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最爱的瓜子

    母亲生前最爱瓜子。
    从女儿生下第八天母亲来到我家，以后长期定居我家。
    尚记得从女儿生完满口牙开始，每当吃南瓜，母亲会将南瓜种洗净收集起来摊放在蜀黍干做成的包饺子时放饺子用的盖子 上，端到阳台上晒，晒干后就在炒勺内炒。南瓜子炒起来满屋子飘香，女儿坐不住地跟在姥姥后面转悠，直到姥姥将炒熟的飘着香味的南瓜子端到客厅放在茶几上。女儿赶紧搬了小板凳坐下就抓来吃。
    在母亲帕金森病中晚期之前的那些年，我并没发现母亲爱吃瓜子。
    或许是随着帕病进展母亲越来越不能自己外出甚至自由走动，为了打发时间吧？抑或母亲就是真的爱吃瓜子。总之，患帕病后是发现母亲越来越爱吃瓜子了。

    帕病中晚期，多年的日日陪伴中随着母亲的愈益不能自理，随着母亲行动对他人的渐趋依赖，不知不觉，我和母亲的角色关系发生了变化--母亲越来越像个孩子，我则越来越像个照顾孩子的母亲了。
    母亲吃瓜子的样子我永不会忘。
    开始，母亲坐在床边或者沙发上，自己扒着瓜子，长久地，很认真很用心，不厌其烦，边扒边吃，似乎乐在其中。
    后来，随着帕病的进展手指的协调能力大降，母亲扒瓜子越来越慢了，常常半天扒不开一个。当然，我每次会给她扒一些放在她手心让她吃。但她还是想自己动手扒。
    发现母亲特别爱吃瓜子后，我自己或者轮椅推着带她去逛超市，就会注意各样瓜子。沙土炒的葵花籽、五香葵花籽、黑瓜子、白瓜子、绿茶瓜子等等，数不清给母亲买过多少不同种类的瓜子了。
    各种瓜子中，母亲是偏爱南瓜子的。
    母亲不再食瓜子非她所愿，是因为随着帕病的进展吞咽器官渐趋僵硬，容易卡了嗓子，只好放弃她的最爱。
    但我心里深深记得了母亲对瓜子的偏爱和扒瓜子时的专心，乐此不疲。
    在母亲已经不能吃瓜子的那几年，每想起这个不得不放弃吃瓜子，我心里万分心酸。
      
    而今，母亲离开我已经两年半了。
    明天即是寒衣节。
    去看母亲是一定的。
    母亲去世后我去看她的那二三十次，会买各种瓜子带给母亲，却从没想到过自己也像女儿小时候那样炒母亲爱吃的炒瓜子带去。
     近来买了一些南瓜，每次蒸南瓜挖南瓜子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母亲的最爱，于是收集起南瓜子，用心洗净，晒干，想攒到寒衣节也炒来给母亲带去。
    深夜，厨房飘出喷香的南瓜子味道。
    明日，母亲要享受到女儿给她亲手炒的她最爱的瓜子了。
      

 购物节，寒衣节

      昨天双十一，可称全民购物节了。
      若是母亲健在，第一个会为她选各种用品。
      而今，我发现自己的购物节活动还是不知不觉想做到母亲心里。
      我自己是买了咖啡和补水化妆品还有牛仔保暖裤。再也没有了母亲的世界，母亲肯定最希望我首先要疼惜自己，我必须疼惜自己让母亲放心。
      穿着牛仔保暖裤舒服，坚持给坚拒的女儿也买了一条。女儿是母亲的隔辈人中相处最久最关乎她痛痒的。我一向对女儿严慈相加以严为主，而愈严则亦越想女儿能成长得让长辈们放心，特别是我母亲。
      并没有计划也没有意识到，我的购物节的重头戏在妹妹这里---给妹妹买了很不错的微波炉、还有我自家也没有的苏泊尔电饭煲、苏泊尔豆浆机。
      妹妹是因跟我日夜24小时一起照看不能自理的母亲900天失去了自己的家庭的，作为姐姐我都念念不忘，我们的娘呢？我要让娘放心，首先关心妹妹的生存。

      今日，寒衣节的早晨，早早下楼去超市买了香和纸钱，回家路上，许久以来以为能控制思母情绪的我不知何时寒风将脸上的泪水吹落......我真没特别去感受和准备这个日子，但一切都是不由自主。
      夜晚，先生开车带我去比较僻静些的长江三路新立河西路路口。
      我没能免俗，没有那燃着的香火我不能如此真切感受到与母亲的谋面。
    “娘，我知道此去您最不放心的不是别人，正是您的小闺女。您就放心吧，有我呢。您瞧，您的小闺女已经住进了装修好的新房子，我们夫妻给她添置了各种必须的家当，宽带电脑一应俱全。昨天双十一还买了微波炉、电饭煲和豆浆机。妙妙也很懂事上进。娘您就放心我们这边，爹在那边等了您36年了，好好跟爹在那边享受你们的团聚好日子吧。”
      嘴里，心里，我对母亲说着。潸然，并不忍心让母亲听到任何悲声。
      报喜不报忧，是每次给母亲上坟的主题。
      这次，还有个事情特别来向母亲汇报--我对母亲说"娘，下星期一我就接我婆婆来过冬了。婆婆得了间质性肺炎在老家生炉子对身体不好。您在世时常对我们说人生下来就是两头的父母，要孝顺两头的老人，我好好孝顺公婆，是您调教的。"
      深夜，想：母亲固然希望我念着她，我也希望能表尽思母心，但兼顾生者才让我的怀念更值得，以后去看母亲，只带鲜花，但香是要有的，那袅袅的仙气可以将我的思念传达。

                                                                                             ---2015.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