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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农历大年初五,应该是民俗迎财神的日子。 因为一早,各种迎接财神的微信接踵而至。 父母和妹妹终于在今晨出发了,颠簸在返回故乡徽州的高速上。
昨日(2015年2月22日),星期天,是他们在深圳停留的最后一日,一早,母亲按惯例要去教堂做礼拜,据她说是去一个在我家附近的她早已探听好的小教堂。因为,不忍喊醒我的好梦,家里的门锁打不开,错过正常礼拜的时间,一直等我醒来,开门坚持还是要去补她的礼拜。 说实话,母亲信教近二十年,其虔诚程度令人发指。 多年前就经常接到小妹的投诉,说一周七日里,去教堂不下4天,除了礼拜以外,值班,烧饭,守夜!即便是这样,平日里也基本都不在家。不是同一班姊妹步行前往偏僻的山村传道,就是去病重的、认识、不认识的兄弟家祷告。 小妹庆幸地说妈妈好在是入了基督,如果是法圈功后果不堪设想。 言语中多有不赞同和埋怨在里面。因拧不过母亲,多半迁就她的喜好,睁只眼,闭只眼,她爱上哪上哪。母亲文化不高,十几岁随三等功抗美援朝负伤转业地方的舅舅走出农村参加工作,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因为吃苦耐劳且聪明勤奋,年年是单位的先进生产工作者。当年在二轻行业,提到印刷厂很多搞技术的都知道有一位女的机修师傅,且她的技术比其他的男同事都过硬。这也是在我有幸在毕业实习期间听一位二轻行业技术比赛第一名的某单位老车间主任说起的。当年我同他学习模具制造某次闲聊时,听他谈到母亲的。我庆幸我的血液里遗传了母亲对机械的天赋,让我同母亲一样一生为这世界创造财富而自豪。 母亲因为不断的礼拜,原本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的她,竟然也能整段整段的对着厚厚的圣经指着文字朗读起来,这是我和小妹不敢相信的。信教,我们明眼看到母亲最大的收益便是从多年前的一场家庭噩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多年后,饱受痛苦折磨的母亲开始焕然一新地恢复了乐观通达的性格,并且逐渐地身体硬朗、精力充沛起来。只是,因为母亲在信基督里占用的时间太多,对她来说那是一个想出发就出发的基督事业。小妹和我还是多少有点不很赞成的:毕竟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即便是痴迷,也不可以痴迷到这种地步。尤其是小妹对于母亲真是是又爱又恨!但最终,因为那是母亲的基督事业,只有随由她的喜好,睁只眼再闭只眼,如此、只能如此而已:老太爱上哪就上哪吧。 母亲在2001年曾在我这里生活过一年,周边的路线基本还是熟悉的,尤其是对于她礼拜这件事,风雨无阻,即便是天上下刀子,也阻挡不了她礼拜的步伐。哎,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但是昨日,母亲一人出发后不久,我终究还是担心她的安全,喊上小妹,驱车在半道上截住并带上她。说实在的,她说的我家附近的那个教堂我还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依稀中仅记得十四年前离我家几公里外、我之前工作的公司附近的那个她每周必去的本区唯一的那个破旧小教堂。后来,依稀听说多年后已扩建做大做新了。 人都是会念旧的,我想,尤其是母亲很多年后再此来深礼拜。于是,驱车送母亲前往更远的十四年前的那个旧地。 费劲周折,在偏离导航很远的地方找到扩建后的新教堂。高大空旷的大厅,礼拜的人们早已散尽去。 母亲佝偻的身躯低头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母亲的单薄和渺小。
母亲头发是凌乱的,虽然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蓬松的烫发还是胡乱地从马尾里逃出。母亲简单的衬衫简单得丢在人海之中也很难找出特色。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母亲对待的生活质量的追求过于简单和随便。空旷的大厅,我努力地想找到一个角度,能给母亲定格几张到此一游的纪念。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可以炫耀的角度,子凭母贵,我无法骄傲的告诉世人这就是我值得骄傲的对于我来说最伟大的母亲。
