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对于好散文的理解

————与如月谈散文创作

你对于散文有一种质感的感受能力，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在这个地方进行挖掘的，不为了成名成家，至少是为了“完善自我”吧。该怎样写出好散文和欣赏好散文，我想大概是这样的，仅仅作为你学习散文的一个参考吧：

首先在中国式的小说和散文的区别上谈谈。我认为散文的景色的底色一直是存在着的。景物和人物全部可以构成一种象征。小说中的象征也是有的，但是，不如散文强烈。小说在语言是叙述，散文在语言是点到为止的。散文可以冷不丁出现一个议论性的“哲理”，小说就不行，小说这样表达就是失败。散文可以在很短的篇幅内把想象的“道具”放的很开，但是，小说就不行，散文具有一种基本的抒情的笔调，即使是内联和收敛，这样的基本的笔调实际是存在着的。但是，小说就不行。但是我认为小说中的意识流的手法是完全可以用的。

我认为散文和小说的区别，归根结底还是在精神的区别，并不是在具体的写作手法的使用上。散文并不刻画人物，不表现人物个性，它仅仅表现一群人的特性。是共性的东西。也可以说是模糊的东西。几个散文之间可以似断似连。小说不行，每一个小说都是相对独立的。小说和散文的最大区别，还在于小说是写具体的生活的图像的，散文是表达对于生活的感觉的。尽管散文杂志的编辑们把杂志分成“感悟”和其它的若干类。但是，在真正的好的散文里流动的是人类对于内在环境和外在环境的生动的感觉——能不能写好感觉，表达好感觉，这是写作散文或者解读好的散文的一把钥匙。

在邯郸的一次散文沙龙上，有一位老兄是说的很好的：好的散文一定要争取达到一种的“不即不离”的境界。就是说能够打散生活是一种本事，同时能够把生活结合到一起，又是一种本事。好的散文必须把现实生活揉碎，再按照自己的想法衔接起来。一个散文高手一定是善于“虚实结合”的，该虚的地方一定要虚，该实在的地方，一定要实。有的时候，语言表达到了神似就足够了，不要非得逼真，“世界上没有逼真的事情”——这是从哲学上讲的。语言的准确是一种本事，语言的模糊更是一种本事，优秀的散文家总是把语言表达到“只可意会的妙处”。

还有，美还是需要发现的。“美”不是固定不动的，需要你去发现；这里就有一个对于美的认知的问题。一方面需要你去积极地理解和发现，另一个方面就是要耐心的等待——等待着外在的“美”对于你的心灵形成冲击。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圆满的事物，美，总是缺陷的，最激动人心和打动人的是悲剧，不是喜剧。悲剧具有震撼力，现实生活是有缺陷的，我想，文学艺术就是为着弥补这种缺陷的；散文还是应该都关注“弱势人群”，要在平中见美，在缺陷见美。要关注下层人民，当然啦，并不是散文的基本的格调的粗俗。一个散文家，对于芸芸众生要有一种“悲悯感”和同情心，对于很多的人的心灵的缺憾更要有同情心。

还有，在语言的运用上，你不要相信汉语语言的生命已经终结了。不要被大学教授的教的语法限制自己，要知道，自己创造的语言，正是大学教授们要研究的东西。实际上，好的散文虽然篇幅不长，这里也是存在一个结构的问题，存在着技术上的首尾呼应的问题。

我认为每个人的写作散文的节奏是不同的。对我而言，我是喜欢在现场写作的（在现场接受震撼），我的一些散文好像是就在农村的街筒子里溜达溜达，体会体会（包括在武安市的北西庄的生活体验）。这样子，就把东西整理出来了。我许多的散文是写农村的，但是我不是一个农民，因此。我必须多往农村跑，对于农民的生活环境和命运真正做到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时候，在现场动笔。还有，不知道你信不信，一篇好的散文还是应该有一个写作爆发点，突然眼前一亮，该写了就写，至于其他的一切可能就是属于长期的积累的了。

还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 体验，就是对于季节的变化如何保持足够的敏感。我想一个对于季节麻木的散文家可能就是江郎才尽的开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过于刻薄。我想不见得非到经典的湖光山影里面才有“美”，一般的中国的农村里面都有美。必须抓住农村生活这个资源，抓住平原的和山区的资源，就可以写出来好东西。你在体验生活时候，是一派阳光，那么写出的东西也是一派阳光。写作时候的心情要是重要的事情（太重要了！！！），心情是轻松还是沉重，是幽默还是“发言”？假如你要琢磨自己的写作风格，你得首先要看写作的时候心情和心境，对吗？

你同意吗？一个成功的写作的历程，肯定是先写简单的东西，先写具体的东西，这样就容易成功。假如你刚开始就接触抽象的真理，容易一下子把握不住，不容易成功。一旦不成功就会令人丧失勇气，感到自己不是这块写作的材料。对于人生的大的情结每个人自然都有，关键是自己的给个性的展露。还有关键是自己的观察点和切入点。如果在这些方面保持着自己的鲜明的个性，就是不同的散文家为“中国文化”做出来的新的贡献的了。

你一定会同意这个观点：优秀的散文作者，内心里一定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有颜色、色彩和其他，投上一块石头，也会掀起一阵波澜，就是这样的。优秀的散文表达的是人类的共同的审美经验，它绝对不是宣泄欲望，更不是骂人，当你散文当作宣泄欲望和骂人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堕落了，你已经被散文开除了。

