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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两个人,挤挤靠靠地向电梯间走去。陆地喝得有点多,感觉运气好象酒量,多了反而不好控制。元娅的脊背光着,细细的两条肩带,勾勒着尖俏的蝴蝶骨。两人拥靠的瞬间,她的皮肤会贴到他踉跄脚步中鸡啄米般的嘴唇上,淡淡的汗咸和着香水味,微微发苦。 转弯的一个瞬间,一股风吹了过来,与大厅四处弥漫的脂粉味迥然不同的清新,让陆地忍不住鼻子发痒,他转过头,刚要再向几步做一次深呼吸,元娅一把扯了他的领带,拽进了电梯。 当元娅完全展露在他的面前,他才确定这份运气的真实价值,谁能拒绝这样的女人,而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有这个福气? 元娅的美,几乎没有瑕疵,甚至皮肤的弹性,也仿佛刚刚好,他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自己快要渴死了。元娅却突然做一堂皇动作,小腿一伸,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原来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了起来,她嫌罗嗦,索性窗户大开,拉开窗帘,风哗得一声长驱直入,四月的风,香甜中带着热辣,房间似乎顿时大了很多。 陆地一个月前来的海城,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做这么重要的生意。与这边的起达公司合作一个项目,生意对起达对自己的公司都很重要。临行前经理带他参加董事会,介绍他给在座的每个人。大家脸色都挺凝重,陆地顿感天降大任于斯人。 公司老总和起达的老总老郭认识,散了会,专门叫他去他十八层的办公室,拿一盒包装得很精美的人参出来,交到他手里,要他带给老郭。“他猛一看不太好处,”老总说:“其实是个好老头。” 老郭鸡皮鹤发,背也有点驼了。话很少,脸总阴阴的,陆地把人参双手递给他,他心不在焉,似乎还吓了一跳,看来根本就没有听到陆地前面代老总说的问候他的话。陆地心下有点不快,也感觉好奇,见惯了生意人的精明,老郭简直有点早老痴呆的症状嘛。 幸好陆地很少与他直接见面,项目的细节多与项目部的同行谈,大家工作完了,就去吃饭喝酒。起达人不多,资产却很庞大,陆地和这些人吃了几次饭,自觉已经熟悉,好奇地提到老郭,问他干嘛有点神思恍惚,是否老颠。完全是开玩笑的口气,一桌人却集体面部麻痹,语无伦次,有人借口小便,竟一去不返。 陆地觉得没趣,从此以后不再提老郭一个字。 今天是周末,难得第二天不用加班,于是有家没家的,都很珍惜,下班的时候,情绪高涨,眼看晚上没有工作餐可吃,陆地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对面桌的小陈随手扔给他一张请柬,印得花里胡哨的,香气扑鼻,说是海景酒店一个画展的开幕酒会,去看看吧,他冲他挤眼睛,搞艺术的女孩子开放得很,说不定会有一场艳遇呢。 陆地看请柬,不以为然。晚上吃烤虾,喝了点啤酒,天色仍然大亮。靠着桥边的排挡坐着,车水马龙,声音嘈杂,再从口袋里掏出请柬,陆地不由动心,索性挥手打车直赴酒店。 画展果真如手里的请柬一般俗气,现在的艺术,都是没有人肯用心做的,追求视觉效应远远要大过直达内心,陆地没看两眼,就想出去了。拐弯看见一溜长桌,白布铺得挺整齐,上面的东西与画展的颜色有得一拼,花花绿绿的,不由走过去仔细看,酒是酒,肉是肉,点心是点心。果真有俊男靓女,三三两两,或说话或轻笑,嘴斯文地抿酒或咀嚼,眼睛多是东看西看,到处寻人也被人寻的样子。 陆地就兴奋了起来,也拿杯酒,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 然后,就看见了元娅。不知道什么过来的,就站在他旁边。 也是一个人,正冲他笑。陆地赶快调动所有殷勤的细胞,冲她笑笑。然后举了一下杯子,假装幽默地来了一句:“都来此热爱生活啊。” 元娅依然淡淡的,接他的话:“爱生活爱拉登。” 陆地嘴里的酒差点扑哧吐出来,这小妞太幽默了,电视上拉芳的广告词,她轻飘飘一改,效果完全不同。最可气的是,她一本正经,笑都不笑一下。 见陆地要呛住了,她才吐了一下舌头,走到他的旁边,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两下。