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归何处 文/淡淡如烟 一、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眼儿媚·朱淑真 “叮铃铃,叮铃铃,,,,,” 寂静的夜晚,声声电话铃响打破了夜的冷冰,也打断了钟灵的思绪。房间不太隔音,隔壁的电话铃就如同响在钟灵的耳边,不罢休的一声又一声,没有停下的意思。钟灵烦躁地将书往桌上一扔,手苦恼地抓上了发梢,捂向耳梢。 上帝!停止!Stop!可恶的家伙!该死! 钟灵正在写一部新的小说,满脑子全是跳动的文字,房间里乱乱的堆着查找的资料。这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赶跑了所有的灵感。丢了书,钟灵满屋子胡转,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心中的烦躁有增无减。 搬来大半个月,铃声每天执着的进行着早、中、晚的问候,隔壁的邻居却像隐形人似的总不见踪影。门窗紧紧的关着,帘子也严严的遮住,钟灵望了几次却什么也看不见。这家人是出去旅游了还是根本就没人住只是一所空房钟灵无从知道,她也没那份闲心与时间打听别人家的琐事,只是这一日三次的铃响总会将她从梦中、思考中惊醒,真真恼人的紧。 为了能完成手头的这部长篇,钟灵独自搬到了这所远离市区的房子里,只为那份原始的宁静。可是现在,这铃声越来越让钟灵无法忍受。 该死!停止! 猛推开房门,钟灵风一样到了隔壁的门前,她用力地撬着门锁,紧挂的铁将军终于抵挡不住败下阵来。钟灵哐一下踢开门,顺着铃声冲电话机奔去。 “喂?你找谁?”一股火还在心头,钟灵真的想好好教训下线那头的人。 “。。。。。。”没人说话,只有重重的呼吸。 “喂?说话!” “。。。。。。”更急促的喘息直扑钟灵的耳朵。 “喂!!!!”钟灵的怒气伴着些许的不耐,还有一点不安和疑惑。 “。。。。。。”一声轻响,电话里传来一片盲音。 “见鬼!”钟灵扣下话筒,转身打量起这间空房。 这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小房。一套蓝绿色的布沙发成丁字形靠墙临窗而设,一张玻璃茶机下是绿色的脚柱,机上放着一只浅紫的玻璃杯,一只深紫的半透明的烟灰缸。靠窗的绿架上摆有一盆淡绿的文竹,长得郁郁葱葱,一部淡紫色的电话机轻轻地放在文竹下。窗帘是米黄色的,上面点缀着淡紫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的隐隐现现。一台电视机就摆在窗对面的墙边,上面放着一张女子的照片。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披着及肩的黑发,瓜子脸,眼睛不大且有些近视,戴一副无边眼睛,两个小小的酒窝挂在脸颊的两边,笑意全汇在双眼里。这个女子说不上特别漂亮,但很耐看,柔柔的眼神看得人心慌。钟灵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收回心神,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家?为什么总不见人,为什么电话每天固定地响起? 甩一甩头,钟灵走到那向阳的一间,一张双人床摆在墙边,垂直于窗,床上放着两床被子,两个枕头,两双拖鞋就在床边安静地沉睡。没人住的房间怎么会如此一尘不染?钟灵抓了抓头发,想不明白这里的一切。 轻轻地拉上门,钟灵将门锁重新弄好,长舒了口气,心里盘算着等主人回来怎样解释。 整整的一个晚上,钟灵再也无法写下去,眼前晃动的只有那女子的笑容。 二、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遽?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无凭据。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卜算子·石孝友 一缕阳光温暖地照在钟灵的脸上,懒懒地翻了个身,眼睛酸涩的不想睁,手伸到枕下摸索着,拉出的是一部手机,时间显示12:27点。 天!电话在每天中午的12:30点准时响起,睡不成啦。昨晚一直辗转反侧,挥不去的胡思伴着那陌生女子的笑脸折磨着钟灵的每一根神经,直到凌晨五点方才昏沉沉地睡去,以至于清晨7:30点的铃声都没叫醒她。用力地伸个懒腰,等铃声过后再起床工作。 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四周静静的,怎么回事儿?揉揉眼睛,侧着耳朵卧向隔壁的那一面墙,没有声音,时间已是12:35点,听厌了的铃居然没有响起。是不是昨晚没有放好?钟灵从床上跳起来,飞速的穿好衣服奔出房间,打开隔壁的门似乎比昨晚容易多了。房间与昨晚一样没有变动,话筒静静地扣在那里,电话线也没有问题,一切正常,不正常的是电话今天没响。也许它会在晚上响起也说不定。 钟灵走向昨晚没进的那间小房,一扇小小的窗下摆着一张白色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戴尔黑屏液晶台式电脑,旁边水晶瓶里一束盛开的洁白的香水百合发出沉郁的香气,一部淡紫色的电话机安闲地躺在花下。一排书架里摆满了书籍,《红楼梦》、《家春秋》、《倾城之恋》、《简爱》、《茶花女》、《呼啸山庄》、《飘》、《荆剌鸟》、《源氏物语》、《草叶集》、。。。。。。书可真多。