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演绎的爱恋 不知哪位凡人曾经说过:“如果天上掉下个馅饼,那么不是圈套就是陷阱。”当我觉得此话有理还想再记录一些时,才发现芸芸众生中再去寻说此话的人谈何容易。于是这句话就成了我的座右铭。 公元1997年美国国庆节那天我参加了工作,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是7月4日的缘故,我就会马上忘掉它,而记住了它又不是为了纪念它,只是因为它已经完全固化在大脑的某个皱褶中了。这就好象3岁时你看到一支棒棒糖而30岁的某一天你看到同样的一支时,你的口水还是会留下来。 我的专业是计算机,就是那种凡人认为这种专业其实就是培养高级打字员的高级技术工种。我是凡人,所以我也这样认为。每天的工作先是擦擦桌子,然后涮涮杯子,再就是清清嗓子。擦桌子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环保亟待加强,另外办公室窗户密封也不好,土大;涮杯子是因为昨天的茶叶没倒掉,不清洗杯子会影响健康;清嗓子是因为没有人与这个高级技工有共同语言,为了保持声带在突然被人叫到发声时不至于抽筋。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当我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时,我觉得不能这么平庸的混下去了,我要在一个转变之后奋发。既然是一个转变,就必须留有纪念,就象现在的签字仪式,虽然完全是一个形式,但还是很隆重,让人觉得它的确解决了许多实际问题,并非流于形式。这是我在参加了一个签字仪式之后立刻得到的个人观点,当然也仅仅适用于我了。 我想把这个仪式放在酒吧进行,但是当我一条腿已经踏入酒吧时,另一条腿说什么也迈不进去了。酒吧很优雅,而当这种优雅已经太多太多的时候,再看到时已经成了一种大俗,如果是民族化的大俗就会转化为更加的大雅,但是在我生活战斗的这座仅仅百年的城市,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譬如实木桌子铺着方格子的台布,桌子上插在透明花瓶中的一支康乃馨,无论何年何季永远的背景音乐《秋天的思念》,以及表情冷漠扮酷、内心空空如也的服务生。当我端坐在迷人的电脑旁,我时常会想起主机后布满灰尘的、繁冗的接线。于是乎我退出了酒吧。 1997年8月16日,那个时候网络还远远不及现在普及。在大学学习时,薄薄的一本《网络基础》,以及离我们那么遥远的、陌生的术语,如拓扑、绑定、以太等等,好象离我们是那么遥不可及。 酒吧的旁边是一个网吧,昏暗的环境,一张张鬼魅似闪动的显示屏。小老板热情的端来一杯水,灿烂的向我介绍网络的现在以及未来,好象自己就是“大隐隐于市”的网络缔造者,末了还是给了我一张自己打印的精彩网站的网址。人在不由自主的时候是很容易受外界操纵的。我无聊的按照纸上的数字IP地址敲打着键盘,我没有看后面的中文网址,只是期冀着这四组数字带给我的惊奇。 敲击出的前两个都是新闻综合网站,每天十几份正版报纸的熏陶,再加上网站不敢恭维的更新时间,促使我按图索骥敲击了第三个地址。这是一个我所居住城市的著名的BBS论坛,由几家传统传媒和几所高校联合维护的。论坛上面题目刺激的帖子往往可以引起强烈的回应,而抒情感怀的帖子被压缩到间夹缝隙中。随着鼠标的点击,突然,我发现了一个缝隙中的帖子《XX大学的树》,作者署名是“黛瓦”,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徽州和黄山,而更让我想知道的是陪伴我4年的树在这个黛瓦笔下是什么样子。 文章写的很优美,看下去进而有了一些凄美。文章很长,中途不得不停下浏览,活动活动头颅,当眼睛随着它的承载体转到那个年轻的小老板那儿时,我发现黑暗中他在对我依旧灿烂的笑。 文章中每一棵树她(他)都写得很好,象回想一个人,又想是在用文字挖掘记忆中残存的片断。从教学楼到宿舍楼,宿舍楼到食堂,其间写的每一棵树都透露着一股伤怀在里面,从夏季到冬季,再从冬季到夏季。北方的一个校园,在她(他)的笔下有了一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似的江南韵味。而我也完全相信我的感觉,她(他)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很感伤而且是在回忆。凭着我多年逻辑判断的专业训练,再加上脑海中对校园方位的回忆,她(他)每天回到的宿舍楼是女生楼,而对男生来说那儿是个军事重地,这也就是说黛瓦是女生。随着文章的滚动,我正在盯着屏幕庆幸自己思维的宝刀未老,又一个惊奇轰然而至。文章的最后是本文注册作者的简介,自愿的话可以上传本人照片在上面。我看到的是一个清雅婉约的漂亮美眉的照片,而她的唯一文字资料就是“作者姓名:黛瓦”。 