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放下阮玲玉的电话，便匆忙赶往“伊人”咖啡屋。一路上在想，这位和红透三十年代上海滩的影星同名的女人，是否也生有一张俊俏的脸？电话里，她的声音柔和、干脆。她说：“她叫阮玲玉，大我一岁，喜欢读我的文章，很想认识我。”我记不起来，哪篇文章里提过自已的年龄，也许她是打听来的吧！

    进了咖啡屋，一位三十岁的女人迎了过来。她高挑的个子，白皙的面庞，穿了件银灰色长款风衣，风衣敞着扣，露出里面的桔红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半裙，显得很有气质，她握着我的手，笑道：“你可是姗姗来迟哦。”我边解释路上堵车，边审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拢了拢如瀑的长发，道：“我们长的是不是很像？！”我恍然大悟，难怪看见她的第一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我没有她高，她留长发，而我梳短发。

    咖啡屋不大，但装饰的很温馨，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支鲜艳的玫瑰花。小提琴独奏曲从角落里传来，是那首家誉户晓的《梁祝》，优雅、缠绵。阮玲玉摸出香烟，递了过来，我摆了摆手，她抽出一根，夹在指间，吸了起来。她的手指细而长，抽烟的动作优雅而熟练。我们喝着咖啡，她谈起了她的爱情经历。

    阮玲玉出身于官宦之家，从小生长在山清水秀的无锡。优越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自信、果敢的性格，十六岁时已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考上大学后，出众的相貌和高雅的气质很快成为众多男生追求的目标。大二时，她和同班的一位男生L恋爱了。从此，学校的花园里、湖边的柳树下，都留下他们爱情的足迹。

        L来自农村，家里很穷。父母为供养他读书，卖掉了仅有的一头牛。L不负重望，刻苦学习，取得了优异成绩。L曾信誓道，他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为家乡人争口气。阮玲玉之所以爱他，正是这个原因。

    大学毕业后，他们在这个城市各自谋到职业。当阮玲玉对家人公布和L的恋情时，遭到父母的反动。父亲为了斩断他们的情丝，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办理赴美留学手续。临走之前，阮玲玉把少女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L，他开始哭着不要，最后发疯一样地拥有了她。

说到这里，阮玲玉夹烟的手微微颤抖，她平静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留学时，阮玲玉认识了一位富家公子。他是美籍华人，从小生活在美国，接受的是西方开放式的教育，具有美国青年的前位思想，他们相爱不久便结婚了。一年后，他们又离了。因为他们有太多的合不来，不论是思想还是生活习俗，他们都不合拍。

    阮玲玉突然止住话，她舀起一勺咖啡，递到嘴边，发现凉了，又放回杯里。咖啡是要趁热喝的，凉了，就没有醇香味了。就像人的爱情，需要放在暖炉里不断的烘烤，才能爱的如火如荼。

    我打破了沉默，道：“然后，你又回国了！”阮玲玉点了点头。

    我又道：“你找到了从前的恋人，他已功成名就，你们旧情复燃了。”

    “是的，但L已有家庭，他妻子漂亮、能干，他很爱她，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阮玲玉盯着咖啡杯子，一字一句地说。

    屋里的光线很暗，我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傍晚时分。我让服务小姐拉亮了电灯，屋子里立刻亮了起来，但灯光依然昏黄，带着浑浊的暧昧。我透过光线，看见阮玲玉眼里的一丝痛苦，隐隐的，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此时，任何安慰的话对于她都是多余。几分钟后，阮玲玉道：“L从没说过离婚，我也从没有要求过他什么。”

    我随口问道：“你们这样多久了？”

    阮玲玉道：“一年。”

    我一时语塞，这是他们的私生活，别人无权干涉。虽然，牵扯家庭、道德、责任等观念，但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阮玲玉立刻感觉到什么。她站了起来说：“我在一家外资企业任高级职员，希望以后还能见到我。”

