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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稻香阁餐馆 稻香阁是一家久誉盛名的餐馆。仿古的建筑,青色的砖墙,能看出年代的久远。五年前,这里是一家大型图书馆,被稻香阁的老板买下改建成餐馆。据说,餐馆老板祖辈就是开餐饮的,别人开着赔钱,转到他们兄弟手里就红火的要命。每当吃饭的时候,稻香阁坐无缺席。常常是这桌人还未离开,旁边已有人等候着了。 这天晚上,梁生在稻香阁请赵敏吃饭,赵敏却叫来了好朋友雅芳。梁生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又说不出什么。赵敏在人寿保险公司任业务科长,是梁生的顶头上司,他们不仅在工作中配合默契,感情也很微妙。梁生比赵敏小六岁,相貌平庸的赵敏在梁生的眼里不亚于貂婵在世,怎么看也漂亮。然而,在梁生的面前,赵敏总是摆出一副若远若离的表情。让梁生感觉她伸手可及,却又怎么也够不到。 赵敏的聪明才智表现在各个方面。生活中,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老公疼爱,女儿乖巧已让她心满意足。感情上,她也不想失去对梁生的依恋。梁生的热情、奔放对她来说犹如一股新鲜的血液,充满了火力,让她心潮澎湃。行动上,她又是徘徊不前的,她不想表现的太露骨,让梁生想入非非,有机可趁。她有时担心梁生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让她收不了场。 叫雅芳陪同,也是情理之中。雅芳是赵敏的高中同学,又是最要好的姐妹。现就职一家外资企业,是名副其实的白领阶层。雅芳长的漂亮,气质高雅,身材又好,言谈举指中洋溢着优越感。 把雅芳介绍给梁生认识,赵敏脸上也有光彩。雅芳就像一盏明灯,放在哪里都会光彩四射。然而,赵敏也清楚,和雅芳在一起,会显出自已的暗淡无光。但赵敏不怕,在雅芳的眼里,梁生这样的男人太普通,不会激起她任何的兴趣。就因为雅芳的自命不凡,自视轻高,至今仍孑然一身。 雅芳进了餐厅,看见赵敏在角落里冲她挥舞手臂。她走过去,发现赵敏身边还坐着一位男人。赵敏指着那个男人说,他是梁生。雅芳冲梁生点了点头,梁生慌忙站起身,朝雅芳伸出手。梁生的手指细而长,握在手里柔软润滑,雅芳有些吃惊,男人怎么长了一双女人的手? 即使赵敏不介绍,雅芳也能猜出是梁生。赵敏多次在她面前提起梁生,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就是傻瓜也能看出她们的关系不一般。在雅芳的印象里,梁生就是这个模样,瘦高的个子,白净的脸上架了副金边眼镜,显得斯斯文文。但雅芳还是感到意外,梁生比想象的要年轻,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 赵敏递过菜谱说,你再点个菜。那口气仿佛她请客。雅芳对穿着一身湖兰色西装的服务小姐说,点几个了?服务小姐伸出大小两个拇指,晃了晃说,六个。雅芳看了一眼梁生,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金黄色铜柱出神。 雅芳对服务员摆了摆手说,够了,就这些,抓紧时间上菜,那表情好像她才是主人。服务小姐问喝什么酒?雅芳把目光投向赵敏,赵敏又把目光转向梁生,梁生从铜柱上收回视线说,燕京啤酒。 服务小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了。雅芳环顾四周,餐厅很大,能坐上千口人。墙壁刷有银灰色的涂料,与墙外的青砖相得益彰。木制的房梁上浍有彩色的花纹,退了色的丹青牡丹花依稀可辨。四根粗大的镀铜柱子,金碧辉煌,与古朴的建筑格格不入。 餐厅里坐满了人,有的高谈阔论,有的频频举杯。雅芳无意中瞥了一眼铜柱,铜柱在灯光的反衬下像一面镜子,光鉴照人。雅芳看到铜镜中的梁生,她恍然大悟,原来梁生从这个角度窥视自已,她感到一阵厌恶。 酒菜很快上来了,他们边喝边聊。女人喜欢追忆往事,那些让她们铭记心底的人或事,永远是畅谈的主题。她们不知不觉又聊起了高中同学,谁当官了,谁发财了,谁又和老婆离婚了。两个女人像出笼的鸟,叽叽喳喳地说笑。梁生孤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赵敏怕冷落了梁生,不时和他喝酒。餐厅里人声鼎沸,话刚一出口,便被淹没在嘈杂的空气中,雅芳不得不把嗓门提高八度。 为了配合声音顺利地从胸腔发出,雅芳挺起胸脯,伸长了脖子,这个姿势看上去很优美,表情也很高傲。她对慢声细气的赵敏说,你大点声。赵敏就大点声。过了一会,赵敏的声音又低了下去,雅芳又说,你再大点声。赵敏就又大点声。 赵敏的皮肤微黄,扁平的脸上长有雀斑,怎么看也不漂亮。但却很有福气,老公包揽了一切家务,买菜、做饭、洗衣、样样不用她动手。赵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日子。然而,赵敏并不满足,她认为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成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会很没出息。虽然在这个年代,驰骋疆场、奋勇拚博的英雄壮举已遥不可及,但能轰轰烈烈地干一翻事业,才不愧为男人的称号。 赵敏的老公在一家国营企业上班,如今企业效益远不如以前,工资只发百分之八十,是赵敏工资的三分之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家庭也不例外。赵敏拿得钱多,说话就有份量,家庭地位理所当然地要高。 梁生低着头,盯着眼前的青瓷茶壶出神,好像能从茶壶中看出什么名堂。她们和他喝酒,他就端起杯子,咣地碰一下,然后,一仰脖喝个精光。雅芳喜欢识相的男人,懂得眉眼高低,该说的漏不掉,不该说的绝不乱说。虽然,不了解梁生,但感觉他并不令人讨厌。 梁生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赵敏唤来服务小姐,要了三碗米饭。雅芳说,别给我要,我吃饱了。赵敏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剩菜说,我也饱了。她喊回走出不远的服务小姐说,一碗米饭吧!梁生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也不吃了!赵敏把目光转向梁生,梁生装着没看见,他用右手食指推了推眼镜,笑着说,你们不吃,看着我一人吃,怎么好意思?两个女人齐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梁生道,不吃了,不吃了。边说边站起来,对一直看着他们的服务小姐说,买单! 走出餐馆,才发现外面空气的清新,同餐馆里浑浊的气息比起来,呼吸一下子畅快起来。六月的夜晚,带有一丝躁热,一阵风吹过,感觉热乎乎的。一辆汽车驶过,车灯照射出的光芒,雾蒙蒙的。梁生说,时间还早,带你们去蹦迪。雅芳不想去,不想再当电灯炮,她摇头说,我回家还有事,你们去吧!说完,径直走了。 二、认识张辉 雅芳所谓回家有事,不是别事,而是为了接听一个人的电话。一个多月前,赵敏让婚姻介绍所当红娘的表妹在本市的晚报上为雅芳登载了征婚启示。几天里,有十多个人打来电话。经初步了解,雅芳一个也不满意。这些人不是个体商贩就是一般职员,档次太低。雅芳自已也搞不清楚要找什么样的人。一个人的地位决定其素质,雅芳还是倾向于文化层次高点的,知识分子嘛,受的教育多,觉悟相对的要高一些。 那几天,有一个影楼老板,信誓旦旦地说,雅芳嫁给他,他会给她幸福。雅芳笑道,你没见过我,怎么认定我会嫁给你?他自信地说,你见了我就会爱上我。雅芳感觉很好笑,世上竟然有这么自负的男人。 雅芳说,你在城西我在城东,你怎么过来?他说,你告诉我地址,我骑摩托车过去。雅芳差一点晕倒,有没有搞错?自已开着奥迪牌骄车,会找一个骑摩托车的老公?自已再怎么人老珠黄,也不会这般廉价处理,除非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 雅芳挂断手机,对方却打了过来,他问怎么断线了?雅芳举着电话,一声不吭地听他发誓,直到那个人问,你在听吗?你在不在听时,雅芳才说,我们不合适,到此为止吧! 这次征婚以失败而告终,雅芳并不在意。打着谱就是有一杆没一杆地打捞一下,即然没划拉着,说明缘分未到。