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整个中国地图象一个报晓的雄鸡,那在雄鸡的尾巴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那就是布尔津。布尔津所以有名,大都还是因为那里有一个湖——哈那斯湖,实在太美丽,而且还传说有湖怪。
外出开会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认识天南地北的人,我就是通过会议和一位布尔津的迟总相识的。有些事情也很奇怪,不认识的时候,就是见不着,但认识之后好象老是会见着,不是在北京就是在上海,一年至少见个一二回。迟总很客气,老是邀请去他们那边看看,还用哈那斯湖来馋我,我虽然答应了,但哪有机会呢,平时大家都忙,而且路又是那样的遥远。
但,机会终于来临了,一次我到新疆最靠内地的哈密,迟总得知我在哈密竟然找了过来,一定要我去他们单位。虽然都在新疆,但从哈密到乌鲁木齐还有500多公里,而乌鲁木齐到布尔津600多公里,两者相加要有千里之遥,哪能说去就去呢?迟总说,你辛苦一下,到乌鲁木齐,我派车来接你。
同事们一律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我笑着问迟总,既然你们单位职工几乎全是民族,那去你们那里能不能不住旅馆不吃饭店,住蒙古包吃民族餐呢?
可以,绝对可以,迟总回答。
那好,后天我到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就是客气,几次邀请,今天又特地来,再拒绝好像不好意思吧。
乌鲁木齐,带着面纱的女人匆匆地走着,带着维族小花帽的汉子推着小车在吆喝些什么,买馕的,卖杏包仁的满街都是,清真寺的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还来不及浏览乌鲁木齐的风光就坐进了迟总派来的车子。
现在9点,什么时候能到布尔津?
大概下午4点。
要7个小时?
要的,路上还要吃饭休息。
哦,没事。你慢慢开,小伙子。
出乌鲁木齐,过昌吉,呼图壁,车直奔克拉玛依。公路上人越来越少,有时竟然好长时间没见一个人影,真的是连鸟儿也不见。
满天的太阳,虽然车中有着空调,但还是感觉外面热气逼人。奇怪,此时的上海,必定是车水马龙,热闹得一塌糊涂,而这里呢,那样的安静,只有高高的白杨在阳光下傲然地挺立着。望不到边的广袤,见不到人的寂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象变得如同蓄满水的深井了。
新疆,在以前,我只是在地图上看见,但今天我却切切实实地在新疆了?人生也蛮奇怪的,好象好多事情都吃不准的。初中毕业那年,说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有志青年要志在四方,我们都报名到新疆去。高中毕业的时候,又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让祖国挑选。但祖国没挑我去新疆,让我念书,让我留在了上海。我的一个初中女同学,姓范的,毕业以后就上新疆去了,好象还给我寄过一朵干枯的沙枣花——当时流行的是当昆仑山上一颗草。大漠中的沙枣花。那范同学就在这里吗——一路上偶然会看到一些残存的字迹:农x师。
63年,今年2002年,39年了,当年的小白杨早就成材了,而我呢,成材了吗?范同学呢?范同学你可好吗?
公路一会好一会坏,有时不得不下公路走沙漠——新疆的公路边好象不种什么东西的,也许是种不出什么,很是宽旷,大都是戈壁。车120公里的时速前进,渐渐地远方出现了一些象铁塔那样的东西,上面还有一些部件在慢慢地不停摆动。司机小杨告诉我,快到克拉玛依了,那一动一动的就是油井上的抽油机,又叫磕头机。
啊!克拉玛依!我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多少次见过这四个字,多少次听到过这个名字,那克拉玛依的歌多少次让我热泪盈眶:
啊
当年我赶着马群寻找草地
到这里来驻马我了望过你
茫茫的戈壁像无边的火海
我赶紧转过脸向别处走去
啊
克拉玛依我不愿意走进你
你没有草也没有水连鸟儿也不飞
啊
克拉玛依我不愿意走进你
你没有歌声没有鲜花没有人迹
啊
克拉玛依你这荒凉的土地……
那歌声最后一句“我离开了你”简直是如歌如泣,催人泪下。但就是在这不毛之地,竟然出现了这样大的城市,竟然开始了共和国的石油事业。
因为公路翻修,我们只好绕克拉玛依城而行,望着左前方的克拉玛依城,我心中充满着敬意。中国石油人,了不起。
记得我有一次在火车上见到一个上海去克拉玛依的人,是一位大娘,比我大几岁,她十七八岁就上新疆了,什么样的大田活都做过,后来当了石油工人,现在退休了,住在克拉玛依城里,这次回上海就是给孙女去办回上海手续的。
请问,你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兵团,留在了新疆,你遗憾吗?