    我高兴道：“好的，有机会我们一起去逛街。”我们边说边走出了咖啡屋。

    天已经黑了，马路上行人稀少，一辆汽车开了过来，车灯很亮，刺的人睁不开眼。阮玲玉说她的公寓就在附近，单位也离的不远，如果我愿意，她可以带我去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口味很好。我想起还有一篇采访稿没有写完，拒绝了。分手时，阮玲玉给我一个拥抱，她说；“她喜欢我，不论是性格还是相貌。”我说：“是我们相象的原因吧。”她说：“也许吧。”我闻到一股浓郁的法国香水味道，是我喜欢的JUI牌子。

    驾驶着汽车，脑子里仍旧浮现玩玲玉的影子。这个女人漂亮、聪惠、热情、落落大方，没有普通第三者的迷茫、困惑和委屈。如此与众不同的她，深爱的男人又会是何等的出色！再说，哪个男人又能抵抗了她火一样的爱情？即使不是旧情复燃，也会有心灵火花的碰撞。我想起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娇蕊，她们都属于红玫瑰的范畴，是男人心口上的珠砂痣。只是娇蕊带有旧上海前位女人装模做样的艳俗，而阮玲玉却是一种超凡脱俗的亮丽。

（二）

    办公室里亮着灯，新分配的大学生李军坐在电脑前打材料，看见我，站起来打招呼。我和他寒喧了几句便坐下来写文章。屋子里很静，只听见噼噼啪啪地打字声。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我接通电话，传来老公的声音：“吃饭了没有？”

    我说：“没有。”

    他问：“为什么不吃饭？”

    我说：“在加班赶稿子。”

    他埋怨道：“加班就不吃饭了？不吃饭饿出胃病怎么办？”

    我笑了，明白一顿不吃是饿不出胃病的，但心里却暖暖的，声音也变的温柔了：“很快就写完了，写完了再吃。”

    他说：“这样吧，我买点吃的给你送过去！你喜欢吃什么？”他停了一下，又道：“不行，我马上要去见一个客户，怕是来不及。”

    我笑道：“不用，我写完了去楼下吃碗面好了。”

    他又嘱咐两句才挂断电话。

    李军一边打字一边由衷道：“张姐，你老公很疼你啊。”我嗯了一声，一脸的幸福。

    和林枫结婚已经快两年了，认识他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那一天，我开车去乡下，采访一位养鸡专业户。本来说好和同事小王一起去的，一大早，小王打来电话，说他老婆就要生孩子了，不能去了。我说，生该子要紧，采访的事你就甭管了。

    采访对象是一位中年丧夫的寡妇，她上有七十岁的公婆，下有一双儿女。她凭着坚强的信念，担当起赡养公婆，抚育儿女的义务。她在自家的庭院里办起了养鸡厂，饲养了二万多只不同品种的鸡。当我问到年收入时，她俊俏的略显憔悴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神秘地伸出三个手指头。我想，这一定是个保守数字。  临走的时候，她抓出两只红毛大公鸡，捆了爪子，扔在我的车上，我客气了一下也就收下了。

    汽车开出村子，上了一条油漆马路。行驶不久，听到砰地一声响，我吓了一跳，下车检查，发现后面的一个轮胎破了，车上又没有备用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鸟也少见。怎么办？我打电话向单位求救，单位里人说，车都出差了，等回来，立刻赶过去。我算了一下，等车过来，天也就黑了。但别无办法，只好耐心地等下去。  我打开车上的VCD，开始还煞有兴趣地听下去，二十分钟后，便趴在方向盘上，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汽车喇叭声把我惊醒。我以为单位的人来了，懵呆地跳下车，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从车里走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士。他身材魁梧，轮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微笑。

    他问：“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我指了指轮胎，不好意思道：“破带了。”