还不忘幽默一句:“喝之前要摇一摇,否则容易呛到。” 说着,就摇了摇自己的腰。 二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美丽得不得了,让陆地简直以为就是醉后幻觉。 说叫元娅。陆地不信,追根问底,有姓元的么?怎么没有,元娅说,元缜不是么。陆地连忙点头,检讨说:我可真无知啊。 陆地说着就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元娅,元娅看了看,说,原来不是本地人啊。陆地忙不迭地油嘴滑舌:“要是元小姐能让我留下来,在所不辞!” 两个人算是搭上了话,巧的是元娅也一个人来的,陆地看那装扮,那眼神,心里已估计八九不离十,她就是那种专找乐子的女孩子。陆地三十出头,未婚,英俊,有款,最次也能看出是一小白领。二十七岁时被派到香港去一年,在那里大开眼界,原来年轻女人里,也有不少如他者,不想结婚,只想寻乐。与她们交往简单,有时候半年多,谁都还不知道谁的真实名字,一个电话,约到酒店,偶然吃吃饭,喝喝茶,私人生活并不多问,相处得非常简单。以后陆地又去加拿大半年,那里认识了一个上海女孩,漂亮活泼,陆地真动了点感情,提出同居。她拿了东西来陆地这里,可一乘他不注意,又跑出去跟别的男人鬼混。 陆地终于明白,这种女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她习惯了和不同的男人发生关系,否则会HIHG不起来。 看开了,心也就淡了,打算再混两年,就找一淳朴的,最好傻不呼呼的,相貌平庸的女人结婚。这世道,是资源都懂要最大化利用,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哪个会傻到专门只留给一个男人,如此好事,上帝估计都不会答应的! 他拿眼斜看元娅,元娅就对他乐。睫毛忽闪忽闪的,嘴还抿着。她身材很好,质地轻薄的黑色吊带裙,胸大不累赘,腿长不瘦削,看起来圆润又苗条,是典型的小骨架美女。两个人假模三刀地说了几句作品,自己都觉得可笑。元娅先笑了起来,眉毛扬扬,说,你不请我单独坐会? 因是在一新城市,陆地还是有点胆怯,何况还真没见过她这么直截了当,珍惜时间如金钱的。不由就多喝了几杯,全当壮胆。还没回话,元娅干巴脆地又说:去开房吧,向前步行五十米左拐,就是总台。 陆地嗓子也干了,心也轰隆隆了,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是有点喝多了。元娅似乎对这里很熟,出了电梯,有个回廊,陆地还没看门号,元娅自己就向右拐了,陆地跟上去,搂她的肩膀,凉凉的,很舒服。又嘟囔着问她,你常来这里啊? 元娅不说话。闪到一边,等他开门。 房间靠街,下面一溜小小的花园前就是马路,只是楼层高,感觉并不吵,元娅拉开了窗帘,陆地也凑过去看,街对面同样一座高楼,黑呼呼的,好象是办公楼。刚进门的激情因着元娅的一个鲤鱼打挺,冲淡了不少。元娅又拿出酒杯,给陆地倒酒,喝了一小杯子,元娅喊着要洗澡,直接就在外面脱衣服。陆地笑,说窗户这么开着,不怕别人看? 元娅拿毛巾围在胸前,冷笑一声,说,你看你血脉贲张的样子,也不怕别人看见呀? 陆地厚着脸皮去看镜子,果真脸红得像抹布,心跳得好象要得心脏病,只好自嘲道:“我喝酒很少这个样子的,今天是彻底发挥失常了。” 元娅已经进了浴室,光听见水哗哗在响,听了这话,又探头出来,大声说:“喂,你可别发挥失常啊。” 陆地脑子已经有点不听使唤了,挣扎中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头,怎么会突然醉成这个样子?这女人是个骗子吧。但她的调笑他还是懂的,心想,等她进去了,可要检查一下她的背包。脑子这么想着,咧嘴还冲元娅一笑。元娅眼睛绷大,指床让他去躺,还说,乖啊,好好躺那里,等我一会。 陆地没等她话说完,就好象被施了迷幻,几步就挨到了床上。脱鞋,又站起,想一会两个人还会有激烈动作片,窗户这么开着,总是不好,挣扎着要去拉窗帘,意识却在这几步之间快速消失起来,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只依稀感觉到对面的楼的同一层窗户里,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一闪。 三 第二天陆地醒来,眼睛死鱼一般,看着屋顶,终于想起自己还在旅馆,忙先摸裤兜,钱还在,侧脸再看,手机在一边放着,下面还压张纸,干巴巴几条,什么半年前在上海认识,为她特来到海城。元娅小名娅娅,喜欢吃辣味。常去菲丽思美容,不会做饭。