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舞(二)
你是谁? 我来完成百年前的诅咒。 春香从容拔剑,宛如优美飘忽的紫蝴蝶在众武士间穿梭,紫色的飞舞中暴开十几道电芒,四周多了十几具尸体。 龙虎豹三大护法握刀的手开始微微震颤。他们没见过如此神妙的招法,龙护法强压着心跳,说: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在百年前曾经死去,你们又怎么可能杀死一个死人。 三护法身体相互碰撞了一下,发出山洪般的吼声音:组阵。 三条人影迅速移动,在纳兰春香四周刮起青黑色的狂风,三柄青色的刀光从四面八方向纳兰春香劈来。 纳兰春香的青纱被狂暴的风吹散,露出如梦如幻的笑容,倾国倾城,闪着百合花的芬芳。 飞天舞,如紫色的云在狂风的核心随意飘纵。 人剑合一,紫色的光华如飞向天际的游龙,四条人影擦肩而过,龙、虎、豹咽喉洞开,他们缓缓倒下的时候,喷洒的血雾骤然四下散开,将纳兰春香笼罩其中。 纳兰尸毒,这是剧毒。 纳兰春纳感到一阵晕旋,忙展开飞天身法,向城外山野飘去。 荒山古刹,纳兰春香盘坐在石床上,充盈着紫气的俏脸上滚动着一滴滴青黑色的汗珠。毒深入她的骨髓,却无法夺走她报仇的信念。她拥有神的武技,复仇的火焰让她产生和剧毒对抗的力量。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压下毒伤后筋疲力尽昏睡长满青台的古床上。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入纳兰春香的心头,仿佛有一条毒蛇在天井的蒿草上无声无息游走,沙沙沙和山风融在一起的细小的声音,似有似无,却震动了她抱在怀中的飞天剑。 剑发出清脆的鸣响,将她从梦里惊醒。长剑出鞘落入纳兰春香手中,紫色的风暴再次旋起,扑向门外。 长剑顶住一位身穿灰布袍的青年咽喉,她盯着青年秋水一样宁静散淡的眸光,心灵深处荡起层层波澜。 大理石雕一样英俊儒雅的面孔,仿佛和梦里不断涌现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纳兰春香收回了长剑,冷冷地道:无论你是谁,都可以走了。 青年注视着纳兰春香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脸庞,半晌才说:你中毒了,如果不尽快解毒,会有生命之危。 纳兰春香转身,背对着这位似曾相识的青年,轻轻皱起柳眉冷笑:人早晚都会死的。 这种毒虽然可怕,但并不难解,只要用糯米碾成粉末加上黎明前的涧溪水加温浸泡,不出三日便可以痊愈。 纳兰春香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低喝:闭嘴,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快滚。 青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纳兰春香凝望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开启她潜力的天行者。如黑宝石的眸光隐藏着无助和忧伤,还有淡淡的依恋。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应该做什么,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必须完成。 她踏着秋天里枯黄的残花向纳兰城走去,她只有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杀尽纳兰城所有人为止才可以结束。 寂寞的天空布满了阴云,寂寞的纳兰城仿佛是一座死城,所有的门都有意无意的关闭着,就连栖息在枫林的鸟儿也不再鸣唱。 纳兰世家核心子弟突然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一些不会武功的百姓。这是些姓纳兰的百姓。
纳兰春香想起父亲在刀剑下血肉模糊的惨状,想起母亲的背撞在河床时绝望空洞的眸光。她甚至找不到父母的遗体,熊熊烈火在胸膛里燃烧。愤怒的长剑如一条紫色的毒蛇,刺入一位百姓胸膛。
这时,青年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背着沉重的麻袋冲着她大吼:住手,不管你是谁,都不该伤害无辜百姓。 纳兰春香凝望这张与天行者神似的面孔,充满杀气的明眸流露复杂的神色:如果命运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不会选择仇恨。他们不该姓纳兰,凡是姓纳兰的人都该死。 该死的只是伤害过你的人,而不是姓什么。 纳兰春香脸上渐渐凝聚起寒霜,长剑缓缓指向青年的咽喉。青年没有动,面色却变得苍白,缓缓闭上了眼睛。 纳兰春香心灵深处荡起层层涟漪,青年和天行者的影子在脑海中再次重叠在一起,长剑上挑,刺穿了青年背上的麻袋,一粒粒糯米如瀑布倾洒在寂寞的街头。 风儿尽情吹着纳兰春香乌黑的长发,冰冷的心里飘起柔柔的雨,这是糯米!他是为她买来解毒的糯米。 被人关心的温度在纳兰春香冰冷的血液里流淌。她的身体在冷冷的风里微微震颤。 街头很静,一片落叶飘向滴血的剑尖,她的杀气全消,收起飞天剑,落寞的转身,说:你说得对,他们无论姓什么都和我无关。