但雅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征婚启示过去一个月了,竟然还会有人应征。 当时,雅芳坐在一家商场的地下快餐城吃面。这里的炸酱面做的很出味,雅芳每次来,总要吃上一碗。餐厅里很嘈杂,电话放在皮包里,没听见。等听见了,慌忙掏出来,却挂断了。雅芳打过去,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声音很好听,但却口吃。雅芳听了半天才听懂,他是看了征婚启示找来的。他说,他去上海出差一个月,今天刚回来,在妹妹家吃晚饭,无意中看到这张报纸。当时,他就有一种冲动,感觉雅芳就是他苦苦寻觅了许久的那个人。雅芳平静地问,你多大?他吞吞吐吐说,三十岁。雅芳吃了一惊,征婚启示上写的清清楚楚,自已是三十五岁,难道他不知道?雅芳提醒道,我大你五岁!他说,知道,但我喜欢比我大的女人。雅芳笑了,不解地问,男人都喜欢找比自已小的女人做老婆,你为什么是个例外?他说,大女人懂事、会疼人,我需要一个照顾我、关心我的人。因为我很忙,很累。 雅芳一时无语,搞不清楚他这话是真是假,更不理解他的心理。但雅芳不想找一个比她小的男人,更不用说小她五岁了。雅芳摇着头坚决地说,我们年龄相差悬殊,这是不可能的,再见! 雅芳说完再见,并没有急着扣电话,她很想听听他说什么,想知道他有什么表示。 别挂电话,我是认真的,我为了给你打电话开车跑出十公里。他口吃的更加历害,嗑嗑吧吧的很是费力,雅芳竟然动了一丝同情之心。 当我看到报纸时,心砰地跳了一下,像心理感应。我想,我们有缘分。雅芳握着手机,平静地听他说下去。 喂,你能听到汽车奔驰的声音吗?雅芳把耳朵贴在话筒上,她隐约听到汽车轮胎接触地面发出唰唰的磨擦声。但雅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开车跑出十公里给她打电话。 未等雅芳回答,他又说,喂,你一定听到汽车喇叭的声音了吧?!雅芳不仅听到了,而且听的非常清晰。然而,她却说,没听到。他急了,没听到?怎么会没听到?雅芳听到一串刺耳的鸣叫声,响声很大,震的手机嗡嗡地响。雅芳笑着说,我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他呵呵地笑了,接下来气氛融洽了许多。他说,他干过推销员、贩运过水果、当过出租车司机。他穷困潦倒时身上翻不出一分钱,三天没吃过一口饭。但他从不气馁,他相信只要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现在,他拥有上千万元的资产,经营两家企业,一个出租车公司,年收入百万元。 雅芳惊的目瞪口呆,这么出色的男人,身边的女孩还不成群结队抢着嫁给他?他怎么会看上她这么老还是离了婚的女人?雅芳怀疑他是骗子。因为只是猜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以为我在骗你吧?他说。 雅芳吓了一跳,一紧张,也变的口吃起来,怎么证明你…….你没有骗我? 沉默片刻,他说,你可以来我处,我住在某某街某某路某某小区某某号,我叫张辉。 雅芳很奇怪,他这会竟然不口吃了。雅芳笑道,等一下,我找个笔记下来。雅芳从皮包里翻出一支圆珠笔,却找不到纸了。情急中,她伸出左手,记在手掌心里。雅芳看着手心里满满的字说,你住的地方我没有去过,是在城市的最西头吧?他说,嗯,你坐5路车经过六个站点就到了。他话锋一转说,我明天开车去接你,好吗?。雅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说,你真的小我五岁?他说,嗯。雅芳心想,要是大我五岁该多好,心里这么想,嘴上就嘟囔出来。他没听清楚,问她,你说什么?雅芳说,没什么。他问,喂,可以告诉我你的芳名吗?我总不能喊你喂喂喂吧?雅芳笑了,说,我叫雅芳,你就叫我小芳吧。他笑了,小芳?好俗,像乡下女人。他边说边唱起那首老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他的嗓音柔润,音调掌握准确,唱出歌来很好听。雅芳静静地听他唱完,无声地笑了。他问,好听吗?她说,好听。他又问,喜欢听吗?她又说,喜欢听。他问的温柔,她回答的也温柔。人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需要的就是感情交流。交流融洽了,感觉相通了,距离就缩短了,心便靠的近了。 他由衷道,你的声音很好听。雅芳嗯了一声,有点娇柔。他又说,你一定很漂亮。雅芳又嗯了一声。这一声和前一声有所区别,拐了几个弯,听起来有些嗲。他呵呵地笑了。男人喜欢温柔的女人,温柔的女人像山泉,可以滴水穿石。同时,又像一把利刃,可以披荆斩棘,让男人俯首甘为儒子牛。他柔声说,看来我们有缘。雅芳笑了笑,也许吧! 此时,雅芳已走出地下快餐城,乘电梯上了六楼。她站在拐角处俯瞰城市,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盘,红彤彤地挂在天际,晚霞映照了半边天。一位身着浅蓝色西服套裙的女人从雅芳旁边走过,她胸前白底红字的挂牌证明是商扬的工作人员。她看了雅芳一眼,目光充满了疑虑。雅芳顺着她的背影望去,发现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纸箱。雅芳忽然明白,这里是仓库。那个女人在远处遇到另一个和她穿戴相同的女人,她们嘀咕着,冲着雅芳指指点点。雅芳赶紧找到楼梯口,走了下去。 三、路遇国华 稻香阁距离雅芳的住处不远,雅芳没开车,溜达着过来的。经过十字路口,来到一家咖啡屋前,雅芳站着不动了,她看见对面的男人,吃惊道,国华,你怎么在这里?叫国华的男人笑了,说,我陪朋友吃完饭,路过这里,你呢?雅芳说,我也是。国华一指咖啡屋说,天还早,进去坐会?雅芳一步迈了进去。 屋子里很幽静,光线昏暗,他们选了一个靠空调的地方坐下。一位三十岁的女人迎了过来,雅芳点了两杯咖啡,一盘爆米花。 国华曾是雅芳的同事。十多年前,雅芳大学毕业分配在一家国营企业。报到时,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国华。国华比雅芳早一年参加工作,任人事科秘书。当时,也是这个季节,雅芳穿了一件粉色碎花的真丝连衣裙,清新淡雅。脚蹬乳白色高跟皮凉鞋,婷婷玉立。她在国华的面前一站,国华脑袋就懵了,从此就没有清醒过。 国华身材魁梧,一米八的个头,长脸,大眼,怎么看也很帅。那时,他爱雅芳忠贞不渝,追了三年,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了别人的新娘。如果说,雅芳一点也不爱国华,那是假的。若是没有老公的出现;若是那天晚上,看不见老公侧目一笑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雅芳一定会嫁给他。 国华低头搅动杯里的汤勺,一句话也不说,雅芳知道他喝了不少的酒。国华的性格豪爽、耿直,但喝了酒却沉默不语。 记得当年,雅芳结婚时,请同事吃喜酒。酒喝到一半,雅芳出来敬酒。玻璃杯的碰撞声和不绝于耳的祝词在喜宴上回荡,雅芳陶醉了,心有些飘飘然。最后,雅芳看到角落里的国华,他举着一只高脚杯出神,那颓废的表情让雅芳差一点哭起来。 十多年过去了,国华一直是她身边最亲密的朋友。他会不定时地给她一个电话,除了关心还有安慰。特别是雅芳离了婚后,他这种体贴更多了。雅芳预料不到,如此下去,他们的关系会有什么进展,更不知道会是何种结果。雅芳崇尚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但一想起国华最近的境况,想起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女人,雅芳的心会变的坚如磐石,任何非份之想都逃之夭夭了。 国华是在雅芳嫁人的第二年匆忙找了个小学教师做老婆。因妻子相貌平庸,爱情基础薄弱,婚后夫妻感情不好。然而,对于国华来讲,日子总要过下去,除了雅芳之外,和哪个女人过也是一辈子。结婚第三年,他辞了职,利用大学所学的专业,聘请几位有会计师资格证书的业内人员,组成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几年下来,业务兴旺,利润颇丰。他购买了新房,开上了几十万元的私家车。直到去年招聘一位漂亮的的女大学生,国华的生活便发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和女孩一见钟情,后来竟然发展到同居。