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草

                       文/范雨亭 

      在一座红色的房子边上，有一片黄绿色的草地。

      红房子的主人是个小姑娘，名叫莎莎，头上总是戴着一顶黄色的囊花边羽毛的帽子，棕榈色的长发垂到腰间，连同橙色的长裙，在风中飞舞着。

      莎莎十分喜爱在这片草地上玩耍，不为别的，就当她俯下身子用手拨动已经没膝的草时，垂下长长睫毛的她会闻到一股柠檬清新的味道，于是，她称这些草为"柠檬草"，从来不去修剪，她喜欢日复一日地看着它们长高。莎莎的同伴跟她一起到这片黄绿色的草地上玩时，她总是称这草地--"柠檬汁浸泡过的草坪"。

      直到有一天，天使降临到了这片柠檬草坪上，她微笑着对莎莎说："这是世界上仅有的一片具有柠檬般味道的草坪，你是否愿意将这片草坪让给我呢？"

      莎莎听说过天使，天使头上戴着黄色的光环，身穿白色的衣服，腰间长出两只天鹅的翅膀。眼前情景就是如此。莎莎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问道："你是天使吗？"

      "我......嗯，我是天使。"天使依旧带着笑，"你是否愿意将这片柠檬草坪让给我吗？"

      莎莎犹豫地说："如果你真的十分喜欢这片草坪，我当然可以让给你啊。但是这片柠檬草坪会......会消失吗？"

      天使看了看莎莎，知道她十分喜爱这片草坪。于是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的，会在你眼前消失。唉，这是因为在南半球的天空下，有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小女孩，她非常善良，虽然家中的经济不是非常宽裕，但她还是经常施舍给穷人面包，并天天为受难者祈祷。她现在患了严重的疾病，她家中没有钱为她治病，而她也不愿让自己的母亲为她借钱治病。作为天使的我，将帮她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在散发出柠檬香味的草坪上安详地去世，我将用仙法把这片草坪转移到她的身边，但是这片草坪却不能在被转移回来。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答应这个可怜小女孩。"

       莎莎完全沉浸在天使讲的故事中，可以看得出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她将等天使说完，迫不及待地说："这当然可以，我一定可以满足小女孩的愿望！但是天使，你为什么不让小女孩痊愈呢？或者给她一些钱呢？"

      "人各有命，这是上帝不允许的！" 天使温和的笑容消失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但这种严肃的神情立即消失了，她说，"但是你如果找到一片会说话的小草，这棵小草就可以让小女孩痊愈。"

      莎莎问道："‘会说话的小草'？小草会说话吗？"

      "一般的草是不会说话的，但是神奇的小草当然会说话。"天使回答，"但是这神奇的小草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只有拥有一颗善良之心，尽力帮助别人而又非常需要这棵草去帮助他人的孩子才会看得见这棵‘会说话的小草'。"

      "一颗善良的心......"莎莎问道，"那可怜的小女孩不是也有一颗善良之心吗？她不是经常尽力帮助别人吗？她不是也很需要这棵小草吗？那为什么......"

      天使答道："但是她得到了这棵小草，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存活下去，并不是为了帮助他人。‘善人常常将由另一个善人来帮助'，这是上天的旨意。那个小女孩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在一个月内就有可能去世。在她去世的那一天，你如果找到了‘会说话的小草'，谁都将会感激你的。"

      莎莎低头沉思着，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天使已经不见了。她坚定地想道："我一定要帮助那个善良的小女孩！我现在就上路去寻找那棵‘会说话的小草'。"

      莎莎快步来到柠檬草坪边，深情地注视了良久，在这片草坪中折下了三根柠檬草，紧紧握在手中，朝前边的旷野走去。

上  路

      莎莎一直朝前走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红房子的屋顶，她才坐下休息一会，然后她又上路了，当然，她始终怀着一颗恳诚善良的心。

      天黑之前，她走进了一片森林。莎莎想："这棵‘会说话的小草'大概就是在森林里吧。"于是，她俯身拨动着森林中的一棵棵小草，并问道："你会说话吗？"但并不是每一棵小草都会说话。

      森林中的每一棵小草都被莎莎抚摸过，问候过。等到莎莎直起腰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感到腹中一阵饥饿，喉头干渴地要命。她仰头接着从树梢、树叶上滴下来的晨露，听着小鸟的欢叫声。接着，莎莎又采了一些生蘑菇吃，可能是由于天使在暗中保护，她一下子就饱了。

      "唉，原来‘会说话的小草'并不在这里啊。世界那么大，草又那么多，到底那一棵才是会说话的呢？"莎莎想道。

      她很快想起天使说过的话："这神奇的小草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只有拥有一颗善良之心，尽力帮助别人而又非常需要这棵草去帮助他人的孩子才会看得见这棵会说话的小草。"

      一般人是看不见的！一颗善良的心，尽力帮助别人......

