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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访谈》 杨思基 卡儿.马克思一家住在地中海里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自从一百八十年前，银河系公民联合会把他复活后，他就一直选择在地球上居住，且过着古老的地球人类的传统生活。 这是银河系公历1234年，按地球公元算，应是6543年。此时银河系早已统一，该系所有能思维的生物均具有相同的基本公民权，其最高管理机构就是公民联合会。 有一天下午，马克思的古典式小楼前来了一位访客，他长着一头蓬松的银白色头发，胳臂下夹着一把小提琴。门铃响后，有位美丽的夫人打开了门，惊喜地欢呼道：“亲爱的爱因斯坦先生，我们已经盼望你很久了。卡儿！你看谁来了。”马克思从书房里跑下来，他茂密的胡子连同他的浓发使他看起来像一头非洲的雄师，而他跑起来的姿势也的确是矫健的。 “啊哈！我亲爱的阿尔伯特，如今外星人是常客，而你，我亲爱的犹太老乡，我们一百年才能见到你一次！”爱因斯坦放下小提琴，和马克思热烈地拥抱起来，然后亲了亲马克思夫人的脸颊及他们夫妇周围的六个孩子的脸蛋，并和他们家的成员之一，一位名叫热情.猫咪的猫打了个招呼，同时把自己的同伴，一位名叫光子.靓娃的青蛙从口袋里请出来，介绍给大家。 马克思对光子说：“很荣幸能见到一个单一的光子。”光子.靓娃鼓了一下眼睛：“而我荣幸地见到的是：一个唯一的马克思。”马克思爽朗地大笑起来，然后挽着爱因斯坦的手臂走向书房。 “我看过你最近几乎所有的论文，我的亲爱的老乡，我为你最近的重大转变感到兴奋。” 爱因斯坦在书房里掏出了烟斗：“是呀，我亲爱的革命同志，按照以你的名字命名的主义的观点：一切都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 马克思叼起一支电子无烟雪茄：“是呀是呀，亲爱的阿尔伯特，但有一条是我们无能为力的：那就是存在着一整套固定不变的、客观的变化规律，它就在这里——”马克思坚定有力地向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弧，“在宇宙中。” “提到这个摆放已久的、固定不变的客观规律，使我联想到牛顿先生在理论物理里顽强坚持的终极的绝对参照系的想法。这一百多年来我也一直为这个而烦恼，不仅为理论物理，而且为哲学。依照扩大了的相对性原理：总是一个绝对参照系内嵌在另一个绝对参照系里，我们一路上攀，但总有一个相对绝对的参照系在头顶上笼罩着我们，我们与之是不等价的，而我们更无法得知终极的绝对参照系在哪、是否存在？相对性原理依然是普遍适用的——等价的和非等价的参照系之间的相对性——这就是我的重大转变。” “这已是非常可喜的变化了——你居然承认了有可能存在一个相对绝对的坐标，虽然在我看来还不是一个革命性的转变，尽管你的意思里已经隐含了与我相同的观点。你依然保持着资产阶级绅士的谨慎和文温尔雅啊。” 马克思夫人端饮料进来的时候发现两位先生互相楼着肩膀在书房里绕圈子。而热情.猫咪和光子.靓娃也在沙发里交谈。热情对光子说：“据我所知，爱因斯坦先生已经动摇，但还没有到达彼岸。” “我们在等待一座‘桥’的出现，亲爱的。”光子拍着自己的肚皮，“而你知道，公民们从没停止过对它的期盼。” 马克思拍着爱因斯坦的肩膀：“是呀，阿尔伯特兄弟，你又把我们带到了彼岸的对面，而不是对面的彼岸，这也是我们人类几万年前守望的原点，目前仍然涛声依旧，只不过我们的队伍已经扩大到整个银河系的公民而已——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 “卡儿兄弟，这是一幅多么绝妙的相对论的图画啊：此岸和彼岸。而我的解说词就是：等到我们乘着科学的神舟或踏着技术的彩桥渡过去的时候，发现还有另外至少一条彼岸在前方等待着我们！” 马克思猛吸了几口雪茄：“这恰好证明了我们的进步，亲爱的，这完全符合自然变化的普遍规律——矛盾的对立统一；否定之否定；因扬弃而提高。而且我坚信充满荣耀的那一天的到来，正象我坚信共产主义的到来一样——尽管今天的到来并不仅仅是通过革命的途径的结果。” “关于革命，我早已注意到它与官僚体制过分密切的联系：后者既是前者的原因，也是后果。” “我知道，亲爱的阿尔伯特同志，你对政治的研究不亚于对理论物理的探讨。你应该知道：任何理论到了使用者手里都会有因地制宜的变化。