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根老师于1938年8月生,江苏南通人。 1957年考入南京大学物理系。业余习天文和哲学,览百科全书,闲暇以诗画自娱。学生时代发表哲学论文,提出“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应以‘综合’为主”的论点,此后一直受此观点支配。1962年毕业,留校任教。对前人“崇而不拜”,以审稿的方式对待教科书,坚持“钻进去,跳出来”的做法,全部教学内容都要亲自论证,抛弃了传统的以科学发现的历史顺序为线索的体系,建立了以科学本身固有的逻辑关系为线索的新体系。视课堂为战场,背水为阵,不许带任何教学资料上讲室,所教10多门课无例外者。被学生评为“十佳教师”之一,获“新世纪奖教金”1等奖。结合教学任务从事基础理论研究。在力学方面,探讨了“时间”的本质,建立了“光学时机”,道出了光速不变原理;在电学方面,道出了热力学第三定律;在光学方面,道出了光见度函数;在引力论方面,证明了引力场具有负质量;在宇宙学方面,发表爱因斯坦宇宙模型的基本论据有错误,认为宇宙背景辐射是宇宙尘埃的常规的热辐射。在应用物理方面,发明了“浮栓式保温水箱”、“补尝式防冻水管”等。在计算机应用方面,创立了定量化的汉字编码理论,发明了“共鸣码”和“新式拼音码”。曾任南京市物理学会理事、国家教委理科普通物理教材编审组秘书等职,现为全国高等学校理科非物理业基础物理研究会理事、南京市鼓楼区人民代表、南京大学副教授。 真理更可贵 ——与潘根老师一席谈 与先生约好晚上七点半见面,我们提前十分钟到了采访地点。已经七点二十八了,怎么还不见先生呢?正在焦虑之际,先生象往常一般,面带微笑,健步走来。好一个如约而至啊!宾主坐定,采访就开始了。 每个人都有童年,那么先生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呢?他略一沉思,面色凝重起来。抗战爆发后的第二年,他出生在南通一个小学教师的家中。当时日本人已经占领南通城,城门口有鬼子站岗,中国人进城时都要向鬼子鞠躬。不然,轻的是一个耳光,重的就可想而知了。他说:“父亲是一个民族自尊心很强的人,他发誓不向鬼子鞠躬,而又不愿挨皮肉之苦,所以就再也不出城门了。尽管如此,也还是不能安宁。他一直是无党派人士,而且曾以‘君子不党’为座右铭,但居然被伪教育局长指控为共党嫌疑,仅仅是因为他在国文课上介绍了岳飞的《满江红》词。伪警察到学校里去抓他,激怒了全体教师,未能得逞。形势险恶,他只好离乡背井,携全家赴盐城附近的垦区务农。童年的生活是很苦的,荒年的时候是靠阿苦菜、青蒿充饥,这种滋味我是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鬼了投降后,他的父亲先回南通去安排,但不久就爆发了内战,亲人天各一方。两年后,先生随母沿海滩步行了一个月,终于回到了家乡。 先生十岁时才上学,比同龄人晚了两三年,又发现城里的孩子见识比自己多,内心里感到有压力。压力给人以窒息之感,却又能转化为动力。父亲给了他很有效的鼓励,晓之以“勤能补拙”的道理,使他成为非常刻苦的学生。他跳了两级,用三年半读完了小学。 1954年,先生考上了省立南通中学。他说:“进了这所学校,对我的一生影响是很大的,该校早期的教师中有一些是请末状元张謇出面聘请来的社会名流,因而历来对南通地区的学生有很强的吸引力。该校有很好的学风,刻苦学习是普遍现象。我所在的班又算是较为突出的,因为不光是刻苦学习成风,还有一种带有科学幻想色彩的研究气氛,这种气氛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很重要的。” 1957年,先生考进了南京大学物理系。次年,他利用业余时间研制红外线防护镜取得成功,创办了红外线防护镜厂,使学校获得了十多万元的效益。1959年获校级“红旗手”称号。1960年获校级“优秀学生”称号,同年入党,被抽出来担任了一年“预备教师”,脱产半年到“自然冷言冷语下法学习班”学哲学,自学了逻辑学和科学史。这种特殊的经历对先生后来的工作产生了特殊的影响。 1962年大学毕业,先生留校担任政治辅导员和团总支副书记。他说:“安排我搞学生工作,这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重用,但不是我乐意干的事。说句心里话,当初报考物理系,是希望将来有机会从事物理学研究。但是,作为党员,不能不讲组织观念,不能把个人志趣置于组织需要之上。党总支书记说:‘个人的要求虽有合理性,但往往是从局部看问题,组织上安排工作时是从全局考虑。辅导员的工作总得有人干,党员不干谁来干?’此话也在理上,所以还是服从了组织上的决定。既然接受下来,那就要尽力干好。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想的。” 先生一直有教学任务。作为一名教师,他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初听他的课,许多同学都感到十分困惑,觉得他讲授的顺序与课本上的大相径庭,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当大家认真看过笔记之后,就会猛然发现,他的课逻辑缜密,结构严谨,脉络清楚,完全不必去看课本。原来,他是打破了传统的以科学发现的历史顺序为线索的体系,凭借自己深厚的数学和逻辑学功底,建立起一套以科学本身固的逻辑关系为线索的新体系。 