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在历史里的风流

一九六二年六月二十四日，一代哲人胡适溘然长逝了，他带着那么多遗憾离去了，也许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缘伴着胡适，静静地躺在在台湾省台北市如茵的草地里。
          
胡适这一生中，爱情坎坷，他跟韦廉斯有过初恋，跟陈衡哲有过爱恋，和陆小曼有过暗恋，而他真正的恋爱，应该是跟曹佩英，在那风景如画的西子湖畔，在那陇桂飘香的金秋季节。

一，结发夫妻，相伴一生

江冬秀是安徽旌德县江村人，是胡适的结发夫妻。1904年胡适、江冬秀由双方母亲作主缔结了婚约。就在准备订婚仪式时，胡适逃跑似的离家在外求学十多年，江冬秀等了整整十三年，终于走进胡家的大门，胡适此时才算见到江冬秀一面。没想到江在掀去自己头上的盖头后，仍然是无穷无尽的等待。胡适一直在外教书，江冬秀就长年守着婆婆，无微不至的体贴和照顾着丈夫。当胡适第一次产生了与江冬秀离婚的念头，她抓住了胡适一个最大的弱点：爱惜自己的名声。胡适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向江冬秀妥协。江冬秀捍卫了做妻子的权利，最终与胡适得以白头；

二，异国情缘，半世哀怜

到美国不久，胡适便遇到了美国姑娘韦廉斯，两人在朝朝暮暮的叙谈中品诗论文。韦廉斯的洒脱独立的个性吸引了胡适，便写信向母亲提出解除与江冬秀的婚约。而母亲的回答斩钉截铁“不许！”胡适母亲又写信给韦廉斯的母亲，告诉她胡适家中已有妻子。在她与韦廉斯父母的共同反对下，一对跨国鸳鸯无法成为眷属。

在此后漫长的日子里，胡适始终思念着韦廉斯。韦廉斯也终生未嫁，保全了她的自由与独立。她把胡适送她的一百余封信视为神圣的纪念，珍藏了五十年。胡适去世后的第三年，她把这些信寄给了胡适的夫人江冬秀，都已是白发暮年，韦和江的心情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由此带来的孤独与寂寞，以及那些刺骨的哀痛，又有多少人能体会。                   　　

正是这些令人慨然系之的情男痴女的笃诚和情份，五十年的沧桑的磨练，才显示出了不流俗世的山高水长和似水的柔情。同时让人感佩的是韦廉斯女士。她为另一种文化所哺育，但幻化为韦氏身上所体现出的对情感的持久维护、以及因爱而拥有的博大和力量，可以肯定的是，那决不是国籍所能设定的。   

三,情牵才女，不堪追忆

告别了韦廉斯，胡适的感情世界里又闯进了另一位去美国留学的中国才女陈衡哲。陈衡哲当时在美国潘萨大学读书，专攻欧洲历史。她是个对文学有浓厚兴趣的人，当胡适后来称赞陈衡哲有文才时，陈衡哲未必没有一种被当代才子肯定后的得意与感动。陈衡哲对胡适有意是当时留学生中都知道的事情。 胡适跟陈衡哲之间在短短半年时间里面，通了四十几封信，在戏谑调笑中，传递着热烈的恋情。就在陈衡哲满以为好梦成真的时候，软弱的胡适不得不回老家与江冬秀办婚事，陈衡哲万般无奈，落寞地离开，留下了无尽的哀怨。只能退而与远嫁他乡，我不知道这位才华横溢的女子，在她撒手归去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想起那曾经“惘然”的半年岁月？一九三八年，奉命出使美国的胡适旧地重游，写下深情怅惘的这样一首诗：四百里的赫贞江，/从容地流下纽约湾，/恰象我的少年岁月，/一去了永不回还。/这江上曾有我的诗，/我的梦，我的工作，我的爱。/毁灭了的似绿水长流，/留住了的似青山还在。胡适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啊！

四，遗恨陇桂，爱留西湖

曹佩声原是胡适与江冬秀结婚时的小伴娘。虽然她也曾与爱情诗人汪静之有过难以言说的情感纠葛，但从辈分上说，曹是汪的姑母，且与汪的妻子符竹因关系甚好，不可能夺人之爱，更不敢违背伦理上的辈分，所以彼此之间都不曾深越雷池。但胡适的心中却一直对这位小伴娘牵肠挂肚，而曹小姐更是对这位同乡才子仰慕已久。

一九二三年，当得知曹佩声离婚之后，虽然是国学大师，但浪漫情怀与自由秉性却从未泯灭的胡适，便借养病之名立即赶赴杭州。他狡猾地撇开了自己的老乡兼情敌汪静之，然后带着红颜知己曹佩声，悄悄住进了烟霞洞的和尚寺中。

