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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如锦 她叫罗衣 我们同居二室一厅 我们不是姐妹 我们是兄弟 “罗衣呀,你兄弟被人废了。”我痛不欲生地厥起屁屁,把头埋进被窝哀号。 罗衣惊诧莫名,“乖乖龙的冬,兄弟,你恁没出息了,端午的雄黄酒还没喝,就现了鸵鸟的真身。” “我才不是鸵鸟。”我气若游丝,据理力争。 “怪哉,还有什么动物采用这种头低臀高的姿势?吃屎的。。。” “我也不是狗,而且我从来不吃屎。”巨大的愤怒赐予我力量,我居然坐直了身体。 罗衣笑得乱抖,气人的是伊全无肥膘,唯一帘长发波光粼粼。更可恶地作娇柔不胜状,一手搭上我肩膀。 “嗷。”我惨叫一声,“拿开你的咸猪手。” “切!”她嗤之以鼻,“矫情,肩膀又不是什么要害部位。” “怎么不是了,里面的骨头,在武侠小说叫什么?” “肩胛骨呗。” “错,是琵琶骨。一旦被毁,武功全失。”我哀哀痛哭。 “你又会什么十八流采花大法了,招。”罗衣手上加劲,酷刑逼供。 我立马低了半截,来不及地坦白,“不就是你我兄弟合练的抗阳大法呗。我还以为我已经练至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眼中无男,心中无男的境界了。唉!” “我的妈呀,”罗衣怪叫一声,把一张淫荡的笑脸凑到我鼻子前,迫不及待地追问,“当真破了功?时间,地点,人物,过程,一个也不能少。” “还不都怪你。”我怒不可遏,“你招来那个杀千刀的小何,你居心叵测,你蓄谋已久。” 小何,姓何,名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怪可怜的,跟我们混了两年,人人只叫他小何,从不劳烦自己问问他的名字。 可见是个路人丁,只是出场的次数多了,混个脸熟。 据说中央台好多这样的歌星。 又好像古代的妇女,陈李氏,夫家姓陈,娘家姓李,已经足够代表身份,不需名字。 或者有,谁耐烦知道,更不消提记得。 他跑上罗衣公司,推销蕾丝花边。 堂堂八尺男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自背包中掏出黑色透视花边,侃侃而谈,态度到也从容。 罗衣说是她遇见过最舒服自然的一个推销员,不卑不吭,又干干净净。 惜罗衣生得虽然娇怯怯,设计风格一向硬朗,生意没做成,不知怎地,混为朋友。 后来好像是转了工,不卖布了,买什么无人关心,大约不是保险亦不是直销,因尚未听闻过他骚扰过那位熟人。 且他给人的那种舒服,哲学的说法是介于存在于不存在之间的,大白话是可有可无,远非如沐春风的那种。 如果是,岂能逃过日渐骚包的罗衣之魔掌。 那天出差回来,在楼下就看见阳台上旌旗招展,难不成罗衣在家上演穆桂英大战杨三郎? 进门听得洗衣机桀桀有声,地上衣衫尚堆成着小山三两个。 空气里漂白水的味道如硝烟弥漫。 罗衣扎着围裙,抖开一条被子,一股子细尘杀入站团,我连打三个喷嚏。 往日罗衣会得笑我:楼下王三想你了,连想三次那么多。 今日她只说:用不着的衣服鞋袜被子床单统统地交出来。 原来义工会趁着换季的当儿,号召大家捐献衣裤用品图书,送去给贵州山区贫困人家。 也有朋友是那里头的勇士,去年押运了物资去过一趟,回来悲哀地发短信给每一个人:我们与贵州的距离,比我们和纽约巴黎东京的距离远一万光年。 只看得人面红耳赤羞赫难当。 罗衣和我一般习惯,精简惯了,多余的衣物绝不留在家里养虫子,因此捐无可捐。 如果平日里常用的贡献出来,是为矫情。 因此自告奋勇洗涤消毒整理。 也算难为这位稍有洁癖的小姐了。 她说卑微的她能做的不过如此。 我又出去磨着药店老板批发了十盒金霉素眼药膏加八盒氯霉素眼药水。 如此廉价的东西,他根本不打算再进,翻遍库存才找出这些。 大约可以让十位三十来岁就被烟火熏坏了眼睛的母亲晚失明一年。 小何开车来接收,省起去年那个勇士原来是他。唯他从未当面提过,只在意难平之时,发过那个短信。 这人做人做事低调如此,不知肚子里还藏着些什么货色? 