雅芳听别人说,国华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雅芳可以理解国华面临的处境,快四十岁的男人,突然搞起了婚变,来自家庭、社会、亲朋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雅芳以为国华会发表什么肺腑之言,半个小时过去了,却什么也没说。雅芳挂念着张辉的电话,说,我们回去吧?!国华点头说,好。雅芳站起身准备结账,手却被国华一把抓住。雅芳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国华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雅芳只得重新坐下。 少倾,国华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抽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我的事情你一定听说了。雅芳点了点头。他看了雅芳一眼说,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当男人对女人动了真情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痛苦。我这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雅芳脸一红,她知道他所说两个女人指的是谁。他抽了一口烟继续说,有时很后悔,把生活搞的一团糟。但让我就此罢手,我做不到。 这句话,雅芳深信不疑,当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痴狂时,八匹大马也拉不回头。 国华的心情糟糕透了,但雅芳不知如何安慰他。这么多年,雅芳对待国华的感情就像守着一层窗户纸,小心翼翼的,生怕捅破,以免伤害彼此的友谊。自从国华有了婚外恋,雅芳总算松了一口气。当年,没有嫁给国华,总觉愧疚。但她不想当第三者,不想背骂名。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国华抽完烟,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等雅芳结完账追出去,国华已经走远了。望着国华远去的背影,雅芳无耐地笑了。 天很黑,没有一颗星星。今天预报晚上有雷阵雨,看来这雨随时会下起来,雅芳加快了脚步。 果然不出所料,雅芳刚进了居民小区,雨便落下来。路灯下,雨点很大,砸的水泥花砖吧哒哒响,雅芳撒腿往家跑。 四、神秘电话 雅芳刚冲进楼道,大雨哗地降了下来,并伴有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像一条金色的腾龙,嘎地一声,从天空炸开,落在雅芳的脚下。雅芳吓的尖叫一声,跑上楼。 雅芳小的时候,胆大过人,不怕黑夜、不怕妖魔鬼怪、甚至连死人也不怕。记得九岁那年,有一天,雅芳上学路过一条巷子,看见一户人家发大丧,她忍不住跑去看热闹。院子里围满了人,雅芳好奇地挤进去,看见一个人躺在竹床上,从头到脚用白被单裹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掀起被单,雅芳看见一张年轻女人苍白、俊俏的脸,妇人跌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扯起长音,喊叫死人的名子,哭的很有节奏。在场的人被她的情绪感染,跟着抽泣。雅芳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觉得她哭的挺好听,像是唱大戏。 雅芳不怕死人,却怕一样东西,那就是打雷闪电。这个原因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多前那次唐山大地震。 唐山地震那年,雅芳十二岁。几年前,雅芳的叔叔大学毕业分配到唐山工作。因叔叔工作勤奋,虚心好学,被单位领导相中,把宝贝女儿许配给他。雅芳见过他们的结婚照,像片上的婶婶文静、漂亮。 唐山地震的消息传来,雅芳的父母坐卧不安,他们牵挂兄媳的安危。地震过后,唐山通讯业糟到破坏,电报、电话处于瘫痪状态,全家人失去了与唐山的任何联系。一个星期后,叔叔打来电话,说婶婶在地震中遇难了。 雅芳曾多次听叔叔讲述地震的经过。那天,他在单位加班,赶写一份材料。午夜十二点半左右,他整理完材料,关上门,走出办公大楼。大街上万籁俱静,虽然是夏季,劳累了一天的市民,仍旧鼾然入梦。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天气躁热的没有一丝风,一场暴雨随时有可能降下来。 叔叔寄着自行车,匆忙往家赶。当离家还有一里路时,突然,空中一个惊雷,随后一道蓝光闪过,仿佛将天空一劈为二,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叔叔从自行车上栽了下来,等他爬起来,发现路边的高楼大厦在晃动,他感到头晕目眩。几分钟后,楼房纷纷倒塌,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城市,刹那间毁于一旦……………赶回家时,居住的楼房已坍塌为平地,等把婶婶救出来,已是十个小时后的事情,婶婶早已………… 从此以后,每当夜晚雷电交加,雅芳都会紧张地睡不着觉。她会端坐窗前,观察天气变化,直到雷停雨住,才放心地睡去。 雅芳进了屋,迅速奔进客厅阳台。她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灯光下,玻璃窗上的雨水唰唰地直流。一道闪电掠过,小区院子照耀的如同白昼。雅芳看见对面楼上一个男人高挑的身影,在黑暗的夜晚里,像个黑色的幽灵。又是一道闪电,那个身影更加清晰,他突兀的眼睛放出诡黠的光芒。 滴铃———— 一声鸣叫划破空寂的夜晚,直刺雅芳的心脏,她惊出一身冷汗。等反映过来,才知道是电话铃声。她惊魂未定地接起电话,传来国华关心的声音,你到家了?没被雨淋着?雅芳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心仍旧怦怦地跳,她说,没淋着。国华好奇地说,没淋着?不可能没淋着!雅芳没好气地说,没淋着就是没淋着,我为什么非要淋着?国华嘿嘿一笑说,我家比你家近,我淋着了你却没淋着,奇怪! 雅芳的心平定了许多,她猜测国华酒醒了,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喝迷糊了,不知去哪里溜达了。国华哈哈大笑说,好了,不和你磨牙了,我挂了。雅芳道了晚安,嘱咐他喝点水,然后扣了电话。 大雨仍旧在下,敲打的玻璃窗户劈啪着响,但雷声小了,闪电也没有方才猛烈了。雅芳卷缩在沙发里,望着漆黑的屋子,寂寞漫上心头。此时,雅芳有一种想接张辉电话的渴望,她翻看话机上的来电显示,除了刚才国华的电话外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坐机号码。这个号码的区号和打头数字都是外市的,雅芳查了一下,是距离二百公里的N市。雅芳在这个城市没有熟人,是谁的电话呢?雅芳打了过去,却是空号。 没有等来张辉的电话,雅芳感觉很失落。她看了一眼 窗外,风停了,雨小了。她摸黑走进卧室,脱衣睡下。 五、赵敏死了 雅芳刚睡着,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浑浑沌沌地接起电话,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雅芳吗?雅芳没听出是谁,慵懒地说,是我,你是谁?女人迫不及待地说,我是丽娟,你速来医院,我在急救室。雅芳惊异道,三更半夜去医院干嘛?丽娟急的都快哭了,赵敏被车撞了,在人民医院。雅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惊愕道,啊?被车撞了?有危险吗?丽娟哭了起来,快不行了,你赶紧过来! 雅芳扔掉电话,跳下床,黑暗中却怎么也摸不到衣服。半天,才想起开灯。她哆嗦地穿上衣服,两条腿像踩在棉花垛上,软绵绵地走不了路。 丽娟是雅芳的表妹,也是雅芳和赵敏的高中同学,在市人民医院内科当医生。她们仨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最要好的姐妹。十多年来,她们虽已结婚生子,但关系来往密切,感情笃深。 