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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亡妹
大概五岁多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和小朋友们在屋子里玩,突然我们被外婆撵出门,随即外婆把门扣上,并吩咐不准男人进来。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女人们忙忙碌碌的声音。不多久又来了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夹着一把剪刀,敲了敲门,外婆便放她进去了。我开始有点好奇,随后也就只顾自各玩去了。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使我有些诧异。过了会, 门“吱”的一声开了,外婆面带笑容地唤着我,“恭喜你做哥哥了,你妈给你生了个妹妹!”。我惊喜万分,我渴望有妹妹,这样我就不是家里最小的。我一直觉得在家里最小没意思。我连忙冲进屋子,只见妈妈半躺在床上,头上扎着毛巾,疲惫中带着欣喜,深情地望望我后,又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包袱,轻轻问道:“你看看,妹妹象谁”?我俯在床边,仔细端详着那张小脸,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越看越象我自己。“象我,妈妈”,我抬头回答的时候,看到妈妈的眼眶里闪动着泪花,她点点头说,“我也觉得象你”。顿时一种无比的幸福充满了我幼小的心窝!我向妈妈保证以后不再淘气,因为我都做哥哥了,长大了。
那些天老下雨,屋子里到处漏水,家里的盆子、桶子全用上也不够接这滴滴答答的雨水。妈妈开始咳嗽,不停的咳。不知为什么,妹妹也爱哭起来。开始的声音很大,慢慢 的声音变小了,小得象冬天小猫咪的叫声。
不过从有了妹妹,我一直幸福着。那时全家经常一天只能吃一顿,可我不说饿。我变得特别听话。因为妈妈说 ,如果我听话,晚上就奖励我和妹妹睡。我喜欢抚摸妹的小手,喜欢和她说话,虽然她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喜欢她身上的乳香味,那香味让人安定,叫人忘记饥饿,能平抚我白天在外受到红孩子欺凌的耻辱。妈让我给妹妹取个名字,我想了好久也没成。我要给她取一个最美最美的名字,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名字。
有一天下午,我照样在院子里玩。突然看到邻居家的老爹右手提着一个篮子,里面盖了些花布,从我家出来,孱弱的母亲无力地跟在后面。那是我妹妹的小花被!!一种不祥之兆闪进我脑子。我转头冲向妈妈,不等我开口,妈妈就说:“你妹妹走了”。我不解地望着妈妈:“走了?到哪去了?”“她象一只小鸟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我明白了,可我不相信!
我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赶紧冲向已走在前面的老爹,“我-要-我-妹-妹”。我拽着那篮子不让老爹走。很快我被妈妈紧紧抱住——
妹妹被老爹葬在一个小山头上,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土包。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死了,大人们是不用几天就忘记了的。可我却不一样。我会常常爬上那山头,去看她。有小鸟停在枝头或从空而过时,我想那就是我的妹妹。我会和她说话。 1978年我们全家平反,喜悦洋溢在每个家庭成员的心头,大家忙着搬家进城的事。而我也要去县中读高中。临行前,我又一次来到那山头和妹妹告别,然而那土包早已被风雨冲刷得 没有了痕迹,只有鸟儿在天空盘旋。
后来我大学毕业,不久又结婚。接着又有了女儿,我想那会不会是我的妹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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