在受到别的散文家影响的问题上，我想，每个人的审美总是不同的。总有一些优秀散文作家对于你的散文创作形成了影响，但是，最后，你会发现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你有你对于散文的把握和审美，这个时候，你就接近成功了。好的散文的诞生，与一个人的知识和经验有直接的关系，一个人在扩展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是时候，千万要保持谨慎的态度。不然的话，可能把自己最擅长的散文风格丢掉了。

在具体的操作经验上，我是这样体会的：一定要意识到对于散文而言，文体的感觉就是一种把握的感觉。文体怎样安排，文气怎样往下走，是一种进入状态的临场的感觉，不是事先可以设计的。“把握更是一种行文的感觉，更是一种修炼”。写作散文可以当作业余的事情，也可以当作专业的事情，可以。往往业余的 能写出激动人心的好散文，这就因为散文的不可高产性的所决定的。专业的散文作家每天盯着散文，好散文就是不来，她就是这样的一个“负心人”。

还有，我想一个好的散文家对于“假大空”的斗争是一辈子的事情。是任何时代都有的事情，不信，你往你的周围看看，到处都是这样的“假大空”，到处都充满了这样的“假大空”的诱惑，你一不小心，就会崴泥进去。说到底，我觉得，散文还是表达“一些人的生活状态”，或是“一些植物或动物的生存状态”。

我还想对于“美”发表一些意见。美是具体的，不是抽象的，当一个散文家留恋于抽象的美的时候，这个“美”已经不存在了。还有，一个有长久的后劲的散文家总是要善于处理“写作资源”和“写作契机”的关系的。什么时候扬撒，什么时候保存，都是极为重要的。

我认为不要强调自己的语言太文气，太文气的东西，往往实是不能被老百姓读懂的东西。散文是属于“阳春白雪”的东西，但是她内在的精神还是要面对着老百姓的。在散文的流动里面，有光线、质地、颜色，就是没有完全抽象的思想。对于这样的抽象东西，应该到论文里面找，或者是到“随笔”中去表达。

还有需要警惕的是，作为女性，千万要警惕自己的小情绪，不要认为小情绪就是最好的散文。另一方面，也不要浪费小情绪，把小情绪写出来，千万不要让别人看，更不要让别人评论——这是一个经验。

文章写出来以后，总是有一个修改打磨的过程，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千万不要相信好散文是可以修改出来的！！！说这样的话的人绝对是谎话和误导。好的散文是写出来的，有的散文虽然粗糙一点，但一看就是好的散文，有的散文尽管经过打磨和涂脂抹粉，也不是好的散文，这就像是基础坏了，上面的建筑再装修也是不行的。

散文里面完全可以有图画，有色彩，有音乐，有通感。就看你在写的时候，脑子里面有没有。散文的虚构与小说的虚构是不同的，小说的虚构可以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实际存在的东西，或者是将来可能是存在的东西。散文的虚构是实际已经存在的东西（比如在改我的一篇散文时候，把那个吹唢......），不过是不是直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比如贾平凹先生 “丑石”，肯定是有的，不过没直接在他的院子里，而是在别人的院子里。

在修辞的问题上，我想写的时候，不要太想修辞的事情，因为在散文家的眼中，整个自然界动物界都是有灵性的，你的状态是“活”的，笔头子出现的文字也必然是活的。对于一个散文家来说，思想可以是一种沉淀，而不是一种表达，尤其是直接的表达。散文家在那里直接表达思想和“态度”，就感到是在耍猴似的（刻薄了？）。

“以小见大”是散文的一种境界。小的东西是不怕小的，关键是内涵要大。一定要抓实在，不怕你抓的东西小。小的篇幅，更要注意语言的修炼。不要怕诱惑，就是在语言上诱惑读者，抓住读者。一篇2000字——5000字的散文要充分地关注国计民生，毕竟受到限制。散文还是在人的性情的方面的开拓应该多一些。至于对于现实生活的 关注，还是具体到“一类人”的关注，是有具体的生活方式的。不是一个抽象的阶级，更不要谈什么阶级利益。不要认真上探讨历史的走向，。总起来说，关注的是“态度”和“感觉”，其他的是“工夫以外的事情”。没有 比鲁迅先生更关注现实人生了，但是，他在《野草》中也是用了感觉、象征等等，这不能仅仅谈为“受到环境里面的检查官的检查”的因素，散文的文体就是这样的一个文体。

与其他的文体比起来，散文直接的表现一个人的性情。在好散文的品格上，我是个固执的人。我固执地认为，真正的好多散文在风格上可以张扬，但是，在“态度”上一定上一内联的，就像是拳击，完全把胳膊伸直了，就没有了力量。好的散文内在里总是有一种一唱三叹的韵律和格调，如梦如境，如泣如诉，同时不煽情，有内敛——我想应该是好散文的品格。

散文家还需要克服的一个倾向是“自恋情结”，凡是具有这个奇怪情结的，没有不失败的。散文家也是平常的人，要有平常心。自爱自强自信，但是，不自恋，你一旦自恋，上帝都发笑，何况读者（老百姓）了。

聪明人写不成散文，因为太聪明，傻人写不成散文，因为太傻。能写散文并且能够写到一定水平的 是在聪明和傻人之间的人（这是不是在胡说？）。写作是一个修炼，练文先练人。练人比练文更难，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有多少人喜欢和自己较劲呢。可是大凡写作高手都是在这个地方付出了卓有成效的艰苦努力的，确实没有轻轻松松的成功，尤其是持续不断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