等雅芳赶到医院的急诊室,赵敏的老公、父母、哥嫂在亲友的搀扶下哭的泣不成声,旁边是一张手术车,车上躺着一个人,身子用白被单罩着。雅芳一见这阵势,脑袋轰地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赶紧扶着墙才没有摔倒。 雅芳活到三十五岁,已是第二次见这场面。想起小时候,在巷子里见到那个死了的女人,雅芳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当时年幼,泪腺细胞不丰富,所以哭不出来。这次就不同了,赵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同手足。突然没有了这个人,雅芳怎么会不伤心?怎么会不难过呢? 雅芳握着赵敏母亲的手,努力控制自已的感情,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想劝慰老人几句,但不知道说什么好。赵敏的老公蹲在角落里,抱着头呜咽。他平时对赵敏好,赵敏去了,伤心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雅芳看见身穿白大褂的丽娟,喊了她的名子。丽娟看见表姐,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丽娟的眼睛红红的,眼泡有些肿,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雅芳抽着鼻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丽娟说,赵敏的同事请她吃饭,回家的路上撞了车。雅芳想起,离开餐馆时,她看见赵敏上了梁生的汽车。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遇上车祸。 丽娟神秘地说,那个同事是个男的,喝了好多的酒。唉,酒后驾车多危险!雅芳突然想起梁生,问,那个男人怎么样了?丽娟说,还在抢救,可能有条腿保不住了。雅芳一阵难过,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两个人,才几个小时就亡的亡残的残。唉,人活一口气,气在,人就在,气一闭,这人就没了。 雅芳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头疼的像要炸开。她示意丽娟去忙,自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想起晚上和赵敏吃饭的情景,眼泪又流了出来。 泪眼婆娑中,看见一高一矮两位警察站在面前,雅芳赶紧擦了擦眼睛。矮个子警察很年轻,一脸的娃娃气,像刚从警校毕业的学生。高个子警察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络腮胡子,理了个平头。他冷静地注视着雅芳,目光凛冽。雅芳怎么看他也不像警察,到像是黑社会老大。 矮个子警察问,你是王雅芳吗?雅芳惊愕地点了点头。高个子警察说,我们是公安局的,赵敏这次车祸有几个问题需要调查,请你给予配合。他个子太高,雅芳抬头望他像望着一座山,她不得不站了起来。再说,坐着说话也不礼貌。 高个子警察问,你最后看见赵敏,是几点?雅芳没有回答,却说,等等,我不明白,赵敏和梁生不过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他们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更没有抢劫,出面的应该是交通警察,怎么会是公安局的? 高个子警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把手里的文件包夹到腋下,摆了摆手说,是这样的,赵敏和梁生撞了省委书记的专车,市委专门成立了工作组,对此次车祸进行调查处理。 雅芳不屑道,我说呢,原来是撞了省委书记,如果撞的是平民百姓肯定不会成立什么工作组。 高个子警察拉长了脸,严厉道,我们也是执行上级的命令,请不要说风凉话。我再问一遍,你最后看见赵敏,是几点? 雅芳白了他一眼,但不敢怠慢了。她想起,从餐馆出来的时候,曾看过手表,她说,九点。 你们喝了多少酒?他问。 四瓶啤酒。雅芳想了想说。 四是个不祥的数字,四的谐音是死,当时,为何不喝三瓶或五瓶?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出车祸,赵敏也不会死了,雅芳胡思乱想着。 吃饭时,赵敏和梁生的情绪稳定吗?当时,你们是否涉及了不愉快的话题?高个子警察又问。 雅芳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道,很稳定,我们一直是在愉快的气氛中把饭吃完的……..出了餐馆,梁生说要去蹦迪,赵敏就和他去了。 高个子警察打了个哈欠,困乏地坐在椅子上,他摸出一根香烟,点着,吸了一口,表情立刻精神了,说,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怎么?这也是问题吗?雅芳听这话别扭,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高个子警察笑了,说,当然是问题,不然,我们怎么会有机会面对面地说话? 雅芳也笑了,她隔着一把椅子坐下来,抬头寻找矮个子警察,早已不知去向。此时,再看这个黑脸大汉,没有了凶神恶煞感,到有几分面善了。 雅芳没话找话说,省委书记伤的历害吗?高个子警察轻描淡写道,死了。雅芳一时无语,刹那间的过失,竟夺去两条生命,不知是省委书记去阴间报到,需要赵敏陪同?还是赵敏命中富贵,必须拉上省委书记做伴?雅芳是个无神论者,但她相信命运。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高个子警察仍掉手中的烟蒂,用脚捻碎,说,我叫吴刚,是刑警大队的,请留下电话号码,我们有可能随时找你。雅芳说好,并报出手机号码,他输入手机里。 矮个子警察回来了,对高个子警察说,吴队长,梁生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是神志不清,调查工作只好等到明天了。雅芳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是刑警大队长。想起电影、电视和小说里,刑警队长个个头脑睿智,目光犀利,断案如神,便生出一丝敬佩之情。 吴队长站起身,对矮个子警察说,我们回警队。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是单身?雅芳猝不及防,点了点头。但她不明白,自已单身和这起车祸有什么联系。 雅芳临走的时候拍了拍赵敏老公的肩膀,让他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这位一米八的大汉,一夜之间憔悴许多,眼窝眍陷,头发也白了。赵敏的老公没什么本事,但老实厚道,对赵敏一心一意。雅芳每次去她家,他都会端出水果让她们吃,有时还会搬个板凳坐在一旁,边听两人女人说话边削水果皮。 赵敏曾多次埋怨老公窝囊,说他只会干活不会挣钱。如果生活从头来过,她不会嫁给他。雅芳便劝慰道,他一不吃喝,二不嫖赌,三不惹你生气,这样的老公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就知足吧。赵敏都会点头说,也是。 雅芳从医院出来,天已泛出鱼肚白。昨晚那场暴风雨,使空气变的格外清新。天空仍旧阴云密布,随时可能再下。赵敏的尸体还没有火化,放在太平间冷冻着,事故还没处理,责任归哪方还不清楚。赵敏的父母被劝了回去,老人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这种场合待久了吃不消。 六、第一次见张辉 雅芳已经两天没有收到张辉的电话了,她忍不住拨打他的手机,回答她的是话务小姐甜美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雅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雅芳自从认识张辉,每天晚上九点前,会准时接到他的电话。每一次,雅芳都会躺在床上,搂着话筒,和他聊上一个小时。张辉说话不仅不口吃,而且还出口成章。开始雅芳怀疑他是拿着书读,但很快就被否定了。