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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翰,今年暑假你的愿望是什么?"萍往儿子碗里夹了块排骨.答案是尴尬的沉默,小翰把排骨传到两岁的表弟汛的碗里. "姐,别烦他,他都大孩子了."我感觉到萍心里的难过,打个圆场.其实萍这套"考试第一名,假期满足一个愿望"已经过时,小翰已经有两个假期的愿望是:"别烦我!"对于这个聪明的孩子,应付那点学业实在不需要诱饵. "妈,梅姨,我想去长沙."小翰扫光碗里的饭,放下碗,一本正经,直视饭桌旁的两个女人. "好啊好啊,妈明天就调休和你去!"萍为母爱的献出得到回应惊喜不已. "我自己去,我要去见网友."他一字一字地说,也许怕我们没听清楚. "啊?不行不行,太危险!这社会......"萍有些语无伦次.我望着这个到年三十才满13岁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再说一次:我的愿望是到长沙见网友."语气变得很强硬,他站起,拉开椅子,转身就走. "我也去,我也去!"小跟屁虫滑下椅子,跟着表哥溜进了房间. "砰"!我们被关在了外面. 绑架,勒索,杀人,吸毒,诈骗,变态......萍的恐惧极尽想象力,手里的碗在水龙头底下不知抹了多少遍.她开始抽泣,单薄的肩不停地抽动.我把水关掉:"姐,小翰什么时候开始网恋的?""网恋?不可能!多大的小毛孩啊?前些天他班主任给我电话还说他下学期毕业班,学习忙,田径队的训练都要减少了."萍拨挠鼓似的摇着头,仿佛为自己辩白.立马,她又神经质地叫起来:"啊?你说网恋?他要是和班里的女生早恋就好办多了啊,这虚拟的网络我可怎么办啊!?"可怜的母亲! 我敲了一下小翰的门,没反应.用力拧把手,从里面反锁了.清晰的键盘敲击声在空气里传递着愤怒.萍绝望地盯着我,仿佛我就是那根漂在水上的稻草. 小翰房里的电话响,话音很模糊.我转过头看萍.她急切地压低了声音:"几个月前他说要在房间装个有来电显示的电话,我以为是我的电话太多吵了他,就答应了."我问:"电脑呢?""一直放他房里,他做完作业只玩一会游戏,不贪玩的."这个一门心思地爱着儿子的女人忘却了小伙子一下子拔到了1米75,今非昔比. 萍无法入睡,隔壁仍然敲着键盘.我出到阳台,用手机拨通小翰的电话,不接,再拨,汛哼哼地被吵醒了,小翰拿起了话筒: "姨,别劝我.我是真的爱她." "......"语塞,我知道"爱"对于这个少年的分量.他也愣了一下,也许为自己说出这个字吃惊. "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只是你们还没有能力......" "能力?你以为你们大人就有爱的能力吗?爸爸有能力吗?他为什么能给那么多的女人爱,却不能给妈妈幸福?"一连串愤怒的质问.我懵了.不知道那个父亲听了能做怎样的回答. "小翰,你知道妈妈一个人带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就应该体谅妈妈,不要让她太难过."我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在残忍地把母爱作为扼杀初恋的武器. 这种武器对小翰是很有效的.他的声音弱了许多:"我知道的,姨,你叫妈妈放心."许久,他又嘟哝:"我只是想见见她." 我只是想见见她(他),多少年前我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怀;我只是想见见她(他),多少年后我们依然为最初那份情怀心悸不已! ...... 江滨路的炒田螺看来对这个热恋中的少年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不时地看手表.萍用牙签给汛剔田螺肉,这些天她常常把汛当作了小翰:"他小时候多么乖啊,小学只读了三年,初中成绩还一直是第一."我往后靠着椅子,对于我来说,大排档为所欲为的坐姿带来的享受远胜于油腻腻的食品. 小翰又看表,有半个小时没吃田螺了.我笑笑,把手机递过去.他接过,又看看萍. "走远点,别让我听了起鸡皮疙瘩!"萍有些怨气,但已经平和多了. 他轻快地小跑着到了马路对面,倚着临江的栏杆,斜着身子,不时哈哈大笑.月夜,T恤,半截休闲裤,沙滩鞋,瘦削的少年,变音期沙哑的笑声......萍也望出了神:"儿子怎么这么陌生了呢?" ...... 小翰开学前一周才从柳州的外婆家回来,阳光灿烂的样子,没见他再提要去见网友的事.接着的一年里很是用功,萍说他游戏不玩了,电话也很少.一年过去,录到了市重点高中,因为离家远,学校也要求封闭式管理,小翰住校.第一周过去,回到家里,饭桌上不停地讲述新鲜事,兴奋得很. "住校好是好,只可惜不能上网了哦."我拉长了音.萍使劲瞪了我一眼,生怕旧事重提,伤了宝贝儿子的心. "嘿嘿,我见过她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们惊呆. "她外婆家也在柳州,去年暑假常常一起去肯德基."他很老道的样子. "什么味道呢?"我明知故问. "怪普通的,像我们班那些女生."他很不以为然. "现在呢?"萍还不放心. "怪好的朋友啊,很奇怪吗?"他奇怪地看看一左一右两个女人. "妈妈,我也要去肯德基!"我那宝贝儿子大喊. 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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