凡是听过先生课的人都会注意到,他上课进从未翻看过课本、讲义之类的东西,往往是大步流星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准时开讲,而且他带上讲台的书包里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教学资料。谈到这一点时,他的神色再一次凝重起来,说:“这种特殊的做法,在我这里是有特殊背景的。我出身在教师世家,在兄弟几人之中,我是唯一继承父业的人。父亲在我毕业那年患肝患去世,临终嘱咐:‘我教了四十年书,贫困潦倒一辈子,能够留给你的,只有教学经验一条:背水为阵。’所谓“背水为阵”,他解释道,“照书念是最糟糕的。背水为阵,就是要求自己上讲台时什么资料也不要带,一到台上就无退路。这就要求在课前必须消化教学内容,把书本上的东西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用自己的语言来讲课。我父亲说:‘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做的,看来是一条成功的经验。希望你也能做到。’他是忍着晚期肝癌的剧痛讲这番话的,额上冒的虚汗至今还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当时就答应:‘我以后一定做到。’”先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每教一门新课,他都要在课前关在房间里预演好几遍,就象演员背台词那样。有时要预演好几遍,直到完全不需要翻看资料时为止。有趣的是,先生的草稿纸常常是些小纸片,烟盒和旧报纸的空白处也被用上,有时走在路上突然想到了某个问题,就停下脚步,掏出烟盒,就地演算起来,随时能有心得。 作为一名教师,先生是成功的;作为一名学者,先生的成果也是有特色的,尤其是在物理基础理论方面。我们特别谈到他在统一场论方面的研究情况。他说:“我自信已经攻克了引一电统一场论,但目前只是发表了一些前期工作,已经是属于‘难产’了,主体工作还没有发表。发表这类文章,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将来纵然有幸能发表出来,算不算‘成果’,也还得让历史去评说。”先生把统一场论确定为主攻目标,还是在担任预备教师期间。在学习自然辩证法时他已对爱因斯坦的思想方法产生了兴趣,稍后的教学任务又恰巧是电动力学(包括相对论)习题课,这就使他很自然地要对电动力学和相对论作较为深入的思考。统一场论是爱因斯坦在1918年提出的课题。人们早已发现,万有引力定律、质量守恒原理在数学形式上分别与库仑定律、电荷守恒原理相似,这就很容易使人们提出“引力作用与电磁作用是否统一”的问题。爱因斯坦对此思考了三十七年,但未能成功。原因是:相对论表明,质量与速度有关,而电荷与速度无关;电荷有正负之分,质量 却只能是正的,其结果是牛顿引力论中会出现佯谬;电磁理论是以大量的经验定律为依据,引力作用要比电磁作用弱三十多个数量级,凭现有的实验技术条件无法获得与安培定律、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相应的经验定律。如今,这些困难在先生看来已不存在,只要引入“复质量”,把引力质量和电荷分别理解为复质量的实部和虚部,就很容易把引力作用同电磁作用统一起来,而且能导出许多令人惊异的结果。 先生是个有个性的人,一旦认准了理,就不会轻易放弃。他所说的“理”是指:真正的科学论断应当是真言判断而不是假言判断,也就是说,论据必须是实证的。科学的发展过程中固然需要有假说,但不能允许把明知与事实不符合的东西选定为论据。一旦有了可靠的论据,只要逻辑推理过程是严谨的,所得的结论就不容否定,不必去考虑反对派的人数有多少、地位有多高。几十年来,先生在科学道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谈到这些时,他笑了笑,说:“要想探索真理,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我是有这种思想准备的。无论如何,今后再也不需要象布鲁诺那样以生命为代价了。不过,从‘生命’的另一种含义上讲,也还是要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人生活的意义就在于工作,否则就是行尸走肉。如果不能工作了,那么,作为一个有价值的人,他就已经死了。科学工作者的使命是把研究成果献给人类,否则就毫无意议。所以,如果研究成果发表不了,那么对他来说就无异于‘枪毙’了。人活着就要干事情。要干事情,就得准备遭受挫折。我欣赏亚里斯多德的格言:柏拉图是我的朋友,但真理更可贵。” 先生平易近人的态度,时而风趣幽默、时而严肃深沉的谈话使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三个半小时。看看表,已是十点半钟了。尽管我们是多么希望能够继续和先生谈下去,但还是不得不结束了采访。望着先生渐远的清瘦的背影,我们在心中诚挚地感谢先生,衷心地祝愿他身体健康,桃李满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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