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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湖
窗前有一株白兰,是老莫半个月前送来的,他每天开车经过花市,总见这一株,没人要的,孤零零。 秋天一来,我的病就来了。失眠、焦躁、心烦,这是糖尿病的先兆,但我不可能得糖尿病,那是我父亲的病。有点担心,因为我总是渴水。医生说,没事的,是职业病,打几针多休息就好了。第一针打了,我就开始体验那种虚弱了,动一动,就全身汗。但我还要工作,事情像苍蝇,漫天飞,客户嗡嗡叫。 老莫是公司司机,不是我的司机,我们认识两年多,他大我十几岁,有一个做工的妻子和一个10岁的儿子,薪资少,景况甚悲。这个人沉默寡言,脸上有一种沉稳,我信任这种人。上次我跟他去送机,在澄海吃鹅肉饭,结帐时竟抢着付钱,我把他挡了回去。在车上,我说,老莫,你有时间帮我买一盆花。老莫咧着嘴,你又要种花了。我笑着,秋天来了,我得种些植物。老莫当然不知道秋天跟种花之间的关系,但我托他的事,从没耽误过。我房里的家具,有一半是他用公司的车帮我拉来的。他从不问这问那,忠厚得可爱。 我不知道这株白兰的花期,相交甚浅。但我一直在等它开花,再忙我也不忘记给它浇水。我喝水,它也得喝水,它和我一起生活,我们都不是孤单的。它告诉我一些事,比如说在一个清晨看到一朵花开,你要让它静静开着,不要把它摘下来。比如说叶子晃动的时候,你就知道风依呀呀的过来了,秋天就来了。现在它就在动,告诉我季节的转换,而窗外的阳光正好。 这是安静的。 深远深远的安静着,可以让你伤心。但花是好的,阳光是好的。 我不会伤心,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却还要种这一株植物。很快我们都会消失于茫茫人海,天涯两隔。我只等待它的花期,它一开花,我就走,绝不回头。 答应给朋友拍照,却一拖再拖,我是忘事的。想起这我就头疼,常常回到住所却发现钥匙还在公司,回去拿,但彼时回家的心情已不同。一个月前丢了眼镜,瞎了好几天。半个月前又丢了银行卡,我总是丢东西,我想我自己是不是也丢了呢。朋友说,一切会好的。 是的,一切会好的,当我看到这株白兰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会好的。这真的很好,哪怕花期永远不来,我们也不能伤心,只是一个安静的朋友,陪着你。上天赐给你的,你要欢笑。 我想到我要放弃的,我应该有笑容,哪怕那放弃的是最珍贵的。俯仰之间,得失都是小小的神迹,是天然的。 这是秋天。 ※※※※※※ 半涉浊流半席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