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一碟花生米,一碗粉条,一包兰花豆,二瓶子白酒,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喝着。 妈的巴子,都不知道钻到那个洞里去了!老金骂道。 妇女主任不会钻洞吧。四毛子用手拂了一下齐肩的长发,嘿嘿地笑着,把大黑脸上的皱纹全调活了。 那一定钻被窝了。不知谁调侃了一句,村部厨房里传来一阵哄笑。 老金和四毛子吆喝着划着拳。李风望着木窗外山壁上的积雪,低头喝着闷酒。督办队第一天进村就吃了闭门羹,村干部们都推说有事走了。村支书是个犟老头,他说:罚款是你们乡里的事,我们不管。东山村连续几年都是乡里计生工作的落后村,这次冬季行动,李风亲自出马,上午就干了一仗。 西坪王胡子前年超生第四胎,罚款分文未交。老金一马当先。他一米八二的个头,当过兵,打过篮球,体能强健。王胡子母亲见来了一群人,连忙叫媳妇躲进屋里。 王嫂,今天乡长都来了,钱要交吧。老金指着李风说。 乡长同志,我媳妇结扎时,村干部说只要扎了就没事,咋又要钱呢? 结扎和罚款是两码事,都要落实。李风说。 胡子打工没回,家里连吃盐都困难,那里有钱呀? 上个月他不是寄了八百块吗?四毛子上前冲了一句。 督办队员从里屋把王胡子老婆找了出来,双方打起了嘴巴官司,一个多小时未果。老金发了脾气,光头在雪地上映得通红。 你们不要装蒜,到底交不交? 要钱没有,要孩子你们抱去吧! 好吧!老金冷笑几声。李风转身就走,这是行动暗号。他们在屋里屋外搜了一遍,没发现值钱的东西。猪圈子里,两头小猪只有二十来斤。电器不见了,家里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四毛子说: 老金,我们上次来时,看到了一头大猪,一台电视和一部缝纫机,他们把值钱的东西都转移了。 妈的巴子,拿竹篙来!老金发了性子,今天在乡长面前,要好好表现表现。两人把屋檐下晒衣的竹篙取了下来递给了他。他哗啦哗啦地搅得瓦片翻飞,边搅边说: 你们到底交不交? 婆媳俩只是骂着,没有交钱的意思。老金想只有出狠招了: 四毛子,拿梯子来! 他在旮旯里找了一个锄头,蹬蹬蹬地窜上了房顶。土砖瓦屋,上去后一阵暴打,瓦片象雪花似的四处飞落。 王胡子老婆尖叫着,抱着两岁的孩子向散落瓦砾的地方奔去。这女人疯了,李风吓得大声喊道: 老金,快停下! 他没有看到下面的情形,一时收手不住。 一块青瓦直坠而下,晃过小孩的头顶,落在那女人的肩膀上,把她打倒在地上。好险!离那小孩头颅只差那么一点点。李风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头儿,干一杯!老金见他发愣,递过来一杯酒。 这家伙差点又进了班房,他暗骂道:妈的!我都要被你连累了。 老金是九零年村里推荐到乡计划生育督办队的,他坐过两次牢,前后加起来有十来年,四十多岁了,光棍一条。正是用人之际没法子,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搞工作没这股狠劲闯劲猛劲,是开展不了的。不过这么搞下去会出事的,下午一定要把村干部召集起来开个会。 晚上在村会计室里,大家都到齐了。对计生罚款由村收改为乡收,村干部们想不通,因为这笔经费是他们工资和开支的主要来源。既然上头有规定,他们不再说啥。老支书说:乡里下的四术任务,我们村还是要搞的,特别是多女户,不扎不行!对外逃户该拆房子的,我们和其它村一样,也要拆! 第二天,村干部全都到齐了,对逃避结扎户连拆了五家。老支书不许人打瓦,要一块块地下,下来后,他组织了村里十几个劳力,挑到了学校操场上。这些瓦开春正派上用场,老师们不会再抱怨,教室里滴滴哒哒了。 李风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点燃一支烟,回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年东山村那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雪景。他走到书架前,想找一本书,研究一下当初毛泽东同志关于人多力量大这一论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