在读大学的4年间,我从不敢如此面对一个女生,进而也错过了很多观看漂亮美眉的机会,现在想起来还后悔莫及,上大学期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上一次大学的机会,呵呵呵…… 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否和我是校友,但是从她的文字中我知道她一定去过,而且长久地居住过。我想起了我的座右铭“如果天上掉下个馅饼,那么不是圈套就是陷阱。”而我宁可相信天上掉下的这个林妹妹就是圈套或陷阱,我也要钻进去,尽管林妹妹后来也没有嫁给宝哥哥。 我要用严谨求实的校训砸出我的板砖,正象我在编程序时标识字符串变量一定要用表达它明确意义的英文而不随便用一个字母代替,如果遇到这个意义的英文我不知道,就会不厌其烦地去查《汉英字典》。 我第一次动用了自己辛勤劳动所得中的7元钱,打印了这篇文章。我要去我的大学,对照着她写到的那些树去实地看个究竟,不放过一丝细枝末节。 从学校探察回来,再次来到这个网吧已经是9月1号了,这是每年中我们返校的日子,我返回了网吧。许多凡间琐事期间打扰得我无法开展我的调查取证工作,进而影响了我10条严谨的评论的产生。 我的评论摘要如下:MS黛瓦:鉴于您对我校树木的评论,激发了本人产生对植物学及生态环境科学的浓厚兴趣,本人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对您上文中提及的树木进行实地多次考察,仓促之中提出以下十点意见,请雅正:一、物种名称有误。在您的文字中多次将松树和柏树混淆,根据本人的实地清查及请教专家,在您行进的路上共有树木981棵,其中共有柏树5棵,而您共写了7棵柏树。此点基于您对生物学知识的匮乏,望改之。 二、时间有误。我校唯一的一棵桂花树是1980年种植的,据今17年,不是您文中的20余年,这个本人已查阅校史记录中《花工篇》。 三、地点有误。您深切怀念的那棵小松树是坐落于女生浴室旁,而不是临近的开水房旁。对您来说咫尺距离,但对本人来说是冒着人格危险多次从其旁边来回往返观察,并与您文中的松树对比确认得出的结论。 四、文法有误。文中第15个段落您使用了古文中的使动结构,根据本人对该句的揣摩,应使用以动结构。 五、有个别错别字。…… …… XX大学97届毕业生:林之皓 我之所以如此赘述地写了泱泱500字的评论是基于我对钱钟书老先生一句话的领悟,钱老说过,借书是最好的交往方式,一借一还就是两次。我深刻领会此话的真谛,随即我也说过,在BBS发表评论是当代最好的交往方式,一评论一回答,同样沟通两次。不过不同的是借书可以见面,而评论是不可以的。 端坐在网吧的计算机前,在那个灿烂的小老板允许下,我使用我的磁盘将我的评论“复制”然后“粘贴”在我注册的名为“粉墙”的虚拟人的评论区。“青砖黛瓦粉墙”是徽派建筑的特色,我叫粉墙因为我叫皓,皓本身就是洁白、明亮的意思,和粉墙接近,和黛瓦相邻,真的是上天的绝配。甚至于我又反思起了我的座右铭,是该换一个了。 看到我的评论发表在这篇文章的下面,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文章发表于8月1日,而她在8月21日又在自己的文章下面写了这样的文字:我真的怀念2年的大学生活,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我的大学刚刚开始,就要结束。我渴望与那些我见过的人相见,但是我又怕带来痛苦给别人。常人的痛苦分享后可以减轻,而我的痛苦只能自己承受。我只能通过回忆3年间的一些片段解除自己肉体上的巨痛,在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心灵可以得到快慰。 明天我将要躺着进入手术台,这一天我等了一年,该返校了……我不知道我能否再次回到学校,看到我喜欢的树和人。如果不能的话,这里我还是要和他(它)们告个别,希望冥冥之中我们还会相见。 另外,有一个人我要和他说些话,这个人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我们每天都在相见,而又总是在躲闪,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我总是自私的向老天祈求,“让他先开口吧”。2年过去了,我最初的感觉变成了习惯,习惯于没有问候,习惯于互相漠视,习惯于默默伤害……。当一切已经习惯的时候,我可能要走了,再也没有机会表白了。能表白的时候是不能错过的,错过将是永远的错。而我发现我错了的时候,自己可能已经无法弥补了…… 看着我9月1日发表的评论,我知道它可能再也见不到想要见的人了,我的嗓子有些哽,心也有些痛。再次看了一遍黛瓦写的两篇文字,我离开了这个网吧。 1997年10月30日,我又去那个网吧,去了那个BBS,看了那篇文章。发现我的评论还在最后一篇,我的评论后面是“欢迎您加入您的评论”。 我知道,黛瓦没有返校。 |