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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之乱
经过南方大学时,仿佛鬼使神差,王大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毕竟这容颜古旧的灰色砖墙背面,纪录着他生命中最暗淡最耻辱的一页。 春日春风有时好, 春日春风有时恶。 不是春风花不开, 花开又被风吹落。 这是老市长当年把他从派出所接出来时说的,每当他感到困惑,这些诗行就会像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旧地重游感慨万千之际,一个筹钱的主意使王大霖兴奋起来。 他兴冲冲赶到又全家,又全夫妇正吵得不可开交。王大霖不便马上进去,只好耐着性子站在门外听起壁脚来。 起因是小凤知道他哥哥姐姐没人肯出钱,笑他没用,连一毛钱都没弄到,还想学人家出国留洋。又全开始还陪着笑脸打哈哈,小凤说:不如把手头上的钱凑凑,在家门口摆个小杂货摊算了。又全一听来了气,嗓门也大了:我现在还没有用你的钱,你犯不上恶心我。小凤冷笑:王又全,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不想过,一拍两散,我成全你!又全也急了,吼道:郗小凤,你不要太过分! 王大霖在门外进退两难,想进去劝架,又怕弄巧成拙;不劝吧,总不能看着他们翻脸。正急得不行,来回转圈,险些被冲出来的又全撞倒。 又全扶住父亲,讪讪地说:“爸,您……什么时候……到的?” 王大霖不打自招:“刚到,刚到,我什么也没听见。” 小凤从里面抢出来,笑嘻嘻地说:“爸,您来了,我正和又全商量去看您呢。” 王大霖看看小凤,又看看又全,心想别做戏给我看,嘴上却说:“我出来散步,顺便来问问又全电脑方面的问题。” 进了屋,王大霖问的却是又全出国的事,又全没好气地说:“别的办得差不多了,就等交钱走人。” 王大霖说:“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了,先抓紧时间办其它手续吧。” 又全一脸无奈的样子,“爸,没钱什么手续也办不成。算了,我干脆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家里给老婆养。” 小凤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就是一张嘴,谁愿意养你谁养去,我不希罕!” 王大霖见他们小夫妻没事了,才说:“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在郊区还有点旧房子,摆着也是摆着,不如你们想办法把它变卖了,或许还值些钱。” 又全大喜过望,两眼放亮:“爸,您还有一套房子在郊外,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现在房子是最值钱的!” 王大霖满脸尴尬。小凤白了又全一眼,赶紧岔开话头:“又全,你让爸坐下再问好不好?”又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光顾说话,爸,您还没有吃饭吧?小凤,给我们炒几个菜,我要陪爸喝几杯。” 王大霖摆摆手说:“下次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你明天先去了解一下买卖房子的程序和手续,完了我带你们去看房子。” 又全还想说什么,王大霖又一摆手,叮嘱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让老大他们知道,免得节外生枝,惹出麻烦来。” 小凤抢在又全前面说:“爸,您放心好了,我们心里有数。” 十五 电脑是在那个卡通女孩疯狂舞蹈时死机的。这次王大霖没让又全来修,让儿子发现自己玩黄色游戏,也太那个了。 那天,从不一个人喝酒的他忽然心血来潮,自斟自饮,居然喝下大半瓶白酒。接着又打开电脑玩起来,正在玩到最心惊肉跳的画面,屏幕上的小姑娘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她”胸前的那两团颤巍巍的玩意儿,在劲舞中电光四射,让他想到与扮天真的第一次,他的酒涌上来了……仿佛听见她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再说,喂,我要为你生个胖儿子…… 突然,卡通女孩的动作停滞住了,像一只凌空飞行的燕子一下子定格在画面上…… 这时,一阵门铃声响起,他手忙脚乱地关机,揿的却是重新启动的按钮。接着,他听见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以为是又全,慌慌张张抓块布胡乱罩上去。 门开了,阿卿嫂走进来,惊奇地说:“王伯伯,您在家啊。”她朝哗哗作响的电脑看了一眼,“哦,您又打游戏机呀。”话出了口,才觉得欠妥当,该死该死,人家用布盖住,自己还多嘴,真不会看眼色。 