爱吃批萨和瓜子。陆地看得奇怪,卷成纸团,塞进口袋。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地渐渐挣扎起来,一阵风哗得刮过,不由要吐,再看,天已大亮,窗户已经关了,窗帘紧拉。 元娅早已没了踪影。走之前似乎还收拾了房间,浴室的地是干的,垃圾篓里有洗头后掉的一点头发,洗手台边擦得干干净净的。陆地撑着胳膊看镜子,脸色发青,吐舌头出来,更是颜色可疑。他确定后来喝的酒是有问题的,连忙拐进房间,才突然想起,好好的房间里怎么突然会多出一瓶酒来? 再回忆,和元娅离开大厅的时候的确谁都没有拿酒呀,一定元娅包里早装好了的。那时他虽然有点晕,但离醉还早呀。想到这里,连滚带爬下了楼,叫服务员过来问元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服务员说刚走一会。说时还暧昧地看他一眼。 幸好,陆地什么也没丢。但这没丢,却更令人疑惑,元娅骗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真的只是偶遇吗?她那么主动,难道只是为了带他到房间,然后给他喝点药酒,将他灌醉了事? 越想疑点就越多,渐渐不敢再想,仿佛入了黑社会的魔爪,出门前揪揪领带,摸摸头发,挺了胸,尽量忘记一切。 电话却响了,起达项目部的负责人老王,声音很低沉。陆地强打精神开玩笑,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想我了? 老王却劈头就问,你昨晚跟谁在一起? 陆地头嗡地一声,压低了声音,连声说怎么了怎么了?老王说,你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不容他回话,啪地电话就挂了。 陆地飞到公司,气喘吁吁,一路上猜测元娅到底何人,问题一定出在她那里。果真一进门,老王劈头就扔过来一叠照片,开花一样散落在他的脚边。陆地拣起一张,正是在酒店里,他半歪在床上,元娅脱了衣服,准备去洗澡。陆地拿手砸自己脑袋,心想这可真是有嘴说不清,这么说他晕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对面楼窗里的星星点点,却是正被人监视着。 我,我,他大张嘴巴,要说自己也是受害者,老王却一声低沉的怒吼:“她是郭总的老婆!你也敢上!郭总调查这事已经半个多月了,一直找不到那个男人,没想到竟然是你!” 到了这个时候,陆地也没话可说了。他知道他是彻底栽了,元娅是郭总的老婆?他怎么又会知道,而且她在外偷情时间已长,可那男人却藏得密不透风,郭总托老王去请侦探,直到昨晚,才正式抓住了他们。 陆地那个恨呀,这个元娅,难道已盯他良久,可为什么非要选择他来做这个好色之徒呢?女人歹毒起来可真是无边无际,难道她不知道此笔生意对他对老郭都很重要吗?罗嗦着要对老王说明情况,老王却接了一个脸色大变的电话,嘴唇哆嗦,半天没有话说,眼睛愣愣地看着陆地,说,郭总、郭总昨晚,昨晚被杀了。 什么时间?陆地立刻大叫,我是被麻醉了的,一定是元娅,她麻醉了我去杀的郭总。 不,老王说,是你们在酒店的那一会。说着收拾东西,要去公安局,走出门,又喊陆地,你也最好一起去。 生死关头,陆地的脑子开始活泛了,他开始侃侃而谈:一定是那个相好的杀了郭总。元娅勾引我,就是为了转移视线,造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 老王没有心情听他说,埋头向停车场狂奔。几乎一眨眼,车呜地一声就驰上了大道,陆地女人样咬指甲,心烦意乱。快到公安局的时候,老王猛地放慢了车速,低声说:元娅。 陆地扭头,果真是元娅,正在不大的门口停车,戴了墨镜,缓缓下车。看见他们,站住了,微微眯起了眼。陆地和老王路过她,她却蛇一样地滑了过来,手臂插进陆地的胳膊里。轻声说了一句:“幸好昨晚我们不在现场。”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老王也能听见。陆地心突突直跳,躲闪不及,竟要跌倒。还是元娅,一把扶住,而且咬住了他的耳垂,陆地脸顿时通红,却听到一句无疑天外来客一般的话语:“承认你是那个人吧,你会有四十万的收入。” 陆地没有看她,脚步却轻轻地、轻轻地站稳了。摸摸口袋,酒店里那张奇怪的纸条,硬硬地还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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