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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滩
临海而居,天天看海,我很想把海的万千气象都拍摄下来。有人说海很单调乏味,除了水还是水。我想那不是海乏味,而是人太乏味。海最有激情,最多彩多姿。天空、太阳、风、云与大海,构成了天地间最富于变化的景象。
无风无云的时候,海最恬静。天蓝海蓝,每日之间乃至一日之间都变化不同,很难说哪个更蓝,也很难说蓝色能细细分出多少种类。天蓝得深邃而理性,海蓝得迷人而感性,有时海和天纯乎一色,虽然明知天色影响着海光,却恍惚觉得天是海的倒影。最是海平如镜海色如缎之时,千里万里都是纯净的蓝色的梦,凭栏而望,心神于无知觉中生出羽翼,在无边的海面上悠然飞翔。我甚至想穿着旱冰鞋,跑到光滑的海面上,闭上眼睛随意滑行,一直滑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云淡风轻的时候,海最妩媚。风是无处不到的大导演,太阳是照耀一切的化妆师,云是海天间翩翩起舞花样无穷的舞蹈演员,风吹云飘,云影投在海面上,又有阳光在不断地精心打扮,无限广阔的海天时时处处都在发生着色彩的变化。我常坐在落地窗前读书,低头走进久远的历史,抬头便是渺远的海面,读书西窗下,悠然见沧海,俯仰之间,云影移动,光线转化,帆船远去,海鸥飞来,海景已然不同。
风雨交加的时候,大海也别有一种美。狂风驱赶着乌云,乌云狼奔豚突,遮天蔽日,整个海面上到处都是白浪,乍然看去浑然一片,仔细看却是此起彼伏,忽隐忽现,白光明灭。风雨再猛烈,也是适可而止,往往只是海和天联合上演的一场风雨短剧。
海上常常起雾。当浓雾弥漫的时候,整个大海都躲藏起来了,雾是来烘托海的美丽的。有时白雾在海面上拉起一条长带,雾中的轮船缓缓行驶,让人想到海盗传奇;有时白雾被天光海色染成了淡蓝色,梦境一海景看不足,涛声听不足。我喜欢大海,喜欢它的一切。样浮在远方的海面上,神秘飘渺,像海妖的歌声。
单位有一大片青草地,从青草地到沙滩有条石板小路,我们常从这里下到沙滩上散步。这里很幽静,不像海湾那边游人如织、热闹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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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海滩上,享受宁静、清新和孤独。海浪汹涌,冲上沙滩后犹然威力十足,使我靠近不得。忽然一个大浪扑上海滩,哗的一声飞速散开,惊得我撒腿就跑。仓惶间瞧见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正优雅从容地啄食。她们的躯体只有拳头大小,细腿长长,几乎细得看不见,却全然不把海浪放在眼里。无论海浪来得多么猛烈,这些小小的精灵始终在距离海水一两寸的地方啄食,-与其说是啄食,不如说是与大海嬉戏,啄食只是显示她们从容镇定的一种方式,就像惊险片中的英雄在最要命的时刻还嚼着口香糖。海水扑来身前,她们就立刻撤退,海水退去了,她们又紧追过去,除非万不得已,绝不抖动翅膀。那一双双细腿闪得极快,让我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
过了会儿,来了群孩子。他们惊喜地尖叫着,像鸟儿一样与海水嬉戏。又过了会儿,来了几个大人。他们也笑着叫着,像那群孩子一样与海水嬉戏。于是我想,在这茫茫大海面前,鸟儿、孩子和大人有多大不一样呢? >
面对着大海,还有什么理由把渺小人生的细微琐事纠缠在心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纵然是登高望远,视力所极也十分有限,但心胸和情怀可以大些。人在宇宙间小如沙粒,却愿我的心广阔如海。我顿然间明白,我为什么要住在海边,为什么这样的喜欢看海了。 >
在沙滩上即兴写了几句: 眼有欲望,看足山水;耳有欲望,听尽天籁;脚有欲望,走遍天涯; 心有欲望,拓远情怀。 >
刚刚写完,就有一个大浪忽的耸起,轰然爆开,在沙滩“唰”的铺开一面巨大的水扇。我慌忙后退,及待海水退去,写在沙地上的字已经荡然无存了。大概,大海嫌我那几句似诗非诗,太也不成样子,一气之下就把它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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