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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 杀 文/白衣文帝 （1） 她的形象被镶在精致的黑色镜框中间，长发披肩、脸上带着莲花般的笑容，充满深情。 (2) 羽看着这个女人很久了，从地铁站台开始一直到现在。那个下午羽本来把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先去书店有没有什么新书或CD，然后再到邮局取包裹，顺便到电信局交上电话费，晚上约好了芩喝咖啡，大概10点钟的时候送她回家－这样周末的时间就打发掉了。谁知道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羽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她并不好看，但从看她第一眼开始，羽的眼光就没有一秒钟离开过。他就尾随在这个女人身后上车、站在她座位远处假装看报纸，等她起身后他也马上冲出车门，在人群中跟着她，象是她的影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一个强烈的念头让他不能停下脚步回头，去书店或邮局的计划也被搁在一旁。他想这个下午原本就应该有一些不平常的事情发生：比如这个让他如此痴迷的女人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人走路不紧不慢、姿势优雅，偶尔用手捋一下头发却没回头。她或许根本没有想到有一个男人一直跟着他，也或许是不是被跟踪都无关紧要。这个下午太平淡，需要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所以在不经意间，他们都成了故事中的主人公，从数以万计的人群中间脱颖而出。一切都需要证明，而别人成为证明的工具。 这是一个奇怪的下午。 （3） 抬头看看墙上滴滴答答走个不停的时钟，时针和分针恰好连成一条直线，0：00是一个比较中性的时间。在这个时候可能会发生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午夜电话响起或者有一个敲门的女人站在门前按下门铃，又或者一些人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杀死……一想到这里羽就兴奋起来，“谋杀”是一个让人感到兴奋的词语，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它会使人的脑神经高速运转。 他跳下床，从床头随手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后越过走廊，来到客厅里。打开饮水机大概五分钟以后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然后躺在沙发上试图沿着刚才的念头继续安排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故事。那应该是一个有阳光的下午，光线很好，甚至透过其玻璃纤维一样的质感可以看到纤细的灰尘，晶莹且有重量的分子组合在一起就可以构成一副让人满意的图案。一个女人从地铁出口沐浴在这样的情景中，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太阳，然后步履轻盈穿过护栏、姿态优雅…… 想到这里，羽喝了一小口咖啡。味道很苦，却带着一点让人着迷的滋味，象香烟穿过身体一般沁人心脾。“记忆从后花园的土地上空打一个圈，你就可以看到过去。”每当这个时候，这句话就象梦魇一样从某个角落钻出来，让他感到呼吸上的障碍。有时候你必须承认记忆这个东西的确折磨人，一旦拥有了某些刻入脊髓的片段、你就没有办法从大脑中清除，刚才的故事刚刚一个开头就嘎然而止。那些片段就会从黑暗中扑到跟前，迫使羽重组一些记忆的碎片，让它细腻且完整。 羽的记忆中有一个女人，长发披肩、脸上有莲花般的笑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们躺在小屋子的床上相拥而睡。有一段时间夜里她常常被噩梦惊醒，惊慌失措，缩在角落里面抽泣。 “羽，刚才我被坏人追进胡同里面，很黑，找不到路。”她说。 “傻瓜，刚才是做梦呢！醒醒就没事了。”羽翻身继续睡觉。 “我找不到你了。” “别说傻话了！我在你身边，怎么能找不到？”羽很疲惫得应着她的话，他觉得女人很烦。 后来女人就不再说话，也没有睡觉，只是呆呆一个人坐到天亮，神态黯然。