他不仅能顺着雅芳熟知的唐宋诗词背下去,而且还能随时吟几句打油诗。张辉对雅芳的诱惑力越来越大,雅芳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几天过后,他们见面了,地点是居民小区对面的公园湖。那天晚上,天很蓝,星星很多,月亮像一把银色的弯刀。雅芳穿一身乳白色短袖套裙,路灯下一站,高雅脱俗。张辉中等个子,微胖,眼睛一笑眯成一条缝。张辉说,你比我想象的还漂亮。雅芳笑着说,是吗?张辉盯着她说,是的! 他们牵着手,围着公园湖漫步。湖不大,转完一圈不过二十分钟。两圈下来,雅芳说有点累了,张辉从皮包里抽出一块手帕,铺在石头上,让雅芳坐下。微风吹来,垂柳在眼前晃动,让人心旌摇荡。 他们从各自的兴趣、爱好谈到家庭情况。张辉握着雅芳的手,舍不得松开。雅芳发现张辉的鞋很大,笑道,你个子不高,脚却不小。张辉沾沾自喜道,男人脚大好,脚大走四方。他边说边脱了鞋子,亮了出来。雅芳鼻子里哼了一下,却忍不住把脚伸进去,鞋子里热呼呼的。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张辉拍手道,你穿了我的鞋,吸收了我的能量,你就是我的女人了。雅芳笑了,心想,毕竟比自已小,说话带有孩子气。 他们分手的时候,张辉说,来,我们吻别吧!雅芳红着脸,半推半就地配合着。 雅芳回到家,张辉打来电话,说,太好了,简直美妙极了!他一激动又口吃起来。 雅芳明知故问道,你说什么呀,没头没尾的。张辉说,你嘴巴很甜,有股桔子的清香。雅芳笑了笑说,是吗?张辉说,是的! 过了许多天,雅芳又想起这句话,才记起,那天见张辉,出门前吃了一块口香糖。 七、老王搞女人 大街上行人稀少,劳累了一天的市民还未从睡梦中醒来。雅芳不敢把车开的太快,她的情绪还未从悲痛中摆脱出来,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抬不起来。她看了看手表,已是六点半。雅芳想起,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会议,干脆直接去单位吧。她一打方向盘,朝单位驶去。 会议开始前,雅芳就把有关材料交给孙总,并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会开到一半,雅芳再也坚持不住,倚着墙壁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会议何是散的,会上老总都说了些什么,雅芳一概不知。她看见会议室的门裂开一条缝,心想,好在门没锁,不然就闹笑话了。 雅芳在走廊里遇到后勤部的老王,她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匆忙走开了。老王今年四十七岁,儿子早已大学毕业,但他看上去很年轻,乌黑的大背头,梳理的纹丝不乱。老王原是人事科科长,老总身边的红人,去年因搞女人被降职贬到后勤部。 那是一次轰动全公司的丑闻,震撼力不亚于原子弹爆炸。原因是老王有个相好多年的情妇,要嫁人了。她对老王说,再过两天,我就是别人的妻子了,我们今天搞最后一次吧。 一个娼妇能够改邪归正、从良嫁人,当然是件好事,老王虽然拿不准她结婚后就会和自已一刀两断,但毕竟没有从前那么自由了,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什么时候搞就什么时候搞。 老王心里难过,吃饭时,喝了不少的酒。上床前,他掏出“威力”丸服下。平时只吃一粒的“威力”丸,老王这次却吃了两粒。他想借着酒劲,好好搞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何况,他在这个店里不过是借宿,现在店主人回来了,他当然要回避了。 为了掌握好最后一次机会,两个人搞的很投入。也许是“威力”丸的威力过大,一个小时后,老王还在持续拚博。老王边搞边说,怎么样?我搞的还可以吧?情妇由衷道,嗯………..搞的不错。老王得到情妇的称赞,兴奋不已。 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如此剧烈运动,哪里吃的消?老王搞着搞着,突然心脏病发作,腿一蹬,晕了过去。情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吓的胆颤心惊,她以为老王死了,慌乱中拨打了110。 当110火速赶到时,老王还未清醒过来,他被警察赤条条地抬上车,送往附近医院。 这些事情,雅芳都是道听途说,她没有亲眼看见,也不可能亲眼看见。但从此,公司的女人躲他像躲苍蝇,看他像看大猩猩。 一个月后,老王出院了,和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 事后,雅芳见过老王的妻子,一个很温柔、很知识的女人。她看人时,目光躲闪不定,眼中充满了忧郁。雅芳很是同情,丈夫这把年纪,闹出此等丑闻,做妻子的怎么能抬的起头? 再后来,听说老王离婚了,是他妻子提出来的。雅芳能够理解,像他妻子这么稳重、要强的女人,面对这样的丈夫,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 八、赵敏火化了 雅芳下午又去了一趟医院,正遇上赵敏的尸体运往火葬厂。大热的天,尸体不能久留。再说,尸体冷冻一天要付一千元,还是早点火化的好。 雅芳看见赵敏的老公,他牵着女儿的手,低头站着发愣。赵敏的死,折磨的他心衰力竭,甚至连哭的表情也没有了。女儿只有三岁,她还感受不到失去母亲的痛苦,小家伙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大人们痛苦的表情。 雅芳没有勇气走近灵车,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不敢想象赵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暴露在面前的情景。在场的有她哥哥嫂子和单位里的同事。气氛很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勾通的方式不过是打个手势、点点头罢了。 雅芳想起二十多年前,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扯着长音哭泣的情景,她很想放开喉咙痛哭一场。但只是抽了抽鼻子,忍住了。 灵车开走了,所有的人都上了一辆面包车。雅芳也发动汽车,她不想跟在灵车的后面,感觉晦气。她从另一条公路绕道火化厂,等她的车开到时,面包车也到了。雅芳坐在车上没有下来,看着大家都在忙碌,她也插不上手。想起还有个客户需要拜访,便调转车头,开走了。 傍晚,雅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屋里阴暗、燥热。雅芳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有股霉菌味,想起火化厂腐臭的气息,一阵恶心。她迅速脱掉身上的外衣,扔进洗衣机。 雅芳站在阳台上,打开窗户,外面的新鲜空气争先恐后涌了进来。 对面那户人家,窗前站着一个赤裸的男人,细高的个子,肤色苍白。雅芳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原来是一架塑料人体模特。想起昨晚电闪雷鸣中梦魇般的脸,忍不住笑了。 雅芳进了卧室,看见床头的手机,昨晚走的匆忙忘记带了。她翻开手机盖,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丽娟打的,时间是24点10分。一个是昨晚在座机电话上显示过的,时间是7点20分。可以推断,前一个电话是雅芳昨晚出门后打来的。当时在医院里遇到丽娟,她并没有说什么,估计是催她快点过去。后一个电话,显示今天早晨的时间。这是谁的电话呢?雅芳百思不得其解。 九、第二次见张辉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雅芳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劳,她冲了个澡,未吃饭便躺下睡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赵敏浑身是血,站在公路边冲她招手。等她跑过去,发现却是张辉,雅芳惊叫一声,醒了。 