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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求的鱼 几米说,他有一条微笑的鱼。它总是向他微笑。 我有两条一无所求的鱼。店主说,它们真的一无所求——密封的玻璃瓶子,大半瓶不用换的水,翠绿的塑料水草在水里招摇,还有几颗据说能够供应半年养分与氧气的透明营养珠子,而我没有问,半年以后的它们,要到哪里去。 几米总是看他的鱼微笑。我总是看我的鱼懒懒游曳。 没有风浪,没有变化,它们安静地游曳;没有天敌,没有饥饿,它们知足地徜徉。 小小的灰色的身子,扇形的半透明的尾巴,从容舒展、翕忽来去、相逐相依、姿影如梦,这水中的精灵,叫我安静,渐渐痴迷,于是总想象,这是水中的自在飞翔,相伴的地老天荒。 呵,这关于水和鱼的传说,不是从来,都要象征生命的自在自由?才会让我们每每在案头,摆上一瓶观赏的标本? 可是有一天,几米在梦中带他的鱼去大海里游泳,他突然恐慌地发现,自己以为的自由竟然游不过透明的局限——自己也是一条鱼缸里的鱼。 可是有一天,其中的一条鱼就用生命拒绝了我的观赏,而另一条鱼依然安静游曳,我突然明白自己其实无法明了它们的悲喜——死是因为厌倦么?生是因为麻木么? 透过我自以为它们的自在自足,它们是否也向往过从未谋面的江湖?穿过我自以为它们的安静幸福,它们是否也感到过了无生趣的厌倦?撇开我自以为它们的相偎相依,它们是否也无奈于必须面对的更加孤独? 鱼的微笑让几米感到忧伤,于是他送它回真正的家。 鱼的尸体叫我感到悲哀,它自己先回了生命真正的家。 打开玻璃瓶,我看见它们局限在一只瓶子里的宿命;换上新水,我更加无法面对一条鱼的孤独,和我的残忍。 只剩下一条鱼了,这条不会微笑的鱼,别人说它一无所求的鱼,而我其实,从不曾懂过它的语言。 它们的生命,仅仅是为了囚禁的活着?可是在买卖方便的鱼市里,我可以给它们什么样的自由? 我们的生活,不又是另一种囚禁?只能在呆看它们游曳的时候,有片刻想象的自由。 它们的游曳,曾经陪伴我整个冬天的寒冷。而在如今煦暖的阳光里,只剩下一条孤独的鱼,隔着玻璃瓶呆呆地看我。 将它搁在高高的窗台。转脸看窗外满眼浓绿绚烂春光,都这么扑面而来,还有自心底里升腾起的——静静的悲怆。 2004/4/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