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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走近甘熙大院是不是走近了历史，我也不知道走近甘熙大院是不是走进了秦淮文明。然而，在我的眼中和心中，甘熙大院绝然化成了一本书。这本书是由青砖小瓦，回廊花格和深深小巷，幽幽粉墙组成；这本书由那个满腹经纶的书生用他的一生悠恨和哀怨写就。那褪色的木栏和精细的雕刻，青砖马头墙和朱紫的廊柱，让人恍惚，令人遐想；似乎推开花窗，在不经意间从街巷处拐出的是复社风流倜傥的候公子，还是惊鸿一瞥的柳如是？ 甘家大院又叫甘熙故居，一座江南巨宅。甘熙，字实庵，藏书家，晚清著名的文人。道光十八年进士，著有《白下琐言》、《桐荫随笔》等书。其出生于江南望族。据考，秦甘罗，三国甘宁，清侠士甘风池俱为其族人。甘熙故居俗称“九十九间半”，地处南捕厅十五，十七，十九号和大板巷四十二号；占地面积约八千五百平方米，左右两组各为五进的深宅大院。是目前我国大城市中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一座晚清住宅建筑群，现改建成南京民俗博物馆。它成为南京地区收藏、陈列民俗物品，研究民风民俗，弘扬民间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的场所。 这座以木构架为主的典型中国古建筑群，始建于道光初年。前后用了五十年时间，造屋四组；采用左、中、右三条轴线为一组的对称形式；由北向南置门厅、轿厅、大厅、后厅和后堂五进，第四、五进均为楼房。各厅、楼房布置形式多样，梁架结构各有不同，多达三百多间。它以“间”为单位构成庭院，又以庭院组成各种形式的组群。各组群间门户相通，弄堂穿巷相接。它传承了徽州古建筑的风格，木雕石刻精美；又兼具太湖流域建筑风貌，注重厅堂梁架的细部雕琢。令人称叹的是，当冬天来临时，阳光可以入至窗台下面，使室内温度不致太低；而夏季到时，太阳却始终只能在屋檐上徘徊，进不得每个房间。为了防止火灾，甘家大院里的每个院落都有井，总计有三十多口，都是嘉庆年间打制的。其最为独特的是，整个建筑坐南朝北。据《图宅木》的风水说法，坐南朝北可逢凶化吉。甘氏祖先从北方南迁，在南京经商，“于湖世泽，渤海家声”，建筑上坐南，当然为感念祖先。按照清朝定规，民间住宅不得逾矩，造屋不能超过一百间。甘熙曾在京为官，自然明白。据说天帝的房子有一万间，皇宫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而王公勋爵九百九十九间半，民居便只得九十九间半了。 甘熙故居里最让人仰止的当推“津逮楼”，这座建于道光十二年的江南地区最大的藏书楼，是仿宁波天一阁楼建造，藏书十六万卷，多有宋、元版本的书。可惜毁于咸丰三年战火。抗日战争爆发后，甘家又举家迁往重庆，留下一座空宅。一九五一年由甘家收集散落在家族中的书籍约三卡车之多，捐赠南京图书馆。弥足珍贵的是收藏的足本宋版《金石录》，全集三十卷，辗转幸存于北京图书馆。 甘家是戏曲世家。上世纪三十年代，金陵曲苑中的俊彦皆齐集于门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溥仪的堂兄溥侗选此地为“南京新生音乐戏曲研究社”，由“江南笛王”甘贡山主持。戏曲名人梅兰芳等经常光临此地，展厅里挂着当年来往频繁的戏曲界名人的照片、文字就是明证。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执南京时，蒋介石对他采取羁留政策，让他到此活动，在甘家的协助下编辑了《九宫集曲大成南北词谱》八十二卷共五十册，是国内少有的三套全书。三十年代，甘贡三之子甘南轩在此主持成立了闻名遐迩的“新生社”，著名黄梅戏演员严凤英（甘家媳妇）也在此受到熏陶，现还留存着严凤英的故居。 友恭堂。是主人接待重要来客及议论大事的地方，显赫地雕于厅柱上“德雨信风仁山智水，礼门义修贤士达人。”和条案供桌上左右各放了一个花瓶和一面镜子，相映成趣；显示着主人祈求平静的心愿。想甘熙做官又辞官，个中原委虽无从探知，但甘熙定是淡泊名利的，于世无争的。 友恭堂后面是轿厅，主人房，儿童房，私塾，绣房、厨房等房间。每一室的摆设是重修故居时，从全国各地尽力征集来的。如通体镏金的花轿并不是当年江南迎聚时所用的那种，而是上魁星点斗，中仕女环侍，角蹲麒麟送子，檐列龙凤呈祥，下为赵子龙护卫的八抬大轿；洞房内当年新嫁娘的陪嫁也一应俱全，连马桶都未放过，但谓之子孙桶，充满着吉祥和喜庆。 楼下的小院，卵石垒的地坪，平整光洁，一株高大的樟树蔽住一院子清凉。时至今日，依然顽强地竖着几块假山，几丛竹子。满树繁花，一片静寂。突然，悠扬的笛声响起来了，古老的昆曲声飘扬：“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栏，......” 一股幽怨清绝的吟唱，恰似隔住了千年万代的尘烟，竟变得如此动情，清晰。 甘熙因精于风水堪舆，曾为道光皇帝勘选安置灵柩的地宫，又为咸丰皇帝相吉地。而历来为皇帝勘陵者是没有生还的。甘熙当然明白这一点。据说他完成任务后，即告假回宁，嘱咐家人准备为他办理后事。果然，不久就被召入京。旋即噩耗传来，“以微疾三日卒于邸舍。”后来他的一位密友由京返宁，暗中将甘熙临终前遗嘱告之甘家，即：“千万不要忘记我那雁（音）足镫。”这句话什么意思？甘家老小一头雾水，始终没有领悟。直到现在，也没能解开这句话的谜底。有人说那是甘熙指明万贯家财的窖藏，有人说那是甘熙暗示道光皇帝地宫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怕只有甘熙自己明白了。 又是黄昏了，甘家大院在落日的映照里显得那样苍凉；楼台亭阁在金色的余辉里又显得如此璀璨。古筝箫声又起：“......钟山影里看楼台，江烟晚翠开；六朝旧时明月，清夜满秦淮。......”一句绮语艳辞怎能道尽那历史的沧桑？仿佛有一个佝偻的老人，踏着夕阳慢慢地走去，那是甘熙吗，是否也来追寻旧时的梦，还是来解开那个没人能知晓的谜？ 读不完的甘熙，阅不了的甘熙故居；那是一册久远的画卷，那是一曲忧伤的歌；那是曼妙的江南风情再现，那是南京曾有的辉煌的记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