    他二话没说，从汽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崭新的轮胎，又拿出工具包，挽了挽袖子，熟练地干起活来。一会工夫，汽车轮胎便换好了。他拍子拍手上的灰尘，道：“开车试试，行不？”我发动汽车，开出一里路，又退回原地。他仔细看了看刚换过的轮胎，笑道：“OK，放心开吧，保险没问题。”说完，钻进汽车，朝我摆了摆手，向前开去。

    我一踩油门，紧紧地跟在后面。他的车好，速度也快，开不了一会，我就被甩在了后面。他放慢车速，等着我赶上来，然后始终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个小时后，市区到了。他停下车，我也从车里走出来，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市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林枫，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我惊异道：“我以为你是————”

    他打断我的话：“以为我是汽车修理工？”我们哈哈大笑。

    他说，他认识我，是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当时，我的表现很出色，头脑聪明、睿智，提问敏锐、独特。就这样，我们结识了，过了几天，林枫约我吃饭。后来，我们相爱了。一年后，我们举行了婚礼。

林枫是个孝子，他每个月总要抽出时间驱车去看望乡下的父母，那次我们相遇，正是他从乡下回来的路上。我们结婚后，林枫多次想把父母接到城里住，但老人不同意，说不习惯城市的拥挤、嘈杂，楼房太高，心老是悬空着，怕得心脏病。

    有一次，我们温存过后，林枫庆幸道：“多亏那天回了乡下，不然怎么会认识你这个大记者？又怎么能娶你做老婆？”

    我感叹道：“这就是缘分，命中注定，我们将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下相遇，今生今世为夫妻。”林枫哈哈大笑，捏着我的鼻子道：“就那么自信？”我点头道：“嗳！其实月下老人早已牵好了红丝线，即使我们错过了那次机会，一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林枫笑道： “没想到你的小脑袋瓜里还装了这么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我的心早已被爱情包围，撒娇道：“你不相信吗？”林枫笑道：“相信！”然后，回我一个深情地吻。

       “张姐，写完了没有？”李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了一眼门外寂静的走廊，突然心生恐惧，慌忙道：“我快写完了，你等我一下，好吗？”李军一边点头，一边关了电脑。

    我们走出办公大楼时已经是十点钟。大街上，行人稀少。一阵秋风吹过，路边干枯的梧桐叶打着滚朝前跑。

    李军道：“张姐，饭馆已经打烊了。”经他的提醒，我才发现肚子在咕咕地叫。

    我摇头道：“算了，回家凑合着吃点吧。”我想了想，冰箱里有两根火腿肠，三个鸡蛋，壁橱里还有几包方便面。我想起香喷喷的鸡蛋面条，肚子叫的更历害了。

    我和林枫都是工作狂，忙起来会忘记一切。他的应酬多，压力也大，平时在办公室过夜。结婚这么久，我们周末才团聚一次。我们都认为这样挺好，成天在一起，耳鬓厮磨久了，难免会磕磕碰碰，每个周末团聚有种久别新婚的感觉，甜蜜、温馨，不失为调节感情的好办法。

    我和李军挥手告别，他朝东，我向南去了。

（三）

    我吃完饭，洗完澡，坐在沙发里，随手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播放一部言情连续剧，讲述一对痴男怨女恩爱缠绵的故事。女孩身患绝症，久治不愈，男孩想方设法为心爱的姑娘筹钱医治，受尽了凌辱，最终女孩幸福地死在男孩的怀里。我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想起林枫，如果那个女孩是我，他一定也会伤心的要死。如果他离我而去，我会………….我不敢想下去，我拨打他的手机，还未通，已经泣不成声了。林枫急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我拖着哭腔道：“林枫，我爱你。”

    林枫哑着嗓子说：“嗯，我知道。”

    他提高嗓门道：“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边哭边摇头，因为我不知说什么好。

    林枫安慰道：“别哭了，噢？我立刻回去！” 二十分钟后，林枫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当他知道事情的原因，爱怜地拍着我的头道：“你啊！………你啊！”

