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轻雨/小小说

楼兰玉佩    他骑着一匹白马奔驰在绿色的江南，蓦然，他发现眼前已经不是“大漠落日圆”的战火连三月戊边的烽火台，现代摩天大楼林立而起，身着时髦的红女绿男惊诧望着他，就像欣赏穿越了时光的隧道而来古典骑士，中世纪的堂吉珂德挥舞长矛打抱天下不平。他眉目间闪烁粗旷壮观的边塞诗句，或者是导演在现场导演了一场古典电影剧情。他恍然走了一个血腥风雨的远古，他只记得一场刀光剑影肉搏战在雪山前撕杀，忽然雪山崩溃，他眼睛一黑，只觉得地动山摇，他被淹埋在雪山之中，他整整昏睡了一千多年。
    他从远古走来，穿过宋时雨，走过唐时风，唐诗宋词，拾一路风华雪夜浪漫，满目山花璀璨，他从没有停留匆忙的脚步，他从没有留恋沿途迷人的风光……

       在公元一千多年前，边境起战火，他放弃了正在准备的科举考试弃文从戎，毅然报名去戊边，那是一个飞花似梦的三月江南的春天，他怀抱着不破楼兰誓不归的热血，惜惜辞别了新婚燕尔新娘。他在离别前夜，月光是那样的明媚，清风吹拂月影，月影疏疏撒在西窗雕花的窗帘，仿佛是桃花缤纷的落英，两个依依难舍的身体紧紧裹在一起，热血在一起喷发碰撞，那是一个痴情爱诗的女子，弯弯月眉下，两汪大眼盈满了晶莹泪珠，泪湿红枕。他从胸前摘下一块玉佩，这是母亲给他的护身的玉佩，从一出生起就挂在他心口，血红色的血丝清晰可见，他将这块玉轻轻地揉在她的手心里，没有款款的话语，唯有幽幽的凝视。
    那晚的西风把他挂在窗前银白色的战袍拂起，清脆声就像古筝高昂旋律，院子里白色的战马嘶鸣在如火如血的晨曦中，号角一声连着一声，军鼓敲了一遍又一遍，号角连天心撕碎，战马长啸催他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深情地看了她 一眼，他不得不松开十指连心双手，他利索地披上了战袍，一跃跨上了战马昂天长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一行男儿壮行的热泪夺眶而出……

      她的心口紧紧窝着那块玉佩，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唯有这块玉和她的心连在一起，她守身如玉，相思的血一丝丝浸染了玉佩，浓浓溶在玉心，情浓似血，那是一个个漫长相思的流金岁月。每当传来边境报捷锣鼓声，她都捧出血染的玉佩痴痴盼望他胜利归来，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他平安归到她的身边。在月光如水的西厢，深情注视她泛起红晕脸膛，还有心灵的颤抖传递一颦一笑。她寻找每一句边塞诗，仿佛看到他轻盈身影奔驰在千里沙场，铁马金戈，所向披靡，她相信他的勇猛与灵敏，他矫健跃马飞奔，一切来犯之敌都会胆颤心惊。
　　她开始痴痴坐在雕花窗前铺上汗青，罄竹书写对他的思恋，字字如血，声声如泣，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玉佩。
　　在每一个春天来到的季节，玉佩坐在窗前，眺望窗前春天杨柳青新，那错落有致的柳丝低吻粼粼碧波，玉佩吹起悠悠的玉笛，柳堤下是一块块金黄色油菜花，燕子在油菜花丛中翩翩起舞，她目光飞越远处模糊的山影，一曲春江花月夜从清晨飘荡到月儿皎洁露出玉盘，还有月光摇曳着柳丝鞭打一颗相思的心，那是一种哀怨回肠的疼痛。

      无数个春天过去了，岁月褪去了玉佩的红颜，无数个戊边将士凯旋而归，很多戊边的将士以军功致仕荣归故里。玉佩到处打听他的下落，所有人都摇摇头，也不见马裹全尸，他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再也没有他的音信了。玉佩每天以泪洗脸，她蹲在灶台边，为他暖了一遍又一遍饭菜，她把自己当成了腊肉，倦缩在烟窗前薰烤成薰肉，烟香薰肉一千年后越嚼越烟香，玉佩终于薰成了玉体，忧郁而终，临终前叮嘱家人把她的玉佩放在心中。
　　在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两个盗墓者挖开了玉佩的墓穴，盗出了那流血的玉佩，买给了古董商，精明的商人看出玉佩的价值，物以稀为贵，这流血的玉佩，也就成了价值连城玉佩，遗落在红尘中蒙上世俗的烟尘，谁又识出她的旷世珍贵的价值？

    阳光把雪山融化了，现代社会的发展，全球气温回暖，他从雪山中苏醒了，一千年的等待，他终于从冰雪中走了出来，还有身边一匹白色的战马。他扬鞭策马，这个世道在他眼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他骑马飞奔在现代化高速公路上，天上飞的是飞机，地上跑的是飞奔的火车与汽车，他要去寻找那流失的流血的玉佩，还有他夜思日想的玉佩，他依然清晰记得那一首诗：问君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日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他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他清楚记得那离别的夜晚，月光的绚丽流泻着梦一样清辉，他告别了新婚的娘子，那流血的碎玉已经嵌入了她的心中，是两个人的血凝结而成，他凭着记忆朝着家乡方向策马急奔……
      他回到了江南如画的家乡，他突然感到一切都变了，那古朴的院落已经消失毫无痕迹，他牵着马打听桃叶渡往什么地方走，一大群追星族围拢过来要他签名，他莫名其妙用握着毛笔为那些家乡人签字。他到处打听玉佩的下落，所有人都疑惑地摇摇头。
    他茫然不知所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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