去到地头发现同情心泛滥的大都女流,我与罗衣赶紧从善如流,混进去叠衣装箱, 可怜小何和另一位雄性动物肩扛手提,汗流浃背。 看不过眼,我拍案而起,气贯长虹地嘶吼一声:俺来也! 反正是终日伏案,浑身筋骨快锈在一起,正好活动活动。 哪知今日不是往昔,纸箱每只二三十公斤重,才跑了数趟,已经气喘如牛。 到底不是十八九了。 职业选项中,搬运工一栏不可再觑窥。 总算是撑着完了工,我抡圆了膀子大力转动。 啪一声,某人的玉臀结结棍棍挨了一大屁刮子。 他转头,脸上一个喜出望外的夸张表情:这算是奖励否? 我抚着肩膀,嚷着找水龙头洗手消毒。 然后 然后小何帮我做了一次该死的马杀鸡 在肩膀上。 哈,你就这样把罩门自动送与对手,活该!罗衣恍然大悟。 是,且那小何当真深藏不露,我也不疑有它。 直到上次割阑尾,一帮损友轮流来看我的笑话,带的都是巧克力和鲜花。 他们咂着嘴吃完巧克力,扔下大捧繁殖期的植物走人。 弄得病房似花店,硬生生给我添病:鼻敏感。 双目红肿,眼泪鼻涕不断,一声阿嚏将楼上育婴房的宝宝全部吵醒,齐齐大哭,声震云霄。 小护士都看不下眼,同情我先内伤后外伤,动手帮我清理祸源。 小何拎着白粥,与一大堆花在病房门口相遇。 小护士伶俐得很,花花草草完全迷不了她的双眼,言简意赅:这个是好朋友,一日三次,白粥见真心。 小何的脸在鲜花映衬中很像大白菜,蔫头蔫脑说:也不全是真心,我,别有用心。 那碗粥共有东北大米三百三十三颗,我数了四十三分三十三秒三,才数清楚。 第六十二分钟,小何的把门在身后卡塔扣上。 我挥舞着拳头,贼小子,居然胆敢对本姑娘暗藏祸心,企图不轨,呸,这天杀的,嘻嘻,怎么可能呢,什么时候呢,居然,嘿嘿,我决不能饶过他,哎。。。。 伤口痛起来。 哼,冤有头债有主,我还不知道这厮的狗名呢,我干吗要知道他的名字啊,莫非? 一头心猿出了笼上窜下跳,一匹意马离了圈左冲右突,我知道大事不好,忙忙试图运起真气,压下胸中这千头万绪,糟,丹田中空空如也。 千年道行,毁于一次马杀鸡。 我弱不经摩的琵琶骨。 我对罗衣说:兄弟,不要遗弃我,我怕怕。 罗衣说:兄弟,我也舍不得你,我更怕怕,留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 罗衣又说:兄弟,你,这就去吧。 我不得不说:兄弟,那,我真去了。 我对着小何发狠:我一心一意要和罗衣修成一对烧糊的卷子的。 那家伙贼头贼脑:这话是红楼梦还是西厢记?不要紧,我终归知道你在引经据典,指罗骂何,需得小心侍候。 我指着他染成七彩的手指甲:你且去照照镜子,卖花边的,我才不要与涂指甲油的男人上街。 小何唯唯诺诺:我早不卖花边了,现在是颜料铺子二掌柜。 原来这家伙居然有纺织与化工双学位,现下替德国佬打工,上头昏庸,居然要全体员工将最新的变色龙系列如此展示。 我笑不可抑:还好你那上司不办人体彩绘展览。 小何也笑:来不及了,他这是背水一战,德国人到底尊重合同。 听他话中有话,我好奇问:难道你。。。。? 他正色:如锦,你只管放心,我卖花边也可以养活一家人,自有分数。 那是不要我管了,我讪讪自己下台:你到底叫啥名字? 轮到他说笑:我姓何,如果以后生一对双胞胎女儿,叫荷花荷叶。 啊,如果是一对儿子,叫不叫何必何苦? 我叫何田,小何说。 我现在是小何,慢慢儿变成大何,最后是老何,运气好的话可以是何老,普通的人,得以终老。 何叶田田,荷花如锦。 他在我的手机上留短信。 怪酸的,言不通句不顺,我却受用的很。 等小何洗干净了指甲上了颜料,我与他正式出双入对。 罗衣见他,惊呼这小何嘴唇怎生变得如此性感。 原是我逼他吃奇异果,他过敏,双唇肿如香肠。 当真奇怪,我对花粉过敏,小何对奇异果多敏,我知道罗衣对鸡蛋过敏。 每个人都有过敏源,牛奶,海鲜,西红柿,尘埃,动物,风,阳光,味道,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损友大声起哄:不是奇异果吧?多半是热情果,要不然是苹果,失乐园里那种。 啊,呸,这果那果,还不都是如果。 荷花荷叶,何苦何必, 如果是一个如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