随手打开一本《穆斯林的葬礼》,一张纸飘了出来,那是一张素色的信笺,秀气的笔迹淡淡地印在嫩绿底色上,右下角一枝浅紫色的梅花开得正艳。 正安: 黄昏的落日正斜斜地从窗角照射进来,梧桐片片如云,想念你的心在轻轻地翻舞。你又要笑我了吧,刚刚道完再见,我却重陷思念。古人云“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我真的受不了这分别的痛苦。正安,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长相守不相离呢?什么时候才能一起静静地坐在窗前,让你的手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我的头依偎着你的肩,看花开花落,闻虫鸣鸟唱,坐看云起,细细地诉说岁月的美好。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在这样的黄昏里又忆记偶然的相识。 那是在书店里,我们的手同时伸向最后一本《穆斯林的葬礼》——那是我找寻了许久的书——被你所触到的指尖像火烧一样地灼热,那火直烧上脸颊,我们的手又同时缩了回去。我转头看见的是你微红的脸还有躲闪的眼。这是上天安排的缘,我们因此而相识。书,你让给了我,为了感谢你的成全,我要了你的地址,许诺看完后借给你。慢慢走出书店,脸上的红晕一直未曾褪去。就这样我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道了别,又成陌路。 正安,如果就那样分别再不相见,或许心里会留有一点点的留恋,随着时间的逝去,也会忘记彼此的容颜。你会找到另一个爱你的女人,结婚生子度过一生;我也不知会投入谁的怀抱,淡淡的回忆曾经的过往。那样,我们会得到彼此的幸福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刻,立于窗前,满心满脑的全是你的身影,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晏几道的这首《蝶恋花》所描述的正是我此刻的心情,淡淡的哀愁迷漫整个心房,浓浓的相思围绕在每寸空间,古人之离愁别绪今日全然落于我的身上,你可知道我的相思之苦么,正安。真的好想好想你,盼望着与你相会的日子快些到来。 你的琳 琳,应该是照片是的女子,正安是她的爱人,他们最后的结果如何呢?这间房子是他们的家吧,可是为什么没人住呢?钟灵查看了下书中再无纸张,她换了本书翻起来,又一张素笺飘了出来。 玉箫闲,清韵咽。人倚画栏愁绝。云恼月,月羞云。半溪梅影昏。 恨春风,萧散后。夜夜数残更漏。情悄悄,思依依。天寒一雁飞。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正安,又想你在这黄昏后,夕阳无限好,独赏亦无趣。你在做什么呢?可知道我的思念无边无尽?雨又飘过窗前,点点滴滴更添愁绪。 往事又上心头。 那书,我飞速地阅读,只是为了能尽早地再见到你。 第三天的傍晚换乘了好几路车后方才找到你的住所。可门紧紧地锁着,你不知去了何处。呆呆地站在你的门前,后悔自己的马虎,竟没要一个你的电话号码。那晚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见你的身影,留下一张字条我若有所失地转向了回家的路。 见不到你的日子,天不再晴朗,阴郁的灰灰的盖着心房,不知为什么会对仅见一面的你如此牵念于心间,“剪不断,理还乱”一怀愁绪无处诉,独自伤怀。 夜了,你已入梦了么?轻轻地印一个吻在你的唇上,让我们在梦中相拥相依。 你的琳 琳和正安何时再见呢?那刚开始的一份缘将走向何处呢? 钟灵拿上那本《穆斯林的葬礼》,关好门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踏莎行·周紫芝 书写的断了去路,改改停停无法安排主人公的命运,钟灵索性不再写下去,毕竟强写的东西很难入眼。而那两张素笺就摆放在面前,看了又看,钟灵凭直觉感到这后面一定有一个不寻常的故事,怎样发生,结局如何呢?钟灵无法猜测也不想猜测,生活是实实在在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轨道,何必枉费思量猜测她人之生活呢。 只是书写不下去,房间里突然变得很闷,出去走走或许会重新发现阳光满天。灵感总是在不设防的时候涌上心头,主人公的前路也会有了甘甜,这谁又能说的准。 拿起那本《穆斯林的葬礼》,钟灵决定顺着小路到田径间走走,看看满眼的油菜花。 这一日钟灵便闲逛地度过,直到太阳西沉,星星挂上树梢,这才打道回府。 远远地钟灵看到楼上有灯光,是邻居家的窗。奇怪了,白天进去时好象没开过灯,难道是主人回来了? 钟灵租的这栋楼房是两层的,楼上共有四套房,钟灵就住在最里头的一套。这栋楼座落在一片空旷的田地间,离这里最近的住户也相距五公里,白天极少有人来,到了晚上更是凄凉,只有她那盏灯孤独地亮着,周围是一片死寂一片漆黑。如果不是昨晚闯进了隔壁证实有人居住,钟灵真以为只有自己住在这栋楼里。想着应该对私闯她人房间作些解释,也为了证实邻人真的归来,钟灵加快了步子,一步两阶地跳到了二楼。 那扇打开过两次的门微微地露着一条缝,一缕白光透了出来,走到门前,钟灵轻轻地敲了下门。 “琳,是你吗?”焦灼的询问传了出来,随之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一脸热切的期盼,一双探寻的眼眸在落到钟灵脸上时换成了惊异与失望。 “哦,您好。我叫钟灵,是您的邻居。” “您好。”男子很有礼貌地握了下钟灵伸出的手。