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地品咂，深沉地书写

--浅析冯小军散文的内质和走向

王克楠

读冯小军的散文能够明显地感到他的作品中贯穿着一种生命的动感，内质细腻而有张力，走向深沉而开放，读过之后获得的是一种别样的精神享受。

一、着力张扬自由，呈现生命动感

散文是一种最具个性的心灵表述，它与生命的个体性和自由性有天然的契合。散文必须依赖于作者生命本体的感知与生命的独特感受，否则就难以达到一定的艺术品味。散文泰斗林非先生谈小军的散文创作时说，"冯小军的散文有一种生命的动感，在他的作品里面，常常能够让人品味到一种幽默和讽刺的味道"。我研读小军的作品之后深以为然。像《骑着兔子耍高粱叶》、《几十吨重的石头奈何不得五级风》、《把"给人留饭"的美德放大》等，写作风格有一种反讽的味道，行文跌宕，发人深思。这里说的生命动感并不是单纯的心理学问题，而是关涉到人的生存境界。将成功与磨难、顺境与挫折有机统一，让散文的质感因人事的磨难而闪光。

文学艺术从诞生那天起就与生命结下了不解之缘。就人的生命存在来说，实际上在两个层面存在着：一是物质性的现实存在，二是意识性的精神存在。散文是属于生命本体的文体，往往直逼心灵。虽然可以写静态，但是内在的节律是动荡的。冯小军的散文充分体现了生命的动感，体现生命的本体，有血有肉，有精气神，更具有灵性。作者的生命张扬有个前提，那就是爱的情怀和悲悯精神，清晰地认识自己周遭的社会和历史环境，解读合理的生存方式。动感来自于心灵感受，动感的强弱与作者的主体意识相关，主体意识越强，感知的东西越丰富。《在鲁迅雕像前》作者写出了他到鲁迅故居参观时候的感悟。在这里，他没有一般地描写观感，而是采取了对比法，把自己的生活年代与鲁迅如果活在当下的生活进行比较。鲁迅毕竟念过"三味书屋"，还有"百草园"，受到了尽管有糟粕但毕竟还算正统的国学教育，可我们这一辈人的"百草园"就是"广阔天地"，"三味书屋"的课堂经常搬到工厂和田间去。尤其是作者反思"文革"中自己和同学们竟然瞧不起鲁迅《秋夜》里关于两株枣树的写法，现在终于感悟鲁迅"诸如此类的写作是他那被压迫的灵魂的一种异样的宣泄方式？"最为可贵的是，作者假设了鲁迅如果活在当代的情景："鲁迅病逝以来的七十三年，他哪有一刻的安生？看来这是规律，人只要活着便没有一帆风顺的。"

二、关注生存渴望，展现生态之美

冯小军有着以自己的本体生命直面大自然的启悟，独自去获得大自然的灵性。在他的散文中，人被还原到应有的位置，与万物朝夕相处，这是一种特殊的审美愉快。

风景是美的，是一种客观存在。审美心理并不是神秘的东西，它的依据存在于主体的现实存在中，与主体的思想、人格、美学经验有直接联系。冯小军的散文创作是一种有责任感的写作，他能够主动选择那些关系到国计民生，历史发展，文明建设一类的事物作为书写对象，找到了人与自然社会和谐共处的共通点。他的散文题材涉及的范围很广，我最喜欢的是他和大自然对话的那些散文。一个人走在大自然里，与绿色世界融合，听着大森林的呼吸，真是一种幸福。他的《清晨，我与岐山湖对话》通过与湖泊对话，发出的是一声声深沉的呼唤，意在告诉今人在占有或利用公共资源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忘记曾经为这片土地献出鲜血和生命的那些人的。此外像《高擎生命》、《企盼成熟》、《常绿树、落叶树》等篇章也都能体现出作者拜大自然为师，辛勤耕耘于生态散文园地的努力。如在《北戴河的林海》作者感叹，"在白云丽日下面，大海波光粼粼，美丽动人；在阳光映照下面，抖动着的叶片斑驳闪亮，明晃耀眼。在山雨飘渺的日子，大海汹涌澎湃，林海绿浪翻滚。或曰：无论晦明，北戴河的两个海洋都孪生共长，魅力无穷！" 