我的理论曾被披上了血腥的战袍，而你的相对论也被理解到了荒谬的地步。” 爱因斯坦手拿着烟斗，遥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马克思激动地挥舞着雪茄在房子里奔走。他走过去看看热情和光子，发现他们都在睡大觉。突然他停下来，对爱因斯坦喊到：“亲爱的阿尔伯特，我们还是多谈谈哲学和理论物理吧。我刚刚有个绝妙的想法，你曾提到过牛顿先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天才的卡儿，这也是我来此的目的之一。你知道我对牛顿先生充满了敬意，但我仍然希望有个合适的同伴一同去拜访。” “我才不愿去见他那只刻板的鹦鹉管家婆呢，”热情被吵醒了：“她不允许我动一下牛顿先生的任何仪器——而私有制已经消亡了近三千年了！” “你说得多么正确啊，我的亲爱的咪咪，”光子也坐了起来：“她的名字是多么得恰如其分：刻度！” “让我们振奋起来吧，热情，让光子给他一个绝对地相对论的打击，她就会放宽管制的刻度了。这件事我们说办就办。”马克思对着一面墙发出指令，一个屏幕打开并很快回答：已在牛顿先生的十五个工作站里找到了他目前工作的站点，估计联系到他需要五十分钟。“好吧好吧，我们还有很多的话题来支配这短暂的五十分钟。亲爱的阿尔伯特，我很想知道你近来又游历了哪些地方、见到了哪些有趣的人物？” “我去拜会过释迦牟尼先生……” “啊，伟大的释迦牟尼，他的信徒是如此之多。” “可他微闭着双眼，一语不发……” “能做到这一步的，舍他其谁呢！” “相对于他，我感到相对论的无奈……” “可怜可爱的阿尔伯特，因为你与他不仅是不等价的，而且从他那里也接收不到任何信号！——这是一个多么特殊的绝对参照系啊。” “我两次遇到了孔子先生，他带着一帮弟子在各处漫游。” “啊，他的善言和释迦牟尼的寡语是一个多么鲜明的对比！而这个不知疲倦的人又是我所见到过的最有克制力的思想家。他到我这里作过客。我认为他的新礼教将成为另一个经久不衰的经典。” “贝多芬……” “美的典范……” “哥德巴赫……” “啊，他那著名的猜想已被证明无法求证，因质数是不作为的，因而也没有通式……” “耶稣.基督……” “请等一下，尊敬的爱因斯坦先生，你说你见到了耶稣.基督？” “他打扮成一个游牧者，带着一群羊在宇宙各处行走。我在K-6星上一个草原的集会上听过他的布道，主要是鼓励人们牢固树立对上帝的信念。” “他是否展示了奇迹？” “那就是在集会的最后时刻：他和他的那群羊消融在一团耀眼的光芒中。从技术上讲，这不是我们这个星系的水平所能企及的。” “多么遗憾啊，亲爱的阿尔伯特，我没有如此幸运的机会。他是我最感兴趣的、无法替代的极少数的几个人之一。你知道，我总的看法是：宗教依然停留在传说的水平上，而更可悲的是，总有少数人在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点。” “这是我所听到的最精确的说法，但我要补充的是：宗教是哲学的根源、动机和终结。” “哈哈哈哈！我的亲爱阿尔伯特，这是我所听到的最机智、最合理的说法，你又把我们带到了相对的原理上，联系到我刚才的所言，你的意思就是：目前我们所取得的一切依然停留在传说的水平上，也就是信息的传播和接收上，而这一切又都会因所居参照系的不同而不同。” “哦，嘿嘿嘿嘿，”爱因斯坦把烟斗从嘴里拔出来：“当然，参照系的不同不是唯一的造成差别的原因。但我的亲爱的朋友，你、我这两个不同的参照系看样子是个唯一的例外，但也仅是信息传递的误差较不明显而已。” 这时，热情.猫咪跑过来大喊：“有个公民在找马克思先生和爱因斯坦先生！” “噢，我们已经把可敬的牛顿先生丢在另外一个参照系里去了！”马克思带领爱因斯坦来到屏幕前。 屏幕上是位严肃的鹦鹉，她说：“尊敬的马克思先生和爱因斯坦先生，我是刻度.英武，有幸代表牛顿先生聆听了你们的垂询，而牛顿先生象往常一样：正在实验室里‘安居乐业’。下面是牛顿先生的音像回信。”画面转换为牛顿，他站在一排屏幕前，用一付老花眼镜敲点着前额：“我随时欢迎两位先生的到来，当然还有达尔文先生。”刻度再次出现：“如牛顿先生所言，达尔文先生已经启程，他还将费时三个月的银河系绝对时间才能到达。如果你们也希望和达尔文先生相会，就请综合安排一下启程的时间和乘坐的工具。牛顿先生在未来的十八个月里（这是本地时间，相当于银河系绝对时间二十六个月，地球时间二十二个月），都将在这里工作：大熊座蜂窝系黄蜂星卫—4之卫—1。完毕，再见。” “好吧，咱们就请热情和光子去安排一下吧。”