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需要跟您解释一下,您现在有时间吗?”钟灵有些心虚地问。 “嗯,您请进来吧。”闪开身子,男子将钟灵让进了屋。 “请坐。不意思,因为今天傍晚刚回来,还没烧水,您等一下,我这就烧去。” “不用了,谢谢您。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钟灵拦住男子。 “哦,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才搬来不久的您的邻居,因为您的电话每天都不停地响,总没人接听。昨晚,真是对不起,我,私自闯了进来。”钟灵脸红红的吞吞吐吐的总算说完了这几句话。“您,怎么罚,我都认了。” “哦,昨晚,你进来了?” “是。” “那么,你接电话了?” “是。” “哦。”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电话每天都响,我只是有点受不了它的响声。” “。。。是你接的电话。” “是的,是我接的。不过,对方没有说话就挂掉了,真是奇怪。”钟灵又想起昨晚电话里的喘息声,那边明明有人却不说话,怪事。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您请回去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对于这铃声给您带来的烦恼,我很抱歉。以后,不用再担心有铃声会吵着您了。” “怎么?您知道是谁打来的?以后为什么不会再有电话了?请原谅我的好奇心,您能告诉我吗?” “电话是我打的,昨晚因为您的接听,我以为是我的妻子何琳回来了,今天特地赶过来看看的。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给您添了不少烦恼。” “您的妻子?您以为昨晚接电话的是她?她没跟您在一起?去了哪里?”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下,您不介意吧。” “哦,那不打扰了,再次对昨晚的事向您道歉!还有,这本书,没经您同意我拿去读了,真不好意思。”钟灵很难堪的把书递了过去。 那男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伤痛,疲惫的将书抱向胸口,紧紧地闭上了眼不再说话。钟灵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
四、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浣溪沙·秦观 又是一夜无眠。窗外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细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声声清脆。钟灵跳下床,光着脚站在窗前,看清新的天地和如丝的蛛线从九天一撒而下,网住整个的世界和每个角落里脆弱的生灵。 雨是天的泪,在伤心的时候控制不住泪下如雨坠落人间;雨是天的愁,淡淡的如雾般迷漫于空中,挥酒不去;雨是天的怒,雷鸣电闪折树翻河倾城狂泄心中的火;雨是天的美,摘一道斜斜的彩虹做花冠;雨是天多变的容颜,喜怒哀乐不遮不掩全是天的心情。 雨天总会令钟灵平添许多轻愁,扯不断欲罢不能,点点上心头是忧愁,哀伤无尽头。 仍记得五年前的那个雨天,和温青明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刹那,心似乎被堵住了话语全哽在喉里,默默的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语言是无用的无益的无能的多余的,不需要再回头看那熟悉的背影,就这样分别。泪在转身后悄悄的落下,心在分别后撕裂,人在一瞬间崩溃。经营了六年的婚姻终于宣告失败,谁之错?在失败的婚姻中没有胜利者,两人都输的一塌糊涂,掩着心碎整理心伤,慢慢地等伤口痊愈。愈合的心变得淡然,再看爱情风云的变幻,惊奇、狂喜、绝望、悲愤不再闪现,一切都淡如烟云。 守护着心灵上的宁静钟灵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创作上,倒也颇出了些成绩,文章频频中的读者越来越多,受到别人的喜爱是钟灵最大的慰藉,这说明自己活在这世上还被人需要着,还没成为只会吃饭的废物,这点很让钟灵开心。 靠着精神上的食粮,钟灵度过了漫长的五年,没再寻觅另一份情感。 雨住了,天仍阴阴的,推开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中的烦郁减轻了些。隔壁的门也轻轻地打开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闪了出来,向钟灵走来。 “您好,昨晚我失礼了,没让您难堪吧。” “哦,没有没有,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您不怪我吧。”钟灵一想起上次破门而入还私翻别人的物品便感到万分抱歉,红霞布满脸颊。 “是我破坏了您宁静的生活,您不必感到不好意思。我叫姚正安,很高兴认识您。”一只手伸到钟灵面前。 2004年7月1日于边城 ※※※※※※ 边关雨狂浇 城池风尖啸 树影婆娑舞 叶曳伴天笑 淡泊赏云宵 淡然过独桥 烟散往事渺 灰烬尚潇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