    我嗔道：“我怎么了？”

    他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发现他西服里的衬衫领子敞着扣，奇怪道：“你的领带呢？”

    林枫愣了一下，道：“可能是掉在办公室了，我已经躺下了，接到你的电话又匆忙赶回来的。”

    林枫是个严谨的人，生活一丝不苟，有条不紊。他坐的车需要天天清理；平时只抽一个牌子的香烟，喝一个品种的茶叶；他穿西服必须打领带，就连袜子也只挑白色的。

    我偎依在他的怀里，半晌道：“我们要个孩子吧。”他笑道：“今天不行，我喝了酒，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生下来就是酒鬼。”

    这是本市最大的一座酒店，我和阮玲玉坐在三楼的西餐厅里娓娓而谈。我记不得我们这是第几次坐在一起，我们时常一起购物，一起做美容，一起去酒吧。阮玲玉在国外多年，喜欢吃西餐，喜欢穿名牌服装，喜欢说话时不时地夹上一句英语。我喜欢和她交往，不仅是因为她的思想新潮，最主要的是她对人生对社会有独特地见解，她是那种一下子就能左右你情绪的女人。

    时间长了我发现，我们虽然外貌相似，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的温柔、娴淑和她的热情奔放正好呈鲜明的对比。她喜欢鲜红的玫瑰，而我却喜欢幽香的兰花。她喜欢出人头地，成为全场的中心人物，而我却喜欢躲在偏僻的角落静静的欣赏。

    阮玲玉有时也谈到L，淡淡的口吻，她说，L严谨、城府极深，他们在一起很投机，是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L又是一个顾家的男人，他很爱他的妻子，他妻子的话如同圣旨。她能感觉到L眼里的无耐，那种欲罢不能的痛苦。有时，真想离他而去，远离他的生活，远离这个残缺不全的爱情。

    有一次，我和阮玲玉谈起那天看电视怎么流了泪，林枫是如何急着赶回来时，玩玲玉只是淡淡地笑。当说到我们准备要一个孩子时，她的脸色变的很阴沉，但只是一闪而过。我很是后悔，在一个爱别人老公的女人面前谈这些总是有些残忍。

    我的手机响了，是林枫打来的。他告诉我，今天在一家时装店看见一套服装，很适合我，他就买了，等到晚上拿回去。我幸福地笑了，边恭维老公边朝阮玲玉眨了眨眼，阮玲玉把脸扭向窗外，一脸的惆怅。

（四）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秋去冬来。有一天，我正忙着一个重要的采访，为了这个采访我已经筹划了许久。李军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张姐，外面有人找。”

    我急忙跑出去，看见对面花店的女孩，手捧一把鲜花，她说：“是一位先生让她送来的。”

    我接过花，心想，除了林枫还能是谁呢？此时，手机响了，我接通电话，林枫和蔼的声音：“喜欢吗？”

    我困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送我鲜花。”

    林枫无奈道：“你总是记不得。”

    我不安道：“怎么了？”

    他叹气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记念日。”

    我猛然醒悟，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

    林枫劝慰道：“好了，别自责了，我也没怪你啊。”

    我嘿嘿地笑了。林枫道：“今晚我们一起吃饭，我定了本市最好的酒店。”

    我想起刚才的采访，支吾道：“听我说，我正在采访，这个采访很重要，离了我不行，如果完成可能要很晚。”

    半天没有回答，我以为断了线，但听不到嘟嘟的盲音，我冲着手机喊了三声喂，听到林枫缓慢的声音：“没关系…………工作要紧……….别累坏了身子，不然，我会心疼的。”

    我一阵感动，柔声道：“我爱你。”

    半晌，林枫轻声道：“我也爱你。”