雅芳听到电话铃声,她打开台灯,惊魂未定地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张辉口吃的声音,小芳,你去哪里了?电话没人接,家里也没人,出什么事了?雅芳把昨天晚上赵敏出车祸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说着说着,眼泪劈哩啪啦落下来。张辉心疼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好吗?雅芳嗯了一声,问,你现在在哪里?张辉说,我在N市。雅芳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陌生电话是张辉打来的。张辉又说,出门仓促,忘记带充电器,所以,是用宾馆的电话打的。 雅芳心想,怪不得打过去是空号,宾馆是总机,必须转房间的。张辉问,现在几点了?雅芳看了一眼床头上的时英钟说,11点20分。张辉说,等着我,我一会就到你家了。雅芳大叫,有没有搞错?从N市到我家开车需要两个小时,你最快也得1点20分赶到!张辉笑道,我插上翅膀,飞到你家,信不信?。雅芳笑道,不信!你以为我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张辉哈哈大笑。 赵敏的死已让她痛不欲生,她不希望张辉出什么事。便叮嘱道,你慢点开,多晚我也等。张辉呵呵的笑了,声音变的温柔起来,想我了吗?雅芳嗯了一声。张辉又说,爱我吗?雅芳又嗯了一声,雅芳这两声嗯叠在一起能把冰山融化,况何是一个男人的心。 张辉拍了拍汽车喇叭说,我今晚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雅芳脸一下子红了,吃吃地笑道,怎么?你以前不是男人?半天,张辉嗫嚅道,当然,是………男人。 雅芳听到砰地一声,像关车门的声音,张辉问,你住在5楼第几户?雅芳说,东单元,二楼东户。张辉说,我到门口了,你开门吧!雅芳不相信,笑道,你骗人,不会这么快! 张辉道,真的,没骗你,听到敲门声了吗?雅芳果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惊愕道,啊,怎么可能?雅芳打开门,张辉一步迈了进来。 雅芳穿了一件粉色真丝吊带睡裙,慵慵懒懒的表情,显得很高贵。灯光下,她光滑的皮肤充满了性感。张辉再也控制不住,伸出胳膊把她揽进怀里。一阵亲热过后,张辉把头埋进雅芳的怀里再也不肯抬起来了,雅芳好奇地扳起他的脸,看到满脸的泪水。雅芳猝不及防,惊恐地不知所措。张辉呜咽道,老天不公平,即然让我当男人,为什么不让我成为真正的男人?!雅芳似有所悟,她把手伸进张辉的裤裆,那玩意软棉棉的。 张辉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五年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五年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苦的?雅芳叹气道,可以治的,为什么不治?张辉站直了身子说,你以为我不想治?我去过很多城市,治不好。我有钱,有很多钱,但有钱买不来性欲。 雅芳无言以答,做为男人,那玩意象征骄傲、象征强壮、象征男人的尊严。如果挺不起来,等于是个废人。张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当我看到征婚启示的那一刻,有一种冲动,我感觉你能治好我的病。他摇了摇头说,看来,还是不行。 雅芳去厨房给他到了一杯水,又去客厅给他拿来了烟灰缸。张辉抽完烟,站起身,说,我该走了!转身朝门外走去。 雅芳坐着没动,她听见开防盗门的声音。她竖起耳朵,听张辉下楼的脚步声,但一点也没听见。她想起,张辉的皮鞋是软橡胶底的,穿在脚上轻便、舒服,没有一点声音。 雅芳躺在床上,回想起认识张辉的前后经过,犹如在梦中。张辉仿佛一辆奔驰的列车,浩浩荡荡地开进她的心里,又旋风般地消失了。她甚至幻想过和他手拉手奔赴婚姻殿堂的情景,现在看来,一切都成了泡影。张辉带给她的,除了新鲜和活力外,还有一丝隐隐的痛。 雅芳关了台灯,望着墙上映照的月光发呆。许久,没有睡意。 十、雅芳生过孩子 雅芳生过孩子,是个女孩,但生下来就夭折了。那一次生产几乎要了她的命。雅芳结婚后,一直未要孩子,她认为有了孩子就没有自由了,不如趁年轻多享受几年。等到想要孩子了,又怎么也怀不上了。雅芳和老公毛了手脚,去许多大医院检查,结果是两个人都很正常。问题出在哪里呢?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经高师指点,讨了个偏方,竟然怀上了。 雅芳怀孕后,妊娠反映很强烈,吃一口吐一口,不吃就吐酸水。终于熬到预产期,天天盼着破养水、开骨缝,然而,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半个月后,雅芳和老公去了医院,妇产科主任让雅芳躺在病床上,检查完胎心,着急道,赶紧打催生针,把孩子催下来,不然,会很危险。然后,又埋怨道,怎么才来?人命关天,你可真沉的住气。 雅芳被打上催生针,送进了病房。头两天,一点反映也没有。到了第三天晚上,雅芳感到肚子疼。过了一会,疼的越来越历害。最后,隔一分钟疼一次。 每一次阵疼,雅芳都仿佛死了一次。她疼的实在受不了,对老公喊,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吧!老公急得就去喊值班医生,医生跑过来,分开雅芳的两条腿,看了看说,还早,开了三指才行! 等到开出三指,天也亮了,雅芳被急匆匆送进产房。 雅芳遇到难产,孩子是站生。医生、护士齐上阵,刨腹取出孩子。但孩子气若抽丝,雅芳还未来的及看一眼,便断气了。 这次打击,对雅芳来说是沉痛的,难产带来的心悸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心里,让她胆颤心惊。从此,雅芳惧怕怀孕,惧怕生孩子,以至,发展到性冷淡。 直到有一天,老公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很想要这个孩子时,雅芳才如梦初醒。原来爱情是如此的脆弱的,当愿望与现实相悖时,生活会毫不犹豫地为感情让路。雅芳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她和老公去了民政局,他们协议离婚了。 当时,正是寒冬腊月,西北风呼啸着从空中掠过,雅芳的心情也随着这天气变的异常寒冷。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雅芳看见对面公路边站着一个女人,娇巧的身材,白净的脸庞,眉和眼往上吊。雅芳会面相,这种女人难缠。 女人看见他们出来,便朝这边招手。老公看了雅芳一眼,屁颠颠的跑了过去。雅芳鼻子里哼了一声,仰着头走了。 半年后,雅芳在超市遇到这对夫妇,女人骄傲地挺着肚子,像是挺给全世界的女人看。她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一副神气活现的表情。雅芳转到他们的对面,凭借货架遮挡,他们看不见她,而她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女人埋怨道,我说过几次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女人怀孕吃这种食品对孩子不利!男人说,好好,买这个可以了吧?女人的声音变的严厉起来,不行!你想害死我啊,这种东西对孕妇有害!你怎么连这点起码的常识也没有?说着说着竟然哭了。男人慌了手脚,低声下气道,好好,都怪我,行了吧?求你别哭了啊!女人仍旧哭,男人继续哄。 雅芳突然同情起男人来,娶了这样的女人,男人算倒霉了。这种女人任性、尖刻、自私,会把男人折磨的精疲力竭。接着,雅芳又嫉妒心起,当初,自已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但他总是趾高气扬,指手划脚,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然而,现在的这个男人,俨然成了女人的奴隶。 雅芳恍然大悟,原来男人喜欢被女人折磨,喜欢让女人摆布,喜欢听女人的差遣。男人并不是都喜欢当将军。有些男人,有的时候,还是喜欢当奴隶的。或者说,将军当厌了,便想尝尝当奴隶的滋味。 她后悔从前太温柔,老公才轻易地被别这个女人夺走。她更后悔没有再怀一次,哪怕是克服重重困难也应该再生一次。