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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之乱
十九
“那套房子产权本来就是你爸爸的,他想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需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了。” 扮天真爽快地说。她当场签好了所有的相关文件,又陪又全一道去办了公证。还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她。 又全简直不敢相信一切会如此顺利。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又全虽然知道的不如哥哥姐姐们多,但也隐隐约约有所耳闻,此前对扮天真多少怀有某种敌意。现在她留给他的印象好极了,以至于他心里暗暗为爸爸惋惜,这么好的女人居然抓不住,落得老来追家里的钟点工。 去见父亲的路上,又全愁死了。他想父亲平生最恨别人自作主张,自己私下找扮天真肯定犯了他的大忌,看来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他把找扮天真的经过一说,父亲的态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又全呀又全,你何苦又要去招惹她,你,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 又全慌了手脚:“爸,您……” “又全,爸爸不是怪你。爸爸心里苦呀!”他的眼中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爸,有什么话您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又全很感动,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父亲流眼泪。另一次是母亲遗体火化的那天。 王大霖不好意思地说:“别笑话爸爸,人老了总是管不住自己……” 又全也动了感情:“说实话,爸,我觉得您现在这个样子才像我的父亲!” 王大霖叹了口气:“唉,反正你找也找了。你潘阿姨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她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 又全从父亲家出来,心里一点也没有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反而觉得父亲很可怜。他心中甚至掠过一丝留在国内陪父亲的念头,但很快又消失了。
二十
又全夫妇终于走了,他们走得有些悲壮,又有些义无反顾,他们谢绝所有亲友送行。 临行前,他们变卖了全部家产,连自己房子的居住权也卖了,全然不留一点后路。唯独把一台几乎全新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堆五颜六色的软件留给了父亲。至于哥哥姐姐,连一根针也没有留给他们。 又全夫妇走后,王大霖和其他几个孩子的关系也冷到了冰点,电脑便是定时炸弹。他知道他们的眼睛都盯在这两台电脑上,这个说您孙子今年考高中,要是有一台电脑,就可以用辅导软件复习;那个说单位马上要评高级职称,电脑考核是一关。王大霖装聋作哑,听见只当没听见,就是不松这个口。反正就算连自己现在用的那台也给他们,还是会有四个人不满意。 这段时间,又全出国,儿女反目,加上与阿卿嫂的事不了了之,像一团乱丝全都搅在了一起,搞得王大霖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去碰电脑。现在一切似乎都远去了,王大霖心又回到电脑上。 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王大霖倒没有见异思迁,依旧每天摆弄那台586。他现在胆子更大了,反正玩坏了也不怕,还有更好的。说起来也怪,自从又全走后,那台电脑说好就好了,不仅没有再打岔,连老毛病也不治而愈。应该承认,王大霖的电脑操作水平也在不断提高,那个小姑娘脱衣表演的游戏,他已玩得出神入化。昨天竟然玩出了令他惊骇不已的画面:小姑娘和另一个男孩子相互挑逗的过程。虽然是动画,但其逼真程度加上那充满诱惑的音效,依然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他一边玩,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却又欲罢不能,几乎每天不到哈气连天睁不开眼的地步,不会上床睡觉。 阿卿嫂没有走,也没有再提过要走,王大霖已经知足了。尽管有时看见她,不自觉地联想到游戏里那些惊心动魄的镜头,便会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气体自丹田直冲脑际,但他始终没有再越雷池一步。王大霖毕竟不是李晓,这点修养他还是有的。于是他更深地陷入那些游戏中不能自拔,一度想给自己树碑立传的念头早抛到了脑后。 王大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看不见电脑他就会自责;可一坐到电脑桌面前,马上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生活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王大霖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长期熬夜使他看上去愈来愈接近自己的真实年龄。然而,他的心却像服了大力丸一样,越来越像年轻人。那种无从发泄又无法熄灭的情欲之火依然燃烧着他的心。终于有一天,他对阿卿嫂说:“你如果不能嫁给我,就走得远远的吧,我实在受不了天天看见你。” 阿卿嫂默默帮他做完最后一顿晚餐,就离开了。
二十一 又全出去前答应到了目的地马上打电话回来的。可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王大霖开始担心起来。他给小凤的父母挂过电话,他们也没有又全夫妇的任何消息。他又打电话给又全的哥哥姐姐,个个都说不知道,语气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老大的回答更绝:“连您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先知道?”王大霖摔了话筒,仰天长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天,王大霖在小报上看到一则报道:一群偷渡客被蛇头骗到国外,男的做了鸭,女的做了鸡,现在大使馆正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解救他们。他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像又全夫妇,却又束手无策,不知道该通过什么途径打听他们的下落。 他想到了扮天真。犹豫了一个中午,连饭也没顾上吃,终于咬牙给扮天真打了个电话,问她是否知道又全夫妇的情况。她也说不知道,但表示可以通过一些渠道设法帮助打听。末了,她问:“你还好吗?”他反问:“你说呢?”彼此再无话可说,王大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尿意,说了一声拜托,先挂了电话。 次日,王大霖成功地突破卡通女孩身上最后一道防线。扮天真打来电话,肯定地告诉他,又全夫妇不是通过正常途径出去的,所以暂时还无法确定他们在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报纸上报道的消息与他们无关。 王大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稍稍有了着落。 “谢谢!” “有空出来走走,老朋友都很想念你。”扮天真在电话那一头说,“放心,我会继续留意这件事,随时把情况告诉你。” “谢谢!” “再见。” 她电话挂断了好一会儿,王大霖还抓着话筒站在那里。听见门铃响,他跑过去开了门,原来是居委会收卫生费的。接着电话铃又响了,拿起话筒却没有声音。他等了一刻,感到肚子饿了,原打算出去吃火锅,又怕刚才的电话是又全他们从国外打来的,只好去厨房下面条。自从阿卿嫂走后,他几乎顿顿如此,吃得他连解大便都困难,可他不想再请别人。真正扛不住了就去街对面的餐馆大嚼一顿,不过他觉得饭馆的菜又贵又不好吃,实在不可与阿卿嫂的手艺相提并论。他非常怀念那被酱油染得油亮亮的炖猪手。 王大霖环顾空旷的四璧,走到电脑前,拍拍监视器自言自语道,要是没有你,这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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