母亲佝偻的背尤其显眼,我尽量将镜头向后挪,希望能拍出一张好看的身影。
母亲身体有点颤动,似乎在其喃喃的念词里,我听到哽咽的声音。我努力的希望那不是哭泣,那只是她喃喃的念词中不小心地忘记了调整好的均匀的气息。我向来厌恶任何一种类似宗教的让人们虔诚的信仰,因为,残酷的真相让我们看到,众多虔诚的信徒将所有信仰沁入骨髓,将所有信仰等同生命,最终发觉他虔诚信仰的“那个”的狰狞面目。绝望、轰然破灭的泡沫、痛不欲生的惨酷现实。一如上世纪卑贱的工农们浴血献身,并终于在某-邪-教得逞后翻眼、变脸、辱没并鄙视的工农卑贱生命一样。我只是希望母亲此刻最好是赶个时髦,玩个票而已。而我也能恰到好处地配合其的玩票儿,拍上几张高大上的图片,微信圈里炫耀一下----我还有个时髦的母亲,她也是有着信仰的了。 早知道我这么的想法,真该让母亲事先做个FACE,整个发型,换套体面地衣裳啥的。
同妈妈一样穿着不入流更有点土气的从湖南和其他外省过来的姊妹们交流时,母亲用她们的语言交流道:感谢神,托神的恩典,我们这趟去到了澳门、香港游玩,和儿女一起来深圳开心过年......这里十年前就来做过礼拜,如果不是今天早晨,没有打开门,本来就不会来这里了,感谢神,因为开不了门,虽然没有赶上那边的礼拜。还是托神的恩典,像俺孩子路上说的,他们也不会开车送我来这里看这个新建的大教堂。”母亲把我路上安慰她的话当真了,并分享给她们这些姊妹听。我明显看到母亲用纸巾擦着眼睛和鼻翼。。。。。。。。心中有点酸楚,扭着脸装着若无其事地环顾已经建成十年的这座新教堂的硬件环境。 一棵百年的荔枝树风雨斑驳的躯干下,一朵纤细的黄花迎风绽放! 从教堂里顺手拿了一本《上帝赐福你》的小册子
晚饭时,母亲接到厦门的我表弟的电话,电话那头,说舅妈已经从能说话和吃东西了,电话那头,说王姊妹和牧师一同到家里给舅妈做了祷告。母亲出除了感谢以外,意外的说出我不敢承认的事实:今天祷告时我都哭了,没有谁比神更亲了。
今天,是中国人传统习俗迎接财神的日子,而母亲一行已踏上回乡的旅途,在我看来,母亲就是神灵,母亲就是我们全家的财神,母亲一辈子的善良、朴实、真诚;以及毫无保留奉献,是她给我们带来由形的无形的巨大的财富。在神的面前她从没有为自己祈求过什么,而她为家人以及他人的健康、幸福的祈求是那样的迫切、那么地不修边幅,她把所有身心、所有的生命都放在她的那个爱世人和爱家人的基督事业里。这就是我的母亲,我的神,我家最亲的财神! 昨天通过您哽咽般的祷告我读懂了你,我的母亲!我爱你!
后记: 说说我的惭愧。 前几月前,小妹被身在厦门的表弟电话,约去景德镇接开车的表弟,因为唯一的一个舅妈不行了,表弟连夜开车,送舅妈回皖北的祖籍地舅妈的娘家。因为表弟担心舅妈万一老在外面,娘家若有丝毫的怨言他怕他们后辈担当不起。那时病人已经茶水不进了,且经常性地休克。母亲着急也跟车一同回去。我知道情况后,劈头给小妹一通电话数落,无论出于自私的角度还是其他,母亲这么大年龄,坚决是不可大悲大喜的,尤其是近千公里的长途颠簸,万一有个什么,如何是好。尤其是--假设不巧,假如舅妈真过去了,众所周知的北方农村的红白喜事,场面繁琐复杂,人的体力的消耗,就便是年轻人都很难承受,再加上长时间的喜怒悲哀?!小妹一脸无辜。说老妈的性格你是知道的。病人因为是小脑萎缩,尤其茶饭不食,连医院也都是善意的“那么的”了,病人的娘家人也不得不无可奈何的表达他们的无能为力。最终,病人又被表弟带回厦门。很明显,也就是无望地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出于对母亲的担忧,几日后电话回去,从电话中得知,母亲果真每日惦记这位病重的嫂子,竟打着“想出去旅游”的借口,带着父亲一同踏上厦门的“旅游观光”中,我得知自然再此把小妹一骂!并电话厦门那头的母亲,让她节哀,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自然界的新陈代谢着急也着急不来的。请母亲首先照顾好自己,也就是等于给所有疼爱的人的关爱,包括病者及其家属的关爱。