爱因斯坦继续抽着烟斗：“亲爱的卡儿，我很感兴趣于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仍然沉醉于那些传统的学科：哲学、政治经济学、历史和文学。我最近在撰写一部影视剧本《世界大同》，在这里我将全面描绘我对未来状况的生动想象。” “是啊，哲学是个永恒的话题。关于政治经济学，你有何新的思想呢？” “以前的政治经济学，一语以蔽之：是论述古老的人权及目前的思维者权，现在的新课题是：关于生命权。在这些方面有什么问题呢？一是我们目前的基本协议：所有能思维的生物均具有相同的基本公民权——这里面仍有差别，主要反映在劳动、分配和表决权等方面；二是所有生物界的确定和基本权利的共享问题。你知道，我们经历了从一切平等到人与别的生物的不平等，到人与人的不平等，再到人人平等，继而走向今天的有思维者平等，下一步应是有生命者平等。而目前的难点是：有生命者平等的充分依据和部分生物的意思表达的能力和途径。” “哈！你是不是说，对于这一难点，你也在找一个绝对参照系！” “此言不差，我的亲爱的阿尔伯特，我们永远逃不出你的相对论——你的新相对论，即绝对、相对论！” “用理论物理的观点去论述政治经济学，是个多么可笑而有趣的情景，但理解起来是多么地流畅和清晰：我们目前的基本公民权是在相互沟通这一绝对参照系下成立的，因而有生命者平等的成立亦有赖于类似的绝对参照系的建立。” “这也是我所关心的几个有趣的问题之一。”光子跳过来插嘴道：“我们不能以充当别的生命体的代表而自居——这是不等价的。” “先生们，”热情跑过来喊道：“1088号飞碟三十分钟后赶到，请大家做些必要的准备。我刚才听到你们谈论有生命者平等的问题，对此我已经和门前的那棵苹果树讨论了很久，它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但涉及的问题主要是它身上的那些伤痕……” “哈哈哈哈……”大家开怀大笑，马克思擤了擤鼻子，说：“这确实是苹果树关心的首要问题！” 经过近三个月的银河系绝对时间的太空旅行，他们一行四位到达了大熊星座蜂窝系黄蜂行星的卫星—4之卫星—1。 “还是没有实物传真来得爽快，尽管我在飞碟里睡眠了二个半月。”热情.猫眯伸着懒腰说。” “但实物传真还不太保险，”光子.靓娃揉着眼睛说：“我有个伙计曾经被传真过一回，结果双眼皮被搞成了单眼皮。” 在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的水晶山里，分布着各种建筑，智能的循环系统维持着这里的生态平衡。 伊力诺思.牛顿、达尔文、和波波.华耳，在实验站的门口迎接他们。波波.华耳是一位黄蜂星族公民、自然学家、哲学家。 他们相互拥抱、握手和抚摩，刻度.英武站在牛顿的肩上，矜持地向大家点头，光子.靓娃站在爱因斯坦的头上哇哇大叫，热情.猫咪一定要求牛顿把自己抱在怀里，气得刻度把头扭向一旁，达尔文的右耳朵里有一只蜜蜂伸出半只脑袋，羞怯地望着大家。 “进化的进度是多么地缓慢啊，我们依然是老面孔。”马克思亲着达尔文的脸颊说。 “是呀是呀，进度尽管是缓慢的，但进化的性质却发生了变化——进化论也在进化。”达尔文微笑着说。 牛顿带领大家走回实验站：“我们刚才正与达尔文先生讨论这个问题，达尔文先生提出了新的进化论观点：1、适者生存，要充分考虑到生存者对生存环境的影响，当然包括各生存者相互之间的影响；2、如果存在着生物从低级到高级进化的方向性，就应存在着整个物质世界从低级到高级进化的方向性。” “这样，我们就扩大了进化论的视野，”波波.华耳的外形近似于水母，而此刻他的多条触须正随着他在空中飘舞：“适者生存的提法中有一个问题是：适应什么而生存？如果答案是环境，那么生物进化的方向就必然与环境变化的方向相一致……” “完全符合逻辑，”马克思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如果环境的变化完全是无序的，没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只有考虑到生存者——尤其是有智慧的生存者对环境的影响，才有可能得出生物从低级到高级进化的必然性。” “除非生存者基本上控制了环境的变化。”达尔文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除非造物主安排了既定的编码！”光子拍着肚皮说。 “除非我们改写了编码！” 热情喊了一声：“而且我们已经这么做了。” “我们还可以走得更远，先生们，”爱因斯坦又把烟斗掏了出来：“我们还可以改写所有物质的编码——我真不敢相信！” “认识世界，改造世界！”