不遗憾,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你现在生活好吗?
我现在生活很好,论工资我比上海同样工龄的高好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儿子孙女回上海呢?
没办法,上海是我们的根。必定要回去的。
让我给你小孙子拍一张照片好吗?
可以啊,你能给我们寄来吗?
能。
她写了个地址,上海唐山路某弄某号,某某某。
她写字的手非常非常地粗糙,但几个字写的很是端正……
克拉玛依,几代中国人的拼搏,简直是中国人的脊梁啊。今天我竟然真的到了克拉玛依!到了那念叨过无数遍的克拉玛依!我掏出了手机给老婆一个消息:我到了克拉玛依。
时间已经过午,但司机小杨丝毫没有停车吃饭的意思。早晨吃的点心早就到爪洼国去了,路旁又没小饭店了。心中纳闷,难道新疆人肚子不饿的?算了,饿的本领还是有的,就算是对抗赛吧,看谁先主张吃饭,一个大老爷总不能直着嗓子喊饿吧,嘿嘿。 但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小杨他停车了,说吃饭。
一个三、四开间的饭店,没有店招,没有拉客的服务员,里面人倒不少。小杨好象有点熟门熟路,在得知我们不喝酒以后就和几个服务员说了几句,便就带我们坐门外的餐桌上。
我说这是哪里啊。他说这是1024(?)
1024?什么意思?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
哦,可怜,竟然连一个地名也没有。
新疆人说汉语总有点新疆口音,但好象不难听。正和小杨闲聊着,突然服务员端上一盆菜。那放菜的盆,足有家里脸盆那样大,满满的菜上有一种薄薄的面饼遮着。
“请请请,”小杨说。
举筷,掀开上面的饼子,里面好象是红烧鸡块,那颜色红的热烈红得灿烂。
这个菜叫什么?
大盘鸡。
哦,这盘子倒是够大的。
你们上海没有吧。
鸡是有的,但好象没有这样的吃法。
大盘鸡,整一个大公鸡现杀后做的,你吃吃味道如何。
哦。
夹了一块。
味道不错,这鸡毕竟不是饲养场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有着鸡的特别香味,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佐料,有点辣有点香有点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味道。
这是大公鸡做的?怎么这样嫩啊。
是,你看就是那样的鸡——饭店附近有几只正在觅食的大公鸡,很威武的样子。
倒是不错,又是一块进嘴里。
仔细一看,除了鸡以外还有土豆、蘑菇、青红辣椒若干。上面的面饼有点象吃烤鸭时的面饼,就着大盘鸡中的酱汁一起吃,那味道绝对不输于包烤鸭吃。
后来才知道大盘鸡是新疆的名吃,其名次决不在手抓羊肉之下。而所以迟迟没吃饭就是为了让我们尝一下1024路边的大盘鸡——最有名的。
吃罢大盘鸡后又上车,我在上车前环顾了一下。克拉玛依已经连同抽油机一起消失在南边的广野中。满天的太阳,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气温根据我的经验大概是在39度以上。
真的是茫茫一片,那戈壁无边无际,真的是没有水也没有草连鸟儿也不飞,只有一条国道伸向天边远方。寂静,绝对是寂静。我望了望刚才吃饭的店,突然脑海中蹦出了一句话:孤村寂寂潮生浦,小院昏昏雨送梅。孤是绝对孤了,孤零零的一个饭店兀立在路旁,寂也是够寂了,只有风声在耳边响起,可惜的是没潮没雨没梅,只有在小院中悠闲的大公鸡。
还有多远?
一半路多一点。
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不累,我们经常来回跑的。
是吗?