十两黄金放在死在的胸前,纳兰春香如一只孤单的紫蝴蝶向荒山古刹掠去。 为什么还继续留在古刹?是否在等待着某种温暖的回忆? 纳兰春香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青年背着麻袋来到天井处的石磨前。 纳兰春香没有望向院中的青年,盘坐在石床上,表面平静如水,心中却掀起波浪千层。石磨咕碌碌的声音在纳兰春香耳边回荡。 清晨,一只巨大的木桶送进房内,青年一言不发将烧热的涧溪水倒入桶中,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纳兰春香缓缓睁开双眼,想板起脸命令他离开,话到嘴边却拼成两个字:谢谢。 青年秋水一样的眸光闪出朝霞般的光彩,他的笑容似乎可以融化千年的冰雪。 水中洒了适度的糯米粉,他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缓缓后退,一直退到门的外面:请相信我,不出三日,你体内的毒素便会清除。 陈腐的大门缓缓关闭,缕缕阳光从门缝隙间穿过,洒在纳兰春香变幻迷惘的脸上。 紫色衣裙褪尽,光滑如玉的胴体仿佛是最好的绫罗,温暖的糯米水中仿佛隐藏着青年的体温,温柔而缠绵。 纳兰春香的俏脸如桃花一样红,嘴角溢出如梦如幻的笑意。 三天后,纳兰春香再次戴上面纱,脚步沉重地走出刹门,冷冷盯着青年,沉默了很久问:你叫什么? 无忧。你呢? 纳兰春香,百年前的妖女。 青年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斟了一杯酒,送到她手中:无论你是谁,关键在于如何选择。宽容比仇视更让人快活。 他的目光如一弘秋水,比天行者多了一种奇特的情感,深深地望着她。 纳兰春香冰冷的血液里再次燃起不属于她的温度,她将酒洒在地上,语气如院外的秋风:无论你是谁,都要马上在我面前消失,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无忧秋水一样的眸光里突然掀起浓烈的风云,飘荡着深刻的爱恋,摇摇头,一步步后退,说:我走后,你要保重。 他走了,他的声音却在纳兰春香耳边反复回荡:我走后,你要保重。这句话里隐含着丝丝异样的温度。 她茫然地追随着无忧离去的脚步沿着古道漫步,每一片落叶中都飘现出他宁静散淡的笑容。 杂乱的喊杀声让她微微震动了一下,换了从前,除了仇恨她不会牵挂任何事情,此刻,她想起了无忧秋水一样的眸光。
紫色的云蝶在秋风里舞起,美妙的身姿在落叶里飞旋,长发紫衫,猎猎飞扬,闪动着绝世的风情。 十几位黑衣人将无忧团团围住。无忧挥舞短剑艰难地挡住黑衣人潮水般的进攻。他的肩头开始溢血,灰色的长袍飘起点点梅花。 眼看他就要命丧围攻之下,纳兰春香漆黑的秀眸里射出冷艳的强光,如九天玄女尽情在黑衣人四周飞舞,飞天剑舞起千百道流光,十几位黑衣人瞬息间倒下,她的左手揽住即将倒下的无忧的时候,身后狂风大作。 凛冽的风几乎将她的肉体冻结,幽蓝色的剑芒快得如同闪电。 关心则乱,纳兰春香注意力集中在无忧身上,当她感应到剑芒的时候,剑似乎锁住了她的魂魄。 飞天舞,她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尽情地在勾魂的剑光里飞舞。 紫色的云蝶肩膀溅出一团殷红色的鲜血。纳兰春香握剑的手臂开始僵硬,她冷冷盯着十米外的黑衣人,感受到了对手浓烈的杀气。 黑衣黑帽黑发,微黑的长脸上透着冷凛的寒流,幽蓝色的长剑两面刻着妖异的骷髅:江湖一号杀手,一剑勾魂,勾魂使者。 勾魂使者桀骜的眼里冰冷如刀,语气缓慢有力:你的人头很值钱,否则也不配我亲自出马。 你以为你赢了吗? 勾魂使者放声狂笑:就算飞天舞是神仙游戏人世留下的无敌剑法又如何?你用剑的手臂伤口染上腐骨阴毒,和没有手臂差不了许多。无法施展飞天舞,还有什么本钱和我斗。 纳兰春香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微笑,突然抛下无忧,纵身飞向左则枫林。 勾魂使者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他的速度比纳兰春香快出许多,转眼间,两人首尾相连。 紫色的剑芒再现,纳兰春香如巧燕转身,紫色的剑光贴着勾魂剑刺向勾魂使者的咽喉。 勾魂使者直挺挺倒下,盲目的自信有时也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风吹开纳兰春香的面纱露出苍白的脸,飘散一缕如百合花般明艳的笑容。她左手握剑,一字字道:我忘了告诉你,神在心中,左手和右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春香,你中了腐骨阴毒,赶快疗伤,否则会功力尽废。无忧冲她大呼小叫。她皱起眉头,漫不经心地道:我比你清楚自己的伤势。 无忧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含在口中,奔到纳兰春香的身边,抓住她的肩头说:必须有人心甘情愿为你吸毒,才可以保住你的手臂。 走开!纳兰春香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在无忧的大手下她感到全身酸软。 无忧的手臂仍然在流血,可他浑然不觉,专著地盯着纳兰春香划破的紫衫,小心翼翼印在她肩头的伤口,一口口吸吮着。 每吸一口,纳兰春香的心都狂跳一下,明亮的眼里泛起迷人的波光,望着他凝重的面孔不知不觉痴了起来。 好了,无忧用一条雪白的丝巾为她包扎。 好了吗?纳兰春香脸上飘过迷人风情的笑,双手捧住无忧的脸:好像还差一点。 她本来英姿勃勃的娇躯突然掀起柔软的波浪,万种风情容入无忧的怀里,柔柔的唇深深印在无忧的唇上。 紫色的披风散落在地上。 无忧在她水一样的柔情里沉迷,冰冷的背后突然燃起风云一样的纠缠。青山碧水见证了两团流星般绚丽的激情在云海里燃烧。。。。。 纳兰春香披上紫衫,戴上青纱,冷凛的明眸中多一缕朦胧的云雾,声音冰冷如初:我们两不相欠。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无忧大声抗议: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不会离开。 纳兰春香心里暖洋洋的,可是,仇恨只属于她自己,也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完成。你不走,我走。 我不让你走。
