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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爆螺蛳
古人说:"清明螺,肥似鹅。"在江南吃螺蛳,我的确品尝出了这坊间小菜的鲜香肥美。 说起螺蛳,我是一点都不陌生的。老家在淮河源头,家乡的小河常年绿水淙淙。小河里除了鱼虾螃蟹,还生长有螺蛳。每到春夏,小伙伴们下河嬉戏玩耍,摸鱼捉虾之余,也拾螺蛳。那螺蛳真叫多啊,随便抓抓就是一盆子一箢子。拿回家不是烧菜吃,而是在石板上砸碎了壳喂鸭子。家里养的几只鸭子见了肥美的螺蛳喜得"嘎嘎"叫,往往吃得嗉子饱饱的,身子一歪一歪走向鸡圈。那年月,谁家也不知道这纯天然无污染的水产品爆炒了好吃,是下酒好菜。 刚来杭州,闲暇聚餐,每次朋友们都不约而同先点一样"酱爆螺蛳"。看着盛在素瓷盘子里的一小堆青螺,佐以几片青葱,几丝红椒,几点豆瓣,闻着隐隐飘来的一缕清香,着实令人口舌生津。甫一开宴,食客中有用筷子搛的,有用勺子兜的,一颗颗螺蛳送到唇边,"嘬"的一声,随即吐出一个壳来,再吸进一颗,又"嘬"的一声吐出一个壳来。看人家吃一气螺蛳,喝一气啤酒,那自在样儿,真叫我歆羡不已。 轮到我自己却是徒叹奈何。也许是功夫不到家,我战战兢兢夹来一只螺蛳,含在口中,使劲吮吸,腮帮子也吸瘪了吸累了,除了吸进浸入螺壳中一点酱汁,别的一无所获。一个大男人,对一只小小螺蛳竟无从下口无可奈何,每每让同桌的女同事笑掉大牙。她们在可怜之余面授机宜:"老马,别光用力吸,还要用舌尖翻一下。"然后试图现场示范,如此这般。可是这技法毕竟不能昭然于天下,其结果,我还是启而不发,不得要领,不得已只好拿了牙签挑着吃。这种不入流的吃法,自然减少了许多意趣。 两年后的某一天,我很偶然地学会了吃螺蛳。忘记了是哪一次,在一家小饭馆,在大家觥筹交错间,我搛来一只螺蛳送入口中,很不经意地,我如愿以偿,呵呵,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被自己的成功所鼓舞,再搛一只螺蛳送入口中,微微一嗍,兼以舌尖的轻点,一小块肉体即脱壳而出,不待全部吸出,仅凭感觉取那么一小疙瘩嫩肉咬下,余下的螺蛳内脏连壳吐出,这才真正体验到舌上功夫的妙处。这样,吃一会儿螺蛳,喝一杯淡啤,会同三五好友扯几句闲话,那次第,怎一个"爽"字了得。 尝到吃螺蛳的"甜头",问得炒螺蛳的技法,我回到老家如法炮制。在家门前的河湾拾得一碗螺蛳,先在清水中养上一日半日,淘洗干净,剪掉螺尾,配以姜丝葱段酱油料酒翻炒。出锅的螺蛳尝来远远不及在南方吃到的咸鲜可口。这大概又该怪我烹调时没有掌握好火候。这也到底令我怀想杭州的酱爆螺蛳,并且时常记得一位同事讲过的一句话,他说,在古镇绍兴,当地有这么一句民谚:"吃螺蛳喝黄酒,土匪来了也不走。"呵,身家性命也不敌杯盏中的小酒小菜,我不知是该心仪酱爆螺蛳的清鲜肥美,还是该仰羡古越之民的清雅恬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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