是,有时三天跑两个来回。
那很辛苦啊
辛苦也没办法,边疆落后,买配件什么的都要到乌鲁木齐。
你们这边的收入还好吧。
一般吧。
不会吧,你看你穿的是意大利名牌,我穿的是地摊货。
嘿嘿。
——后来才知道,小杨是当地政府的一个领导的公子,而且还去挖过金矿。
依然是戈壁,依然是火辣辣的太阳,奇怪,按道理新疆在上海的北面,纬度要高不少,但怎么比上海还热呢?据说最热的时候40多度,最冷的时候零下30-40度,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是戈壁,没植被?伟人说按得倚天抽宝剑,将汝裁为三截,说的是昆仑山。想想也有点道理,环球同此凉热那有多好啊,你有五丁包吃,我也有五丁包吃,你当影视明星我也当影视明星,你一个人开6辆大奔,我也一个人开6辆大奔,用上海话来说,勿要太开心哦。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杨说,魔鬼城到了。
啊,魔鬼城,魔鬼城在这里?
这里是魔鬼城。
车停下了,眼前是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就象缙云的鼎湖峰一样,属于雅丹地貌,山体千百年来经物理风化、剥蚀、崩塌和间歇洪水的侵蚀,竟被切割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象猛兽,张牙舞爪的,有的象灵芝,有的象……反正你就大胆的想象吧。最可怕的是有时候,大风在这里激荡回旋,整个石柱林会响起一种凄厉呼啸声,让人心生恐惧。
魔鬼城好象有好几处,这里的规模好象不算大,加上烈日当空,也没有旋风,所以看上去没有丝毫阴森的感觉,赞叹了一会也就走了。
布尔津,你在哪里啊,怎么还没到啊,已经6个小时过去了。
我有时也会坐长途车,印象中一次是温州到上海,那时候没高速,大概坐了一个晚上,坐车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别的不说,那两个腿老是弯着就吃不小,可恨的我两条腿好象长了一点,座位的行距又窄,不是顶着前排的靠背就是顶着车厢,一夜下来,那简直是象上国民党反动派的刑罚一样——老虎凳是腿不能弯而硬让你弯,这坐车是腿想直而不能直。现在虽然坐在小杨他们新买的桑2000,但6个小时下来也真有点累。
——认识迟工以后,他曾经替我买过一些水晶项链,让我多了一个哄老婆的机会。三条水晶项链,200元钱,一条纯黑的120元,一条红的还有一条是紫色的都是40元一条。太座见了高兴的很,特别是那条黑色的她特别喜欢。因为老婆喜欢,我也边上起哄,但效果不太理想,因为这水晶质量虽然还可以,但加工太粗糙,甚至可以看见加工的痕迹。当然你戴在脖子上,别人是绝对看不见的。长途寂寞,带的书报早已经看完,只好没话找话和小杨闲聊。
我们这里还出金子和宝石。
啊,真的吗。什么宝石啊。
碧玺。
碧玺,是什么啊。
小杨说不上来,后来我查了一下,才知道碧玺的矿物名称为电气石,其来源于它自身具有的热电性质,能够吸引或排斥轻的物体。如:灰尘或纸屑等,它的宝石学名称就是碧玺。碧玺用来做宝石的历史并不长,但由于它颜色鲜艳、透明度高,很快就赢得了人们的喜爱。碧玺通常产在花岗伟晶岩及钠长石锂母化的微斜长石钠长伟晶岩的核部。碧玺是自然界中成分最复杂的宝石之一,品种较多,但用来做宝石仅是红色碧玺、绿色碧玺、蓝色碧玺、杂色碧玺和碧玺猫眼。
那你们那边买这些东西便宜吗?
很便宜的,但好的还是比较贵。你们要买的话可以让迟总带你们去,不然可能要上当,这里面有好多讲究的。
你很精通?
不,我也说不上精通,但我以前采金矿的,所以比较熟悉一些而已。
啊,你当过采金人?我脑海中立即出现了南非淘金人的形象,裸露着身子在水边淘金。
是,我当过,还因此伤了人,蹲过大狱。
啊,当真?