母亲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那一刻,她正同一班姐妹在表弟家给病人做祷告。她的万能的神、她的一个串联、竟然在远离黄山千里之外的人生地不熟的厦门,找到了她的神“组织”,于是呼啦啦一群不认识的姊妹和兄弟全都聚集在舅妈的病榻前。“关爱”、“祈祷”、“守夜”...... 电话的这头,我欲哭无泪。幻想着眼前一幕巫师跳大神的场景。 面对电话那头一位心地善良的老人,我还能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说声,别累着,自己注意身体。 我不得不被母亲的荒唐举止而神经崩溃!过往中,无数次的听到小妹说母亲在某某地方给病人祈祷,包括到深山里传道。我爱人的姨住在距屯溪很远的一个乡,有一次过年我们驱车去拜年,母亲说来过这个村做过探访,我惊讶这么远的路程老妈他们竟然可以把她们的脚步延伸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关爱世人”?! 虽然这样了,这是她的这种“爱好”让是让人又爱又气。但是,做儿女的又能怎样,说是说不得,骂也是骂不得。只能保持中立的态度吧,不支持也无法反对。
近几个月来,陆续从小妹口里得知舅妈可以吃饭了,心也就放下了,能吃饭病人就不会因虚脱而去,估计多少会让母亲少花费心思,不用再为舅妈的这件事劳神分心,于是我对母亲的额外担忧稍稍有所缓和。
我一直不相信神明的力量可以让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起死回生。但是,我相信有一点是肯定的、是必然的:所谓精神的安慰和精神支柱的神奇力量。一群虔诚的互不相识的人,无偿的、无理由的相信自然界中一种神奇力量也就是他们的“神”会代他们把痛苦承担,而她们的神就像家长一样爱他的孩子,就如同母亲爱我们一样不假思索承担一样,承担所有不幸,并赋予被祈祷者一种力量,让这力量无坚不摧。 我相信正是由于这种坚信和坚强的信徒的求生欲望,是支持舅妈放下恐惧、毫无负担地卸掉痛苦坚强地活下来的理由。 我只是出于对母亲的爱,一味地劝告母亲,不要去做多余的徒劳、多余的担心。 而母亲却用另一种她的方式去做,去感召,去普施。 而一群向她一样的人们,简单的相信并祈求仁爱、奉献自我就能够感召自然界神奇力量,并凭此可以逢凶化吉的人们简单的去做、去相信!最后,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真的不惧怕任何困难,卸下所有痛苦恐惧所有包袱,他们所到之处光明就普照那里。他们的能量和自然和宇宙共鸣。 这一刻,我知道我错了。是母亲的简单的善良的行动教育了我。原来关爱也是一种力量。 这一刻,我在想,这是怎么的一种信任,一种力量,让母亲千里迢迢去到陌生的城市,找到她的姊妹,找到他的神灵。她的陌生地的姊妹,带着陌生的她们的牧师、家人来到母亲的行将归西的连我都认为无可救药的嫂嫂的病榻,念念有词,祈祷并让奇迹变成可能?
前天,之前她联系的厦门的王姊妹电话母亲节日快乐,昨日,母亲也给她电话,王姊妹电话中说她正那里祷告。 昨晚,表弟电话母亲时,舅妈已能同母亲在电话里交流了。而表弟还告述母亲白天时,王姊妹和牧师他们到家给舅妈做了探访和祷告。原来,白天厦门的王姊妹电话说的“正在祷告”也包括到舅妈家的祷告在内。我是清晰地听见母亲电话表弟说:“真好,我今天也去祷告了,你哥你姐开车带我去的,他们也去了教堂,神爱世人,是神给我们带来所有的喜乐。今天祷告时我哭了,没有谁比神更亲了!” 是的,没有谁比神更亲了,在母亲看来。 在我们高唱着“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XXX”的当代,没有什么比不高高在上的牧师和“神”、以及他的姊妹更可以随叫随到,卑微走进陌生的家庭,承担那些卑贱家庭里所有的痛苦,在那些需要他帮助的时候随时出现,有求必应---无论他的子民是否来自陌生的城里,有无本地的户口、有无暂住证件!!
母亲,我终于懂你了,懂你的朴实善良,懂你的仁爱。懂你和你的那个“神”。其实,你就是那个神,你代表着神,在任何你的姊妹需要你的时候!你随叫随到!
※※※※※※ 一弯东进水,几点渐江帆 http://club.xilu.com/sqing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