“山寺月中寻桂子，君亭枕上看潮头”。秋风清凉，月色如水；丹桂香远，山道弯弯。胡适已忘了纷争的世界，忘了美好的前程，甚至忘了北京的家庭。他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儿厮守在一起，让生命在这湖光山色中轻轻流逝。三个多月后回到北京，想与江冬秀解除婚约，和心上人从此共结连理。谁知江冬秀一听此言，便以死相胁，胡先生从此不敢再提此事。曹佩声得知此情之后，曾在汪静之家中感伤地说：“过去我为丈夫守节，从现在起，我要为胡适之守节了。”果然，在此后的数十年中，曹佩声用寂苦的一生实现了为胡适守节的诺言。就这样，一次刻骨铭心的情感之旅，遂成为一段永不再来的风流往事

“一枝浓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胡适留下了不少情诗，如题名“怨歌”的诗，就是专写他与曹佩声的往事。还如：“隐处西楼已半春，绸缪未许有情人。”“咬不开，捶不碎的核儿，关不住核儿里的一点生意；百尺的宫墙，千年的礼教，锁不住一个少年的心！”

那段时间，胡适自谓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幸福滋味。徐志摩说“适之是转老还童了”。可见，胡适在青山绿水之间，心爱女性之畔是何等一副心态。

“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家有悍妻，胡适又能如何呢？这惹下的风流孽债，在曹诚英堕胎，赴美留学后，此事才算告终。曹诚英经此变故，发奋读书。后来在胡适的帮助下到美国留学。1936年回国，先后执教于安徽大学、四川大学、复旦大学及沈阳农学院。抗战期间，曹诚英在四川大学结识了曾某。两人情意相投，决定结婚。但终未成功

不过曹佩声与胡适这段情缘，一直维系至胡适离开大陆的那天。以后，曹佩声果然孑然一身。文革中，曹佩声来杭州，汪静之有意挽留定居杭州，她拒绝了。但她还是将自己与胡适交往的日记、书信全部交给了汪静之，并说：“等我死了，就把这些烧掉……”一九七六年，曹佩声在老家病故，汪静之按照她的意愿，将所有遗物化为灰烬。一段旷世情缘终于灰飞烟灭了，但那不了的爱，痴颠的情却随着时间却历久弥新。

五，风流韵事，飞灰烟灭

胡适认识陆小曼早于徐志摩。据说最初是胡适看上陆小曼，因无法跟太太离婚，小曼才转而许身志摩的。待到徐和陆的风流韵事传遍，胡适又尽力撮合。在《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里收有小曼给胡适的六封信，均为徐志摩去世后所写。且看这样的句子：“我们虽然近两年来意见有些相左，可是你我之情岂能因细小的误会而有两样么？你知道我的朋友也很少，知己更不必说，我生活上若不得安逸，我又何能静心的工作呢？这是最要紧的事。你岂能不管我？我怕你心肠不能如此之忍吧！”“我同你两年来未曾有机会谈话，我这两年的环境可说坏到极点，不知者还许说我的不是，我当初本想让你永久的不明了，我还有时恨你虽爱我而不能原谅我的苦衷，与外人一样的来责罚我，可是我现在不能再让你误会我下去了，等你来了可否让我细细的表一表？因为我以后在最寂寞的岁月愿有一二人，能稍微给我些精神上的安慰。”其中的隐情，也许只有胡适和陆小曼心知了。但也不难看出言语中透露的那一份淡淡的哀怨，那一份心灵的交流。还有那种谴眷的深情却不是用友情可以概括的。

一九二五年三月，徐志摩到女作家凌叔华家，把一个小提箱托其保管，里面除了部分文稿外，主要是徐志摩的两三本英文日记，还有陆小曼的两本日记。末了他还半开玩笑地说：“若是我有意外，叔华，你得给我写一传记，这里面有你需要的证件。”直至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徐志摩乘飞机遇难，这个小箱子一直放在凌叔华处，后来一部分在胡适那里，一部分在林徽因手中。胡适，林徽因，陆小曼，凌叔华已先后去世，小箱子和徐志摩的英文日记至今失散何处？里面有什么，只能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但是一定有他们那些解不开的千千心结和道不情的情。

胡适的一生爱情的路走得那么辛苦。他既苦了他自己，一生都陷在思恋纠葛之中；苦了妻子江冬秀，使她担惊受怕到白头；苦了美国姑娘韦廉斯，让异国的女人空等了半个世纪；也苦了才女陈衡哲，让千万诗句付东流；苦了陆小曼，使她在爱的折磨里艰难回首；他更苦了美丽的曹佩声，改变了她几乎一生的命运。胡适在爱的漩涡中不能自拔，究竟为了什么。谁说得清呢？还是那句老话：“问天下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想许！” 不管他们是不是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