三、注重艺术表现，叙述描写有机结合 

叙述和描写是散文写作中最基本、最常见的表达方式，二者之间有明显区别，叙述着重交待过程，描写则着重形象的细节刻画。优秀的散文作品常常是叙述与描写交错在一起的。二者的有机结合可以深刻地表达文章的主题思想，增强作品的感染力。散文写作的难度之一就在于一个作家对于叙述和描写结合的成熟运用，结合得明亮或暗淡，会关系到作品魅力。从艺术上分析，小军的散文创作的重要特点就是将叙述与描写结合得很自然，详略得当，既有宏大的叙述，也有感人的细节；既是抒发情感的，也是表达哲思的。他的散文总能捕捉到别人忽略的事物，如《蔬菜花》，"经过几日炼苗，再浇一两遍水，那些藤蔓植物便火急火燎地窜着长起来"《山花》表现大自然的美，"白头翁最让我可心的品性是它那经典的蓝。蓝的干净、蓝的水灵、蓝的高贵。"山花的美，美到了极致。《庄稼花》的角度很特殊，"扬花的时候，微微秋风中高粱花随风飘落，星星点点地落满地垄，你会怀疑那飘落下来的究竟花粉还是金粉。"

冯小军的散文不仅仅描绘自然，更多的是对现实生活和历史的思索。譬如《灯火朝下》里："人的认识往往是有局限的，而事物总是发展的，谁也不该太自以为是。"像《勤爹懒儿子定律》："爹过于勤奋，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儿子上手，不给孩子留下表现的空间，反倒会把儿子惯成懒人。"像《今天的现在》："才说目前是现在，话音未落已过去。"将生活体验上升到生命的体验，留下了好些生动的哲思隽语。

四、注重矛盾冲突，寓张力于和谐

客观实在是对世界万事万物和现象共同特征的抽象和概括，作家在客观地分析和观察中，不能回避矛盾和冲突。写矛盾冲突并不是小说、戏剧的专利，散文作家也要正视这个问题。由此我想到了冯小军的散文创作主张。他在2009年中国当代散文论坛上专论"散文创作要重视表现冲突"，这个观点过去鲜见提及。他说，"散文写作表现冲突就是要自觉体察事物的内在本质，在谋篇布局时以此为着眼点，梳理脉络，挖掘开去，进而提高文章可读性和吸引力，提高作品的艺术魅力。"我理解小军的散文观，散文创作的确应该直面现实，正视生活中的矛盾。冯小军的创作能够自觉践行他的创作主张，其散文创作集中地体现了事物矛盾冲突的个性。如《荷与邻》《玩唬宝儿》《一休和尚的秘密武器》等。他的散文"不是狭隘的描摹表面争斗，而是蕴含着的一种呼唤，一种诉求，一种张力，一种抗争。表现出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甚至人的心灵风暴在内的狂欢、愤怒、压抑等等生命体验。"冯小军的散文《婚宴上动刀》叙述的是一个因为穷困吝啬与婚嫁喜事不和谐的故事，矛盾点就是一碗"大块肉"。还有《仲尼与苹果园的故事》向我们展现的是一种"两难抉择"：大集体时的苹果园疏于管理的原因是缺乏责任心；大包干后承包户为追求更大的利益又想方设法地坑害消费者。《荷与邻》则从一个角度表达了荷花的自然成长与人类的干涉问题："如此栽荷单栽荷，种莲只种莲的做法抛弃了芦苇、蒲草、菱角与浮萍等一些较为"低级"的植物，甚至不惜铲除与砍斫，营造出来的荷塘便失去了自然生态的模样了。"

冲突来自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矛盾，来自人物的心理纠结，具有不可言状的力度。这样的"力"常常令作者寝食难安，最后爆发出作品，形成视觉的冲击和心灵震撼，进而打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