那样,老公还是她的,孕妇将会是她而不是这个女人。 十一、张辉不是骗子 从此,雅芳再也没有得到张辉的任何消息。每次,电话铃响,她的心都会跳起来。他希望是张辉的电话,然而,她又怕接到他的电话,她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度过了六天。第七天,她终于忍不住打了过去,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过了一会,她又打过去,却关机了。雅芳的心一下子暗谈下去,仿佛掉进冰窖里,浑身凉嗖嗖的。 雅芳把张辉的电话号码从手机里删除了,这预示着,张辉将永远从她身边消失了。但储存在记忆里的信息是删不掉的,惟有靠时间淡化,时间是消磨感情的最佳良方。 赵敏路遇车祸,张辉的决然消失,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让雅芳痛心疾首。头几天,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赵敏的影子。好几次梦到她,但都是小时候的情景,她们一起去郊游、一起去爬山、一起去学游泳、一起去公园偷摘盛开的玫瑰花。 赵敏的去世对她是个打击,这在情理之中的。然而,张辉的离去却是出于无耐。爱情来的迅猛,让她猝不及防。开始她没当回事,是在不知不觉中察觉的。就像是天上掉馅饼,她本来不想捡,等动了心,弯下腰时,却被狗叼走了。 张辉来无影去无踪,让雅芳分不清真伪。如果说张辉是个骗子,雅芳并没有失去什么。女人骗男人,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为钱,二是想嫁给他。而男人骗女人,同样有两个目的,一也是为钱,二却是为色了。 张辉骗钱?不像!他们从认识到分手,从来没有涉及过钱的话题。再说,张辉开着黑色的尼桑骄车,从穿衣打扮,到言谈气质,没有丝毫的异样。说他骗色?他没有那个能力!一个废人,用什么去色? 如果说张辉不是骗子,雅芳也不敢肯定。因为没去过他的单位,没去过他的家,没见到他开的两个工厂和一个出租车公司。 直到一个月后,雅芳收到张辉寄来的一张五万元的汇款单,方才证明他不是骗子。雅芳拿着汇款单反复看了多遍,某某街某某路某某小区某某号,确实是张辉的地址,即使是同名同姓,不可能地址也完全一致。这张汇款单不仅证明张辉不是骗子,而且还证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雅芳想把钱给张辉退回去,她不缺钱花,再说,自已也没有损失什么,他们谁也不欠谁的,凭什么要他的钱? 几天后,她没有把钱寄回去,而是寄给了边远山区的一座贫困小学。五万元人民币,可以资助多少失学儿童啊!雅芳想到这里,竟有些激动。 十二、去医院 自从赵敏去世后,雅芳落下个毛病,阵发性头疼,尤其听不得汽车喇叭的声音,那刺耳的鸣叫声,仿佛能把脑袋炸开,让她痛不欲生。半个月后,雅芳再也坚持不住,去了医院。 抽血化验、做CT,一路检查下来,竟然用了三个小时。雅芳坐在神经科门诊室的塑料椅上,听老大夫诊断。他戴了一副老花眼镜,一只镜腿折了,缠着透明胶布。他指着CT片子,若有所思道,这样看来,你没有毛病。他盯着雅芳,目光从镜片的上方投过来,他说,你是受了某种刺激,休息不好,造成精神高度紧张,时间一长,形成神经性头疼。 雅芳点了点头,问,有什么好办法吗?大夫点了点头,低头开了个药方,并嘱咐,按时吃,半个月后,如不见效,再来找我。雅芳接过药单,说了声谢谢,走出门诊室。 雅芳走出门诊大楼,突然想起应该去看看梁生。虽然只是一面之缘,那天晚上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过十句。但他出了车祸,失去一条腿,一定很难过。雅芳从大门外的商品房里买了一只水果蓝和一束鲜花,朝病房楼走去。 雅芳来到外科病房,发现到处是伤胳膊断腿的病人。平时在大街上看到的全是奔腾的车辆和川流不息的行人。来到医院才知道,每天都有车祸发生,心里变的怯怯的。雅芳问值班护士,梁生在几号房间,护士查看一下病人卡片,说,在十号。 雅芳推开房门,看见梁生,脑袋一下子就大了。梁生躺在床上,一条腿打着石膏,一条腿的膝盖下面空荡荡的。梁生看见雅芳,咧了咧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了起来,审视地打量着雅芳。凭直觉,她一定是梁生的妻子。雅芳把水果蓝和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冲她笑了笑。 梁生瘦多了,脸色更加苍白,眼睛空洞的吓人。雅芳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 走廊里传来喧哗声,雅芳乘机把身子探出门外,她看见几个人推着一辆手术车朝这边走来,铁轮磨擦水泥地面发出的轰隆声在走廊里回荡。到了跟前,雅芳看见车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她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 雅芳患有血晕症,惧怕血淋淋的场面。记得,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那年,丽娟和几位女同学填报了医学院。雅芳羡慕医生的职业,但惧怕那把手术刀。她想象不出,怎么才能把病人的肚子割开、把腿锯掉。她左思右想,最终填报了经济管理学院。 雅芳认识走在最后面的男人,她迈出一步,拦住问,出什么事了?那个人是谁?男人一脸的焦虑,他说,是我哥,被车撞了。说完,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雅芳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雅芳一分钟也呆不下去,她朝梁生夫妻招了招手,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 十三、又见吴刚 车祸事件终于结案,事故责任应归究省委书记的司机。但梁生也脱不了干系,酒后驾车,违犯了交通法规。因失去一条腿,不再追究事故责任,但医疗费自负。赵敏在这次车祸中成了屈死鬼,梁生也只能自认倒霉。 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吴刚去了雅芳的单位,他是去找她签字。当时,雅芳正在赶写一份材料。手机响了,雅芳接起电话,传来一个男人宏亮的声音,你好,王雅芳同志。雅芳心想,都什么年代了还称同志,但还是礼貌地说,你好。男人自我介绍说,我是刑警队的吴刚,你还记得吧?雅芳怎么会不记得,她客气地说,吴队长,你好……….有事吗?吴刚老朋友似地说,我把上次的谈话记录整理了一下,需要你签名。我在你单位的楼下,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不等雅芳回答,他又说,还是你下来吧!我穿了警服,对你影响不好。雅芳说,好,我马上下去。 雅芳来到楼下,一辆乳白色的帕莎特警车停在面前,车身印有公安两个蓝色醒木的大字。车门傍边站着刑警队长吴刚。 吴刚并没有穿警服,一件深蓝暗格皮尔卡丹T—shivt增添几分潇洒。粗犷的脸颊刚刮过胡子,显的神采奕奕,他把一份材料递给雅芳。材料写的很简单,稀稀松松占满一张纸,上面写着事故发生前她和赵敏、梁生在餐馆里吃饭的情况。雅芳大体看了一下便签了名。 雅芳看了吴刚一眼说,没想到人民警察也会骗人。吴刚心领神会道,你是说我没有穿警服?雅芳点了点头,说,不愧为刑警队长,反应敏捷。吴刚哈哈大笑,说,不骗你,你怎么能下来?雅芳也跟着笑起来。笑声把他们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口气也变的随和起来。吴刚寻问了赵敏后事的处理情况,雅芳不知不觉谈起自已和赵敏小时候的事情,说到激动处,眼里衔满了泪水。吴刚很专注地听,不时点点头。 当有人陆续从大楼里走出来时,他们才发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吴刚说,我请你吃饭,赏个面子吧!雅芳想起材料还没准备好,拒绝道,对不起,我中午有事。吴刚知趣道,好吧,那就改天。雅芳说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雅芳回到家已经九点钟了。丽娟打来电话,她笑嘻嘻地问雅芳今天去了哪里。雅芳被问懵了,说,上班呀,我还能去哪里。