是的,我脸上的那个疤就是让人用刀砍的。
一连三个啊以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啊了,脑海中只有小杨的故事了。
原来小杨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大官,因为艰苦创业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而受到中央领导的关注。但小杨这个人却不象他的哥哥那样温顺,从小就有反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上深山去采金了。
采金是要批准的,但好多人都偷着采,因为地方太大,政府也管不过来。一个山头中常有好几拨采金人。采金最要紧的是要找到水源,金子常在水源边。于是为了争夺水源而发生殴斗。都是非法采矿,于是很有些黑吃黑的味道,明明是你先找到水源,但我要你让出来,你不让,那就打,看谁打得过谁。新疆人身边大都有刀,有的采金人还有枪。就这样在混战中在角力中各路人马处于某种平衡状态里,一旦平衡破坏,又是一场争斗以达到新的平衡。小杨脸上的伤痕就是在争斗中留下的。
采金是非常艰苦的,山上没有超市也没有旅馆酒家,也没有空调电脑,采金人成天啃着硬硬的馕,吃着干干的肉,渴了就喝山水,刚去的时候还是衣冠楚楚,没几天就全裸露了,反正都是大老爷们,无所谓了。有时淘得个几克,有时一克也没有,于是又想转移,而每一次转移又是一场力量和意志的较量。在山上,没有刘德华,没有斑马线,没有台湾的阿扁和李敖,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愿望。
哦,听完小杨的故事后,我就象嘉莉妹妹一样,竟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车窗外,出现了一些绿色,远方出现了一些山峦,小杨说前方就是布尔津了,迟总他们都在等着哪。
还有多远?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九个小时过去了。
布尔津三个字是蒙古话的译音。意思是放牧骆驼的地方,沙漠中当然布能放牧骆驼,由此可见布尔津这地方的美丽了。
我不知道布尔津是不是能叫做沙漠绿洲,但我确确实实地见到了绿,广袤的戈壁也许已经到了尽头,公路的两边出现了树木农田人家,先是零星的,后来慢慢集聚了,竟然出现了柏油马路,出现了商店,出现了住宅楼。
我还以为进城到迟总的单位还得有些时间呢,但车却停了,迟总已经在替我开车门。
啊,到了?
到了,确确实实到了,迟总就站在我面前,边上还有几个他们单位里的同志。
也许是一路过来有点昏头昏脑,见了迟总的第一句话是:
迟总啊,你们为什么不将厂搬到外面去呢。
正打算搬呢,一路上累了吧。迟一一介绍了身边的同事:走,喝茶去。
大会议室中,四周的墙上都挂着中央领导和自治区领导来厂视察的照片,寒暄一番之后,迟便招呼吃饭。
蒙古包?我还记得我的要求。
当然,不敢上酒店,你说的。
一进蒙古包,哈,里面美女如云,维族的、哈萨的,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不知在说些什么。朋友翻译道:这是他们在欢迎你来自远方的客人,我赶快点头弯腰,表示感谢。
我问迟总,你不要哄我啊。这些真的民族小姐吗?回答是肯定的,于是心里有点放心。如果叫几个汉人扮民族,那我这几个鞠躬岂不是浪费感情啊。
接着几个民族姑娘对着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我一脸的木然。
迟笑道,她们请你穿民族服装。
我穿民族服装?
是啊。
正在纳闷时,几位姑娘早就动手将我拉着到边上的一个衣柜旁。没办法了,只好穿了。于是就随意拿一件穿了起来,还戴上了一顶小帽,此时闪光灯一阵乱响(事后我自己看照片,发现活象个哥萨卡土匪)。
终于可以坐下来了,没有沙发,就坐在地毯上(不象日本的坐法)喝茶。刚喝一口,周围的美女还没看完,一位年长的民族走了进来,迟马上介绍说,这是当地的一个村长。于是赶快站起来致意。
村长在我的左边坐下,团团一桌倒也蛮热闹。
蒙古包是有大小的,这个蒙古包好象不小,最中央的地方吊着一盏没灯罩的电灯,电灯下面就是一张矮圆桌。蒙古包的边沿有着一圈象竹篱一样的支撑,包里放着一些家具,有一处还挂着一张明星图片。可以看出制造蒙古包的材料——羊毛毡和辅助支架,地上铺着毛毡。整个包给我的印象就是简易,这也许就是牧民的需要吧,随时可以搬家——连同房子一起搬。
上菜了,手抓羊肉,烤羊肉,炒羊肉……反正除了羊肉就是鱼,不一会就满满一桌。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羊头正对着我,微睁眼,笑嘻嘻的,很和善。
菜齐后,都在等待村长发话呢,只见那村长一人突然收敛了笑容,象唱歌一样的在念叨什么,边上的人神色一律庄严。我正纳闷时,忽然那村长左手一挥,立马,羊头的脸颊上的一块肉随着村长的手,已经到了我的嘴边,我本能的往后一退,四周竟然响起了一阵笑声。迟解释说,羊头的脸颊给你吃表示你是有脸面的客人,送到你嘴里是表示尊敬。
天——我结婚多年,我老婆也从来不往我嘴里送东西吃,我怎么会吃人家手里的东西呢?但又不能拒绝,于是笑着对村长说:谢谢谢谢。能不能放在碟子里,让我慢慢品尝着这最珍贵的脸颊呢?
