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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时节 杏儿的青皮有些微的黄意的时候,就该割麦子了。我们这些和杏园的看护人整天捉迷藏的孩子从杏子酸涩的时候就谗上了,下学后,背上筐拿上镰,几个人相约了去趁割草的当儿去偷杏。杏园很大,好几十亩,在沟的另一边的梁上,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钻进去,找棵树爬上去,摘了稍微大些的青皮杏儿往嘴里塞,一咬,酸得人涎水都往外冒。匆匆地吃了几个,就听见看杏园子的人吼巴起来了,一出溜下了树,背起自己的筐和镰拼命地跑,连滚带爬地跌下沟去,又手脚并用地爬上这面沟梁,喘着粗气在安全的地方坐下来歇歇,还不忘给追赶不着我们的看园人喝个倒好。就这样在杏园附近混着日子,眼看着杏儿就鼓胀起来,然后由青泛黄,口味也变得甜了,可是我们没有了偷杏的时间,收麦子的时候也到了。 仿佛一夜间,苍青的麦子开始干枯,先是一片青一片黄,好象一转眼,满地都是金黄的成熟的小麦,风吹过,麦浪就一波一波地飘荡开去。那时候还是生产队作业,村里唯一的戏台子被布幔围了起来,几个精干利索的女人进入这个布幔围成的厨房,开始了半个月的集体食堂的工作。她们做的饭就的固定的几样:米汤、蒸馍、凉拌韭菜水萝卜,可是我总是觉得特别好吃,蹲在戏台下的硬土地面上,吃得津津有味。 各家早都磨好了割麦子的镰刀,村里的铁匠也连夜打出不少明亮晃眼的泛着青光的崭新的镰刀,分配给没有镰刀的人,这是个龙口夺食的季节,一个疏忽,就可能把成熟的麦子丢在地里,献给龙王啊。生产队长一声令下,割麦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赴各个地块,一人把着好几垄小麦,齐头并进地往前割。妇女们在后面把割好躺倒的麦子用一绺带着麦穗的秸杆捆成一个个肥嘟嘟的麦娃娃,牛或者马拉的大胶轱轳车就被车把式吆喝着拉进了麦地里。年轻力壮的持着木杈的人把一个个麦娃娃用杈杈住,随着嘴里长长的“哎”地吼一声,麦娃娃就睡在了车上。在车上的那个人再把麦娃娃按顺序码放整齐。麦垛子越积越高,车上码麦的人已经掩没在麦剁里了,木杈上的麦娃娃还一个一个地向车上飞。等装好了车,那麦堆大得象座小山,有些扬尘的田间黄土道上,一座座麦山缓缓地向村里移动。打麦的场子早就预备好了,用水湿过,用大大的碌碡碾了好几遍,夏天的太阳把碾得结实的地面晒得硬得发亮。割下的麦子运回来后就摊在这样的场子里晾晒。几天后,碾麦子的把式赶着牛拖的碌碡进入场子,这碌碡千万不能用马或驴,那些牲畜速度太快,拉上碌碡一晃而过,麦粒打不下来。只有牛拖上碌碡不慌不忙的慢吞吞地绕着场子转。为了防止牛粪脏了碾的麦子,每个拉碌碡的牛屁股下面都专门给它们加了布做的兜屎的包,看起来很滑稽。麦子碾好后,把秸杆收起来拢成一个垛子,然后就是扬场了。把碾落在地上带着麦壳碎末的麦粒并成一堆,一个壮劳力拿把木掀,掀面很大,一掀能铲一二十斤的样子,抛出去,麦粒沉很快就落下了,而麦壳和碎末随风飘出很远,也慢慢落下有,扬完场,麦粒和麦壳的碎末各成一堆。为了让麦粒更干净,还要用大木风扇车再把麦子吹一遍。那风车很大,摇风扇的柄很长,一般要三个以上的壮劳力合力去摇,风善顶上是个有经验的稍老的人把麦子用簸箕慢慢地倒落下去,既不能快,也不能慢,这样净了的麦粒才算行了。然后就是晒场,入仓。 其实收麦子最苦的人是割麦子的,弯下腰去一割一晌,站起来,腰酸困得好象不是自己的,手上打了一粒一粒的水泡。但是没有休息的时候,在戏台子下面吃过简单的饭菜,又紧着下地接着割麦子。割麦子的时间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样子,一过时间,麦粒就会暴壳落入泥土,一年的辛苦就算白费了。我上高中的时候,田已经实行承包责任制分给各家各户,高三的夏天,班主任让我们几个学生替他家割麦子,其中就有我。我们只替他割了一天,早晨骑着自行车去,去了就割,中午简单吃有点饭,当然饭菜很丰盛,然后又去地里割麦,我在地里的时候觉得那麦垄特别长,长得怎么也割不到头,要酸困得像是要断了。等割完麦子骑车回去 一头栽在宿舍的铺位上起不来,过后病了好几天。割麦的辛苦可想而知。 生产队的时候我还很小,是不能割麦子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大人把麦子割倒运走以后,把田间落下的麦穗捡起来,争取做到“颗粒归仓”,由于是生产队体制,捡来的麦子就交给队里,根据每人捡的数量登记起来,谁捡得多,谁就会在学校被评为“支农模范”。我那时候体弱,竟然没有被评上过一次,这让我非常遗憾难过。 现在住在城里,浑然不知农事,经常一晃眼,才发觉麦子应该已经是收过了。但是那时候麦收时节的热闹和紧张,现在都成了亲切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