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子名汛,典型的小萝卜头,用他外婆的话来说是:"头大身小,诡计多饭量小;眼大嘴小,好看不好养."在汛成长的1043个日子里,他忍受了比一般孩子多一些的病痛,也赢得母亲更细致一些的注意.

    汛的体质很弱,很多时候似乎都在认真倾听,但1岁9个月之前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在很多好心人的提醒之下,我很担心他的语言能力.一日,身体不适,卧床在家,汛很安静地靠着我,看我很久不说话,开始嗅我的脚丫:"闻妈妈的脚丫真快乐!"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春天来了,和汛在校园里散步,想好好培养他的想象力:"春天来了,花也开了,草也绿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他半天没吱声,突然说:"大风吹了,树叶掉下来了."转过头又问:"妈妈,树树为什么没有叶子?"原来他一直盯着一棵枯死的小树.我正想解释,他已经很肯定地点头:"恩,妈妈不要他就没有叶子了,很可怜很凄凉哦." 汛的外婆是个急性子的人,常常发火.我往往带了他到房间里避难,昨日甚是委屈,忍不住落泪,汛笨笨地拿衣服帮我擦泪水:"妈妈你怎么了?"我抱住他瘦小的身体:"妈妈没什么,汛要听话."他还是很认真地擦:"怎么还有水,擦了又有!"我笑了一下.他搂着我的脖子:"外婆很难办的,妈妈不要哭!"我第一次意识到他的性别.

    汛常常跟我到学校的书店看书,一般进门后我看自己的,他看他的卡通书.昨日傍晚无聊之余随意抽出闾丘露薇的<我已出发>,刚好翻到写她6岁女儿的部分,便仔细读.汛跑过来:"妈妈,我要尿尿!"慌乱之际找不到原来插书的位置.汛大喊:"妈妈,在这里!"一看，他两只小手正起劲地扳着书架上另一本<我已出发>!忙罢回到书店,再次试探他:"汛,刚才妈妈看什么书?"他径直走过层层书架,指着那本书:"妈妈就是看这个!"大眼睛亮亮的.

    晚上靠在床上看书,汛拿了卡通书问我:"妈妈,这是什么?"画页上歪歪扭扭的一些高楼大厦,他喜欢学大人的语气考别人,我摇头:"不知道哦,这是什么呢?"他满意地大声说:"妈妈笨,这是伊拉克!"看我莫名其妙,他更得意:"妈妈你看,伊拉克的房子倒了,爆炸了,轰轰轰!"原来我看新闻的时候,他不只是在玩玩具!看我吃惊,他索性把枕头砸过来:"妈妈,伊拉克打仗了!"我继续低头看书,由着他闹.不知过了多久,他大喊:"妈妈,伊拉克要睡觉了!"再抬头,那个自称为伊拉克的小男人已经蜷在一角发着均匀的呼吸......

    写下以上文字,无意于炫耀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也无意于返祖什么的.面对一天天长大的汛,我开始反省自己什么时候在规范里丢失了想象力,退化了与生俱来的许多感悟力.据说新生儿遇到水就本能地游泳,可我现在为什么一到船上就恐惧?我怎么就变成了一尾不自由的石头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