    采访出奇地顺利，比预计时间提前两个小时。一收工，我便给林枫打电话，我不想浪费这一年中难得的时间。林枫说，他约了几位朋友，可能要晚点回来。

    我很想坐下来喝两杯，酒巴、夜总会都行，或者是去歌厅吼两嗓子。虽然，不能和林枫在一起消遣，有个朋友陪也不错。男士是定不能找的，不然有损我和林枫的感情，我想到阮玲玉。我打通她的电话，她抱歉地说，她约了朋友。

    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深深的孤寂漫上心头。我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地地行驰，一座座高楼大厦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不知不觉来到第一次和阮玲玉见面的地方，那家“伊人”咖啡屋在夜色笼罩下显得有些朦胧。

    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什么地方出了错。我把车停在路边，启动大脑所有信息，仔细搜索。我发现林枫和阮玲玉手机里的音乐声，是那首小提琴独奏曲《梁祝》！我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朝“伊人”咖啡屋开去。

    我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和那串我熟悉的车牌号码。我的心一阵狂跳，无力地摊坐在车座上。我想起阮玲玉曾经说过的话，那个叫L的男人，L不正是林的第一个大写字母吗？L来自农村，大学毕业，后来功成名就，这不都符合林枫吗？还有阮玲玉身上香水的味道，为什么是我喜欢的牌子？…………难道这仅仅是巧合？我再也坐不住了，真想冲进去看个究竟，然后…………一种莫名的恐惧压迫心脏，使我不住地颤抖，我害怕看见那不想看见的一幕………..

    正犹豫间，咖啡屋的门开了，他们从里面走了出来。寒风中，他们的身影很是单簿。阮玲玉上了林枫的车，汽车一声鸣叫，开走了。我没有勇气跟下去，镇定片刻，发动汽车，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我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当初阮玲玉执意要见我。不过是想看看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让林枫不肯放弃。想象他们在一起所有的可能，我心如刀绞，胃里一阵难受，一股酸液直往上窜，我迫不及待地跑进卫生间。想起有一个多月未来例假了，猛然意识到，自已怀孕了。

    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去。朦胧中，我听到脚步声。我睁开眼睛，看见林枫走到我身边，关心道：“怎么不盖被子？这样睡会受凉的。”他拖过被子盖在我身上，又问我采访忙碌到几点。我一阵心痛，猜不透他这一年中骗我多少。

    我镇静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我已经等了好久。”

    林枫若有所思道：“吃完饭，朋友约我喝咖啡……….她明天就要走了，是找我道别的。”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吃惊道：“她去哪里？”

    林枫微微一怔，不明白我为何激动。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他低下头，伤感道：“去新加坡，她们单位在新加坡开设了新公司，是她自已要求去的。”

    我的心一下子被堵的满满的，但仍旧隐隐地恨，一种曾被人偷了心肝宝贝的感觉。阮玲玉要走的原因何在？林枫的话有多少是真的？这些问题纠缠着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便去了阮玲玉的单位，她好像猜到我会来，笑道：“你再晚来一会，我就走了。”

    我一语道破：“去新加坡吗？”

    她迅速地看了我一眼，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我冲口而出：“为什么要走？”

    她笑了，漂亮的大眼睛里有种掩饰不住的忧伤：“L一始把她的妻子当成我的影子，后来又用我来弥补他妻子的不足，我不想在这个影子里纠缠下去，再说，我认识他的妻子，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

    我心头的怨恨倾刻间荡然无存，望着这个曾和自已分享过丈夫的女人，心里竟生出一丝难言的犹伤。

    我哑然道：“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她点了点头。

    站在机场上，阮玲玉朝我挥手告别。寒风吹起她飘逸的长发，她转身走上飞机。飞机一阵轰鸣，划过跑道，飞向蓝天。

    许久，我回转身，发现不远处站着林枫。他走过来，把我揽入怀中。等我抬起头，已是泪眼婆娑。

    我说：“我爱你。”他注视我良久，深情道：“我也爱你。”我们偎依着走出机场。

    九个月后，我生下粉嘟嘟的女儿，林枫视为掌上明珠。从此，我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