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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浓故乡路 今天星期日,偶然的一个机缘让自己站在了故乡的一个岔道口上。怔怔地伫立着,心,却不由自主地深深潜了下去,再浮上来时,我忽然明了:疏离通向故乡的这条小道已有16个年头了。 这是一径昔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小道,原是故乡通向外界的一条主动脉。那时从故乡外溢的流量虽然极其有限,但它的存在却使乡人走出古朴拓展观察山外的视野有了一条便捷的甬道。 时易世移,大世界日益精彩的面目正以不同的形式,不断拉紧着与寻常生活的距离,老路渐渐荒弃了,代之而起的是更多便捷的阳光大道,它们把沟通山里山外的触须便捷地连接到了精彩明丽的山外生活身上。呼吸着、感受着、思索着、阐发着不免有些让人眼花缭乱和目不暇接的生活内容,神思不免有些木然、茫然,反对往昔那些艰涩的日子,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热来。人们总是珍视那些没有的东西,冷落遗忘所拥有的一切。失去的那些日子和岁月,时时盘旋萦绕于心头,益发闪耀出夺目迷人的光芒,诱使追吊往昔的念头变得尤其突出和强烈起来。 接通故乡的这条小道,逶迤蜿蜒向前延伸着,隐浮于茁壮的茂草丛中,消失于天际处的迷离中,直至消失于视野深深下潜到回流故土的血脉。荒草迷离的小径,宛如一只粗糙的胳膊——被岁月深情雕琢过的胳膊,经不住它深情的延请,我上路了。 在我的记忆中,和它彻底绝缘至少也有十三年的距离了。十三年,在人和人之间造成的亲情落差已是难以估量的,同样,因为藉它维系过我和生我养我的故乡的缘故,它身上所盈溢出的那份难以言状的温丽亲情,也断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凝聚得尽的。 东方才破晓未久。“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枯尽的草茎和枯叶尖上闪烁的晶莹露珠,不经意间,被我的鞋尖和裤角从梦中纷纷扬扬地惊落,醒悟之后,它们又极尽所能地与我盘桓起来。十三年前,在身边的日子还大半寄托在这儿时,故乡纵横交织的每一条阡陌小道都是我再相熟不过的了。“梨花院落叩重门,执手相看泪满巾”“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思念故乡,我倚重故土,渐来渐湿的裤角,莫非是我重临故土时从乡土中溢出的激动泪水不成?十三年,十三个春华秋实的生命轮回,它们在草枯草荣中一直酝酿着对一名普通游子的深挚惦念。在它们花开花落的希冀中,我又何尝不是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无休又无止与故乡故土相亲相和呢?每一个梦,都是从这条条网状的小径起始的。 才枯的草茎,才枯的叶片,才又一度瘦硬起来的小径和路面,不断催迫我释放着脑海中有关乡土的所有库存。 在我所站位置的东边不远处,有先时我们一家的责任田,当时在老父亲的操持下,那方田里曾寄托过我们一家大大小小生命五颜六色的梦,一道深壑峻拒了我欲与之相亲的一切可能,只好默默地伫立、凝眸、遐思。此时的乡情急骤升温,瞬间走向了喧嚣的沸腾中,飘渺朦胧的薄雾里,那块土地时隐时现,依稀中又望到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匆促忙碌的身影。晓雾的深处忽然传来家犬清脆的吠声。我的眼睛湿润了,这好像没来由的泪水,偏偏让激动的心绪更难收场。 露水潮润了我的鞋,我的裤角,也濡湿了干冷的地面。脚踩在路面上,有一种极畅意的快慰颤进心房。拐过了几道弯,不用细数,我早已了然于心了;哪道坡前的哪一道沟,在我心里也能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在一条依旧潺潺不断的清清小溪上,我蹲下身,袖出了温热的手,极亲昵地掬起一捧水,抹一把脸,清润芬芳,心明神爽,沁人心脾。 小河,在蜿蜒了自小就未数得过来的几道弯后向东绵绵而去。“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大概只有层峦叠嶂的青峰,对旖旎其下的小河最是心中有数了。 小河,是一条萦绕于故乡腰身的玉带,它的存在,使故乡平添了几分灵秀、飘逸和妩媚的神韵。 再有 一队大小不一的黄牛,在主人温善的吆喝声里,步履从容地向村外迤逦而去。眼前的景,虽然没有“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的深致,但内里深蕴的饱、浓、酽、冽的醇厚乡情,却如煦风拂面,令人陶醉。 近了,近了……家的屋脊开始在晨熹中隐约可见,此时,脚反而变得异常踯躅和犹豫起来,真不愿、真不忍把这份咫尺的距离早早地……早早地做完! 徘徊在故土的槛前,心里涌生柳宗元“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诗句来,比对着大师的那份惘然和惆怅来,此时的我当又是福缘深厚的人了! 咫尺的故乡,走到哪儿?它都将是我寄托身心的最温馨、最幸福、最甜蜜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