村长连忙说可以可以,我总算躲过一关。
饭吃到一半,居然跳起舞来了。本来是几个姑娘在跳,接着有一个人放下酒杯也跳了起来。接着又有几个人参与了跳舞,一刹那热闹了起来,舞步踏着掌声,掌声伴着舞步,民族姑娘或婀娜多姿曼舞,或眼花缭乱旋转,那花花绿绿的民族服装五彩缤纷如同天女散花。奇怪的是好象他们全都会跳,三大五粗的迟总居然也身手不凡,象模象样地跳着。几个民族姑娘跳到我面前,那样子是邀请我一起跳,我是直往后躲,老汉我除了跳河外从不跳舞,我哪能上去跳舞呢,只好拼命说我不会我不会,急连头上维族的小花帽都掉下来了。
可恨的是迟总阴险地笑着说道:你跳不会,抱总会的吧。
我赶快说不行不行,老婆要骂的。
同事们一律起哄:没事,我们不打小报告。
最后被几个民族姑娘挟拖着在场上走了一圈方过关,此时的我早已经是诚恐诚惶,汗不敢出了。
饭后迟陪着散步。
奇怪,时间已经晚上9点多,西边竟然还是一抹晚霞。
白天这样的热,可现在却有些凉意了。
不远处有一个河弯,河水真的非常非常清晰,但水流非常急潺。
你看出这条河有什么异常吗?迟问:
水清流急。
不是。迟说,中国的河流大部分都是向东流,有一部分向南流,只有一条河是向北流的,那就是额尔齐斯河,一直流到北冰洋。你眼前的这条河就是额尔齐斯河的支流布尔津河,你看太阳在这边,那河水是不是向北流的啊。
仔细判断了一下,倒真的是向西北流的呢。
天渐渐地暗了,简单地商议了一下明日的安排,迟就送我们去休息了,当然不是蒙古包。
饭店门口作别了迟总,我们一行三人漫步在布尔津的街头。
布尔津好象很小,就一条主干道穿城而过,整个城市正正方方的,商业区也就主干道的十字路口。整个县才6万多人口,住县城中的人据说只有2万——记得我念过的那个学校光学生就有一万多。
按地理位置来看布尔津位于新疆最北端,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蒙古国接壤,处于乌拉尔山风道,自然环境相当恶劣。据说每年8级以上大风要刮60多天,最大风力10到11级,6-7级大风也要刮50多天。狂风肆虐时,遮天蔽日,飞沙走石,满城尽是沙包,连自行车都不能骑,吃的饭里都是沙子,但现在的布尔津却是干干净净,到处都是绿化。
到底是布尔津,那晚上的宁静好象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整个城市好象都睡了,安静得很,连行人也很少看见。几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天穹茫茫,星星格外的明亮。我在哈密,乌鲁木齐,石河子等地方都呆过,它们那里的夜晚也宁静,也许是繁华的缘故吧,好象都没有布尔津那样的深邃。布尔津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天高得让人感觉自己渺小,地广得让人安宁,空气中有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清醒,你会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你会渴望将体内的浊气全部吐出。
宁静,还是宁静。小城也许有小的好处,那就是宁静。
人生也蛮奇怪,白天还在茫茫的戈壁上而现在却在布尔津的街道漫步了。什么烈日高温,什么戈壁沙漠都没了。
回想一天的情况,结果是活剥古人句:
老汉北上心自悠,清澈额河不泛舟,醉吟应上民族楼。
夜寒霜月素光流,想得故人千里外,风凉天气近中秋。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在上海早已经是车水马龙了,而这里,站在窗户前,鸟瞰下面的街道,几乎没有一个行人。新疆和上海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我们一般晚上12点之前睡觉,而他们常常是深夜2点睡觉
晨曦中的布尔津真的是山青水秀。也奇怪,大自然好象没有学过规划学,一会这里放一点戈壁,一会那里放一点青山,弄得上海挤得连打喷嚏也不痛快,一不小心就喷到别人的脸上,而这里却这样的宽广,你数美金根本不需要避人——周围没人。为什么不将青山集中在一起,将戈壁集中在一起呢?就象上海浦东开发区一样,这里是电子,那里是生物。
电话铃响,原来迟总在楼下了。
早餐?随便啊。最好是外面吃。
外面,外面你们能习惯?
