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遐想
和许多普通人住的屋子一样,我的屋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小,小得几乎转不过身。屋子小就小,小也有小得好处! 这话听起来就像王熙凤说大有大的难处一样,自有一种非凡的气度,不过话从我这等平凡的人口中出来,便免不了一丝阿Q气。
我常想,老天爷给一个人颁发了出生证,这个人便理所当然地应该拥有一间屋子,就像一把刀应该拥有一只刀鞘一样。屋子对于人不过在于挡风遮雨,更重要的是安放一颗灵魂。一个有了属于自己屋子的人,他的人生态度必定是自信而坚定的。
正如我自己,一出门便显得茫然,而回到屋中就像沙滩上蹦跳了许久的鱼忽然又钻进水中,一下子又找回从容与踏实。一个人在自己的屋中总是能够尽情地舒展自己的,他可以把只在大庭广众面前佩带的面具和铠甲统统卸掉,像刚从母体中出来是那样裸露自己。只有在自己的屋中,一个人才体验到最大限度的真实。
这便是为我在自己的屋中常常体验到的好处。屋子除了供我安身,还是那些五彩斑斓的愿望和遐想产生的温床,在屋中可以昏天黑地地读一些自己喜欢的书,或者写下一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文字。即使在白天我也常常放下窗帘,因为当自己沉浸在那些奇思异想中时,我是不喜欢有目光从外边打探进来的,我把屋内的环境搞得神秘兮兮,是为了给小屋营造一点儿浪漫的气息。因为读书,平时显得寒伧冷清的小屋骤然增添了不少高雅的情调。
一间屋子对于人大概相当于乌龟的甲,当风雨雷电袭来的时候,我们便躲入其中,但这只是它的原始作用。实际上,当我们在外面受到打击,心灵陷入委屈和苦闷时,外面总愿意回到自己的屋中,这样才能减轻痛苦,如同一个受伤的孩子扑入母亲的怀中。人的躯体是否也是他的心灵的屋子呢? 屋子是人的生命得以维持的基本保证之一?当一个人死去时,遗体装入棺材或者骨灰装入盒子, 是否意味着他在另一个世界也需要一间屋子?
屋子对于我们就像衣服对于身体。一个人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在屋子里做的,这便有了我们通常所说的秘密。我在自己的屋中读书或者写下什么的时候,屋外其它地方也在发生着许多事情,但属于我的却只能在屋中产生,与我密切相关的事情,与屋子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地球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其实也是一个宇宙,我便是我的小屋这片世界的主宰,小屋并非只是一个由砖块和木头构成的建筑,里边的家具器物也不仅是一个没有知觉的陈设,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意志的外现。在屋中,我如同空气弥漫在整个空间。
小屋极其自然地包容了我,当我离开屋子无论走到哪里,小屋都会在身后跟着我,就像我永远不会丢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