?我们没你出息,整个一大酒桶。”大家一阵哄笑。 “真让你说着了。张五我今天还就发财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拍了拍胸脯里鼓囊囊的一包东西。 “哈,看这小子,说话都拽了啊!什么时候你把酒戒了俺就信你发财了。不然才懒得信你呢,少喝点酒,早点回家看看,不然怕你媳妇怎么把你揣了都不知道。”车棚的赵大妈嗔怪着训诫张五。 “谢谢大妈,我知道大妈为我好,她不会揣俺的,俺知道怎么疼她!”张五一手拉着赵大妈的手,一手起开酒瓶子,咕噜咕噜的就灌进了一瓶。 黑天了。 六个酒瓶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张五今天却意外的没有喝个烂醉。 他起身要走,大家起哄:“再来两瓶!” 他摇头。手捂着胸口那包鼓囊囊的东西,笑着打着道别的手势,晃晃悠悠的走出车棚,朝自家走去。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擦擦的皮鞋声敲打着楼梯的地面,传来一声声空旷的回音。 打开房门的一刻,张五呆了,一双男人的皮鞋横在门口的鞋垫子上,发着令人恶心的臭气。 他只感觉脑袋一片眩晕,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腔里喷了出来,张五象一片软绵的树叶栽倒在洁白的地面上,胸口滑出一包用报纸卷的包裹,报纸散开,一沓沓崭新的百元票子躺在那里。 卧室,张五的媳妇正和一个男人滚在床上,发出一声声浪叫。 5: 张五死了,死时留给了媳妇二十万和一栋楼房。那二十万是他买断工龄赚来的票子。 小区里的人都说,是张五的媳妇害死了张五,可经过公安调查之后,宣判张五属于酒精中毒导致死亡。车棚那又热闹上了:这事邪门啊,他平时喝醉时都没事,偏偏那天没喝醉回家却出事了,唉!这就是命噢!都是那媳妇害得,她那痦子就是丧门星!谁娶她都不带消停的。 6: 楼群里又恢复了安静,再也没人听到他媳妇唱的那首“为了谁”,也没有人再看到过她穿着那身黑色胸衣坐在窗台上的情景。 窗台上又多了一盆君子兰,却一直没有开花。 偶尔的还能在小区里看到张五的媳妇,太阳穴上的痦子衬托着她那张擦得厚厚脂粉的脸,显得依然耀眼,身旁的一个瘸子模样的男人挽着她,牵着一只哈巴狗在小区里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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