纳兰春香化作孤单的紫蝶纵身飞起,无忧全力狂奔,在后面苦苦追赶:我不让你走,我们生生死死都不要分开。 纳兰春香离纠缠深情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停下了脚步,眼里闪现出一丝泪光,喃喃自语:命运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和我在一起,对你是一种伤害。 她隐身在树梢后面默默观望着失魂落魄的无忧,她只想默默看他一眼,然后去完成她复仇的使命。 三名奇装武士拿着一张画像不怀好意地瞄着无忧,其中一人眼里放光,狞笑着说: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我们可以交差了。 三人动作十分怪异,出手阴险刁钻,连招呼也没打,便挥动刀斧勾三面夹击,扑向无忧。 如果不是纳兰春香偷偷盯着他,他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飞天剑舞再次将无忧从死亡线拉了回来。大刀夹着劲风劈向无忧的头颅。 刀在离无忧的颈三寸时突然落在地上,持刀武士的咽候喷出鲜血,向后倒下。 飞天舞!你是纳兰妖女! 剩下的两人眼里闪现出一丝恐惧,持斧者有些不甘心地叫道:纳兰妖女,你惹上我们对你没有好处。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我只知道谁想杀他谁就得死。 无忧用力抓着纳兰春香的手,又惊又喜:只要能见到你,我死也瞑目了。 持斧者冷笑一声:圣教宫主要你的人头,天上地下,无人可以保护你。 纳兰春香心头一寒,低喝一声:你们最好不要来惹我,滚。 两位武士带着尸体匆匆离去,临走时连声冷笑,充满杀机。 你怎会惹上魔教? 天呐,我从没招惹过任何人。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无忧苦恼地望着纳兰春香,看得她心头软软的,怎么也硬不起心抛下他。 两人住进了城南客栈,无忧很自然地将她搂在怀中,她挣扎了一下,可是,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只好板着脸说:知道吗?魔教很难缠,惹上他们不死不休。 死在你的怀里,我可以瞑目。 纳兰春香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两人的唇印在一起。仇恨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在无忧的手指抚摸下飘得九霄云外。
飞天剑发出刺耳的鸣叫,将两人惊醒。 星河如洗,弯月如勾。 十几位青灰色的人影在栈外并排而立,血红色的宫轿停放在中央,片片黄叶在轿四周飘飞,血轿散发着妖异的魔力。 纳兰春香拉着无忧的手在血轿十步外停下脚步,她对无忧低声说:躲在我身后,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无忧秋水一样的眸光里凝聚化不开的冰雪,忧伤而绝望。 一声柔媚的叹息从血轿中传来:怎么会是你?我早就应该想到纳兰妖女就是当年的春香。 你是谁? 你的姐妹,因为有我才有你的今天。轿帘挑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百合?怎么会是你! 昔日的姐妹居然会在战场上见面。 百合的长发如云,白衣如雪,一尘不染,秀发在风里翻飞,宛若黑夜里的仙子,清秀的眸子充盈勾魂摄魄的魔力。 她仔细打量纳兰春香,看上去很满意:是我的姐妹,便不会阻止我杀了他。 纳兰春香心头一颤,不动声色地问:我想知道原因。 这是他的命,他不该像一个人。 纳兰春香变色,她知道百合说的人是谁,天行者,这是百合深爱的男人:就因为无忧长得像天行者就该死吗? 不错,没有人可以像他,像他就该死。 纳兰春香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果是好姐妹,你就放过她。 百合发出银铃般迷人的笑声: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因为他像一个人。 百合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才说:飞天舞在江湖上的确很诡秘,但在圣门传人眼里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能保护他吗? 纳兰春香脸色泛起冰霜:不要逼我。 百合脸色同泛起冷冽的冰霜:好,就算我逼你。我很想知道自以为了不起的天行者传授的飞天舞是什么东西。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绝世武功。 一白一紫两条人影,宛如两只不同色彩的蝶旋转着飞向虚空,飘浮在两根古桐的树梢上,无形的风在她们四周荡起,宽大的衣袖在风里猎猎飞扬。
※※※※※※ 劳动一日可得一夜安睡,勤奋一生可得幸福长眠 王啸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