其实她说什么,王大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身体摇晃,脸胀得通红,目光恍惚,死死盯住她身体凸出的地方。此刻,王大林看到的不是阿卿嫂,而是女人,一个集又全他妈、扮天真和卡通女孩于一身的女人! 阿卿嫂也察觉到他的异常,吓了一跳。等她闻到王大霖嘴里喷出酒味,心想男人喝了酒怎么都一个德行?斯斯文文的王局长现在简直和自己死鬼丈夫醉后没什么两样。 当她吃力地把王大霖扶上床时,他忽然拉住她,叫了一声“阿卿嫂”。她明白他想要什么,身子一软,顺势倒在王大霖怀里…… 事毕,王大霖酒也醒了。满面愧色地说:“阿卿嫂,我对不起你……”她淡淡一笑,说:“这种事,不存在谁对不起谁。” 他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这个半辈子以帮佣为生的女人,胸襟居然如此坦荡。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显得委琐。他刚才已经把什么样的坏结果都想过了。 她一边背过身去穿衣服,一边说:“王伯伯,我知道你心里苦。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身边还真需要有个女人照顾。碰到合适的就找一个,老伴老伴,人老来更该有个伴。” 王大霖躺在被窝里没动,阿卿嫂唤醒了他压抑太久的情欲,他感到自己雄风犹在。他的目光在她丰腴光洁的后背游走着,一道闪电划过心头:莫非我王大霖晚年的幸福在这个女人身上?! 十六
深秋的南方,天气就像神经病人一样无常,早晨还艳阳高照,下午却变得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的落叶焚烧后的焦灼,经过雨水的浸润,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味道,让人隐隐感到冬天已经不远了。这是这座古老的城市一年中最失意的季节。 又全夫妇这些天愁得茶饭不香,整天相对长吁短叹。原来那套房子产权证上的房主并非是王大霖,而是扮天真。要卖,非她本人出面不可。又全想,要父亲去求她,不是要他老命么。小凤说:“你把情况向爸爸说明,先听听他怎么说嘛。”又全说:“爸爸能不知道?”小风说:“知道怎么还要你去打听?”又全不吭气了。小凤又说:“这么大的人了,怕老子怕成这种样子,真少有!”又全还是不说话。小凤斗气地拿起电话,“你不敢说,我来跟爸爸说。”又全发火了:“你别太自私好不好?上一次就是为你哥哥的事,诓老爸去参加什么刘副市长的婚礼,结果事情没办成,倒弄得老爸丢人现眼。现在你叫他怎么向人家开口?”小凤重重地丢下电话,说:“这怨不着我,是你自己嘴快,在我哥哥面前大包大揽,说什么你爸爸和银行行长是老交情……”又全打断她:“哪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妈。”小凤不耐烦地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交钱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反正我也不想出去。不过,我把话说在明处,你前脚出国,我后脚就嫁人,还不如先离婚,后走人,免得害你戴绿帽子。”又全急眼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钱不够,你先走,我留下!”小凤笑出声来:“我说你这个人笨吧,我一个人出去,找个老外把自己嫁掉,你岂不陪了夫人又折兵?”又全也笑:“你看,我们能不能直接去找扮天真,不过要扛着老爸的牌子。”小凤高兴了:“你这个人还不算太笨,就是要逼。我不把你逼急了,你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又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其实她还爱着你爸爸。”又全说:“乱讲,哪她干吗还要嫁给刘副市长。”小凤说:“你不是女人,你不懂。”又全忧心忡忡地说:“就怕老爸知道生气。”小凤说:“又来了。你就不怕我生气?” 这时电话铃响了,又全拿起话筒,是父亲的声音。 又全对着话筒说:“我马上就过来。” 小凤问:“谁来的?” “我爸,大概是他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小凤的心一下子悬起来,紧张地说:“会不会是爸爸把房子给了我们,后悔啦?” 又全说:“不会。爸爸电话里的情绪好像不错。” 小凤笑着说:“会不会又想起什么房子来啦?” 又全说:“贪得无厌。”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父亲的话来,“我老爸又不是屁眼儿盖子!” 俩人笑得前仰后合。 临出门时,小凤一再叮嘱又全:“我们刚才说的事情,你暂时不要跟爸爸提起。” 又全答了一声“知道啦”,一头冲进了雨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