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    意

    晚秋，有机会去西安。在一个暮色深浓的黄昏，我独自一人走进住处旁的一座古寺。选择黄昏，是因为喜欢这时节的清静和安宁，也想在一种安静的阅读中感受一份自由思想的愉悦。
    暮色来临，古寺人际萧然，除了偶尔能见到寥寥的几个青鞋布衲的僧人，便只有飘飞的落叶和晚归的鸟群从树间掠过。这时候，古寺和人一样显出了本真和从容。
    最先看到的是古寺的围墙，斑驳而残旧。尽管如此，这围墙应该是仍然给进入其间的人们以警策，使其明了自我的身份，昭示出不同的生命指归和精神长度。想象着多少年来，这高墙内的僧人，读着高深莫测的经卷，品着清淡寡味的素食，倾听着来自于遥远国度的袅袅梵音，于他们看来，苦行之中隐寓了大欢乐，觉悟之中拥有了大自在，那种深长的参悟令到来的每个心怀虔诚的人，在步入高墙的那一瞬间不自觉地涌上一种庄严肃穆，然后与佛对话。这番联想倒令我在流转的香火味中敛了浊重的气息，心中的浮华也减褪了大半。
    暮色终于整个的笼住了古寺。一个人独自在暗淡和幽静中穿行，不免有些心神恍惚疑真疑幻。走到大殿的台阶前，看到黑黝黝的供桌上长明灯依旧闪烁着它的微光，晚秋的风穿过大厅，不住的拂动着这莹莹弱光，这光景让心间凭添了些寒意，但联想到一些大殿用彩色的灯泡作了装饰，这微弱灯光倒亲切了许多。我想，一个人，把这古寺当了旅游景点还是做了修炼心性之所，那内心的意味是绝然不同的。多少人从翩翩少年跨入这门槛，黄卷清灯晨钟暮鼓，洗去尘世之念渐入平和枯寂之境。就是这方古寺，在日出日没的交替中消解了多少人生的种种不幸和虚妄。如今对于我这个远行人，徜徉在这陌生的境界，大静寂中反而难以自适，生出些许幻听幻觉。西风残照，绿暗红稀，时光轮回至此，内心深处竟深切地感到生命的凄婉和脆弱！我在想，像这样一个古寺，确能给来此顶礼膜拜的人的心灵终端维系一个希望吗？各个不同地域的人来朝拜，各具不同心性的人气在此聚汇，各个求索的情怀在此吐纳，如此久远的积蓄沉淀，加上常年香火的氤氲渗透，都使这里的气息难以言说。怀希望而来也罢，得彻悟而去也罢，佛家清空观念的滋润，也许能在心灵深处挽住欲望之船扬起的风帆吧？
    暮鼓在夜色中沉沉响起，这声音苍老而又钝拙。而黄昏在这苍老的鼓声中幽幽地走向终结。这时，天边就浮上了一弯淡淡的冷月，无言地对着古寺静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