马克思笑了。 “我的上帝呀！”牛顿把猫咪扔在了地上，高举起双臂：“你们真是胆大妄为，你们马上就要拍上帝的肩膀了！” 刻度.英武也惊恐地从牛顿的肩膀上飞起来，喊道：“反了，反了。” 大家开怀大笑，吓得小蜜蜂急忙钻进达尔文的耳朵里。达尔文指着这只耳朵笑着说：“这小家伙可不愿意进化，它宁愿选择异化。” “有时候我宁可选择退化或蜕化，”热情做出将要进攻的姿势：“这样就可以跟那些曾经肮脏的老鼠们玩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大家在牛顿先生的客厅里坐下来。波波在大家的面前飘移：“看样子，在所有重大的课题上我们仍不能确定什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就刚才的话题而言，生物的变化——包括进化、异化、蜕化和退化乃至所有事物的变化——是客观存在的。”马克思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大胡子，：“这是不容置疑的。” “但如果你仅以物质的基本粒子来考察，结果你会发现：一切都没变。”爱因斯坦温和地反驳道。 “无所不在的相对论！我对此已有了足够的领教，但不久前，我欣喜地看到你使用了绝对的概念，虽然有没有以太已无关紧要了。”牛顿走上前，拍着爱因斯坦的肩膀。 马克思也走上前说：“基本粒子也从来没有安静过。” “可是，一成不变的变化就是没有变化。”波波也飘了过来。 “这个没有变化指的就是：永恒的变化。”达尔文抱着热情、两边肩上分别扛着光子和刻度走了过来。 “事物就是如此矛盾地、辨证地运动、变化着的！”马克思挥起右手，坚定地向下劈去。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矛盾，尊敬的马克思先生，我们从没发现过一例：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相互兼容的。”牛顿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矛盾只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 “‘辨证法’也仅是一种认识方法，而不代表事物的变化规律。”光子又拍起了肚皮。 “甚至所谓的客观存在也是意识的结论。”波波把硕大的透明脑袋抵到了马克思的鼻子上。 马克思微笑地拍拍波波的脑袋：“这就是一个客观存在！” “相对于意识而言，那确实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客观存在。”爱因斯坦也笑了。 热情窜了上来：“意识就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啊。” “而这也是意识的结论。”光子拍拍肚皮。 “亦是大脑进化的结果。”达尔文说。这时小蜜蜂从耳朵里飞出来，在大家的面前翩翩起舞，大家看到他要表达的是：这又是一个意识的结论！ 大家都哄笑起来。 “尊敬的先生们，”牛顿站起来，伸出双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看样子，我们仍然无法抓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到我们想要的高度。我还是继续寻找我的上帝去吧。在找到他之前，让我们达成这样一个共识：在我们自己提出的假设面前，努力不要露出自相矛盾的尾巴吧。” “让我们把所有的变化都扭转成进化吧。”达尔文说。 “我们一直是在考察各参照系之间的相对情景，现在让我们重新考虑：基于实验的假设和参照系之间的媒介就是绝对参照系。”爱因斯坦又抽起了烟斗。 “终极的绝对参照系就是我们的意识和意识之间的交流！”光子把肚皮拍得嘭嘭响。 “再加上意识和物质之间的交流。”热情的两只眼睛盯着刻度。 “再加上和上帝之间的交流——总而言之都是信息！”刻度对视着热情。 “而我的意识告诉我：这一切就是客观存在！”马克思高举双臂，一声雄狮般的吼啸在宇宙中回荡。 地址：安徽省阜阳市颍州区文峰谷堆刘庄58 号 电话：0558-2212662 e-码：yosikii@china.com 2001年09月0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