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三鬼为诗友,甲鬼贫而乙鬼富,丙鬼不贫不富。然俱自恃甚高,以为阴间第一诗人,非己莫属。一日,甲鬼做东,招乙丙二鬼同饮,席间三鬼吟诗饮酒甚欢,便相约百日为期,期满后三鬼各挑出五十首诗辑为一册,邀各路诗鬼评判,一论高下,胜出者为诗魁。
甲鬼前生为乞儿,虽贵为丐帮八袋,终无恒产。入阴间后,其发愤致富,在阴阳界开一茶坊,取号鬼阴坊,生意不大,倒也热闹,只是送往迎来,拿有鬼工夫日日做诗,眼看百日期满,便把平日听来的市井俚语,押上韵,凑成一集,曰:乡土民风派诗集萃。 乙鬼做人时为御膳房管事,平生敛财如山,富可敌国,惟未尽得人间之乐,心甚不平。来阴间前,重贿阎罗,把阳间家产尽数搬到鬼界,每日里只想着泡尽阴间鬼妹妹,哪有鬼心思做诗,眼看百日期满,便把从前皇帝老儿的御制诗回忆出来,改头换面,凑成一集,曰:贵族学院派诗精选。 丙鬼前身为闲人,到了阴间也是做杂役,衣食无忧,却也拿不出闲钱,去请个博大精深的先生受业讲诗,好在鬼时间宽裕,便每天老老实实苦思冥想,百日期满,也选了五十首,编成一集,曰:无题自在诗小集。 百日满,三鬼复聚。乙鬼先以《贵族学院派诗精选》示二鬼。甲鬼一见,极口赞道:“乙兄诗才,真乃直逼屈大夫,猛超李太白,将与苏东坡比肩……”乙鬼不悦,道:“休把我比此三庸才!古往今来,阳间入得我眼的诗人,只有三位……”丙甲鬼大惊:“敢问乙兄,是哪三位?”乙鬼一笑,答道:“曰周幽王;曰陈后主;曰吴三桂。”甲鬼讪讪道:“甲兄见识,令人叹服。”亦取出《乡土民风派诗集萃》,分示二鬼。乙鬼拍案大呼:“阴间诗人,惟我与甲兄也。”丙鬼闻此言,气为之坠,颤手蹑足,恭恭敬敬将己诗奉上二鬼,道:“请二兄指教。”甲鬼一见《无题自在诗小集》,狂笑不已,大呼:“乙兄来看,阿丙真乃枉为你我之友,诗集连个题目都没有。”乙鬼亦笑,复对丙鬼道:“阿丙,诗无门无派也就罢了,语言如何不弄得干净些?”甲鬼道:“乙兄,你是清洗语言的高手,日后,当多多指点阿丙才是。”乙鬼道:“好说,好说。”丙鬼唯唯,自叹不如,心悦诚服推甲乙二鬼为并列第一。 年底,阴间举行岁末联欢会,阎王钦点甲乙丙三鬼合出一节目。三鬼聚于鬼阴坊共议。甲鬼道:“我等以诗名于阴间,今蒙阎王厚爱,亦当以诗为节目才好。”乙鬼道:“正是,正是。诗朗诵如何?”丙鬼问:“用谁的诗?”甲鬼目乙鬼而笑:“我们三鬼,就是阿丙的诗弱一点,不如提携了他吧。”乙鬼会意一笑:“我也是此意。甲兄朗诵,我为你易女子容伴舞,如何?”丙鬼感激泣零,称谢不已,甲乙二鬼大笑。 阴间岁末联欢会上,三鬼合作的诗朗诵节目深受群鬼欢迎,阎王也极赞赏。会后评选,甲鬼获朗诵第一名,乙鬼获最佳伴舞奖。
开茶馆的,都喜欢在店堂里摆一把硕大的提篮壶,以示显派自己的博大精深,哪怕他每天泡给客人喝的是茶叶末子,这把唬人的壶总是要摆的,而且摆在最醒目的地方,阴间也不例外。鬼阴坊在甲鬼惨淡经营下,终于扩张成连锁店,什么鬼客栈,鬼沙龙,至于究竟有多少间,没有一个鬼能说的清楚,反正到处都可以看见他的鬼幌子,标志自然是在阎王那里注册的,都是一把硕大的提篮壶,只是和阳间的形状不同罢了。
自从阿Q被砍了脑袋后,因为念念不忘和吴妈悃觉,幽魂不散,每日出没阴阳二界,见了稍有姿色的女鬼便追着喊着,吴妈,我要和你悃觉!就为这句话,也不知被那些女鬼丈夫揪着辫子打了多少回。后来阿Q打听到吴妈在鬼阴坊后院烧开水,便托了乙鬼的鬼人情(他在成为阿Q前原是杀猪的,经常给御膳房送精肉),投身到鬼阴坊打工。 甲鬼哪知阿Q的鬼心思,看阿Q虽然是个文化文盲,倒也机灵乖巧,就不拘一格让他做了跑堂的伙计。阿Q遂了和吴妈幽会的旧愿,已是其乐融融,也不计较工钱多少,安心在鬼阴坊送茶递水。甲鬼看在乙鬼的鬼面子上,对阿Q也另眼相看,便把原本每日亲自擦拭大茶壶的差事也交给了他。阿Q克勤克俭,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擦拭时,都会闻到一股古怪刺鼻的味道。 坏就坏在那把大茶壶上,那一天,阿Q起夜,不见了睡在身边的吴妈,心里发慌,便堂前堂后地乱找,后来听见甲鬼房里传来吴妈的浪笑,心里一连骂了几声妈妈的,气得尿急,迷迷糊糊看见那把大茶壶,就迫不及待方便起来,一泡尿顺着壶嘴尿了进去,声音特别空旷。 次日清晨,阿Q起来下门板,发现店堂地上水流成片,夹着一些臊气,忆起昨夜之事,大惊失色,赶紧打扫,不料,身后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阿Q,你知不知道这壶是没有底的?夜壶在里面,撒尿是要坐进去的!哼,你也配! 阿Q心里有气,第二天乙鬼丙鬼又来找甲鬼斗诗,他就把壶底是空的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二鬼大惊,当场呕吐不已,随即仓皇而去。 甲鬼知道壶底被阿Q说破,怒从鬼心起,恶向鬼胆生。当天便逐出阿Q,并且恶毒地告诉他,准备收吴妈为二奶。 阿Q日夜思念吴妈,在阴间呆不下去,只好去阳间游荡。 一日,阿Q从阳间归来,站在鬼阴坊门前叫阵:鬼甲,妈妈的,你出来!甲鬼正在和吴妈调情,听见有人家叫骂,推开吴妈,跑出来了,见是阿Q,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你又来找死!阿Q也不示弱,回敬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近日在阳间京城地面上看到一个茶馆,也叫鬼阴坊,里面的也有一把大茶壶,比你店堂里这把还要大!甲鬼闻言大笑,呵呵,也怪不得你,你是个文化文盲,看不见那幌子上写的字。告诉你吧,那也是我老甲的连锁店。闻讯赶来劝架的乙鬼丙鬼大吃一惊:甲兄真是厉害,居然把宝号开到了阳间…… 后来,甲鬼不仅放了阿Q,而且鬼慈悲大发,允许他继续留在鬼阴坊做伙计,不久又把吴妈还给阿Q做了老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