（4） 转过一个路口，经过划着斑马线的人行横道，前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的中心立着一块巨大的浮雕，远远看过去似乎只是一个被艺术家抽象的符号、难以理解。倘若不是从报纸上看到这块雕塑的设计者访谈，羽也不会明白这块被那个男人成为“涅磐之爱”的艺术品竟花了他5年的时间。5年是一个被具体了的数字，唯有经过这些时间的人才能体会那是一段多么漫长的过程！眉目相熟的数字，让羽突然感到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在身体中间沸腾。 女人停下了脚步。在浮雕下面俯下身子轻轻呼唤着身边低头啄食的鸽子，惹得几个小孩子围过来笑个不停。旁边有一个安详的老妇人背着手看着这一幕，神色恬然。羽远远看着，终于为这次“跟踪”找到了第一个合理的原因：这个场景，已经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了不止一次！虽然他始终看不清梦中女人的脸，但却被深深记住，直到醒来之后还不肯睁开眼睛。他曾经几度试着和那个唤鸽子的女人搭讪，却一次次被挡在一道屏障前面，无法逾越。 就是她了！一定是她！羽心里默念着，禁不住一阵狂喜。因为这个发现羽感觉下午的阳光突然变得柔和且温暖，充斥着某种晶莹的质感。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 女人没有停留很久，她温柔得拍了拍一个小孩子的头，起身径直穿过广场朝前方走去。羽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赶上她、和她搭讪说几句话，然后讲每次梦醒之后排练了许多遍的对白：这样才会显得自然，而不象一场刻意安排的会面？女人依旧步履轻盈，象一只飞过广场的蝴蝶。羽决定不冒这个险－他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这么认为。 没有谁注意到羽和他前面的那个女人。这个城市太拥挤，有太多行色匆匆的人，也有太多和幻象有关的故事。所以不再有谁相信传奇。 （5） 羽的女人最后离开了他。她疲惫了，已经不再爱身边这个苍白的男人。爱和不爱一样简单，或许仅仅只是一念之间，不需要太多理由。她离开的那天，没有回头。桌上的便签上写给一句话：“羽，我走了，请不要找我。” 羽回家的时候，小屋子里面没有亮灯。他喊着女人的名字，没有人答应他。他感到孤独，因为他喝醉了，没有人陪着他一起醉。后来他看到了女人留下的字条，反复看了许多遍，直到确定这次女人已经决意离开不再回头之后才猛得清醒过来。他为自己冲了一杯很浓的咖啡、倒在沙发上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弥漫在屋子中间，忽然一切都结束了，他又自由了！那一夜他没有失眠，也没有半夜被人吵醒。他觉得自己需要睡眠、安静的睡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女人，他傻傻地呆坐了几分钟之后，发疯似的冲出房门，喊着女人的名字，冲进阳光中……从那天之后再没有人看到羽的女人，她在这个城市消失了。消失的很彻底。 （6） 5年了，羽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忘记很多事情，那个陌生城市小屋子的一切和女人都会埋葬在时间深不见底的隧道里面，他可以重新开始。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重新找到一个懂爱的女人，重新计划自己的时间。 这个周末应该做很多事情：先去书店有没有什么新书或CD，然后再到邮局取包裹，顺便到电信局交上电话费，晚上约好了芩喝咖啡－她是一个好女孩，姣好的面貌和善解人意的微笑曾迷倒很多男人，可她对羽情有独钟－大概10点钟的时候送她回家。这样周末的时间就打发掉了。临睡前羽计划着，尽管知道明天下午将是一个多么平淡的日子，可还是要计划。不渴望奇迹，除非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我们总不相信生活中存在着奇迹。 （7） 女人走进一栋楼房，羽跟了进去。他很好奇，好奇到忘记自己其实快要失去了控制。既然老天安排了这次相遇，也应该安排好了最后的结局。羽想，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它运行的轨迹，却可以坚持沿着故事应该进行的逻辑发展下去。 女人在11楼的第二个房间前面敲门，隐约听见一个男人回答的声音，还有一个喊着“妈妈”的童音。后来门打开了。女人走了进去，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身后神情冷漠的羽。 羽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站在女人身边，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在报上曾经见过这个男人－羽对着门里诧异恐惧的女人喊了一个名字。她慌乱地回答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去关门…… 羽记得梦里自己应该有一把刀，他挥舞着冲上去、对着屋子里面的三个人一下一下的砍过去、嘴里说着一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话，神情沉着且冷静…… （8） 她的形象被镶在精致的黑色镜框中间，长发披肩、脸上带着莲花般的笑容，充满深情。 2004.1.30 2：45于广州 雅轩 ※※※※※※ 欢迎到清雅轩作客！★清雅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