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天空燃起火红的晚霞,每当流云忽快忽慢的飘去,我的思想总是随着一种情绪,追忆起十五岁时那醉人的大草原上的兰色牧歌。
七月流火的天空,白云一层层的重叠着、拥挤着,仿佛一条翻滚着波涛的河流,云的前方是云,云的背后也是云。
刚开始云并不一定很多,通常先是一丝丝的,像三、二朵孤独的浪花,随意的点缀在蓝蓝的天空,随后,孤独向孤独靠拢,闲散朝闲散涌去,天空便在澄明之外多了一份云海的壮阔。
最爱在七月火热的天空下看云起云落;最爱黄昏时分草原的微风吹拂过裸露的肌肤;最爱在南天门敞开的幻想中,把每一朵云看成神仙的模样;最爱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在呼伦贝尔盟牛羊的嘶鸣声中听生命中难忘的蓝色牧歌。
此刻,悠扬的曲调又一次穿透了我疲惫的思绪,看着白云堆积、拥挤和运动,如同时间一般在生活的进程中漫无目的地在记忆深处游来游去,黄昏的夕照金光点点的洒在上面,悠闲而凝重。
其实白云时刻没有停止过运动,就像漂泊的思想永远没有岸一样,总是幽灵似得在曾经以为的家园中闲荡,在我十五岁那年的草原上流浪。
那年的草原是青涩的,带着春天刚刚新生的绿草和马尿的味道。草原的深处横亘着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流,我家的蒙古包和马场就在河流的最后一个拐弯处。
那年,每天清晨我总是骑着心爱的小红马,赶着成群的健马,驾驭着清晨的微风,放牧着少年不识愁苦的梦幻。迎着小河朝上游追溯远古记忆的开始。
记得奶奶说过,门前的水是从天上流下来的,每天我总是拼命的把马群往河流的上游驱赶,直到领头的一匹种马因为渴望青草而用仇恨的眼光瞪看我看。
那年的草原是涌动的,如同种马在交配的季节里四处翻飞的蹄子。河流的对面也是一往无际的草原,夏天的夕阳总是在河流的那边斜斜的照来。
看见斜阳的时候总是能够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孤独的站在河的对岸,忧郁的歌声伴着晚风送来阵阵的花香。我的马每次都忘了我手上的缰绳,一动不动的埋踢凝听,静止的如同我加快了的呼吸。
她披一身夕阳的金黄衣裳,长长的头发散落在风中,水草一般的在我心中一飘一荡。从此,我相信了奶奶的话,相信七月的天空神仙会降临人间。
每个黄昏,我总是从她的眼睛里寻找惆怅的根源,在她动人、缠绵的歌声中倘徉。我不知道河流有多宽,也不知道水流有多急,但是我知道只要她轻轻的一声召唤,我会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游过我以后所有的悲伤。但是她没有呼喊过我,她只是看见我和马一起停在她的歌声中时,微微的点点头,重新拾起歌谣的开头。
终于有一天,当枣红马习惯的停下脚步,传入耳中的却只有秋虫的晚唱。回家后,缠着父亲去打听,听说她进城上学去了,那天我学会了痛苦望和失望。那天以后,我知道我的草原再也不会草绿叶茂。
那年的草原,天空的白云是生动的,是不可以触摸的。
那年的草原,在每一个燃烧的七月都随着忽快忽慢的流云四处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