什么啊,宾馆的到处有吃,布尔津大街上的早点别处可吃不到啊。
那行,走吧。
一行人出了宾馆。
到处都是点心店,但都不大,毕竟城小人少。
上海的店大都有店名,什么九里香馄饨店,小苏州面馆,但这里的小店很简单,就门口挂一张硬纸,纸上写着手抓羊肉四个字,告诉大家这里是饮食店。
我们找了一家写着汉餐两字的小店进去了。在布尔津,内地风格的料理他们一概叫做汉餐。说实在,这布尔津的汉餐大都是概念,而不是实在。
在接受了迟总的招待以后,自然要开始我的打工——天上不会掉现成的馅饼,就是掉了馅饼你也不能白吃的吧。于是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一个上午。
望着下面在座的面孔,我倒有点感慨了。布尔津这样偏僻角落中竟然会有着这一精英!他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和追求实在让我汗颜。他们不惜代价常年累月地派人到外面,这里问问,那里看看,了解掌握新的技术的应用。他们没有充分的资料,一本旧的杂志上说的某个新技术,他们可以琢磨半年,然后凭着自己的理解,攻克一个又一个的技术难点,硬生生的将这样小的一个单位的经济效益排在了全新疆同行业中的前列。
下午稍事休息之后就是参观市容。
到底是布尔津,到处都是民族。
一会维族姑娘走过,眼前一亮。一会俄罗斯族姑娘走过,眼前一亮,一会哈萨姑娘走过,眼前一亮。不是崇洋,好象是民族人好看一点吧,棱是棱角是角的,特别是俄罗斯族的姑娘,那眼睛那鼻子确实好看。
你们想不想买黄金?
好啊,看看去吧。
上海的金店大都开在闹市中心,装修很到位的。布的金店就象早上的汉餐店一样一点也布起眼。
进得金店的门,立即为新疆人的大气而震服。上海的黄金全是写好的,这多少重,多少钱。这里象买肉。
你要多少?
我要2000元。
喀嚓一下,一把大力钳从大金块上剪下一块,放一个最简陋的天平上秤一下。
1050元。
付钱。
什么式样的?
福字
金块放进干埚,焊枪一喷,倒入戒模。冷却后取出来,用粗齿大板挫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就完工。
你帮我敲一个印记好吗?
行。
笃一下,戒指上出现99999。
这个金子的纯度为多少?
大概在90左右,迟回答。
哦,金子差一个9,也要差很多呢。
是的,。实际上政府已经禁止布准卖金了,但没办法,毕竟这里有金矿。
市区不大,没多少时间就结束了观光。回旅馆的途中,迟告诉我,晚上在他家里吃饭,而明天派车送我们去哈那斯。
望着迟总渐远的背影,我心中想起了在济南初次见到他那时的情景,想起了他当时满脸的真诚。
沟通有时不需要繁缛的程序,沟通有时不需要缠绵的言语,我因迟总得以上布尔津,我因自己而得以认识迟总,一切都那样自然,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吧。
哦,布尔津,放牧骆驼的地方。
哦,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