丽娟笑道,对我还隐瞒,还当我是你妹妹吗?雅芳不知所措道,我隐瞒你什么了?丽娟提醒道,上午你和谁在一起?雅芳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吴刚啊,他是刑警队长,我们两个月前在医院认识的,他找我在材料上签字,我们说了一会话就分手了,怎么啦?丽娟问,签什么字?雅芳说,调查车祸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赵敏、梁生在一起的情况。丽娟神秘道,事故过去两月了再找你签认,你不认为很蹊跷?雅芳微微一怔,这个问题没有想过,难道这里边还会有阴谋?但立刻否定了这个猜疑。开脱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他可能是整理档案,完善手续吧?!丽娟埋怨道,你真笨,吴刚对你有意思,你竟然没有察觉出来?雅芳正色道,别瞎说,他真的是找我签字,我们什么事也没有!丽娟笑了,说,姐,实话告诉你吧,吴刚是个单身,去年他老婆得了乳腺癌去世了,他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吴刚的表弟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今天下午,吴院长向我寻问了你的情况,还让我给你捎话,是否愿意和他表哥交往。 雅芳猝不及防,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她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这个吴刚她并不了解,仅见过两次面,除了佩服他的职业外,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下雪天踩出的脚印,虽然很清晰,但一会儿便被风雪遮盖的严严实实了。 雅芳将上午和吴刚见面的情景又仔细回顾一遍。看来吴刚说没穿警服,让她下来签字,是为了请她吃饭做铺垫。想起吴刚精悍的目光和强壮的身躯,雅芳的心一下子乱了。 丽娟说,吴院长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就给个答复,他按排你们下次见面时间。雅芳想了想说,以后再说吧,便扣了电话。接着,电话又响了,雅芳以为还是丽娟,她拿起电话抢先道,我知道了,但总得给我两天时间考虑一下吧? 考虑什么?你在和谁说话?电话里传来国华的声音。雅芳笑道,哦,我以为是丽娟,你还好吗?国华沉默片刻道,不太好………. 雅芳吃惊道,出什么事了?国华说,我想和你聊一会………..现在我正开车朝你家的方向行驶。国华总是这样,不管雅芳有没有时间、愿意不愿意,我行我素。雅芳说,好,我在小区对面的酒巴等你。 十四、在酒巴 夏末初秋的夜晚,带有一丝凉爽,微风吹来,让人心情舒畅。雅芳的心情并没有随着这季节的变化而快乐起来。赵敏的死,让她痛心疾首。吴刚突如其来的出现,搞的她神情恍惚。难道国华又遇到什么问题?她烦躁不安地朝酒巴走去。 雅芳赶到酒巴时国华还没到,她在门口找了个座位坐下。酒巴里音乐声震耳欲聋,一位长发青年怀抱吉他摇头晃脑地歌唱。不远处坐着一对青年男女,女孩倒在男孩的怀里。男孩左手举杯,右手在女孩的身上揉搓。一位矮个子男人从雅芳身边匆忙走过,差一点被雅芳翘起的二郎腿拌倒。雅芳回头看去,遇到他恶狠狠的目光。 国华进来后,他们挑选僻静的角落面对面坐下。国华显得很憔悴,胡子拉茬,像个劳改犯。两个月没见,人瘦了一圈。雅芳点了两杯葡萄酒和一盘开心果。 遇到这种情况,雅芳并不急于询问,因为她了解国华,过不了多久,会主动坦白。 舞台上,长发青年换成一位阳光女孩,她甜润的歌声如同靓丽的脸蛋,让人赏心悦目。国华喝了一口酒,用低哑的嗓音说,我们分手了,是她提出来的。雅芳猜测到这个她是谁,一声不吭地听下去。 她走了,去了另外一家公司。国华说完把手指埋进头发里,那痛苦的表情,让雅芳心中泛酸。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准备和妻子离婚吗?她连这点时间也不肯等?雅芳不解的问。 不是!国华摆了摆手说。 不是什么?雅芳追问道。 她说,她不能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即使我们结婚了,她也会良心不安。 怎么讲?雅芳越听越迷惑。 她见过我妻子,她们谈过。她说,我妻子很善良,她不想伤害她。 国华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夜未眠。男人是脆弱的,在感情上尤其突出。当爱情遭受劫难时,感情会脆弱的不堪一击。雅芳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有句话说的好,只要曾经爱过,何必永远拥有。雅芳一激动,竟然把那句话篡改了。 国华感慨道,想想这些年走的路,有太多的迷茫。站在十字路口就像是站在人生的转折点,唯恐走错,唯恐迷失方向,赶不上飞弛的列车。唉,男人好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国华的一番话勾起雅芳的不满,都说男人辛苦,为家庭、为事业、为责任疲于奔命。然而,又有几个男人是铮铮铁骨?又有几个男人面里如一?男人就像是绣花枕头———表面光。 雅芳想到此,把杯中所剩三分之一的酒全部倒进嘴里。国华惊异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此时,那个矮个子男人走了过来,他停在雅芳的面前,看了她一眼,却挨着国华坐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顶在国华的腰上,冲着雅芳恶狠狠道,不许喊!喊我就打开枪死他! 雅芳吓的目瞪口呆,哪里还喊的出来。矮个子男人命令道,把钱、手机、手表都交出来!他冲着雅芳说,看什么?还不快交出来!国华朝雅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按他说的做。 国华把五百元钱,一部手机、一块手表,放在桌子上。矮个子男人用另一只手把这些东西塞进衣服口袋。雅芳只掏出一部手机,女人夏天的衣服是不做口袋的。她出门,会提个手提包,钱和手机都放在包里。刚才走的匆忙,抓了手机就出来了。矮个子男人审视她半天,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配戴的钻石项链上,雅芳慌忙解下项链递给他。 这个家伙洗劫了钱物并没有走的意思,他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恐吓说,在我未离开这里之前,不许喊人,谁喊我打死谁! 雅芳虽然害怕,但没有惊惶失措。长到三十多岁,从没遇到过抢劫,她感觉很刺激,很有趣。她发现国华的手在颤抖,额头上满是汗水,他直挺挺地坐着,面部表情僵硬。 雅芳惊异地发现吴刚朝这边走来,他三步两步冲到矮个子男人身后,敏捷地反剪过他握枪的手,随即,手铐咔地一声落在手腕上。又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从座位上提起,一扫腿,这家伙已经跪倒在地上。这一切动作是在眨眼间完成的,即利索又漂亮,雅芳暗暗称奇。 这时,围过来许多人。两名公安人员从矮个子男人身上掏出钱和物还给国华和雅芳。吴刚拿起那把手枪,看了看,笑了。他把枪朝国华挥了挥,轻蔑道,玩具手枪,也把你吓成这样。他看了雅芳一眼,不认识似地说,小姐,你还好吧?雅芳点了点头说,我没事。吴刚一挥手说,回警队!他们押着矮个子男人走了。 一场惊险过后,雅芳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吴刚的高大形象在她脑子里扎了根,怎么挥也挥不掉了。 十五、尾声 一辆警车在公路上奔驰,车里坐着吴刚和雅芳。雅芳问,你跟踪我?吴刚笑道,我路过酒巴,无意中看见你,便跟了进去。不成想遇到那个家伙,他是越狱犯,我们抓他很久了。吴刚话锋一转,那个男人是谁?雅芳笑道,一个朋友。吴刚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没那么简单。雅芳嗔道,是的,是的,就是的。吴刚哈哈大笑,笑声从窗外飘出去,洒了一路。 ※※※※※※ www.chyangwa.com/images/smile/11.gif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