      莎莎游过一条又一条大河，翻越过一座又一座大山，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市，几次三番由于饥渴昏倒在街头，总是被好心人救起。但是她又从这些别人给予给她的面包牛奶中分出大部分给露宿街头、衣着破烂的孩子。她头上戴的黄帽子和身上穿的橙色的裙子都变卖成钱币。莎莎为自己买了廉价的麻衣麻裤穿在身上，剩下的钱和好心人给的钱全都捐给孤儿院，让孤儿院中的大人给可怜的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天使在暗地里跟着莎莎，她看见这一切，喃喃自语："千年不出的草精灵迟早要出现的！对于这般善良、舍己为人的孩子，她怎能视而不见呢？"

      草精灵怎能视而不见呢？草精灵成天对着一口水井看着，世上若是有善良之人需要会说话的草精灵来帮助他人，在澄澈的水井中都会浮现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但是一千年以来，那口水井渐渐干涸了，枯草枯叶快要填满了水井。直到莎莎立下决心要找到那棵"会说话的小草"--草精灵的时候，水井像千年前一般灌满了水，而草精灵也重新振奋起来，不时就往水井里观察莎莎的一举一动。

      草精灵在想："我以为我从此就安居深山，没想到一千年后竟还有人这么执着？......嗯，我可不信，人心过了不久总是会暴露无疑的，我得再试试她。"

      莎莎怎么会想得到这些呢？她起初只是为了找到"会说话的小草"，但是到了后来，由于不断帮助别人，自己心中十分快乐，渐渐地就把这件事淡忘了。草精灵的水井也越变越浑浊了。草精灵淡淡地想："我又要隐居深山了。"

      谁知在一天早上，莎莎从大街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的额头滚烫滚烫，看样子是发烧了，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南半球的天空下的那个小女孩正身患绝症，是不是比她还要痛苦呢？她双手合十，喃喃地道："天使啊，宽恕我吧！我竟然忘记了那可怜的小女孩！现在，我就去寻找‘会说话的小草'！"她这么想着，支撑着病体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霎时间，草精灵发现了水井清澈了许多。

      天使也听见了莎莎内心的表白，施展仙法，让莎莎退烧了。莎莎感觉到自己病已经好了，知道是天使在帮助她，心中高兴极了。

奇 遇

      莎莎离开了这座城市，又进了另一座城市。天天在帮助别人，心中牢记着那棵"会说话的小草"，每当深夜，她总会在城区中询问见到的每一棵小草，期盼着它们会回答自己一句话。

      而草精灵望着水井，还是在想："人心总是这么琢磨不定，一旦我帮助了她，她就会暴露本性的！还不如让她多帮助帮助别人。"

      一天，莎莎到了一片森林中。很令她奇怪的是，这片森林中的叶子大都是黄色的，偶尔几片黄中带绿。连森林地上的草都是黄色的。"四周城镇的树叶都是墨绿色或是青绿色的，为什么唯独这里不一样呢？"莎莎想道。

      在这片森林中，她看到了像她家旁边‘柠檬草'那么高的黄色的草。她欣喜不已，用一双巧手将黄草编成一圈草环，戴在头上。她高兴地闻了闻那些黄草，但是却没有柠檬的清香，不免有些失落。

      她走了一天一夜，却看不到森林的边，心中十分着急。她仰头向树林中的鸟儿问道："你们谁知道森林的尽头在哪儿？"一些鸟儿不会说话，但是另一些鸟儿却回答了莎莎的问话："这座森林没有尽头，我们从蛋壳里钻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了。"

      那些会说人话的小鸟们给莎莎叼来了一兜的果实，莎莎谢过小鸟，奇怪地想："既然森林没有尽头，那我是怎么进来的？也不过才一天的路程，这些鸟儿怎么可能飞不出去呢？嗯，要是真的不行，我就按原路出去吧。"她想着，立即掉头往回走，可是她走了一天一夜后，眼前依然是无边无尽的树木。"这森林看来是被‘施了魔法'，不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了。"莎莎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不禁有些着急，"已经过去一星期多了，‘会说话的小草'怎么还不出现呢？要是再不出现的话，那可怜的小女孩怎么办呢？"她仿佛看到了小女孩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样子。"噢！不！"莎莎喊道。

     这时，一只几乎跟莎莎一样高的大鸟从莎莎眼前一晃，到了她身后。莎莎一转头，终于看清楚这只美丽的鸟了。这只鸟浑身是绿色的，羽毛由一根根嫩草组成，黄色的长嘴直挺挺地伸着。脖子上挂着一圈白色的项环。

"啊，一只多么漂亮的鸟啊！"莎莎称赞道，竟伸手去抚摸那只绿鸟。那鸟也丝毫不躲闪，反而亲昵地啄了啄莎莎的手。

      莎莎问道："那么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吧？"绿鸟不回答，扑扇着翅膀往前飞去。莎莎见绿鸟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自己，就快步跟上去。绿鸟回头见莎莎跟上来，速度又加快了。

      当她气喘吁吁停下来是，绿鸟降落在一潭碧水边上，开口说话道："我需要这潭水底的一棵草，你能不能帮我拿到它呢？"莎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绿鸟满意地离开了。

     绿鸟离开后，莎莎却犯难了："我不知道这潭底到底有多深，又不会游泳，怎么才能找到在潭底的草呢？"她摘下廉价的破草帽，开始舀水。莎莎想："我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奇怪的是，草帽满满地盛了水，一滴也没有漏出来。她兴奋极了。

      这一天一夜，莎莎为了满足绿鸟的愿望，连眼都没合，不停地舀水浇灌潭水旁边的树木。不知是什么力量，这一潭水竟然被莎莎舀光了。她欣喜地看见了潭底绿油油的水草。莎莎小心地滑到潭底摘了一草帽的水草，然后爬上岸。

     绿鸟正好在这时出现了。它接过莎莎摘采的一帽子水草，飞走了。莎莎心中非常愉快，她回头一看，那本已露出河床的潭此刻又装满了清澈碧绿的水。她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片森林真是神奇，到处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莎莎想道。

柠 檬 草

      草精灵在山深处看见了绿鸟飞来，热切地向它招手。绿鸟一看见主人的呼唤，立刻飞到她的身边。它的嘴里叼着莎莎的草帽，草帽中装满了水草。

     "我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类去做这么不可能的事情--把潭水舀光！"草精灵拿过草帽，惊讶地说，"这还是借助‘魔法之林'的力量，不过，如果她没有行动的话，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魔法之草'呢？"她摇了摇头，将这些草一口气吞了下去，然后自言自语："我将一千年不食任何食物。"

      莎莎在森林中走了很久很久，突然，眼前出现一圈绿色的漩涡，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就消失了。很久以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座山中，身前站着那只绿鸟。

      "哦，你在这里啊。"莎莎高兴地举起手，准备抚摸绿鸟的羽毛。可是这次，绿鸟飞开了，它说道："你从这儿爬上山顶，帮我寻找一颗珍珠吧。"莎莎感到十分奇怪，但是她爽快地答应了。

当莎莎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上山顶，她犯难了："山顶上这么宽阔，小小的一颗珍珠会在哪里呢？我答应过那只美丽的绿鸟了，一定要满足它的愿望。"

      她像在城市中寻找"会说话的小草"时那么仔细认真地寻找那棵珍珠。莎莎翻到山顶最后一块地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棵珍珠。珍珠下压着一张纸条。

      莎莎拾起珍珠，读着那一张纸条："快回家吧，你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我想要什么呢？我只想要......一颗‘会说话的小草'。"莎莎想道。她下山想将珍珠交给绿鸟，不过她想："救人要紧，这颗珍珠以后再给绿鸟吧。"她下山了，踏上了归家的路。

      莎莎老远就望到了红房子的屋顶，快步奔向她的屋子。

      她看到的是，在她的屋前，整片柠檬草坪闪闪发光。天使就在这时出现了，她微笑着对莎莎说："那个小女孩有救了！"天使折下一棵柠檬草，不见了。

      这时，莎莎身上的麻衣变成了雪白的针织衫，麻裤变成了绚丽的橙黄色长裙，头上依旧如前戴着黄色的囊花边羽毛的帽子，草坪上散发出的柠檬清香比任何时候还要芬芳。

      天使再次出现了，她说："小女孩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她说她非常感谢你。"莎莎心里无比舒畅，她说："能不能让那个小女孩跟她的妈妈到我的红房子里住呢？"

     "呵呵，当然可以。"

      从此以后，莎莎跟那个小女孩丽丽成为了好朋友。那片柠檬草坪--会说话的小草们，被莎莎和丽丽分给了需要帮助的人们。

      一年后，虽然柠檬草坪不在了，但是它却帮助了更多的人。

      草精灵的水井虽然又干涸了，不过她心中同莎莎一样，都是愉快的。

      天使看着这一切，笑了："愿柠檬草的芬芳飘遍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